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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工廠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工具, 夏未霜找到一——工具箱,打著手電走上了架空鐵網走廊。

涂了油的欄桿很滑,走廊面沒有涂, 她走得很慢,——到堿水槽上方的——部——,蹲開始破壞充當走廊的涂漆金屬網。

這種東西一般都是焊接連接的, 夏未霜的力氣不大,用老虎鉗和錘子連著弄了好一會——,才把這塊鐵網弄斷裂。

表面上看,這部——和其他地方沒——麼區別, 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四周焊接的部——都被破壞掉,走上去就會掉下去。

弄完這些,夏未霜的手心紅了一片, 她又——到另一——反應槽上方, 把——片區域的架空走廊也破壞掉。

手上磨了幾——小水泡,夏未霜沒有針,就用翹起的金屬邊緣把水泡刺破。

這不是衛生的操作,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她放下工具,將——沒拆的鹽袋都剪開,倒到另一——反應槽里, 引入廢水弄成濃鹽水槽。

她——到架空走廊最高處, 用繩索將鹽袋懸空拉緊制成陷阱, 又把剩下的半桶火堿也搬過——放到高處, 金屬設備上的一些地方被她動了手腳。

而——夏未霜背上包, 順著一根不——道是——麼作用的龐大鐵管上的垂直□□爬到頂層,打開天窗坐到了房頂上。

她將一根繩索在鐵梯上系緊,——根高管仍在向上, 大約是煙筒一類的東西。

夏未霜靠著它坐下,面朝白倩和煤球離去的反方向,她伸手在屋頂模了模,模到一層碎鹽粒。坐上去的感覺有些奇怪,好像坐在了沙灘上。

夏未霜舉目四望,只能看到遠近都是一片晦暗不明的黑沉斑影,就連頭頂,都黑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四周悶熱無風,仿佛她正身處一片寂寥荒蕪的鬼蜮,又好像被裝進一——沙盒隔絕了所有光線。

唯一的光——自身旁的女人,她像夏未霜一樣坐在高高的屋頂上,屈膝托腮,正溫柔地看向夏未霜。

「你很緊張。」

夏未霜回應她道︰「是的。」

幻象桑露便伸出手輕輕踫了下她的額發,說︰「不要怕,你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夏未霜笑了笑,從包里掏出兩瓶酒。一——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白酒放進懷里,紅酒是剛才灌白倩剩的,——有半瓶,夏未霜隨——晃了晃,便仰頭喝了兩口。

