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不好了，我們的人都患了大脖——病。」
這個事情終究瞞不下去，管家硬著頭皮上報了。
他——主子此時還沒意識到事情——重要性, 依舊笑呵呵的︰「患了大脖——病, 那就給他們吃鹽啊。」
「鹽、鹽沒有……」
「哦，是吃光了吧，去街上買一些。」
「也、也沒有……」
主子眉頭一皺，「什麼叫沒有？我記得之——我們自家——鹽鋪子不是還跟我說，鹽堆在鋪子里賣不出去嗎？」
管家又細細匯報了兩文店——操作，看著主子仿佛陰雨連綿的眼楮，身子不停發抖。
主子緊緊抓著管家胳膊, 指甲掐——了肉里，「我們有多少人患了大脖——病！」那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管家不敢喊疼，用顫抖——聲音告知︰「八千五百零六人。」
主子算了——下, 八千人, 按照買回來的價格，他——下——賠了兩千五百一十——萬零八千二百一十八兩銀子。
他——家產——下——縮水了差不多四分之——！
妖族這位洞主捂著——口, 大口大口喘氣。
管家小聲道︰「而且，——果沒有鹽, 剩下——也堅持不了幾……主——！」
妖族洞主一口血噴出, 全噴在管家臉上，血色紅得近乎發黑。他晃晃身體，徑直厥了過去。昏迷之——，滿腦——都是——
我破產了？
同——幕出現在了無數家庭里, 皇宮那邊，妖族聖女也——快收到了消息。
「你說什麼！」九曦眼前——陣陣發暈。
妖族太子沉痛道︰「沒有鹽，我們買——人只能全砸在手里。有——些洞主想去搶鹽, 但是那家鹽鋪的打手實在厲害，他們都灰頭土臉的被扔出來了。」
「不！——！」妖族聖女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她腦——確實靈活，幾乎是一下——想到了補救——方法，「哥，你快點把我們手里那些人全賣了，賣給海儀鋪子，趁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能補回——點是一點！他們手里有剛賣完十萬海儀——錢，足夠吃下我們的貨，你要快！——果讓其他洞主貴族想起這事，他們多賣——個，我們就少月兌手——個。」
「我這就去！」
九辭風風火火地走了，九曦拿起桌上——茶盞，生生往喉嚨里灌下滾燙的熱茶，近乎自虐般懲罰自己。「怎麼會這樣，這要怎麼辦！」九曦知道，哪怕賣掉——部分沒患大脖——病——人，也只是亡羊補牢，虧損——那些才佔大多數。
要是有鹽……要是有鹽……
「不能忐忑，不能焦慮，九曦，你要冷靜。」狐女閉目，指尖輕輕揉按自己——太陽穴，微微——涼意讓她雜亂的——神慢慢平復。
「首先，有鹽也不行。」九曦輕聲對自己說，「這個局面，哪怕那些人吃了鹽後恢復原來的脖——，也沒有妖敢買了。」
頂多當人畜——價格賣，可是，這樣子得有多少家庭破產，多少妖族刺激得去自盡？
「要怎麼補救呢？」
九曦推著輪椅到宮殿門口，為了方便她，那些門檻全被拆到了。她就這麼慢悠悠地往——推行，伴著空曠過道上傳得——遠——車輪滾動聲，思考補救——辦法。
皇宮外面，九辭要出售的人有些多，動作就沒辦法隱秘，許多妖都發現了他——行為——個個便開始爭先恐後出售，生怕貨物砸在了自己手里。
但是，商鋪的妖也不傻，明知道賣不出去，又怎麼會收購那些人。賣方只好不停地降價，然而，人族的價格越來越低，卻始終沒有妖族願意購買。
恐慌蔓延了整個皇城，妖怪們哭泣怒罵——聲音不絕于耳，要不是「兩文店」——打手厲害，恐怕店鋪早就被憤怒——妖族拆毀，就連店主，也要被生吞活剝，以消——頭之恨。
洞主們坐不住了，他們才是買了——多人族的，——今吃又舍不得吃——太貴了，感覺自己吃——不是人，是金山。賣又賣不出去，每天看著養海儀的莊——，表情萬分痛苦。
這個時候，皇宮那邊發出消息，聖女有辦法，能讓大家挽回——些損失。
在這場股市中傾家蕩產——妖︰「！！！」
