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想到這兒, 心思便不由自——的浮動起來,順——昌國大長公——的——頭說了幾句,又試探——說起自己娘家人來。
「我生母去的早, 我作為長姐,——算是底下弟妹的半個母親, 說來慚愧, 我妹妹的婚事……」
小江氏與魯四郎的婚事乃是皇帝——賜, 饒是皇後心下不滿, ——不好再說什麼, 說到此處——濕了眼眶,又拿帕子默默揩淚, 難掩傷懷與惋惜。
昌國大長公——額頭冒出來幾個問號, 心說——妹妹的婚事怎麼了, ——娘家跟皇帝生母的娘家這不正好是門當戶對嗎?
都——什麼尊貴出身,誰——別看不起誰。
心里邊這麼想, 她總不至于說出來戳皇後的肺管子, 仿佛感同身受的嘆了口氣, 又說了幾句寬慰。
皇後——她如此, 便覺得這事兒有門,又試探——說起自己弟弟來︰「妹妹業已出嫁,我的心事算是了了一半,——是我弟弟——是個苦命的,前頭夫人拋下幾個孩子早早去了, 這時候家里邊——個人——持內宅,他是又當爹又當娘,忙完朝政回到家連飯都吃不好,我這個做姐姐的看——, 真是心疼的不得了!」
是啊,昌國大長公——心想,他——不得又當爹又當娘嗎?!
當初帝後宴請長安高門勛貴的事情,她——有——听聞。
國舅說了,他前邊正妻——出的孩子都是寶貝疙瘩,唯恐折損在心狠——辣的繼室——里,皇後此前還想——讓傅美人給她弟弟做妾,顧看那幾個孩子——就這種門第,這種家風,正經人家誰肯把女兒嫁過去?
又不是腦子有泡!
到底是有求于皇後,心里邊再怎麼不屑,昌國大長公——有表露出來,假笑——說了幾句「年輕有為、不——限量」的好——寬慰。
皇後︰果然對我弟弟很滿意!
昌國大長公——想的是一,皇後想的是二,兩人——來我往的說了半晌,都覺得這事兒妥了。
昌國大長公——心滿意足的離開之後,皇後便吩咐人往宣室殿瞧瞧,若是皇帝晚——有空,便請他到鳳儀宮來。
此時朝中無事,皇帝又因為皇長子的婚事而頗覺歉疚,接到消息——多久,便起駕往鳳儀宮去了。
皇後親自為皇帝泡了茶,為丈夫斟了之後,又溫聲細語——自己的意思講了︰「前頭弟妹去了那麼久,後院一直無人管束,總——不像那麼回事,幾個孩子——來說親——不好听呢,今日昌國大長公——入宮,說起她嫡親的孫女來,想求陛下賜婚,恩賜一份尊榮……」
皇帝腦海中浮——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皇後瘋了,要不就是昌國大長公——瘋了。
慢慢飲了口茶,感覺到那微燙的水流滑下喉嚨,他仍覺有些難以置信︰「昌國大長公——想——嫡親的孫女嫁給光濟做填房?她今日入宮,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昌國大長公——要真是能這麼配合,他當初還用得——厚——臉皮找任家、鄧家、隋家那些——牌勛貴入宮嗎?
總不能是——弟弟的個人魅——比帝後還大,硬生生打動了昌國大長公——吧?!
皇後有些躊躇,略微頓了一下,方才如實道︰「大長公——原先是想——孫女許給魏公為繼室的,——是臣妾婉言相勸,說光濟無論是年歲,亦或者是後院清淨都勝過魏公,她便轉圜了心意……」
皇帝眉頭皺的更緊︰「——就是說,岑氏是魏公議婚的對象,——在——又要朕為她和光濟賜婚?這是否會傷及任家顏面,增加勛貴們對皇室的抵觸?」
「不會的,」皇後唯恐事情黃了,趕忙解釋道︰「那兩家——是初步通了個氣兒而已,並——有——婚事落實到實處去。」
說到此處,她愈發柔婉了聲色,起身為皇帝揉肩︰「岑家雖然是——牌勛貴,但幾代下來,隱隱有落寞之態,——是大長公——尚在,方才不曾彰顯出來。他們之——以想嫁女任家,便是為了在朝中尋一門強有——的姻親,如此一來,光濟豈不是更好的人選?他既是國舅,又是——貴,背靠陛下,還有什麼聯姻對象比他更好?魏公再強,到底——抵不過光濟深得君心啊!」
這——不僅僅——岑家的困局剖析出來,還含蓄的拍了皇帝馬屁——大長公——之——以會選擇江家而摒棄任家、自己弟弟之——以比魏公能夠勝過魏公,都是因為陛下是江家和自己弟弟的依仗,臣子再怎麼強悍,——不能夠同君——的意志對抗啊!
說到底,還是因為陛下您站在江家這邊兒的緣故!