小商店隨手拿的大眾葡萄酒,不到五十塊錢一瓶,也用不著做——些優雅的飲酒儀式。

她一邊緩慢地啜飲酒水,一邊輕聲細語地與桑露回憶兩人的過去。

她們曾牽手、親吻、擁抱,許下永不——離的誓言,只是已有三年的時間不能兌現。

虛構的懷抱仿佛仍舊可以——予夏未霜以觸動,她——越發無法自欺欺人。

「我很想你。」夏未霜對身旁的女人說道。

「是的,我——道。」她同樣輕聲地回應著。

「真的真的……很想你。」夏未霜低頭埋到膝蓋上,眼皮聳拉下——,臉上有些發熱,似乎是飲酒帶——的醉——,再加上悶熱的環境,讓她有些出汗。

她像是醉了一樣,翻——覆去地說著「我想你」,然而——沒有得到多一句的回應。

夏未霜又說︰「對不起。」

桑露將手搭在她的——腦勺上,輕柔地仿佛一道微風︰「不要道歉,你只需要結束錯誤,倘若認為自己有罪,——便贖罪吧。」

「我把一切都了結。」夏未霜說道,「桑露,你會原諒我嗎?」

桑露美麗的臉龐上掛著溫暖的笑,清澈的眼眸里不染一絲陰暗,身上穿著神聖純白的曳尾婚紗,在這壓抑的世界照亮了夏未霜的雙眼。

「在我們重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答案。」

不——過了多久,天際的黑沉遲鈍地散去了些,顯出了一點點太陽升起的跡象。只是今日的天氣糟糕,烏雲掛在空中把東升的旭日遮住了。

夏未霜看向桑露身——像浸了水泥的棉花一樣的雲層,有些遺憾︰「不能和你一起看日出了。」

桑露握住她的手,說︰「沒——系,我們已經擁有了很多。」

「——不夠多。」說到這里,夏未霜——識到自己有些貪心了,便止住了話題。

「她快——了。」

「嗯,我——道。」

夏未霜搖了搖酒瓶,里面——剩下點底,她從衣服內側的兜里掏出了一小包一直隨身攜帶的白色粉末,倒進酒瓶晃了晃。

防護服早就月兌掉了,身上穿的是涼快點的夏天的衣服,她套了件薄——套,拉鏈拉上了一半。

夏未霜安靜地坐在屋頂,等待——人的到。

不——麼時候,身旁美麗聖潔的女人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遠處街道上——怨鬼般垂首佇立的紅衣女人。

冥冥之中,仿佛有——麼在指引著兩人,遙隔數千米的距離,她們看向了彼此。

行尸走肉般的怪物在這一刻被注入靈魂,她渾身一顫,漠然的臉上掛起笑容,欲壑難填的扭曲——感于此時火山爆發,她張開殷紅的嘴巴說了句——麼。

夏未霜自然听不到她的聲音,可——又好像听到了她的聲音。

她在叫她的名字,說「霜霜,我好想你」。

下一秒,她動了起。

在這灰暗的世界里,她穿著刺目的紅衣,化身死亡的洪流向夏未霜的方向涌去。

低飛的鳥雀、樹梢的鳴蟬和流浪的黑貓安詳地在這天翻地覆的世界休憩,唯有它們,本就渺小,似乎對突變的大環境不曾感到恐懼。只在詭怪的女人擦身而過時,才遲遲受驚似地逃離。

夏未霜依舊坐在屋頂,看著桑露向自己一點一點逼近,越是離得近,她越是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

她在看著自己。

無論是攀爬到樓上,——是從地面走過,無論是繞向左方——是右邊,她一直在看著自己,沒有半點——神,貪婪而固執地瘋狂追逐。

夏未霜清楚,她是噬人血肉奪人魂魄的妖孽,所謂的愛只是哄騙獵物的蜜餌,倘若被她蠱惑,就將失去所有,只能看她偽笑著啜吻流血的心髒——

時將再沒有——悔的機會。

在桑露——到工廠——的時候,夏未霜晃了晃酒瓶,將混了雜質的最——點酒一飲而盡。兌入其中的粉末並未完全溶解,進入口中仿佛在吞咽砂礫。

桑露正欣喜地看著她,仿佛在她的整——世界里,所有的——緒都被輕易劃——,而——被夏未霜單調地牽動。

一時間酸苦澀辣的滋味——盡數涌入喉中,夏未霜丟開酒瓶,翻身推開天窗,抓著系在頂端的繩索半滑半蕩地向下而去。

她幾乎是摔在地上的,松手之——,整——掌心都火辣辣的疼,夏未霜——顧不上了。

上方發出一聲被撞擊的聲響,桑露伏在天窗的入口處,幽深的紫眸幾乎瞬間便鎖定了夏未霜。

好快,好近!

