在聖列安歌, 除開正統的骰子女神——全知全能的萬物之主之外,——有名目眾多的神明,有象征著狡詐、暴怒、繁殖的神明, 也有象征著風、水、冰、火的神明,不一而足。
這個冠名海德拉的神明常常化身九頭蛇的形象降臨世間, 但其有所記載的本體是一團濃灰色的淤泥匯聚而成的厚重海洋, 濃郁的淤泥——中沉浮翻滾著數不清的頭顱, 這些頭顱依然有鮮活的生命,會嘯叫、會哭泣、會怒吼……它們的眼楮凝視著難以名狀的痛苦。
kp說︰「過個知識。」
沈凜骰子轉動,檢定成功。
海德拉通過吸收他人的腦髓獲得生命和力量,蘊藏在這片絕望的深灰之海里的腦髓擁有非凡的力量。很多海德拉的信徒試圖在夢境接觸這片深灰之海,但大多都被海德拉捕獲了精神,奪走頭顱。
在海德拉的位面,這些或因失足或因冒險而進入的彷徨者將永久迷失在這里, 肉——也許會在現實位面醒來,但他將永久瘋狂。
可仍舊有得到神明垂憐的人類,從那灰霧密布的深邃——海中得到了超凡的力量, 他們被恩賜了海德拉的信物——足夠智慧和朝氣蓬勃的大腦, 並有能將其帶回現實世界的力量。
這個大腦里的能量超乎人類的想象,甚至能夠突破生與死的界限,賦予鮮活的生命。
在得到這條信息之後, 沈凜更加確定,那個連環殺人魔在屠戮時不是為了殺人的快感, 而是為了儀式。
他需要那些少女的頭顱準備祭祀海德拉的儀式, 為了得到海德拉的垂憐。
可究竟是誰做的?
除開他——蘭斯,剩下的四個人里奧黛莉娜——布萊恩的可能性最小,有關奧黛莉娜他有別的猜想, 布萊恩不是說完全沒可能,只是從他的表現——性格來看可能性最低;剩下一個卡爾文——唐納,可能性都比較大。
卡爾文塞給布萊恩的衣物里有血跡,唐納那根戴有戒指的被切斷的手指都有可能扯上關系。
這些消息所能提供的線索有限,畢竟只是協助調查的報社,真正關鍵的線索估計都在警察局,也不是他們這些的普通平民能夠輕易拿得到的。
可他確定,kp不會派發毫無用處的線索,獻祭儀式與九頭蛇的標記一定有用,只是他們還沒拿到指向性的線索。
沈凜確定資料室里沒有遺漏之後,——奧爾走出房門。
奧爾試圖和沈凜搭話︰「這殺人狂實在是令人膽戰心驚,希望警方能早點找到凶手,讓你的朋友——你都能安下心。對了,我馬上就要下班了,梅麗,晚上請你吃飯怎麼樣?上回吃過的餐廳你不是很喜歡嗎?我剛預約好了,我們去那里如何?嗯……至于蘭斯先生,很遺憾,那邊只剩下兩個人的位置。我想身為一個健全的成年男性,蘭斯先生可以自理。」
沈凜看著他︰「抱歉,我——有些別的事情想查。」
奧爾︰「……」
奧爾露出明顯的沮喪神色︰「真是遺憾,你要注意身體,梅麗。」
從地下資料庫出來,蘭斯手里拿了幾份報紙,他遞給沈凜,說︰「你看這些。」
這些報紙都是大約五年前——生過的女性被殺案,其中都有提到女性尸——缺少手指的情況,蘭斯花了些時間把看到的都整理了出來,大部分都不是聖列安歌的本地報紙,有的是甚至相隔五百多公里,連名字都叫不上的邊緣小鎮上的案件。
蘭斯說︰「我記得,唐納剛來聖列安歌的時候有些奇怪的口音,他不是聖列安歌本地人,所以我往偏遠的地方查了查。」
在沈凜翻閱的時候,蘭斯補充道︰「圖書館檢定沒過,能找到的資料很有限,我們需要去警局調一下符合預期的檔案。」
「嗯。」沈凜漫應一聲,一篇篇報道掃過去,每一篇——唐納的情況都有重疊的部分。
其中被蘭斯放在最上面的那份檔案幾乎滿足唐納所說的每一個情況。
案件發生在毗鄰他國的邊境小鎮——德哈,年金三十歲的年輕妻因出軌被丈夫殺害,戴有兩人婚姻戒指的手指被切了下來。
但不同的是,凶犯已經伏法,而且這篇報道出版的時候,凶手已經執行了槍決。
「如果唐納說的花費了一些代價隱瞞下了這件事情是真的,也有可能是隨便找了個死刑犯頂罪,這在偏遠小鎮是很常見的現象。」蘭斯說。
沈凜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時間,說︰「——來得及,警廳幾點關門?」
看到兩人低語,奧爾一直插不進去話,听見沈凜——問便抓住機會,說道︰「五點就關了,你們要去警廳嗎?五點過後會有值班的警察,也許剛好是我認識的人,我有車,可以送你們一程。」
沈凜︰「……」
沈凜對kp說︰「你這大成功是不是時效太長了點?」
kp解釋道︰「這是正常的,他本來就愛慕你,現在是痴迷,尤其是他——蘭斯當成了情敵,自然不可能放任你——蘭斯單獨在一起。」
沈凜——沒來得及開口,蘭斯率先伸手,掌心朝向奧爾︰「本來是我——梅麗的事情,卻麻煩你這麼多,由衷感謝,你是個熱心的人。」
奧爾︰「……」
沈凜︰「……」
這——「熱心卡」比——「好人卡」好不到哪兒去。
三人坐進車里,氣氛異常奇怪。
蘭斯坐在副駕駛,似乎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他幾乎時時刻刻都保持著筆挺的身姿,在這樣舒適的空間里也依然坐姿挺拔悍利。
奧爾沉悶地開著車,兩人都一言不。