皇帝被皇後這麼一拍,果然龍心大悅,神色大為暢快,眉宇間得色隱隱跳躍。
他本來就有意促成——舊勛貴之間的結合,更有益拉攏昌國大長公——這個宗室柱石,——在對方——動提出聯姻,他怎麼——能拒絕?
有昌國大長公——居中說和,皇太後怕都不能再為難他,再借——岑家這面金字招牌,使得自己麾下的心月復們打入——牌勛貴們的內部……
皇帝幾乎已經親眼——到了美好的未來!
「到底還是皇後善識大體,能夠為朕分憂啊!」
在共同利益的催動之下,夫妻倆的情誼愈發深重,柔情蜜意、——儂我儂,皇帝當晚就在鳳儀宮歇息了,第二日起身之後,便往宣室殿去令人擬旨,為皇後之弟江光濟和昌國大長公——的孫女岑修竹賜婚。
昨日昌國大長公——回府之後,第一個迎——去的便是在府中等待已久、坐立不安的岑修竹,饒是前——祖母曾經辦成過這件事情,但是到了今生,她心里——忍不住打鼓。
原因無他,前——她求的——是任家子弟,今生她求的——是魏公任永年啊!
事情還會像前——那樣順利嗎?
昌國大長公——回府的消息傳來,岑修竹眼巴巴的迎——去,小心翼翼的叫了聲︰「祖母。」
「瞧——這憂心忡忡的樣兒。」昌國大長公——忍俊不禁。
岑修竹微微有一些羞,漲紅——臉,小聲問︰「祖母,成了——有呀?您快別拿我尋開心了。」
昌國大長公——往——首處落座,吃了口晾好的茶,這才悠悠道︰「在——眼里,祖母連這點薄面都——有嗎?」——
中之意不言而喻。
岑修竹喜盈于色,親昵的湊——前去,殷勤替祖母捶腿︰「祖母,祖母!您對我——真好!」
昌國大長公——笑眯眯道︰「——這潑猴兒,別的不成,這張嘴倒是夠甜!」
祖孫二人端是溫馨親近,岑夫人在側卻不禁悄悄別過臉去,掩住眼底的悲哀之色。
如此過了一日,到第二天——午,便有天使往岑家傳旨。
昌國大長公——吩咐擺了香案,帶——全家人一道往前廳去接旨,岑家人烏壓壓跪了一地,獨她因為先帝與當今兩位天子的恩待,無需跪地听旨,——微微頷首,靜听中官宣讀旨意。
當江光濟與岑修竹的名字並排——一道涌入岑家人耳朵里的時候,——有人都愣住了,保持——跪地姿勢,——看看我、我看看——,眼底皆是一片驚濤駭浪。
岑修竹臉——血色慢慢淡去,面孔迅速變得蒼白——聖旨——說——她賜婚給誰?
江光濟?!
皇後那個破落戶出身的弟弟?!
岑修竹如遭雷擊,兩腿一軟,身體支撐不住往邊——一歪,虧得被岑夫人一把扶住,才——有撲到地。
昌國大長公——之——以入宮請婚,一是為了成全孫女的心意,二是為了岑家的未來,——這兩條江光濟能滿足哪一個?
論門第,任家甩江家八條街,論才干氣度,魏公勝過江光濟萬千,而以——來論,任家滿門芝蘭玉樹,人才濟濟,江家——江家有一個好餅嗎?!
皇後腦子不行,江光濟跟小江氏……不說——罷,皇長子有這樣的生母和外家,怎麼——能順順當當的繼位,——在岑家嫁女江氏,這不是——趕——蹚進奪嫡之亂的渾水里面去嗎?!
昌國大長公——無疑是驕傲的,她是太宗皇帝唯一的嫡女,天生尊貴,先帝當年之——以被選為儲君,正是因為他曾經被太宗皇後撫養,——是因為這緣故,先帝登基之後投桃報李,對嫡母唯一的女兒極為恩待,當時的皇後、——在的皇太後都不敢卻其鋒芒。
太宗、先帝兩朝,昌國大長公——倍蒙恩寵,太宗寵愛女兒、先帝敬重姐姐,到如今歷經第三朝,更是宗室柱石、皇室輩分最尊之人,——以說從出生到——在,她都——有遭遇過生活的毒打——
是到了——在,——君入朝之後,昌國大長公——遭受到了前——未有的羞辱!
她身為長輩,入宮為自己的孫女請婚,對——皇後低聲下氣,幾番追捧,皇後嘴——答應的好好的,轉頭就陽奉陰違,把自己嫡親的孫女許給了她的瘌痢頭弟弟!
她怎麼敢?!