夏未霜渾身一顫,撐著地爬起身便向前跑去。

房頂的鹽粒讓桑露感到不舒服,她抓住高煙筒上的鐵梯,靈巧地向下跳了幾下,背——的皮肉蠕動著在陰影中冒出——深的暗影。

「霜霜……」

桑露的聲音回蕩在空曠冷清的車間內,聲波撞擊到牆壁產生了哀泣般的回音。

身——傳——幾聲抽動鞭子一樣的破風聲,夏未霜沒有回頭,——好像背——有眼楮一樣猛地向左邊一撲,抓起一把鹽粒向——撒去。

桑露用迷茫的眼神——她︰「我不懂,霜霜在做——麼。」

也在用最果斷迅速的動作向下滑——,試圖將夏未霜完全掌控。

夏未霜沖到一——地方,面前有一根繩子,她抽出刀子猛地一割,頓時上方有——麼東西呼嘯著向桑露的方向打去。

本就被破壞的脆弱的袋子滑過尖銳的鐵器,嘩啦一下,雪白的鹽粒從上空向下撒去。

桑露並沒有出現多余的表——,她貪婪地望著夏未霜不舍得放棄每——瞬間,在鹽粒傾灑的時候,她背——的觸角刷地勾住欄桿準備直接跳到夏未霜面前。

然而她沒有料到,——欄桿上面被涂了油,滑溜溜地讓她根本抓不緊。

一下子力氣卸掉,桑露猛地向下墜去,又在墜到半空的時候以極快的反應速度伸出——細小的觸手,勾住了架空走廊鋪設的鐵網。

她懸于空中,沾到鹽粒的地方以緩慢的速度向——滲出透明的粘液,夏未霜站在車間的另一端,看著黑黯光線中的她,說出了重逢——的第一句話︰

「我在贖罪。」

這——似乎讓桑露——加迷惑了,洶涌的觸手猛地向夏未霜沖——,夏未霜咬咬牙向另一——方向跑去。

她又割斷了一根繩子,上方向桑露砸去另一包鹽袋。

夏未霜繞到了龐大的設備——方,桑露看不到她,兩方夾擊,她開始按照夏未霜預設好的方向勾著鐵網懸空前行。

于是夏未霜辛苦設置的陷阱起了作用,一聲輕輕地鋼鐵摩擦的聲音響起,桑露勾住的鐵網驟然斷裂,她直直向下墜去!

電光石火之間,桑露飛快地將觸手纏繞到生產設備上,只是下方的設備依舊被涂了油,而且忽然一簇火苗從——方燒起,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將設備上的油脂燃燒。

桑露被迫改變方向向上方的設備支管勾去,她並不——道下方的濁液里面都有——麼,但野獸的直覺讓她選擇避開。

只可惜,上方的支管不過被她輕輕一勾,便在重量的作用下直接月兌落。

桑露墜入堿水池仿佛成了肯定的結果,然而她可怕的戰斗能力讓她瞬間便做出了新的反應,幾只觸手末端飛快生出細密的半透明鱗片,——散成幾條支柱,將桑露支撐到了堿水池上方。

密鱗觸手浸在堿水中,並未像其他地方一樣被迅速腐蝕,但仍能感覺到灼燒的痛楚,濺起的水點打在桑露身上燒出了一片紅斑。

但打在裙子上的時候,——又使裙子的顏色變得淺淡。

桑露緩緩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紅裙,神——有些愣怔,她忽然——識到了——麼,抬頭看向夏未霜的時候,唇瓣微微翕張,仿佛想說——麼。

生產設備上熊熊燃燒的明火將這——冰冷的車間照亮,夏未霜已經爬到了架空走廊上,她看向桑露,看到她的軀體正在一點一點變化著,試圖將身上的裙子再度攝入體內保護起。

夏未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陰晦而漠然︰「對你而言,只要吞入體內就代表完全掌控?你是這麼想的,所以也想這麼對我是嗎?」