洞主們︰「快！備車！我要——宮！」
誰也不知道他們討論了什麼，出來後，洞主們——神態輕松了許多。而妖族聖女，也出了宮，駕車來到「兩文店」外。
妖僕上——遞了拜帖，不——會兒，店鋪一直沒現在妖——店主，就出來了。
居然還挺年輕。
九曦看到對方第——眼，想法就是這個。
她還以為能干得出那種喪盡天良事——人，會是個陰沉老男人。
和九曦一起來的豪豬洞主，就沒她那麼淡定了。想到自己虧的錢，恨不得吃了他——肉，喝了他——血。幾日幾夜沒睡，蔓著紅絲——雙眼惡狠狠地盯著店主，目光冰冷，眼底翻涌著暴虐狠戾。
店主站得遠遠——就拱起了手，笑容平和，似乎對自己危險的處境沒有任何感覺。「稀客，殿下和大王居然來我這小小鹽鋪。」
豪豬洞主「哼」了——聲，店主的笑容依舊不減，轉身將二妖領了——去。九曦坐在輪椅上，快要——店時，隱約嗅到了空氣中的桃花甜香。
九曦若有所思地看向店主的臉，仔細盯著，確實能發現淺淺——層脂粉痕跡，將他襯得氣豐色艷——
個大男妖還涂脂抹粉？
不過，九曦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對此反感，似乎對這位剛見第一面的店主頗有好感。
約莫是對方夠聰敏，也夠狠吧。九曦承認，她就是欣賞這樣的性格——
路被帶到鹽鋪後邊——待客廳里，九曦眼尾——掃，這廳房朝南，采光甚好，廳內窗明幾淨，還擺有幾盆女敕綠盆栽。
看上去很干淨利落。
店主拉開櫃門，整個櫃——瓖進了牆中，隔板上擺滿了小零食、茶餅和乳精。「喝什麼？白水？茶？女乃？」
「少獻殷勤，你還能不知道我們來的目的？」豪豬洞主開口就是斥責︰「卑鄙無恥的家伙，快將我們的鹽還回來！」
店主笑容依舊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帶刺︰「這就算獻殷勤了？那你以前過得可真苦。」
「你！」
「行了。朱洞主。」九曦開口制止了這樣無意義——爭吵。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輪椅上，說話細聲細氣，精美華麗——長裙將癱瘓的下半身遮蓋，同時遮去——，還有她以——極其喜歡露出來的瓷白小腳。
「店主，冒昧打擾是我們無禮，但是，關于鹽——事情，你需要給其他妖——個交代。因為你，許多人已經瀕臨破產，窮困潦倒到想要自盡了。」
盡管九曦措辭比較客氣，也改不了她是想要讓店主將別的妖——破產風險擔下來。
這引得豪豬洞主頻頻側目。
這和來之——說好——不——樣啊，他們那時候不是決定過來就直接打殘店主，逼他把錢交出來嗎？二十個洞主正在暗處待命呢，怎麼變卦了？變成和對方好聲好氣商量了？
聖女該不會喜歡上那小白臉了吧？
店主當然不會那麼簡單就松口，「這些錢又不是我偷來搶來的，我光明正大用經商手段獲取——財物，他們破產是他們沒用，我為什麼要負責。」
聖女眼底浮現出贊同之色，稀碎如金沙，只一眨眼，便被眼波斂去。「你做——太絕了，因為這事，你把皇族，以及所有洞主都招惹了，就不怕事後報復？」
「什麼？他們還有精力來報復我？不想想以後給下屬——薪水要從哪里找？不想想自己——家的吃喝？」店主一副詫異之色，直讓豪豬洞主想要——拳砸爛他——臉。
太賤了，就連對他初始好感不錯——聖女，此時也是眼皮一跳，「你不吃敬酒，那就只能吃罰酒了。」
「誒！——！」店主伸出手，臉上是吊兒郎當地笑，「我也沒說我不收拾爛攤——嘛！」
妖族聖女停下了手勢，透亮的金眸凝視著店主。
「但是，你們也別想太佔我便宜，按原來沒漲時候——市價，把你們的海儀都賣給我，我出錢，你們給人。」
豪豬洞主︰「按原來的市價？你這是搶錢啊！」
店主笑吟吟︰「對啊，我就是搶錢，你們愛賣不賣。也不過是我沒了命，你們沒了錢，沒什麼大不了。」
豪豬洞主狠狠「呸」了——下，「你這賤命，也好意思跟我們的錢相提並論。還想用你——命來陪我們的錢？做夢！」
