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太子殿下與皇後娘娘——場鬧, 連著不出宮門的玉笙都听說了。

皇後娘娘在正陽宮躺了三日,太子殿下一次都沒去看過。之前本只是一些流言蜚語,如今, 時間一長,太子殿下一直不表態。

壓根兒不用人推波助瀾, 幾日的功夫已經傳——沸沸揚揚的了。

「殿下——是怎麼回——?」三七坐在繡墩上, 正低頭挑著野杏子——幾日主子胃口不好, 吃不好,睡不好的。

昨日里,忽然開口說要吃酸的。

合歡殿後面有個小樹林,里面有不少野杏樹。今日一早, 天還沒亮, 三七便帶兩個小丫鬟過去摘了一籃子來——

是野杏, 早熟。

可這到底才四月,摘了一籃子里面也沒幾個熟。三七一邊低著頭,一邊將稍微有些黃——放在碟子里,洗好了待會兒送上去。

玉笙嘴里正含著一顆酸杏脯, 腦子里卻是在存著。洛鄉君——就這麼完完全全遮蓋了下去,陛下那不表示, 洛鄉君——尸體放在宮中, 左右也不是個。

听說今日就要拉出去, 連著頭七都沒過完。

宮中就是這樣, 你得意之時無數人追捧, 失意之時, 一樣也是牆倒眾人推。玉笙——幾日不知為何,腦子里一直想到這位洛鄉君。

洛鄉君死之前那些話,到底還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烙印。

假若, 自己當真如同她所說,才是真——洛家女。那麼,洛鄉君今日遭受的一切,其實是該發生在她身上。

洛鄉君來過東宮幾回,關乎她的身世玉笙也算是听了不少。洛家當年,滿門被滅,如今,只余下一位遺孤。

「一個人啊。」玉笙喃喃了一聲。洛家全府上下,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麼些年,她沒想過去找自己——親人。

如今,知道了自己——身世,卻又還是一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眼楮——閉上了。可那眼簾,卻是接連顫了好幾下——大概是她緣淺吧,到底還是沒——體會過親情。

「主子您再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三七親自挑了一碟杏出來,隨手交給身側——小宮女,讓人拿下去洗干淨。

玉笙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在想,你剛說的什麼。」

三七往左右來回瞧了幾眼,見身旁沒人,——才走上前,輕聲兒道︰「奴婢倒是覺得,殿下——麼做,——點像是刻意在跟皇後娘娘生分。」

玉笙——眼神看過去,三七大著膽子繼續——︰「外面流言蜚語傳——沸沸揚揚,殿下不可能不知。皇後抱病在宮,殿下不去上朝,可不就是故意鬧大了讓外人來瞧?」

你……你怎麼會——麼想?

玉笙腦袋嗡嗡的,一句話含在嘴巴里,思來想去卻到底還是沒——說出口。三七都看不出來了,她不可能沒——看出來。

只是,那畢竟當今皇後,是太子殿下——母後,玉笙想過——個理由,只是不敢往——方面猜罷了。

殿下,是真——再跟皇後娘娘生分嗎?

那……為什麼?

玉笙想到皇後娘娘對著自己時冰冷的眼神,眼楮一暗,又飛快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

玉笙立即就搖頭,隨後,又——始忍不住的笑了。她是有多大的臉,居然會想這樣的——?太子殿下此番做絕對是有自己——理由,跟她定然是沒——半分錢的關系。

就如同以後,若是她跟皇後娘娘之間有了矛盾,讓太子殿下選——話。她也會篤定,太子殿下是絕對不會站在她——一邊的。

玉笙又笑了一聲,腦中卻是越發——清明。

捧起茶盞剛喝了一口,素嬤嬤卻是忽然帶了個人上前︰「主子,奴婢帶了個人來,——您瞧瞧。」素嬤嬤說著,往旁邊閃了閃,露出身後的人來。

「——是奴婢入宮——時候就認識——,會些醫術,擅……擅長把胎脈。」素嬤嬤是個通透的,做人做——又一向謹小慎微。

那人——手隔著帕子,搭在自己——手腕上。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炷香——時間,也可能是一盞茶的功夫——

短短的一段時間,玉笙屏住了呼吸,腦子里什麼都沒想。她想,自己大概是放空。

直到,手腕上——手拿開。

那嬤嬤笑著起身,又跪到了地上︰「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嬤嬤聲音里面滿是笑意︰「娘娘您已經有了一個多月——身孕了。」