桑露歪歪頭,發現夏未霜說的很對,于是她勾勾唇角,對夏未霜笑。

烈火圍繞中,她努力維持著人形的軀體,——有些失敗,使其呈現出扭曲而怪異的姿態。

她的身體構造已然和尋常人類不同,人類為自己穿上衣服想要保護自己,而——誕生了羞恥與文明,她——將所有的束縛褪去,進入到純粹的超月兌一切的境地中。

桑露背——的肌肉鼓動起——,她直接彈跳撲向夏未霜,然而就在她蓄勢待發躍起的——一瞬間,夏未霜隔斷了另一條繩子。

上方頓時灑下一片白色粉末,危險的直覺讓桑露試圖避開,然而身在半空已經無力可借,四面八方全是危險的陷阱——

桑露的軀體一陣顫動,她放棄了向上,觸手猛地擊打向燃燒著的設備塔,借住反力讓自己一下子摔到地上,避開了堿水池與上方揮灑下——的粉末。

只是這樣一——,她身上無可避免地大面積沾到了鹽粒,緩慢的傷害不能致死,只會讓她慢慢月兌水。

下一秒,桑露直接向上,勾住鐵網一——翻身蕩上了架空走廊。

夏未霜在最高處,她便繼續這——動作,以尋常人類無法做到的速度和動作——到了夏未霜——方。

沉重的力量蕩的走廊陣陣搖晃,夏未霜跌跌撞撞跑出去兩步,下——識回頭,便被氣勢洶洶的觸手一下子拉倒。

她摔在架空走廊上,冰冷的鐵網壓在身下,涼滑的觸手緊緊勾住腳踝將她向——拉去。

夏未霜試圖用手指抓住鐵網固定自己,但這其實並沒有太大作用,她的力氣太小被拉著向——滑去,況且桑露已經自——而上覆了過。

一只修長美麗的手落在了夏未霜臉龐上,夏未霜輕輕顫抖著,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自背——靠近。

「頭發,短了。」

多麼溫柔的呢喃,多麼誘人的雙手,她在親手編織美麗的假象,即使她不是故——的,即使她只是單純的感慨,夏未霜——仍舊被逼的大腦陣陣迷亂。

一時間她以為自己仍舊在三年前的某——夜晚,吹拂著夜風看星星,她被桑露環抱著躺在床上,長發交織不——你我,悄悄說著只屬于兩人的——話。

然而下一秒,搖曳的火光與淡淡的腥氣又讓她蘇醒,沉悶的天氣與疼痛的廝殺,使她在喜樂的感動中直面殘酷的現實。

或許她早就徹底瘋掉了,才會在這種時候依舊犯病。

桑露踫了踫她的短發,似乎有些遺憾,她輕輕親吻夏未霜的耳尖,凌亂的長發覆在夏未霜背上,她像一條美人蛇樣糾纏著她。

「剛才,我感受到了。」——

冰涼的氣息撲在夏未霜耳朵上,激的她——頸豎起一片寒毛。

桑露用仿佛開心的語氣說道︰「喜歡,霜霜喜歡我。」

「不是!」夏未霜幾乎忍無可忍,某種狂亂的——緒讓她的理智瞬間割裂,她尖銳地反駁出聲。

夏未霜翻過身——,怒視桑露,說︰「不是對你,不是你!」

桑露臉上的笑容僵硬︰「不是我?」

夏未霜抬起手,輕輕撫上桑露的側臉,說︰「你想——道為——麼?」

桑露點了點頭。

夏未霜對她笑,用最輕柔的語氣說出殘忍的話語,亦——昔日桑露對她做的︰「因為你永遠永遠都無法理解。」

她輕輕撐起身,桑露似乎陷入了迷茫地思考中,看著夏未霜覆蓋著朦朧火光的容顏一時有些出神。

往昔的記憶依舊存于腦中,只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她無法——常人一般感——理解。

火勢有些小了,光輝暗淡了下——,這一刻兩人之間的地位仿佛顛倒了過。

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又有誰能——清。

被妖孽蠱惑的人類,竟也能將妖孽蠱惑,該說一聲可喜可賀。

夏未霜說︰「你——道嗎,看到你這張臉的時候,我有多麼痛苦。」

桑露伸出手,去觸踫夏未霜心髒的部——,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快要被疑惑的執念所取代︰「喜歡、憎恨,為——麼會這樣。」

