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刀光一閃而——, 阿拉塔狼狽地彎弓搭箭,「叮」地一聲輕響,金屬箭頭與刀面踫撞, 微弱的阻力後, 刀刃勢如破竹般削來,阿拉塔卻忽然想起來那個在妖族攻過來時,不慌不忙拉弓的青年——他的氣定神閑,他的平和與冷靜,就好像刀斧加身也——法令他膽怯。那是一個見慣了鮮血與尸體,高高坐在王位上的人。
他的經歷使他胸有成竹,他的膽氣使他不認為自己會失敗。
——我也——!
同樣是使弓箭, 同樣被稱為神射手,阿拉塔心中早就暗暗與李二較勁了。
他能做到,我也——!做不到, 大不了就是個死!
阿拉塔不去管隊友的驚呼, 凝神以待,螳螂妖的刀鋒還未削至, 刀氣卻先在她的胸膛處拉開了一道二十公分的傷口,刀光刺眼, 阿拉塔眯起眼楮, 被割開的發帶晃悠悠飄落,滿頭長發四散開來。
就是現在!
阿拉塔松開了拉滿的弓,駭人電光飛射而出,撕裂了颯涼秋風。
她的隊友呆呆地張開嘴巴, 圍觀的人群睜大了雙眼,交談的人錯愕地停下了話語,高達七尺的螳螂妖, 竟然被一箭爆頭。
但是,同時,螳螂的兩根前肢也連刺了阿拉塔的胸部與月復部,銳利的尖鋒染有一抹血光,純粹的血紅在人心上抹上一層陰影。
阿拉塔恍惚間好像听到了草原上縱馬時的馬鈐聲,悠遠得似有若無,細細碎碎敲打著回憶,宛若一首催眠曲。
我……大概是要死了。
阿拉塔的眼皮越來越重,唇角卻是驕傲地翹起。她努力地把頭別過去,想去看一眼那位被稱為李廣再世的神射手,烏發銀甲,湛然若神人。
想跟他說——
瞧,我做到了!我的箭術不比——差!
「快快快!她還有氣!」
「小姑娘好樣的,堅持住!」
「別擔心,不要以為人被傷到要害會立刻死亡,除非是像你對那妖怪一樣一箭爆頭,不然,哪怕是箭射中咽喉,——也要先倒地抽搐,等到失血——多才會——肢冰涼,陷入昏迷中死去,——現在還有救,別胡思亂想,——如果自己都放棄了,才是真的沒救了。」
阿拉塔——覺一樣散發著藥物清香的布料塞進了她口中,防止她的牙齒咬到舌頭,周身似乎被慢慢推進去什麼東西——應該是她看到過的,用在其他傷者身上的金色大長針。一股熱流似乎被∣操控著,一寸寸撫慰她僵硬的——肢。阿拉塔直勾勾望著天邊漂浮的白雲,——受著慢慢恢復的身體,心跳一聲快——一聲。
她……不用死了?
剎那間,瞳孔陡然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意志,璀璨如天際燦爛的金烏。
華佗欣慰地捋了捋胡子,「好,有活下去的想法——好,這樣能好得更快些。」
很快,阿拉塔就站了起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用視線去尋李二,想知道他對這一戰的看法,更想……在大比結束後,向他約戰,比試一番箭術。
這一看,心差點碎了。
李二似乎完全沒去看她的戰斗,微微側頭和他身旁的紅衣少年聊天,雙眼彎笑,隔開了很遠的距離,阿拉塔連一點動靜都听不到,更不清楚他們究竟談了什麼,讓他樂得都找不著北了。
阿拉塔忽然煩躁起來,有心想去問問李二到底注沒注意到她——後那一箭。她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覺得也不算濃郁,大大方方地走了——去,喊︰「李二!」
李世——扭過頭,當發現是阿拉塔時,臉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這位娘子,可是有事?」說完後,他又加了一句,「方才那一箭真俊,原來娘子也是習箭善箭之人。」
阿拉塔高度緊繃的身體緩緩放松,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發,她笑出兩排潔白的瓷牙,「——原來有看到啊。」
李世——不假思索,「自然要看的,畢竟是人族大事。」
阿拉塔臉色一變,月兌口而出︰「那豈不是……」
李世——︰「什麼?」
阿拉塔望著他茫然的臉色,如——說得完整那一句「那豈不是說,如果不是人族大事,——就不會關注」,這也太令人難堪了。「沒事。」察覺到不少人看向了這邊,阿拉塔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大聲得仿佛在掩蓋什麼,「等到大比結束,我想挑戰——的射技,和——單獨比一場。」
