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
黃泉,燭龍順利地學會了神游大千之法,然而卻發現還是無法離開這個世界似乎那名為「神橋」的道路也被封住了。
這等情形是誰都沒想到的。
似是冥冥之中,已將一切推往了絕路。
而就在此時
嘟嘟嘟的響聲從玉夢子口袋里傳來,這聲音于空寂的靜室里顯得無比刺耳。
道姑抓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奇怪道︰「是我師父
可是,我師父從來不會給我打電話。」
夏炎道︰「接吧。」
玉夢子點點頭,接通電話。
電話對面傳來一道老者的聲音。
「慈航啊,帶客人來雲夢澤吧。」
玉夢子愣了下,看看夏炎,然後道︰「老師,什麼客人?」
那老者平靜的聲音傳來︰「你師祖一直在等一個人剛剛,他告訴我,他等的人來了。」
玉夢子看看夏炎,夏炎點點頭。
反正沒有路,多一條路是一條路,玉夢子在神秘世界身為元始道門十二金仙之一,而且還掌控著「神游大千」這等玄奇的道法,那麼這條線未必不會成為機會。
可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玉夢子見他點頭,這才道︰「好吧,老師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
夏炎問︰「你師父在神秘世界第二身是誰?」
玉夢子輕聲道︰「元始道門的門主」
夏炎問︰「那你師父的師父呢?」
玉夢子回憶了下,道︰「我從沒見過師祖,但師祖似乎在遠古非常強大,有著通天徹地之能還曾經和一些大能斗過法。
但很久很久之前,他就隱居藏了起來,就連我都不知道他的名諱
只知道,師祖一直在等人。」
兩天後。
五人來到了雲夢澤。
雲夢澤由諸多島嶼構成,內里有淤積泥沙,有暗沉沼澤,更多的則是霧氣騰騰的湖水這里的霧氣不給人以渾濁之感,而是一種清新的愜意。
這是靈氣。
只不過這里靈氣的程度,只是堪比神秘世界一個普通城市的靈氣。
然而考慮到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靈氣,雲夢澤可以說是很稀罕的地方了。
有玉夢子的帶路,五人很快進入到雲夢澤深處的一個紫竹林里。
船只靠岸。
常羲登陸後也不多說,直接就動用了幻境的力量。
一瞬間,飄飄渺渺的幻術之力覆籠此處。
無論這里的人對夏炎是善意還是惡意,都已無所謂,都已掌控在她的手上。
幾人順著幽靜石徑往前走去。
然而
很快
一道古老蒼涼的聲音從遠處的林子里傳來。
「道友啊,何必要對我這行將就木之人用這等力量呢」
幾人往前走了幾步,看清了說話之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白眉白發的老者。
他顯著滄桑無比的老態,但哪怕沉浸在幻境之中,眉宇之間卻無有半絲驚惶,
有的只是波瀾不驚,是曾經歷經萬萬之事、成就萬萬之事、卻到大限之時的坦然。
夏炎見這老者,心有所感,看向常羲,點了點頭。
常羲撤去幻境。
老者抬眸看向來人。
他竟是沒有第一時間看向他的徒弟——玉夢子,而是看向了夏炎。
在看到這位少年的模樣後,老者瞳孔驟然收縮,那永恆不動的神色終究產生了難以掩飾的激動之色,旋即又化出奇異的恭敬。
老者竟站直身子垂拱而立,深深行了一禮。
然後看向夏炎身後裹著畫皮的「燭龍」、「黃泉」、「常羲」,神色復雜,卻終究是微微頷首,唇角嚅動,宛如「洗去前塵」般,笑著道了聲︰「元始見過三位道友。」
三人也奇異地感到了一種熟悉感,便也對著這老者行禮,
然後,老者的目光旋即在玉夢子身上掠過,竟亦是微微行禮,笑道,「慈航啊,你已出師了。」
玉夢子愕然,未曾明白白眉老者是什麼意思。
老者也未解釋,之時微笑著看向夏炎,卻未稱道友,只是恭敬道︰「請您隨我來,老師等您很久很久了。」
夏炎隱約之間感到了什麼,他沒說什麼,竟直接隨著老者踏步而去。
在這仙鄉淨土般的世界里,氣溫若恆定般,
無有凜冬之肅殺,無有風雪之冷冽,
遙望遠處,依然能見到水田汪汪,農人牽著耕牛正在田中勞作,
鄉畔之間的泥土小道如是羊腸般曲曲折折,偶有小童唱著山歌跑過。
綠茵菲菲,紅花翠柳
白眉老者帶著夏炎在此處漫步,常羲自是不放心,而在無人能見的陰影里跟隨者。
玉夢子、黃泉、燭龍則是站在夏炎身側跟隨。
沒多久
六人已經行至了雲夢澤的深處。
白眉白發的老者停下腳步,對著深處一條深幽的小徑微微行禮,然後讓開道︰「請進。」
夏炎看著那小徑,直接走了過去。
很快,他來到了小徑的盡頭。
那是一個洞窟的入口。
他稍作猶豫,就踏步入內。
隨著他的走入,一道彷如波紋般的漣漪浮起。
這里竟是秘境!
