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平白被空投了個爹, 且驚且怒,又詫異于劉盈的無恥,正憤憤之際, 卻見城頭之上劉盈的目光忽然轉到了自己臉上,甚至于熱情洋溢的朝自己招了招手。
「嘿, 哥們兒!」
劉盈道︰「這個爹——你了, 我不要了!真要煮你爹的話, 別忘了分條肉——我!好歹這個爹也是我勻——你的不是?!」
項羽︰「?????」
人言否, 要臉否?!
你踏馬真是青——于藍而勝于藍啊!
項羽蒙此羞辱, 目眥盡裂,二話不說, 馬上就吩咐人把劉邦架起了烤了, 緊要關頭, 反倒是項伯催馬近前,低聲勸道︰「佷兒稍安勿躁, 不必——他爭一時之氣。咱們現下尚且不知江東軍情如何, 亦不知兄長現狀, 若有個萬一, 劉邦在手,也算有個退路……」
泗水郡——稽郡之間還隔著一個九江郡,誰知道項梁那兒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項伯——項羽已經听熊春麾下的殘兵說了,劉盈此次率軍——擊, ——帶了一千軍士而已,那麼他的主力——隊去哪兒了?
要說是留在泗水郡中防守,項伯——項羽都是不信的——
可能是去了——稽郡。
項伯——項羽不在——稽,北上之時又帶走了大半將士, 項梁獨木難支,未嘗不——失落敵手。
這也是項羽沒有一上來就猛攻,而是用劉邦做餌,勸降劉盈的原因——
是……
誰他媽——得到劉盈這個王八蛋比他老子還要喪心病狂!
厚顏無恥之輩!
項羽臉色鐵青,下頜收緊,強忍著火氣讓人將劉邦押解走,點齊兵馬,繞過泗水郡往——稽疾馳。
張良立在城頭,目視項羽及其麾下將士揚塵而去,溫聲道︰「沛公是否有意乘勝追擊?」
劉盈活動一下筋骨,好笑道︰「師兄,你當我是傻子嗎?城里總共才多——人啊,項羽之所以不打,是因為怕丟了老窩,時間上耗不起,又不願耗費精力攻城,我若是主動——門送菜,那不是自投羅網?」
他目光幽深,——見的有些正色︰「至于真正的——對踫,彼此決戰,還不到時候。」
……
項羽率眾浩浩蕩蕩奔赴——稽,——卻為時已晚,自泗水郡向南,整個九江郡都已經被呂澤等人拿下,項籍雖也是一員勇將,——呂澤、樊噲等人又豈是泛泛之輩?
九江郡被拿下之後,眾人片刻不停,一邊整頓軍務城防,防備南——項梁可能——有的反撲,一邊又令人宴請三老,向九江郡的百姓宣揚沛公的仁政,爭取來自民間的認可——支持。
若——行軍打仗、治軍韜略,項籍——劉盈較之,或許還有爭鋒的可能,——比起治民之道、安撫人心,項籍——難以望其項背了。
先前劉盈佔據泗水郡之後——令人將自己的施政——針傳諸天下,九江郡直接——泗水郡接壤,理所應當的第一個听聞、甚至于有機——親——見到的。
然而項梁叔佷本就防範劉盈甚深,更不願讓視為禁’臠的楚國故土和百姓流失到一個黔首之子手里,又因為項梁身在——稽、鞭長莫及,——下意識的采用了最簡單、也最粗暴的高壓政策,嚴禁己——統治區內的百姓北遷,一經發現,連坐處死。
同時,又為了支持項籍的北上錢糧,又難免殺雞取卵,倍增賦稅。
高壓政策帶來了足夠的震懾,短暫的強權政治也的確帶來了足夠的物資儲備,——是——此同時,也難免激起民憤,讓大多數人心生怨恨,也對項梁嚴防死守的泗水郡愈發向往。
听說那里政治清明、賦稅寬松,像是聖賢們口中傳頌的大同世界啊!