「唔,有勞娘子看重了。」李二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文靜柔和,完全不像一個武將,他有禮有節,語氣卻是不打算接受第二種決定,「我要和我們小隊長離開皇城,恐怕不能與娘子比斗了。」
阿拉塔瞧向他口中的「小隊長」,少年稚女敕,紅衣艷如火,比起一位戰士,倒不如說是韶華年——倚著欄桿,笑飲春風的公子哥。
更別說,他幾乎沒怎麼出手,看上去也不像個能打的。
阿拉塔反射性就蹙了眉,「——要和他走?他有——本事,值得——去追隨?」
听到質問,李世——輕笑了聲,「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本事。」他來得遲,沒親眼見到少年輝煌張揚的——去,做的那些放肆的事,但是……
「跟著他,才不枉此生。」
李世——想的是他和林稚水剛才在商討的事,說的也是指這事,然而阿拉塔並不知道。
「我知道了。」阿拉塔懷著微妙的復雜心態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返回來,「祝——如願以償。」
李世——含笑點頭,「來日若有機會,或許我們能夠比斗一場,文——第一,武無第二,驟時且看看,誰的弓——快,箭最準!」
被他的豪氣所——染,阿拉塔會心一笑,「好!不——我要回草原啦,——有時間去草原,我請你和這位小弟弟騎草原上——烈的馬,喝——好喝的馬女乃!」
等人走後,李世——繼續興高采烈地和林稚水在談論,當然,嘴上說的是一回事誤導妖族,神識沉進文字世界——,卻又是談論著另外一回事。
「說好的,到時候我要領五千的兵!有這五千,妖族皇城我也破給——看!」
阮小七不甘示弱,「我……唔,軍師要五萬!我們梁山得擺陣,人少可不。那妖族皇城,必然是我們先破!」
劉秀矜持地彎了彎嘴角,「我要兩萬就夠了。」
林稚水掰著手指頭數了一下,「十萬秦兵,五千,五萬,兩萬,那還有兩萬五,我們這邊還有誰能領兵打仗——啊,對了,郭大俠要試試嗎?」
郭靖回憶了一遍自己爛熟于心的《武穆遺書》內容,點頭道︰「好。」頓了頓,又嚴肅地說︰「義不容辭。」
始皇帝忽然說話︰「——也領五千。」
林稚水一懵,「我沒打——仗啊。」他還準備和其他幾位武林高手,組成斬首隊,單獨出擊來著。
始皇帝︰「所以,——五千練手。」
「可是……」
始皇帝︰「——怕甚,第一場戰斗,底下的兵死了還能再復活,多少將領想要這樣的練手方式。」
林稚水︰「我的陛下,這還有其他幾路兵馬消耗的靈氣呢。死了復活也要靈氣,我萬一撐不住了,導致他們突然全回歸了小世界,妖族豈不是能直入人族月復地了?」
這也太坑人族了。
林稚水一向是自己決定自己沖,喜歡玩刀尖上跳舞,自己的命是自己的,——所謂險不險,可這回事關整個人族,他總不能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吧。
陛下一語道破︰「他們要那麼多兵馬,就是只想當正常的士卒使,不必為其他幾路準備復活。」
這樣子,靈氣的輸送就有很大的松彈空間了。
林稚水一咬牙,「那我試試。」
嬴政「嗯」了一聲,再沒听見他說話了。
李世——見林稚水一副腦殼疼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領兵打仗沒有——想的那麼難。」
少年瞬間支楞起來了,「太宗陛下教教我!」
這位年輕時被封為天策上將,打出赫赫戰功的皇帝,一本正經地說︰「——到時候只需要帶著他們往前沖就——了,很簡單的。」
林稚水︰「……」
劉秀︰「對,要‘跟我沖’,而不是‘——我沖’,我當初打王莽,就是沖最前面。」
林稚水︰「……」
吳用︰「——還可以學會幾種陣法,然後結交一些厲害的兄弟,讓他們當將軍,大軍壓——去就。」
林稚水︰「……」
郭靖︰「我這——有《武穆遺書》,林兄弟要不要看看?」
除了厚道的郭大俠,前面三個都在逗他!
林稚水抽了抽嘴角,「我謝謝——們啊。」
好吧,被這麼一開玩笑,心情確實沒之前那麼緊繃了。
陛下的聲音突然出現︰「林稚水。」開的是單獨的通道,其他人都沒有听見。
林稚水下意識地︰「陛下放心,我到時候一定會好好打那一場仗,不——您丟人。」
嬴政︰「……朕並非是這個意思。」
「誒?」
嬴政難得的緩了語氣,「——不必思慮太多,有朕——壓陣,若是輸了,由朕來替你指揮。」
「朕在這——,——放心去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