但過了一會兒,奧爾突然開口問道︰「蘭斯先生,梅麗小姐身邊有只特別可愛的雛鳥,不知道你見過沒?它很黏梅麗小姐,常常偷偷藏在梅麗小姐身邊。據說,它曾經被人類傷害過,是梅麗小姐——它救了回來,所以它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一般的人都沒法跟它親近。」
蘭斯沉默地听著,不知道奧爾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
奧爾笑了笑,略有些張揚和得意地說︰「上回喂它吃了兩粒谷子,它居然願意落在我手心里,可惜有人路過——它嚇跑了,真是個可愛的小家伙。听說它會親近梅麗小姐親近的人,下回你也試試?」
蘭斯「哦」了一聲,淡淡反問︰「鬧鬧?」
「是叫鬧鬧。」奧爾說。
「啾?」說話時,細微的鳥鳴聲響起了起來,奧爾愣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見一抹影子,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道影子落在蘭斯的頭頂,肥啾舒坦地窩在蘭斯柔軟的——間。
奧爾的車晃了一下,被蘭斯及時扶住方向盤穩住車身,奧爾剛要說話,蘭斯食指比在唇上,提醒奧爾保持安靜。
他往後淡淡一瞥,輕聲說︰「他睡了,你安靜點。」
後座,紅發少年雙手環胸,靠在皮墊上睡得一下下點著頭。
這一天一夜這麼折騰,尋常人很難扛住,蘭斯心底一片柔軟,溫聲說︰「讓他休息一會兒。」
到警局的時候,剛好是下班的點。
奧爾送到門口就匆匆離開,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像是快哭了。
沈凜不知道路上——生了什麼,疑惑地看向蘭斯,滿臉都在問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蘭斯面不改色地說︰「走吧。」
晚間值班的是個漂亮的年輕女警官,反偵察能力比較強,沈凜沒能蒙混過關,靠著蘭斯的魅惑成功騙到查詢檔案的機會。
kp︰「你們查唐納是吧?先過個幸運。」
沈凜手腕上的骰子轉動,跳出一個幸運。
女警官效率很高,——滿足唐納情況的檔案全都調了出來。
一封封檔案袋擺在他們面前,捧著一沓厚厚的檔案袋的女警官笑著說︰「你們運氣真好,我們這兒的檔案袋以五年為周期進行密封,再晚點來,這一批就得被封存進去了。」
說話間,從檔案袋的縫隙里掉出來一份。
沈凜彎腰拾起,檔案袋的封面寫著︰審批申請,署名杰森•斯諾特(德哈小鎮警員)
他想起蘭斯找到的那份德哈小鎮的殺妻案的報道,對這個檔案袋產生興趣,在得到女警官允許後,沈凜拆開查看。
這份檔案非刑事檔案,而是一份要求重新審判德哈小鎮殺妻案的審批申請,——一封調令被存放在一起。
審批申請是由一個名叫杰森•斯諾特的警察提起的,他原本是德哈小鎮的警員,為了調查這個案子,申請調往聖列安歌。
「從別的地方調往聖列安歌的調令非常難,尤其是從德哈這樣的邊陲小鎮,能弄來這個調令,他一定花費了很大的代價。」女警官說。
審批申請中提到,德哈的殺妻案並非丈夫所為,也並非是什麼殺妻案,而是有人覬覦年輕的妻子,求愛不成,惱羞成怒才殺了女人。
凶手活在自己的臆想世界,成了瞞天過海的欺詐者。
而可憐的丈夫卻因此而死,他應該受到法律的庇佑,而非法律的制裁。
這個警察一直在尋求一個公正的真相,然而可惜的是,直到調令結束,他也沒能抓到真正的凶手。
事情的真相也在時間里逐漸塵封。
他大概沒有想到,多年以後,在所有人都要放棄,他自己也放棄——後的某一天,這份他一點一滴搜查出來的報告書會在被永久封存——前再次得以覽閱。
沈凜想起了什麼,他從隨身的包里模出一個懷表,「啪」的一聲,打開了蓋子。
上面有個男孩的照片,像是唐納,又不像。
唐納臉上總是涂著厚厚的油彩,沈凜從沒看過他油彩——下的五官具體是什麼樣子,只能分辨出大致的輪廓。
這張照片,五官——臉部輪廓——唐納都很像,但氣質卻差了很多。他看起來比唐納更溫。
「有機械維修嗎?」沈凜問。
「有,」女警察說,「警局對面有位修鐘表的老先生,他現在還沒下班。」
沈凜——表送去維修,一個成功的機械維修,讓他看到了折在懷表表蓋里面的另外半張照片。
兩張照片攤開可以合並成一張,中間的折痕仿佛鏡面,對稱著站著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男孩。
唐納是雙胞胎。
那麼這樣,有關唐納的秘密就很顯而易見了。
他愛上了自己雙胞兄弟的妻子,——殺了她,將罪名栽贓給了自己的兄弟。
他帶著罪惡逃離了那個小鎮,來到聖列安歌,用濃烈的油彩擋住了自己丑惡的面容。
如果這就是唐納的秘密,那麼,有關海德拉的祭祀十有八.九是卡爾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