再等到呂澤等人攻入九江郡,殺掉項梁派遣的將士們,掌控此地之後,當地百姓無不簞食壺漿相迎,不得不說也是項氏叔佷所遭受到的一種反噬了。
……
項羽一路快馬加鞭,卻發現九江郡早已經換了天下,他憂心老窩和留守的項梁,顧不得反攻,一路南下,心頭提著的那塊巨石終于在順利抵達——稽郡之後落下。
項梁已經三天沒有合——了,雙目無——,——下青黑,再見了遠道歸來的弟弟和佷子,且痛且愧,長嘆不止。
而斥候則在此時傳來消息,劉盈——整頓軍馬,齊齊東進,現下正駐守在——郡東——防線上,隨時可能進軍東海郡。
那是項氏叔佷北上的門戶,一旦這扇大門被徹底關閉,他們要麼拿——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劉盈對耗,要麼就得勞師動眾、繞路而行,事倍功半。
項梁、項伯、項羽三人相聚一處,久久無言,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項梁終于嘆道︰「劉盈,是我們小看他了!一個黔首之子而已,居然……」
項羽捏緊拳頭,強迫自己不要——起不久之前發生在泗水郡城門前的那一幕,他深吸口氣,聲音洪亮,隱含恨意︰「我親自掛帥征討,必要砍下他的腦袋不可!」
「不可!」項梁——項伯面有急色,齊齊——聲。
兄弟二人對視一——,不約而同的苦笑起來。
項梁道︰「我知道你有萬夫不當之勇,可那劉盈又豈是易——之輩?還是那句老話,我們的目標是復國,是秦人,現下在此——劉盈虛耗,——宜了其余人!」
項羽恨恨道︰「那依叔父之見,又該如何?」
項伯——情躊躇,難掩為難,幾瞬之後,他難堪的合上——,聲音低不可聞︰「求和。」
項羽勃然大怒︰「讓我向他求和——」
「這是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考慮。」
項梁深思熟慮之後,徐徐道︰「我們耗不起,他也一樣,否則他早就揮軍東進,奪下東海郡,——泗水、九江互為倚助了,之所以陳軍東線戰場,卻引而不發,無非就是等著我們上門罷了。他佔了先機,的確得意,要的又——是一個態度,我們——他——是了!」
項羽猛地站起身來,臉色漲紅,深以為恥︰「居然要我們去向一個低賤的黔首低頭嗎?!」
「羽兒,」項梁厲聲道︰「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項伯也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項羽咬著牙坐了回去。
項梁深吸口氣,親自寫信向劉盈致歉求和,傳令心月復快馬加鞭送往泗水郡。
很快,他接到了劉盈的回信。
劉盈在雙——勢力交界處設宴,邀請項家叔佷前去一敘。
……
陳勝吳廣在大澤鄉的起義,正如同一點火星迸濺到了干燥的柴火之中,各地反秦勢力頓起,造反事業進行的如火如荼。
陳平辭別兄長,往臨濟去投奔魏王,在魏王處待了一段時間之後,深覺此人並非英主,正——著找時機再換個牆頭,可巧在這時候听聞了泗水縣沛公之事。
陳平能謀善斷,識見非凡,將現下天下各——勢力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毅然選——劉盈為主,背起包袱往泗水軍去投奔沛公。
正值戰火紛紛,男人孤身上路也是很危險的,好在他既有——力,又有體力,頭腦也聰敏,路上奔波數日,終于看見了成功的彼岸。
鄉間獵戶——他指路︰「一直往前走,渡過那條河之後,就是泗水郡了!」
陳平道了聲謝,背起包袱繼續趕路,將將要走到河邊的時候,——見一白發老翁背負行囊趕路。
這時候——行在外的多半的青壯年,幾乎沒有婦孺,更別說須發皆白的老人了。
陳平多看了一——,對——雖老,感覺卻敏銳,抬——去看,二人視線正正撞在一起,不知怎麼,雙——都打內心深處生——一股極其濃重的厭惡來。
陳平皺著眉頭轉——了視線。
範增嫌惡的扭過頭去。
二人一前一後,共同來到了渡口邊。
誰都沒有——口。
一艘渡船劃了過來。
槳聲伴著水波傳入耳中,不多時,船夫到了岸邊,嫻熟的將船停下,擦了擦額頭熱汗︰「你們上哪兒去?」
陳平︰「泗水郡。」
範增︰「泗水郡。」
話音落地,四遭齊齊一寂,二人厭惡的看了對——一——,又默不——聲的將視線挪。
「哦,」船夫沒發覺這前世仇敵之間微妙的氛圍,撓撓頭,指著範增問陳平︰「這是你爹?」
範增一聲冷笑。
陳平禮貌的笑︰「我爹早就死了。」
船夫招呼著——人上了船,二人忍著厭惡坐到了一起,船頭又走——來一名船夫,身量剽悍,臉上留有秦國犯人留下的烙印,目光在一老一青——人身上掃過,一望——知不似善類。
範增輕輕咳嗽一聲,轉目去看陳平,語氣和藹︰「小伙子是去泗水郡投親嗎?包袱里背著什麼呢,鼓鼓囊囊的。」
陳平︰「????」——
個船夫的目光似有似無的望了過來。
陳平呵呵笑了——聲,隨手把包袱丟在船艙里,輕飄飄的幾件衣服落地,一點金銀玉器磕在地上的響聲都沒有。
他主動從一名船夫手里接了船槳︰「大哥,你歇著,我來劃。」
然後陳平主動問︰「大爺,你去泗水郡是做什麼啊?」
範增︰「尋友。」
「是嗎,」陳平詫異道︰「真看不——來你還有朋友呢!」
範增︰「……」
範增︰「小伙子你是去干什麼的?」
陳平︰「求學。」
「是嗎,」範增詫異道︰「你看起來不像是讀過書的樣子啊!」
陳平︰「哈哈哈大爺你說話真有意思(你這賤人)。」
範增︰「呵呵呵小伙子你也很詼諧有趣啊(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