「我當然好意思。」店主攤了攤手，「你們自己決定吧，要錢還是要我——命。對了，別想著殺了我自己找錢，我敢干出這樣惹眾怒——事情，自然留有後手，你們可以賭——賭，殺了我後，能不能把錢補回來。」
店主望著他們，笑得——暢快，可是，相對應——，妖族聖女和豪豬洞主的臉色，就不怎麼好了。
想著現在少了——半——國庫，聖女咬了咬舌尖，當機立斷︰「原來的市價不行，太虧了。要麼——千兩銀子——個，要麼我們一拍兩散！」
店主沉吟片刻，「好。」
「行，到時候我們會把人送到皇城外，就在城門口不遠，你準備好銀子還有清點的妖。」
豪豬洞主驚叫︰「聖女！」
他們花上萬兩銀子買回來的海儀，就只賣——千兩？
聖女沒好氣地白了他——眼，「你看現在整個妖族，誰還有錢，有——思，去承擔你們的——部分損失。難道真——殺了那些人？三十萬——人，你不嫌手累，我還嫌浪費時間。」——
重要——是，沒幾天，國庫就要給官員們發工資了啊！不想辦法弄些錢，難道指望官員們一個個為愛發電，不要工資也願意干活？
豪豬洞主笑容訕訕，——里卻也松了——口氣。
他真怕聖女年輕氣盛，不願意同意。他們本來就不指望真——能把所有錢找回來，——壞的打算就是殺了那個店主出口氣，——今對方願意花錢買人，真是再穩妥不過了。
既然談妥了，各家就開始把買回來的人都送去皇城外——空曠地帶，沒有——個人被他們留在家中。這些妖族都怕了，什麼寵物，什麼口月復之欲，都比不過實實在在的錢。
鹽鋪的店員——個個去清點，總計出二十九萬四百二十二人，按照一千兩銀子——個人——店主嫌麻煩，把海儀和人畜都按照這個價格算。按照這個算法，他需要付出二億九千零四百二十二萬兩銀子。
「你說什麼？」妖族聖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要打欠條？」
她臉上露出不愉，「店主，你這就有些得寸進尺了。別以為我們沒查到，——後那十萬零四人，是你——手筆，你完全能夠出得起這個錢。」
店主卻是閉了閉眼，比起之——混不吝——強硬，——今別有——番示弱的嬌柔，「殿下，我這也是不得已，把錢一口氣還完，大王們豈不是有——情騰出手收拾我了？我先打欠條，每個月還——部分，我欠著他們的銀子，我才能活。」
這倒是……
妖族聖女莞爾，「你這麼膽大包天，也會怕？」
店主坦坦蕩蕩︰「會啊，我怕死。」
這要是別的妖，九曦管他去死。但是，面前這位，或許是正巧對她胃口了，九曦看他看得極其順眼，就耐——地問︰「打欠條不是不行，但是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妖品，不怕你中途偷跑呢？」
那店主定——地看著九曦，冷不丁道︰「聖女殿下您給我做擔保——何？」
「我？」
「對。由皇室出面作為擔保，那些洞主們也能放心，不怕我跑路。至于我，我敢跑嗎？我又能跑去哪里？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以一些妖——嗅覺，也能把我逮回來，不是嗎？」
聖女沒有立刻答應。兩億多——欠款，萬——出了差錯，就是皇室也受不住洞主們——怒火。
店主︰「利息按本金——十倍計算，我就想花錢買個平安，而且，有欠條在，你們也得護著我，不讓我出事，不是嗎？」
靈光——閃而過，妖族聖女猛然醒悟︰「這才是你得罪他們的目的！」
這年頭，欠錢的不——是大爺，但是欠了兩億——，——是祖宗！誰敢對店主發難，害他沒辦法還錢，其他洞主就能生撕了對方。而有諸位洞主護航，他要做什麼生意，絕對是一路綠燈，誰也不敢去給他添堵。
店主笑而不語，似乎是默認了。
妖族聖女琢磨了——下十倍——利息，——動了，「好，皇室為你擔保。」
店主笑容燦爛，還給九曦拿了——袋零食，「聖女殿下，您真是個好妖，這是我自制的——種名為薯片——零食，送給您。」
九曦矜持地點了點頭，「謝謝。」她的婢女從店主手里接過了滲出些許油脂——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