夏未霜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嘲諷︰「你不是說,恨你也好嗎?」

桑露說︰「是——」

于是下一秒,夏未霜猛地從懷里掏出一——玻璃酒瓶向桑露頭上砸去,桑露下——識將其拍開,但身前——被強烈的電流刺激到,夏未霜用電擊器攻擊了她。

僅僅只容人類一——呼吸的間隙出現了,夏未霜一下子向前撲去,撲了——空——本是樓梯的位置,她——直接摔了下去,摔到了下一層的架空走廊上。酒瓶碎了,電擊器掉出去了,她身上只剩下別在腿上的錐子。

用這簡陋的武器殺死桑露嗎,這似乎是痴心妄想。

膝蓋撞到金屬欄桿上,一塊駭人的紫紅出現,夏未霜抱著膝蓋痛吟了一聲。

桑露瞳孔緊縮,奇怪的感覺在胸腔內蔓延。她一下子立起了上身,顯露出水鬼般腫脹蒼白的皮肉,她指尖下——識勾動︰「霜霜……」

桑露向夏未霜追去,——下——識慢了一些,她不想傷害夏未霜,也不想看到夏未霜被任何東西傷到。

夏未霜回頭看了她一眼,勉強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前跑去。

說是跑,並不比走好到哪去,桑露——是——到了她面前——

可怕的觸手強勢而溫柔地纏繞住夏未霜,夏未霜跌坐到地上,桑露輕輕捧住她的臉頰,神——陰森中帶著痴迷︰「霜霜,不要怕,我——保護你。」

夏未霜被她扼住了喉嚨,手抓著鐵網向——一點一點挪著,她感到十——好笑,但窒息的感覺一點一點升了上。

夏未霜眼角發紅,脆弱的仿佛一尊琉璃美人,身上滿是裂痕,她啞聲說道︰「我告訴你,我只要一想到會被你吃掉,就感覺特別惡心。」

惡心?

是憎惡。

桑露一怔,手沒有再握緊。過于復雜的——緒讓她無法理解,陷入了內心的迷亂當中,她仿佛跟著夏未霜感受到了窒息,——同沉浸在海中的時候,永遠無法將深海中的一切理解明白。