眼神閃了好幾下,玉笙顫抖著,將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小月復上面,一片平坦。

玉笙——手卻是僵硬著,眼簾接連跳動了好幾下。

在這個里面……有了一個孩子。

***

正陽宮

今日天氣正好,晴朗一片。正陽宮——奴才們卻是被攆出了屋內,一個個——都站在了門口。

大殿——門緊緊的關閉著,從外面往里面瞧,卻是听不出半分——動靜。

幾個奴才站在原地,來回——著轉。忽而,從屋子里面傳來一陣大喊。一院子——奴才們渾身都在顫抖著,下一刻,所——人都跪在了地上。

屋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娘娘。」

屋內,秦嬤嬤眼疾手快,立馬上前捂住皇後娘娘——嘴︰「娘……娘娘,隔牆——耳,千……千萬不能出聲。」

整個大殿之中,亂成了一團。花瓶、茶盞、座椅。全部被砸了個稀碎。

昔日里高高在上——皇後娘娘跪在了大殿中央,手中舉著信封,整個手腕都在哆嗦,顫抖。

「他知道。」

牙齒上下——著顫,含糊——甚至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皇後的手腕細顫著,眼神,牢牢地盯著自己——手,又加了一句︰「他一直都知道。」

陸府——探子向來神通廣大,不過三日,就已經查到了。

上面,細細密密——寫——一清二楚,十八歲那年,太子還沒坐上太子之位,當時,他便暗地里查到了自己——身世——

麼多年,他面上越發溫潤,待人親和,可實際上,卻是背地里再與陸家沈家月兌離關系。

陸家在朝中的門脈,沈家,掌握著巡防營。當年,沈陸兩家聯姻,——才得以坐穩皇後的寶座。可如今……皇後拿著信封——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麼些年,他穩坐太子之位,陸家對他從未防備,陸家的門生已經盡數歸還——了太子,成了——副其實——太子黨。

而沈家……沈家掌握著巡防營。

年前,沈家多年前被攆出去——那個庶出沈少卿已經回京。他在邊關,一去十年。回來之後,手中掌握兵權,手段頗深。

整個沈家,包括巡防營,早就已經落入在了他——門下。

而——個沈少卿,一直是太子——人。沈陸兩家,已經落入了他——門下,只需他一發難,日後登基為帝,便是她——死期。

皇後從頭到尾,一個字一個字——逐步看去。到最後,已經是面色鐵青,渾身抽搐。

「主……主子。」

秦嬤嬤眼神瞪大,一臉驚慌。連忙上前一把將人給抱住︰「主……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皇後顫抖著——手再也沒了力氣,手中的信封無力落下,直接飄了下去,秦嬤嬤還沒去細看,皇後忽然一偏頭,猛然噴出一口血來。

「娘娘!!」

秦嬤嬤在那一瞬間眼眼楮——老大,立即伸出手將人給接住︰「娘娘,您別嚇奴婢啊娘娘。」皇後那一口血噴出來,整個就像是沒了骨頭,掛在了秦嬤嬤的肩頭之上。

「娘……娘娘。」秦嬤嬤抱著人,干枯的臉上,肉眼可見——焦急。一雙手都在細微的——著顫︰「娘娘,——情都會——解決的辦法。」

「沒有了。」皇後抬起頭,一張臉隱隱可見——灰白之色,再抬起——臉上,嘴角處溢出的都是血。她無力——抓著秦嬤嬤的衣裳,養的如蔥段——指尖都陷入了肉中。

「太子知曉,他生母死在了本宮——手中,——麼些年,他韜光養晦,就是為了向——復仇。」

皇後說到這里,眼里肉眼可見——,都是瘋狂。

當年,淑貴妃剛入宮。陛下堂堂——九五之尊,卻是對——女人著了魔,帝王——恩寵過甚,以至于威脅到了她的皇後之位。

她出此下策,——才想到懷孕,來穩固地位。

只是後來,兜兜轉轉,她去母留子。放在身邊養了二十多年,卻是未曾想到,——一日她會被太子抓住把柄,反咬一口。

「他身側那個捧在手心里——良娣,更是洛家的當年的遺孤。」太子分明知道,她的身份,卻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恩寵著。

那日里,冰冷的眼神,句句威脅。每每說出一個字,早已將她沒放在眼中。

洛家的性命,還——……太子生母——命,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娘……娘娘。」懷中人徹底失去了往日里作為一國之母——威嚴。秦嬤嬤拍著皇後的後背,嘴里不停——安慰著︰「還——辦法——,一定是有辦法。」

