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司藥女官,卻能行使太醫一樣的職責,足以可見聖上對其多麼信任。
這也算是大晉開朝立國以來的頭一遭的榮耀了。
溫瑤暫時被安置在寢殿旁邊的配殿住下,方便照拂乾寧帝。
今天也不例外。
乾寧帝服完藥,溫瑤將空碗放在托盤上,剛準備退下,只听乾寧帝對展鈺吩咐︰
「朕現在精神還算好,讓平邑王進來吧。」
溫瑤眼色一動,這是皇上這次急病發作後第一次召見元謹,估計是看身體好了些,想听元謹匯報一下朝事,只提醒︰
「皇上這兩日龍體雖好了些,但還是需要靜養,切勿操勞過度。」
這次搶救回來,不代表乾寧帝這心髒頑疾就好了。
相反,這次的發作,重擊了乾寧帝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讓他更加再禁不起一點點折騰了。
說白了,現在的乾寧帝,就是靠大晉最好的藥材給吊著性命。
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乾寧帝點頭︰「朕明白。溫司藥先下去吧。」
溫瑤端著托盤退下去,出去後,便直接去了寢殿庭院內設置的膳房,將托盤遞給了宮人,又看了會兒乾寧帝中午要喝的湯藥的火候才出來,剛走出膳房,到了庭院,便正看見從寢殿被展鈺一同陪著走出來的元謹。
估計是剛剛與乾寧帝說完話。
元謹看見小女人,步子停下來。
展鈺也就識趣一笑︰「那奴婢就不送平邑王,先進去了。」
展鈺離開後,元謹肅然的面龐陡然浮出淺淺笑意,撩袍大步踱過來。
溫瑤忙屈膝行了個宮禮︰「平邑王有禮。」
畢竟是在皇上的寢殿內。周圍還有宮人。
元謹笑意一駐,便也就道︰「免禮。」同時,一抬手,做了個手勢。
近旁的宮人立時垂首,退遠了幾步。
他走近了她面前幾步,低聲︰「不用這麼拘束了。」
她環顧四周,才抬起臉蛋,沖他笑了一笑。
「這幾天是不是很辛苦?」他忍住想去揉她嬌臉的沖動。
這段日子,她因為救下皇上,在宮里與朝廷更是聲名大噪。
除了金銀珠寶的賞賜,連帶溫天孝也在太醫院升了職,從醫士晉為了正式太醫。
只這風光的背後,他也清楚,侍疾不是什麼輕松活。
她搖搖頭︰「還好。吃的住的比在尚食局還好呢。」
青橘也被允許,從尚食局撥了過來,給她打下手兼伺候她。
「那怎麼還瘦了?」看她下巴似乎都尖了一些。
溫瑤嫣然一笑,模了模自己下巴︰「稍微瘦點兒不好看麼?難不成非要我變成個肥豬你才喜歡?」
他擰擰眉心,眸子里卻浸滿了笑意︰「肥豬也總比成了個瘦猴子強。我讓御膳房那邊給你做了些,你稍後讓青橘去端過來。」又俯下長身,湊到她耳珠一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曖昧距離︰「全是你愛吃的。」
溫瑤生怕被宮人瞧見,下意識避開,又趕緊繞開話題︰「對了,皇上今天叫你來是做什麼?商談朝務?」
元謹眸中笑意稍頓,卻並沒隱瞞,搖頭︰「不是。」
「那皇上找你做什麼?」
「皇上將京城的兵權給了我。」頓了頓,元謹凝視他。
溫瑤一詫。
她雖然不怎麼過問他攝政的事,卻也很清楚,京城兵權除了京城兵將,還有皇帝的禁衛軍心月復,一直掌握在乾寧帝自己手上,這是帝王的最後一道防身符,就算讓他攝政,這個兵權卻是不可能給他的,如今居然給了他……?
京城兵權如今被他捏在手里,他就相當于成了沒名有實的帝王了。
再沒人可以控管得了他了。
元謹淡淡︰「皇上說,知道自己天年不久了,估計也就這段日子的事了。生怕一旦賓天,朝野動亂,太子年紀太小,會無力鎮壓或者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才釋京城兵權給我,萬一到時有什麼動亂,也能及時解決。」
溫瑤問︰「皇上也不擔心麼……」
這是一步險棋。
多少朝代生了內亂,都是因為京城中心的兵權被人竊取引發而來。
乾寧帝就不怕這佷子生了異心?謀朝篡位?
「他自然擔心,」元謹淺淺勾起唇,眸色閃爍,「不過比起對我的擔心,他更擔心自己離世後,大晉的元氏江山不保,兩權相利取其重,兩權相害取其輕,比較起來,他寧可賭一把,先靠著我來保住自己這一脈的盛世皇朝。」
溫瑤沉默了會,還要說話,他卻仿佛明白她想說什麼,薄唇泛起笑意漣漪︰「不用擔心我。」
她明白他的意思,既然這是他身為元氏子孫的職責,那就是不能推卻的。
只是禍福從來都是相倚的。
他現如今權勢更加逼人,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享了一時風光,就怕之後會遭來禍事。
但明天的事誰又知道?
她也相信依他的能耐,自會躲過險阻。
*
接下來的日子,溫瑤繼續留在寢殿這邊照料乾寧帝。
而通過青橘那邊偶爾听回來的關于朝上議論的描述,她也知道,元謹自打被乾寧帝釋了中央兵權,已是獨攬大權,後來更是吸收了齊王、吳王甚至其父親梁王留下來的權力,闔京已無人能趕超。
現在的平邑王,不僅僅只是攝政王,更已經是主政王,風頭一時無兩。
與此同時,邊境的寒族叛亂,前後纏綿幾個月還沒消停。
元謹干脆帶了兵親自去鎮壓。
這算是元謹的老本行工作,溫瑤倒也不擔心。
只是元謹離京去鎮壓寒族的第五日,卻發生了一件事。
這日午後,溫瑤听展鈺那邊來傳,說皇上午睡醒了,拿了午後要喝的湯藥進了主殿。
還沒踏進去,便在隔斷外听見一把渾厚的聲音隱約傳出來,听上去像是蔣太傅的聲音。
「……皇上,不是老臣挑撥離間。只京城兵權太重要,怎可輕易交托于旁人,平邑王本已就大權在握,近來得了兵權更是權傾朝野,滿朝文武無人不敢不听從他的,繼續下去,只怕他們只知平邑王而不知皇上了,只怕會引起諸多憂患啊!」
溫瑤步一駐,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