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得完全妥協了, 他也不是小孩,他懂成王敗寇的道——,一個游戲房間而已, 沒必要拼得玉石俱焚,即便輸了他也能有一個銅幣兜底。
他坦白︰「檔案袋在我休息室的櫃子下面。」
「我去拿。」韓千秋主動請纓。
沈凜讓他去。
等待的時候, 沈凜展開從里——界帶出來的紙張, 紙質非常脆弱, 有些年頭,和晏修一之前拿到的幾張日記很像。
上面寫著︰
我無法抗拒那個力量,他深深地扎根在我的體內,吸食我的骨髓和血肉,一旦笛聲響起,我的身體就會發——變化。
我被附身了,神明的力量讓我的身體產生了變化,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相信,我變成了一只怪物, 能夠吸收瘋狂的怪物。
我成了故事里的怪物, 也成了獻祭給神明的祭品。
每當夜晚來臨,瘋狂的意識就會吞噬我,我的眼前只有荒涼的土地和呼嘯的風暴, 漫天的灰霧盡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我听從那個聲音, 徒步向前, 走到意識的最深處時,——界是一片純粹的黑色。
我宛如一個狂亂的迷航者,只有笛音是我唯一的指引。
他會帶我去靈魂——界, 找到得到了神明指引的那個人——他亦是神明的信徒,會心甘情願地奉獻自己成為祭品,他會不斷吟誦著贊美神明的歌謠︰
……
黑星升起的奇妙之夜
夜中運行的奇妙之月
……
我的靈魂已無法歌唱
我的歌像淚不再流淌
只有干涸和沉默在那
失落的卡爾克薩
在歌聲中,我會伸出細長的喙刺入他的大腦,吸走他的瘋狂。
這是獻祭給神明最豐美的祭品,我會將這些瘋狂喂食給神明選中的祭品,祭品會逐漸斷掉和這個世界的聯系,他會逐漸失去親人、朋友,但他會得到神明的恩賜,黃印會攀附在他的身體,顯露在皮膚上。
最終,黑星升起的夜晚,我會和他一起葬入湖底。
這是最完美的獻祭。
紙張後面字跡含糊潦草,還有不少錯別字,並用了拼音——就連拼音都有亂序和錯誤——沈凜讀起來頗為費勁,但可從這些細節中看出來,這人已經陷入了瘋狂。
左下角有兩行小字,但寫得太過模糊,沈凜辨識不清,他說︰「過個偵查。」
他roll點通過,很快發現,那上面寫著︰
故事還沒結束,黑潮翻涌,巫師被卷上了岸,他茫然看著四周。
他依然無法得到神明的庇佑。
沈凜翻過這頁信紙,背面還有一小段︰
我開始變得善忘,我記不清昨天發——了什麼,熟悉的人走過我的面前我也叫不出他的名字,我知道我認識他,我應該認識他。
昨天做了什麼來著?
我好像忘了誰。
今天護士讓我簽字,我想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叫什麼。
我叫劉天喬。
我有個弟弟。
他叫劉小淘。
……
我叫……
我有個弟弟,他叫……
………………
劉小淘。
他叫劉小淘。
看到這兒的時候,韓千秋正好把檔案拿過來,一進屋,粗神經的他都察覺到氣氛——分凝重。
他不敢大聲說話,小心翼翼地把檔案遞給沈凜。
沈凜拆開檔案,坐在椅子上認真翻看。
xx年前,一場大地震震碎了無數家庭,讓他們兄弟二人失去了所有親人,流離失所,那時兩人都沒成年,被收容之後發現,兩人都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問題,隨後便被鄭院長接入了這棟精神病院。
兩人的精神問題都是一定程度的幻想和情感缺失,兄弟二人都對外界的接觸沒太多的反應,人生仿佛只有彼此,劉小淘對自己的哥哥有非常嚴重的依賴情緒,只要離開了哥哥就會驚恐、哭鬧。
比起劉小淘,哥哥劉天喬的狀態看起來穩定很多,但他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常常會有自殘的行為。
後來,劉天喬因為一場意外去世,劉小淘情緒崩潰,病情變得更加嚴重,他閉塞了自己的感情——界,經過漫長又艱難的治療才漸漸有了好轉。
後續的檔案都是有關劉小淘的,沈凜讀完後,回想整個事件,說道︰「我有個猜測想跟你們分享。」
幾人聞言,都屏息听著。
沈凜︰「這個醫院有表里兩個——界,里——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那個我們看到的怪物的精神——界,這兩棟雙子樓,a樓和b樓分別有各自的表里——界。我們這棟樓,a樓的里——界是劉小淘的,——對面那棟樓,b樓是他的哥哥,劉天喬。」
「等等,劉小淘是怎麼回事?」夏禾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進度,就連站在院長這邊的鄭得也不是全都清楚,皺著眉頭听沈凜的話。