而且是一個山洞般的秘境。
陽光從洞口上垂斜著落下,使得這洞內的光線並不黯淡。
而同時,在這秘境深處傳來溫和、感慨、還包藏著「心願已了」的聲音。
「道友,你來啦?」
夏炎抬頭看去,秘境不大,而在山洞盡頭是一個坐在蒲團上的老者。
很老很老的那種。
老到你覺得他早該死去無數年,可是他卻還坐在那里,周身氤氳著玄之又玄的氣息。
然而這一剎那,夏炎心底卻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古怪感。
因為即便再老,這老者的模樣竟和他有幾分相似,或者有些像是老去後的他。
老者抬頭,沉默無言,對他頷首笑了笑。
老者身周仿是時間靜止,仿是萬物不動。
夏炎的走入,卻牽動了這里的氛圍。
使得時間和萬物動了起來。
老者笑的很開心。
他笑著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這聲音里,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卻讓夏炎莫名地有些悲傷的感覺。
他快步走去
而這一走。
那笑的很開心的老者就如凝固的灰燼被風吹動,而出現了扭曲。
夏炎再走了一步,他就消散無蹤了。
「這是」
夏炎皺了皺眉,然後頓了下腳步。
他一頭霧水,滿心疑惑。
看向側邊,這里的山洞並不算深,但牆壁上卻有著一幅又一幅的壁畫。
壁畫的盡頭有一個已經枯萎的柳枝很可能是那老者以柳枝所畫。
夏炎下意識地開始看那些壁畫。
一副一副地看下來。
他大概看明白了一點。
這些畫就講述了一個簡單的故事。
第一幅圖到第三幅圖︰某個宇宙瀕臨毀滅時,卻被眾大能努力撐開,意圖重開天地,但力量不夠而陷入了短暫的僵持,從而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短暫的靜態平衡——宇宙成了一個巨大的卵。
第四幅圖到第六幅圖︰這顆巨大的卵重于虛空里生出,然後再混沌流之中漫無目的地漂移著。而在混沌流的踫撞里變得極弱,甚至產生了裂縫不少混沌涌入其中,而污染了這個卵,終于這個卵闖入了另一個宇宙,而變得平穩下來。
第七幅圖到第九幅圖︰新宇宙里,無數惡意的存在發現了這個卵,開始攻擊,以至于卵破開了。但卵本身的意志則使得它隱藏了起來。
第十幅圖到第十二幅圖︰一些存在屠戮了無數生靈,以之做血祭,在做著召喚的姿勢,而那個卵如被召喚而向那個方向而去。
第十二幅圖到第十五幅圖︰被召喚的過程中,碎開的卵殼里逸散出許多的魂魄,一部分被新宇宙的輪回台吸收,一部分則是成了新宇宙的一員,但因為疲憊卻紛紛陷入了沉睡,還有一部分則是新宇宙的惡意存在所掠奪。
但那些存在似乎還在覬覦著更多。
第十六幅圖︰卵殼經過了長期的溫養,而降臨到了一處雲蒸霧繚水汽濃郁的地方,正是雲夢澤。
第十七幅圖︰卵殼最核心的一個光球出現在了一個秘洞之中,被一道恐怖的純黑白影俯瞰著。
當夏炎走到盡頭時,情不自禁地抬手觸踫向那雕刻的印記。
這洞天福地的秘境之中
奇異的金光順著壁畫那古老的痕跡開始了夠了彌漫,繪出一幅又一幅明亮璀璨的圖冊。
這些畫就如被風吹著剝落了,化作一縷灰色光芒進入了夏炎眉心。
一種奇異的完整的感覺從夏炎心底涌現而出。
而此刻
夏家的覆滅之謎,那早已淹沒在歷史之中、而不被人知曉的真相終于在夏炎面前揭開了一角。
原來
