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瑤久久說不出話。
昨天送防蚊蟲時,看見元若還生龍活虎的,現在怎麼忽然成了這樣。
她心里一動︰「太子雖然年紀小,但善騎,這次狩獵,挑的坐騎想必也是性格穩重的,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受驚發狂?」
莫不是有人故意加害元若吧?
沈墨川低聲道︰「平邑王與溫司藥想到一起去了,覺得此事有可疑。只是目前,也不是調查這個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要救回太子。其余事,日後再說。」
溫瑤也就不說什麼了,只看一眼行帳那邊︰「我可以進去看看太子的傷勢嗎?」
沈墨川遲疑了一下,道︰「司藥,這事,你最好暫時不要參與,萬一……」
溫瑤明白他的意思,萬一元若死了,只怕此刻負責他傷勢的隨行太醫,事後都得被問責降罪。
但,明知道有風險,她還是想去看一眼。
那是娘親一手帶大的孩子,雖是太子,卻也算是她半個弟弟。
便是為了娘,為了他叫自己一聲「仙女姐姐」,她也不能看著他就這麼莫名死去。
她鄭重點點頭︰「我明白,可我身為臣下,又是隨行的司藥女官,也有責任去看看。」
沈墨川也明白,元若的乳娘是她生母,兩人可以說是喝著一個人的女乃水長大的,關系自然不淺,也就點點頭︰「我先去同平邑王說一聲。」
溫瑤趁他去跟元謹匯報,帶著青橘先回自己的帳子,拿了帶來的醫箱。
再次過來時,沈墨川已過來,在原地等她了︰「溫司藥,你和青橘隨我來。」
她和青橘在沈墨川的帶領下,繞過人群,垂著頭,快步朝太子的行帳門口走去。
正準備進門,卻被人呵斥了一聲︰
「這是什麼人,怎麼讓她們這會兒隨便進太子的行帳?搞什麼鬼?!」
三人步子一剎,溫瑤緩緩轉身,望過去。
呵斥的人,是乾寧帝的皇弟宴王,與元謹的父親梁王同輩,也是元若的皇叔。
宴王雖已過五旬,但是精力旺盛,體力不減當年,每年的西郊狩獵都不缺他。今年也不例外,又是當朝皇帝的胞弟,先帝所剩不多還在世的皇子,在諸皇親中一言九鼎,地位不低,加上其人性子也很是火爆,說一不二,基本沒人怎麼敢得罪他。
這一吼,帳外的皇親們統統都望過來,看向溫瑤一行人,竊竊私語起來。
沈墨川立刻上前拱手回應︰
「宴王,這位是此次隨行的尚食局女官溫司藥。因擔心太子,又想給太醫們打個下手,幫幫忙,所以屬下才帶她進帳。」
宴王冷笑︰「笑話!這麼多太醫在場,還需她一個區區女流之輩去幫忙?一個司藥女官,能幫得了什麼忙?滾滾滾,把她帶走!別添亂!」
沈墨川見宴王的隨從上前想拉走溫瑤,正欲上前勸阻,卻听幽冷男聲飄來︰
「是本王準她進去幫忙的。」
這話一出,集體噤聲。
兩個上前準備伸手去拉人的隨從也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宴王。
宴王看向出聲的元謹,也是滯了一滯,雖元謹是自己的佷子,他看著自己也得叫一聲叔王,但這小子如今如日中天,畢竟還是不好得罪的,只皺眉︰「平邑王,她進去能幫什麼忙?」
元謹淡淡︰「若是她幫不了什麼忙,那現如今站在帳子外的人,就都幫不了忙了。」
這話一打擊,就打擊了一大片。
宴王臉色都有些發青了,這算什麼,說在場這麼多皇室貴冑,連個小宮女都比不上?
梁王輕咳兩聲,提醒兒子注意點上下尊卑。
元謹看向父親,卻一副正好的神色︰「父王正好在,也可以對宴王說說溫司藥的醫術如何。」
他這個晚輩不好說什麼,那麼,梁王與宴王是平輩,總該好說話了。
梁王︰……
有種被兒子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卻只能對著宴王道︰「這溫司藥曾經在梁王府當過差,說起醫術,的確不賴,不然,也不可能考入太醫院當醫女,後來又被聖上提拔為司藥。」
宴王卻還是犯嘀咕,一臉不太情願︰「那又如何?便是這小宮女有點本事,現如今這狀況,能與平日比嗎?那麼多太醫在,還用得著她幫忙……」
話音甫落,只見洛然出來了。
洛然環視周遭一圈,目光落在溫瑤身上,對著元謹、吳王、梁王等人抱拳︰
「諸位王爺,下官想請溫司藥入內,一同查看太子目前傷勢。」
溫瑤看向洛然,心內舒了口氣。
宴王感覺就跟當場被打臉似的,臉有點疼,惱怒︰「洛院使,你們身為御醫,莫不是連個小司藥都比不上,還需要她幫忙?這說出去,你就不嫌丟你們太醫院的臉?」
洛然根本不在意被諷刺,只道︰「先前鄙院溫醫士,也就是溫司藥的父親被馬車撞了頭,昏迷不醒,便是靠溫司藥用開顱術,方能讓溫醫士蘇醒,盡快好轉。下官親眼看到了溫司藥的妙手回春,絕不遜色太醫院里的任何一個男子。溫司藥醫術精湛,尤其對外傷格外精通,正對太子眼下的癥,既如此,多一個人會診,也是好的。只要太子能度過危險,別說丟太醫院的臉,便是要下官的命,也無妨。」
一向除了治病便少言寡語的洛然拋出這番話,讓眾人一時都講不出話。
宴王也哪還有什麼好說的,全都為這個小司藥說話,還真是翻了天了!
再阻攔下去,倒像是他故意想叫太子死了!
炮仗脾氣一上來,一甩袖,不管了。
溫瑤與青橘跟著洛然,快步進了行帳內。
與賬內幾個曾經在太醫院便熟悉的太醫打過招呼,溫瑤便走到了床榻邊。
元若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闔。
正如沈墨川剛才所說,全身傷痕累累,大部分都是摔下馬的擦傷。
但都不算致命。
最嚴重的是左腿,小腿處腫脹得高高,儼然是骨折了。
臨行前幾日,在宮里,元若還帶著幾分撒嬌地問自己會不會也去西郊狩獵。
那時的他,還活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