沈凜解釋道︰「院長鄭和平曾經去過一個小鎮,那個小鎮因為落下的隕石引起了或輕或重的精神問題,院長治好了他們的精神問題,因為他從那塊隕石上得到了一把笛子,這把笛子可以召喚和奴役怪物吸收別人的瘋狂,這點能夠解釋為什麼這個病棟明明沒有做什麼實事,卻有這麼——的出院率。」他看向鄭得,說,「你站在院長陣營,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
鄭得臉一綠,說︰「他跟我說了這個,但沒你說的這麼詳細。」
沈凜一臉同情。
鄭得︰「……」
沈凜繼續說︰「但他所——所為不是為了拯救病人,也不是為了名利和榮譽,他只是為了收集足夠的祭品。這些發狂的大腦是獻祭給他們神明最好的祭品——劉小淘則是被石笛召喚過來的眷屬附身的人。他應該已經得到了啟蒙,和他的神明有過溝通,才能成為被附身的人。」
「變成怪物後,他可以創造精神——界,在精神——界吸收人的瘋狂。那個精神——界是他自身精神——界的側寫,我們看到的——界是灰敗破損的,這證明劉小淘憎惡這個世界。但我不明白的是,五年前的事件和現在的事件有什麼聯系,當年劉天喬為什麼要縱火,他——去了哪里。」
「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一些線索,」鄭得用談判的態度說,「我知道一些有關于劉天喬的事情。」
「沒興趣,」沈凜淡淡地看他一眼,「去問院長來得更快一點。」
「等等——」鄭得震驚地看著沈凜,「你瘋了?玩到現在你應該知道那是這個房間的boss了吧??就這麼直接找他?」
沈凜說︰「怎麼?你想當二五仔中的二五仔,準備倒戈幫我們?還是當兒子當出感情了?」
要說真不計較,那是不可能的,沈凜後腦勺現在還疼呢。
鄭得無語,他咬牙說︰「你別太得意,你也就靠著運氣,之前如果不是晏修一正好路過救下你,你現在已經被我關起來了。」
沈凜「哦」了一聲,說︰「不算運氣吧,我知道他在我身後。他人際依賴,一定會緊跟著我,哪怕我跟他說,在那等我,他也不會乖乖地等我。」
晏修見縫插針地往沈凜身邊靠了靠,還不知羞恥討巧賣乖地說︰「是的。」
鄭得︰「……」
鄭得冷笑︰「你就不怕他背叛你?就這麼相信他?那是你沒體驗過被信任的人捅上一刀的感覺,新人,再給你一個忠告,在這個游戲世界,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沈凜眼神閃動了下,他下意識看向晏修一。晏修一剛要開口,便听沈凜笑著問他︰「你會嗎?」
晏修一收回想要一切天打雷劈的誓言,只淡淡回應了兩個字︰「不會。」
沈凜毫不留情地捅鄭得一刀︰「你是之前被人背叛過才這麼不相信別人?別的房間情況我不知道,這游戲是個團隊合——的游戲,我來這兒沒有別的目的,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打通游戲——」
說到這里,沈凜的聲音頓了一下,他眼底浮現一絲茫然,好像不太明白自己打通游戲的目的是什麼。
離開這里?回家?還是為了什麼別的東西。
臨時失憶讓他忘了這些瑣碎的事情,他記不得他——長在什麼樣的家庭,也不記得來這之前都在做什麼,也許重要,也許不重要,但無論如——,他都得打通這個房間。
他唯一確定的就是這點。
撇下被揭了陳年舊瘡疤的鄭得,他們徑直奔往b棟,韓千秋一路腿都在打抖,臨到院長辦公室門口還在問︰「就咱們四個,真的能行嗎?」
他懶得搭理韓千秋,對夏禾說︰「你過個潛行。」
夏禾︰「為啥?不會打算讓我先手偷襲吧?我力量只有30,我是個沒有戰斗力的廢物。」
沈凜問︰「你妙手多少?」
「75。」
沈凜說︰「你先潛行,然後踫見院長的時候,我們會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你找機會妙手偷他的笛子。」
韓千秋︰「臥槽?」
夏禾也一臉意外︰「這樣也行?確定嗎?」
沈凜︰「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四個赤手空拳的肯定打不過。」
「不,是我們兩個赤手空拳,你和一哥都是戰神。」
「80力量的女乃媽,」夏禾佩服地說,「學醫救不了廢物隊友?」
沈凜︰「你太謙虛了。」
自稱廢物隊友的夏禾︰「……」
「有人殘血嗎?」沈凜問,「進去之前先把血補滿。」
晏修一上次戰斗損失還有3點血沒補回來,沈凜過了醫學——投出3點,正好補滿。
夏禾︰「太穩了!」
幾人補充完畢,夏禾投出一個成功的潛行,悄悄藏在門外。
沈凜敲響院長辦公室的門,低聲說︰「院長,是我,沈凜,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聊聊。」
過了一會兒,文質彬彬的鄭院長穿著一身深色西裝,笑容和藹地打開了門。
韓千秋小小聲說︰「他現在笑得這麼開心,等下肯定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