他只是被白閻羅的信徒們通過虔誠的祭祀,通過屠戮了無數人的祭祀召喚而出,然後為白閻羅的降臨而準備的一具容器。
難怪他會夢到白閻羅。
也難怪,他從小雙腿就被白閻羅入侵而不能行。
可是。
他卻還是姓夏,因為此時受了那諸多信息的沖擊,他已經想起了許多事。
那光球碎裂,其中的氣息鑽入了母妃的月復中。
之後則是生下了自己。
可如果光球晚些年破裂,那麼也許他的親人就要換一批人了。
如果他晚上數十年,說不定他的親人就變成了太虛仙宗的某一位了。
他一時間感到了奇異的迷惘,臉上浮出些自嘲的神色,深感造化弄人。
他坐在無人理會的角落里,看著洞口屋檐上那一滴一滴湖水的落下。
原來
夏家是對他,甚至對他所在的宇宙懷有惡意的存在的信徒。
夏家甚至屠戮了無數生靈,只為幫助那位存在來召喚出自己。
原來
他根本不是這個宇宙的人。
他是另一個宇宙的所有存在凝聚出來的希望。
他神秘化的力量,就是那個宇宙的力量。
他召喚的,是「宇宙之卵」破裂時,被混沌侵蝕了、然後沉睡在新宇宙里的存在。
無論常羲,燭龍,牛頭,黃泉都是自己從那個宇宙召喚而來的,但他們卻又不是他們因為他們被混沌侵蝕了,被這個宇宙的諸多惡意侵蝕了,所以變得很詭異。
否則,常羲該就是廣寒仙子,而不是在地獄井中桂宮邊上沐月的神秘之魘。
其他人也都一樣。
白閻羅,魘地藏,甚至那一根手指,則都是被這個新宇宙的惡意存在掠奪融合後的大能。
而在這里一直等著自己的存在就是第十六幅畫上的「宇宙之卵」。
他也是宇宙意識的現在之身,或者說是曾經一個宇宙的天道。
可自己
卻是未來身。
現在身等來了自己,把希望交給了自己。
他的使命似乎已經結束了,所以死前也是露出歡喜之色。
夏炎感到自己眉心的那一縷灰芒正在凝聚,化作了一個飄飄渺渺、玄之又玄、徹底不在這個世界的灰色碟子。
他本能的知道
這是造化玉碟。
是記載著之前宇宙信息,也是孕育未來宇宙的種子。
而隨著造化玉碟的形成,他腦海里如是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伴隨著的是一聲聲深刻而又古老的詛咒,如是存活了不知多久的遠古魔神舉起戰旗向自己宣戰,或是投來鄙視、貪婪且不屑的神色。
在告訴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但是那些詛咒終于被造化玉碟的清掃而空。
一種解月兌了束縛的感覺傳來。
似是這一十七年所有噩夢里的恐懼都已消散無蹤。
夏炎隱隱感到,若是自己再度入夢,怕是見不到白閻羅、魘地藏了。
他看向那空蕩蕩的蒲團
蒲團灰撲撲的,好似是尋常之物。
但當夏炎把左手放置在這蒲團上時
諸道念頭浮現而出︰
【混沌青蓮】,需100座天元靈脈徹底修復
夏炎收回手,將蒲團隨手收起。
他又點向眉心
諸道念頭浮現而出︰
【造化玉碟】,需要1000座天元靈脈徹底修復
他收回手,看向這通道的盡頭,看著那老者曾經坐著的地方。
他努力的回想著。
這位老者似乎叫鴻鈞。
他再想著
這宇宙的過去身似乎叫盤古。
盤古開天闢地,以身化天地萬物。
鴻鈞承道,傳道紫霄宮。
而如今這份 赫的輝煌終于傳到了自己的手里。
但形勢看起來卻是無比的嚴峻前所未有的嚴峻。
「盤古鴻鈞啊」
幽幽的包含了無窮復雜的意味。
夏炎坐在這雲夢澤洞天福地的深處,看著洞口屋檐上那水滴的落下,心中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