「沒……沒。」

太子——個性子,偽裝了快十來年,如此韜光養晦的性子,若是有一遭得勢,必定會反擊。

「他……一定。」皇後眼神滿是恐懼︰「他日若是登基,第一個殺死的必定是本宮。」

「到時候不僅是本宮,陸家也被他滅門。」

秦嬤嬤抱著皇後的肩膀,咬牙︰「那就……殺了太子殿下。」皇後睜——眼楮,漆黑——瞳孔往里一縮,里面全然都是驚恐。

「你……你說什麼?」

秦嬤嬤那張臉上滿是平靜,枯老——一張臉上,全是褶皺︰「娘娘,沒有辦法了,如今——是最後的法子。」

「只要太子殿下沒了,——一切——一切,都將不會發生。」

皇後抬起頭,靜靜——看了秦嬤嬤一眼,隨後卻又猛然搖頭︰「不……不……」皇後拼命的搖頭,眼神閃爍著︰「不行。」

太子是皇嗣,又是堂堂——東宮之主,若是他出事,陸家只怕一樣會迎來滅頂之災。

「不……不行。」

皇後推——秦嬤嬤,顫抖著——腳步一點點的往後退︰「太子一死,陸家這麼多年的根基,就真——不存在了。」

她要想個法子,既要保全自己,還要保全陸家這麼多年的根基。皇後之位是陸家的,下一任皇後必然也要是陸家的——

麼多年,陸家早已登上了那個至高無上——尊榮之位。她絕不可能,親眼看著陸家被毀滅。

「娘……娘娘……」

秦嬤嬤還沒說完,大殿——門忽然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

太子妃在門口等了許久,到底還是沒忍住,推門走了進去︰「姑母……」繡花鞋踩在地上,太子妃直接往內殿走去。

「姑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秦嬤嬤看了皇後娘娘一眼,隨後低下頭,飛快的將地上——信給撿了起來。

「姑母。」太子妃撩起簾子,瞧見——一屋子——狼藉,震驚在了原地︰「奴才們說您將自己關在里面一上午了,——才叫我過來。」

腳底下碎瓷片讓人難以下腳,太子妃站在原地,不敢動作。

「姑母,您這是怎麼了?」

「本宮無。」皇後一——口,聲音就是一陣沙啞。她低下頭咳嗽了一聲,卻是又低頭咳出一口血出來。

「姑母!」

太子妃大驚,立即上前︰「快請太醫,快去請太醫。」她哆嗦著上前,扶著皇後的後背︰「您這是怎麼了,還咳出血來……「

血腥味沖著她的鼻子往里鑽,胃中一股酸水往上涌著。太子妃偏頭,一個沒忍住,干嘔了一聲。大殿之中,——聲響格外——大,隨後,太子妃沒忍住,又接連吐了好幾下。

「怎麼了?」

秦嬤嬤眼皮子一跳,問︰「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適?」

太子妃拿著帕子捂著唇,往後退了幾步,離那血腥味遠遠兒的。等走的遠了些,——才抬起頭,對著兩人——目光。

「不……不是。」太子妃不知自己該如何說,正好——個時候太醫也過來了。

皇後捂著唇,抬起手︰「先——太子妃看看。」

屋子里,那股血腥味始終都沒——散掉。在太子妃時不時的干嘔聲之中,太醫道︰「恭喜太子妃,——是喜脈。」

「太子妃娘娘,已有了身孕。」

皇後猛然抬起頭。

對面,秦嬤嬤的眼楮也正好看過去。皇後那雙如同枯木般僵硬——眼神,就像是找到了希望,一點一點回暖了。

柳暗花明,陸家要想躲過此劫,——個孩子來的正是時候。

*****

正陽宮中的動靜,立馬就傳到了書房。

太子殿下——幾日請病假,沒有去朝中。此時听見消息,只點了點頭︰「太醫可去查過了。」

趙良娣那藥,當初能讓元承徽瞞天過海,如今,也一樣能讓——些太醫,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秦嬤嬤親自送太子妃回來的,叫了三四個太醫,都查過了。」——他不好插手,越是插手,皇後越是不相信。

就這樣,直接放手讓皇後去查,因為她只相信自己。

「太醫們都說,太子妃娘娘——了一個月——身孕。」

太子舉著書的手翻開下一頁,听了——話,嘴角輕諷一聲。陸家妄想他登基,之後再架空權利,將他作為傀儡。

多年的算計,只為了——一刻。

所以,皇後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屈服,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希望。畢竟,誰——受到了權利的滋味,都將難以放手。

「皇後手中還——陸家養的死士。」 王全問︰「若是她當真派人來,奴才們要不要多加派一些人手。」

那些死士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若是當真兒硬踫硬,只光憑借身邊——侍衛,太子殿下只怕會——危險。

「不用。」

太子搖了搖頭,一張臉面無表情︰「東宮這幾日與往常一樣,絕不可泄露半點的風聲。」一句話說完,那白玉似的手狠狠地捏在一起,一直到手指之間都變了形。

「讓人都出去,從現在開始,沒有孤的吩咐,不準讓任何人靠近書房。」

王全站在原地,瞧見殿下那樣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一時之間,他倒是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了。

少了十月懷胎,但皇後娘娘畢竟養了殿下二十多年。如今,為了權利,皇後娘娘會怎麼選擇?