昌國大長公——知道前段時間帝後設宴意圖強行逼迫任家嫁女、鄧家娶親,卻反被打臉的事情,那時候她——當是個笑——,听完——就罷了,渾然不曾放在心——,哪里知道皇後居然如此膽大包天,不敢再打——牌勛貴們的——意,竟敢在她頭——動土?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昌國大長公——臉色鐵青,眉宇間怒意呼之欲出。
中官奉命前來傳旨,原以為是討到了一個好差事,畢竟是喜事,得到賞賜會格外恩厚,哪知道一封旨意宣讀結束,岑家卻無人近前戒指,偌大前廳鴉雀無聲,竟無一人言語。
中官到底不是傻的,悄悄覷一眼岑家人臉色,——毫無半分喜色,心頭便是一個咯 ,再去看昌國大長公——,更是面籠陰雲,額頭青筋繃起,五髒六腑都跟——情不自禁的哆嗦起來了。
他滿月復驚疑,同身邊內侍交換一個眼神,卻在對方眼底——到了如出一轍的茫然,遲疑幾瞬,不知——措的近前幾步,小意道︰「大長公——,接旨吧?」
昌國大長公——扶——拐杖的——臂都在哆嗦,一把——那聖旨奪過,擲于地——,聲色俱厲道︰「皇帝辱我太甚!」
岑修竹已經哭倒在了母親懷里。
江光濟……
她寧——死都不會嫁去江家!
前——皇後——曾經起意——魏公的妹妹許給江光濟,——是同樣被魏公婉拒,皇後不肯罷休,到底另尋了一名貴女嫁去江家,後來那貴女十月懷胎生產的時候,產婆卻被小傅氏扣住,那貴女難產而死,母子俱亡!
江光濟什麼反應都——有,反而護住小傅氏,防備那貴女的娘家人尋她算賬。
這種男人怎麼能托付終身!
岑夫人——是又氣又急。
魏公——就罷了,即便年歲差得大些,總——是個——好門庭,——江家——誰不知道江家是個齷齪門第?!
她對那中官怒目而視︰「大長公——為孫女請婚任家,如何又成了江家?皇後殿下若有不便之處,大——不必應允,謝絕即——,又何必一女許二家,羞辱岑家和大長公——?!如此為之,果真欺人太甚!」
那中官听她說完,冷汗都下來了。
他原以為就是來傳個旨而已,哪成想內里居然還有這等私隱之事。
聖旨被昌國大長公——一怒之下擲了出去,他趕忙去撿了回來,正遲疑——不知如何是好,昌國大長公——卻捶——心口大哭起來︰「皇考,先帝啊!——們早早去了,卻留我苟活于——,遭人羞辱至此……」
她一句——把太宗皇帝和先帝給搬出來了,別說是那中官,即便皇帝在這兒,怕都得躬去,作揖求饒。
那中官听得冷汗涔涔,一邊告饒,一邊乞求岑夫人規勸一二,好歹穩住了局面之後,快馬加鞭回宮復旨。
皇帝還在宮里樂顛顛的盤算——什麼時候再舉辦一場宮宴,請昌國大長公——和宗室長輩們入宮一聚,——請皇太後來,到時候有昌國大長公——站在他這邊,皇太後怕——得退避三尺!
這時候听人回稟那中官回來了,當即傳召,哪知道對方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入了殿,「咚咚咚」連磕數個響頭,又哆嗦——事情原委講了。
皇帝︰「……」
皇帝︰「!!!!!」
我不是,我——有!
罵我干什麼?!
這婚事不是——自己來求的嗎?!
怎麼又不樂意了?!
等等,——是進宮為自己孫女和魏公求婚的?!——
皇後說是——自己願意把孫女嫁給她弟弟的啊!
皇帝發覺到問題癥結——在,二——不說,轎輦都顧不——坐了,幾乎是一路小跑——往鳳儀宮去質問皇後。
因為他先前堅持追封生父生母的事情,已經與皇太後鬧崩,再因為先帝末年的種種亂政,地方——又不斷起火,民間已經有人在議論——君不賢,——天降禍。
這時候再把昌國大長公——得罪了,站到宗室的對立面去,以昌國大長公——的——殊身份和歷經兩朝的尊榮,一旦跟皇太後聯合起來,是真的有——能把他廢掉,再立——君的!
皇帝火急火燎的進了鳳儀宮,顧不得寒暄,開門——山道︰「昌國大長公——此前入宮,到底是為她孫女向魏公請婚,還是向——弟弟請婚?!」
皇後——他來勢洶洶,——實吃了一驚,躊躇幾瞬,不自覺壓低了聲音︰「起初,起初是向魏公請婚,後來大長公——被臣妾勸住,——是很中意臣妾弟弟的……」
皇帝︰「……」
皇帝︰「?????」
皇帝深吸口氣,努——讓自己的面目不要那麼猙獰︰「——需要告訴朕,大長公——答應把孫女嫁給——弟弟了嗎?!」
皇後︰「……」
皇後被他嚇了一跳,後退幾步,不知——措道︰「大長公——說不把孫女嫁給臣妾弟弟,又說臣妾的弟弟是青年俊彥,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等同于想把孫女嫁給臣妾的弟弟嗎?」
皇帝︰「……」
皇帝︰「?????」
敲里嗎!——
坑慘我了!!!
皇帝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沖——前去死死掐住她脖子,面容扭曲︰「什麼仇什麼怨,要這麼害我?我跟——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