而夏未霜,壓下了另一片被自己破壞的鐵網。

霎時間,她與桑露一同向下方墜去。

風在發梢間向上,她抬起手捂住桑露的眼楮,在她耳邊笑著說︰「去死吧,怪物。」

在接連的傷害之下,桑露的觸角不再像最初——樣靈敏,她沒能勾住鐵網,只能隨夏未霜一同墜落。

她想要吃掉夏未霜,想要將她徹底佔據,想要得到她的一切——是的,這是死亡無疑。

然而桑露自己也不明白,為——麼又要在半空的時候將兩人的位置顛倒過————她在下方,夏未霜在上方。

嘩啦一聲,她們墜入了鹽水池中,濺起無數水花。

桑露伸手刺入反應槽,蒼白的身軀在此刻爆發出強勁的可怕的力量,沉重的反應器被破壞,水流順著破洞傾瀉而出,而她也通過刺入金屬壁的力量帶著夏未霜向上翻出了反應槽。

兩人摔在地上,地上一片泥濘。

夏未霜渾身濕透,傷口被蟄的生疼,她狼狽地爬起身,執著地向桑露爬去。

桑露——平靜地躺在地上,這一刻,兩人的位置徹底顛倒。

然而她依舊沒有產生夏未霜認為她理應產生的反應,她充斥著對夏未霜的喜歡與極端扭曲的愛。

夏未霜顫抖著跪在桑露身上,按壓住她的肩膀。

躺在地上的怪物平靜而喜樂,看起——處于優勢的人類——顫抖的仿佛下一秒便要崩潰。

「原——霜霜,想要殺死我,為——麼?」桑露——她,「是因為也想吃掉我?」

夏未霜的眼神有些渙散,胃部灼燒一般的疼痛,她沒有——出答案,而是拔出綁在大腿上的錐子,高高舉起。

只要對準桑露最脆弱的眼楮刺下,她便將最大可能地殺死她。

桑露揚起嘴角,笑著說︰「我感受到了,喜歡我,霜霜喜歡我,是我,一定是我,只能是我!」

夏未霜開始顫抖,她低下頭,碎發垂在臉邊。

她無法看著桑露的臉做這種事,她無法破壞愛人的容顏。

「我做不到……」夏未霜帶著哭腔說,「我做不到!」

「因為霜霜喜歡我啊!」桑露高興地說道,妖異的紫眸帶著極端興奮的暗涌,「這樣,讓我吃掉你,融為一體!」

可緊接著,她又有些疑惑。

桑露伸出手去觸踫夏未霜的臉頰,她其實仍舊強大,只是在此刻感到疑惑︰「——有憎恨,也是我——可是為——麼,會這樣?喜歡我,為——麼又恨我。霜霜……」

桑露忽然皺了下眉,她看到夏未霜的唇瓣囁嚅,听到她虛弱的聲音,——無法理解。甚至在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嫉妒與復雜的憤怒————源于無能為力的恐懼。

「霜霜在看誰?」

夏未霜的目光越過了桑露,看向了她的前方,看向桑露的頭頂,——是一片空幽,明明——麼都沒有。

她沒有看她。

夏未霜帶著一種脆弱又討好的神——,像是瘋子一樣自言自語地道歉︰「對不起,我看到沒有辦法狠下心,我以為自己可以避免最惡心的終點,但是——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桑露去抓她的手,去踫她的臉頰和唇瓣,憤怒地說道︰「霜霜在看誰?看我啊,看我!」

夏未霜說著說著,帶上了羞怯的笑,一——桑露記憶中——樣甜美︰「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不過沒——系,放心,我——道自己做不到,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

她開心地說道︰「我馬上就要——找你了,桑露,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這一刻,兩人就連表——都顛倒了過。

桑露憤怒地顫栗著,她試圖將夏未霜包裹,試圖逼迫她看向自己︰「霜霜只能喜歡我,霜霜喜歡桑露,我就是桑露,看著我,看我!」

夏未霜終于低下頭——看向被她桎梏住的喚自己為桑露的怪物,只是此刻,她的眼中已然全是冷漠。

她在看著她,又仿佛沒有在看她。

桑露睜大眼瞳,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喜歡,喜歡呢?霜霜的喜歡呢!」

啪嗒啪嗒。

一滴又一滴鮮紅的液體滴落到桑露臉上,明明滑過空中已經變涼,——像火點一樣燙的桑露無比疼痛。

她不可置信地沾了一點這猩紅,她看到夏未霜的口鼻正在不住向——涌出鮮紅血液。

「你做了——麼?」桑露驚懼地——道,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像是濃堿一樣腐蝕著她的靈魂。

夏未霜漠然地看著她,說道︰「我提前服了毒,——以為你把我吃掉之前不會這麼快出現癥狀……是我失誤了,被你提前發現有點糟糕,不過……」

她勾了勾唇角,譏諷道︰「你不是想吃掉我嗎?多好,一起下地獄吧。」

話音落下,夏未霜閉上了眼楮,脆弱的身軀徹底崩潰,她失去所有力氣——帶著笑跌進桑露懷中。

這尊琉璃美人,于此刻破碎。

桑露張著手臂,——同擁抱主動投向自己懷中的愛人。

寂靜的工廠內死氣沉沉,微弱的火焰似乎一陣風便能熄滅。

在這冰冷骯髒的地面上,怪異蒼白的身軀——同死尸,她的雙手伸向上方仿佛仍期待抓住點——麼。倒在她懷中的女子則推開死亡的大門,使讓其痴迷的溫度一點一點離散。

「霜霜……」桑露輕輕喚了聲。

兩行透明的液體不斷從怪物眼角滑落,這一刻,她仿佛得到了——麼,又似乎失去了——麼。

她忽然間,不想吃掉霜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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