太子殿下呢?

究竟是想讓皇後娘娘派人來,還是……

不想?

********

玉笙——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就一直有些無措。

她抬起手,掌心始終放在自己——肚子上,小月復的地方分明是平坦的。但她卻是覺得與以往——些不同——

里面,已經——了個孩子。

她很少想有孩子——問題,因為腦子里面沒娘親的畫面,所以她從小到大,想的不多。

後來,入了東宮,——一瞬間是想過生個孩子——,但當時,也只是因為想要個子嗣固寵。後來瞧出殿下不喜歡孩子,——就擱置了。

可如今,當肚子里真正有了孩子時,想法又都不同了——

是一個生命,會呼吸,會長大,會哭會鬧的。想到這里,她那放在小月復上——手,顫了一下。

「主子。」素嬤嬤捧著碗燕窩湯來,對著玉笙——︰「還是要跟太子殿下說一聲的。」

「是。」玉笙低下頭,將手從肚子上拿開了︰「是該跟他說一聲的。」他是孩子——父親,不管他喜不喜歡,他都有權知道。

玉笙接過青花瓷碗,瞧著里面的燕窩粥。她今日一直都沒什麼胃口,但她想了想,還是拿起勺子喝了起來。

她明顯不喜歡,但還是一口一口努力——想讓自己多吃點︰「待會兒去書房一趟瞧瞧吧。」說這話——時候,她輕皺了皺鼻子。

嬌嬌俏俏的一張臉上,瞬間鼓成了個包子。

漂亮的一張臉上,到底還是浮現出幾分委屈。她回回去,太子殿下回回將她擋在門口——情是她做錯了,但避免不了——還是會委屈。

「只怕——會殿下也不會見——了。 」

玉笙緩了口氣,放下喝了一半——燕窩粥。剩下——一半,她實在是喝不下了。

「那主子您再過幾日去?」素嬤嬤見她吃——困難,不忍心再勸。

玉笙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還是去吧。」 她垂下眉眼,無聊——撥弄著手腕上——玉鐲。手指動一下,玉鐲下面墜著——鈴鐺——才動一下。

不是太子殿下瞧見她時的那種震動。

而是她動一步,才響一聲的那種︰「——個孩子,殿下早晚都會知道。」

她人在東宮,瞞得住殿下多久?到時候被殿下知道了,只怕又是一樁事。如今她主動告知,只怕還落的個坦白從寬。

玉笙抬手揉著眉心,只嘴上說的信誓旦旦。可真讓她去卻還是拖到了晚上,眼看天都要黑了,才慢吞吞——往書房走。

只人到了書房,卻是瞧出今日這氣氛——些不對勁。

玉笙站在門口,皺了皺眉。

往日里,王全準站在書房門口擋著,今日卻是安安靜靜——沒人。

「要不,主子,——們等會兒再來?」三七扶著玉笙——手。左右瞟了一眼,只覺得今日安靜——些異常。

玉笙卻是二話不說,抬手就將書房的門給推開了︰「你在這兒等著。」她推了門,往里面走去。

剛走進書房,里面便是一股熟悉——迦南香。玉笙聞見——味道,——才松了口氣。繡花鞋踩在地上,還沒幾步,屋子里便傳來一——聲響︰「誰?」

冷冽的聲音嚇得玉笙停下腳步,她站在原地,眼神閃了閃。

屋內沒點燈,過了一會兒,她才尋到書案——方向,對著那處小聲道︰「殿下……是我。」

書案後,太子——眉心幾乎是立即皺起。

一張溫和——臉上本是面無表情,可听見那聲響,眉心飛速往下一沉,整張臉變得風雨欲來的可怕。

「你怎麼來了?」他猛然起身,腳步連著自己都沒發現有多驚慌失措。

玉笙還未反應,書案後的人就沖到她面前,掌心掐住她的手腕往門口拽,面上陰沉——滴的出水來︰「——孤滾出去!」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