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小衣此次升舍試落選了, 她也不氣餒,靠自——的數算能力,找了一家店給人做賬房, 邊攢錢邊學習。
舊書已經看完了, 她領到這個月的工錢後,攥著錢袋去了書坊。
那里的老板與她熟識,低著頭一邊記賬,一邊問︰「林——寫了一——新書,你——買嗎?」
莊小衣大喜︰「可是林稚水林——?」
「是他。不過,新書是你從不看的話——……」
莊小衣驚喜的表情慢慢退去。
她不喜歡閑書話——,更喜歡看有教育意義的故事。
可……這是林公子寫的書……
莊小衣因著名落孫山, 對于素未謀面的升舍試第一名有著極大的崇拜。她咬了咬下唇,「給我拿一——!」
……
松鶴居作為皇城知名的酒樓,每到飯——, 皆是賓客滿座。
一層——中央搭了一座台子, 只比地板高了一臂,松鶴居特意請——的說書人每日午時便在這兒開講, 給用飯的客人們帶——娛樂。
一桌、一扇、一醒木,听那「啪嗒」一響, 說書人聲音洪亮︰「今日, 小老兒給諸位客官講一講這唐太宗李世民還是秦王時候的故事……」
有食客從他繡著流雲花紋的袖口往里模,模出——枚碎銀子,扔到說書人桌上,打斷了他的話︰「秦王李世民有什麼好說的, 他年輕的事情不都記在史書里了嗎?老先——,講——別的吧。」
若是往常時候,說書人得了賞錢, 也就隨了客人的意願,但今天他卻——秘一笑︰「客官不知,今日小老兒——講的是林稚水林公子的新書。」
那食客只是微微怔了片刻,回過——後,就發現自——已經掉——了一聲聲交談中。
「林公子的新書?怎麼不寫秦朝那——了?還是老先——您看錯了,不是秦王李世民,是秦皇政?」
「林公子可威風了,昨日在書院門口出的算題,將一大票學子難住,听說還有一些去問了教課的先——,就連先——也回答不出——呢。他寫的新書,我一定——听听。」
「就听這個!他寫的秦朝,我那天晚上就听得——痴——醉,真想鑽——他腦子里看後續,這新書,也必然不差。」
其他人也跟著第一位食客扔錢,高聲嚷嚷︰「老先——,就這個,給我們講一講林公子的新書!」
而那第一位丟錢的食客,听聞是林稚水的新書,也是面露期待之色。
「好 !小老兒就獻丑了——話說,唐太宗李世民……」
說書人醒木一拍,娓娓道——的,就是一個精彩世界,听眾——痴似醉,樓中漸漸沒了其他雜聲。
窗外的藍天逐漸變成了玫瑰色,酒樓里已沒——個人了,掌櫃的借著黃昏那縷余光,啪嗒嗒地打算盤。
算完今天的賬後,他皺著眉問自——的賬房兼大兒子,「今天的收入怎麼比往常差了那麼多?少了至少一二貫。」
大兒子——在專心致志往自——雙手涂抹雪鹽那般白的動物油脂護手,沒听到自——親爹的話。
掌櫃的看著他埋頭臭——的模樣,氣不打一處——,拾起一支沒墨的毛筆就往他背上扔過去,大兒子一哆嗦,挖出——的油脂掉到了大腿上。
他略帶惶恐地轉頭,「爹……」
他爹沒好氣地問︰「今天的賬是怎麼回事?」
大兒子︰「因為今天說書的先——講了個新故事,太好听了,客人听得入迷,兩個時辰都沒走一個人。」
吃飯的高峰期卻只有一輪顧客,賺的錢能不比往常少嗎?
掌櫃的十——驚奇︰「什麼新故事,居然能有這麼大的誘惑力?」
「是唐太宗回到自——少年時的故事。」
「由林稚水寫的,你真的應該去看看。」剛從松鶴居里吃完飯回——的客人,熱情地安利給自——的朋友,「他寫得特別好,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當武者的朋友一邊舉著石頭鍛煉臂力,一邊喘著粗氣回答︰「不看,那林稚水寫的東西都娘們唧唧的,大好男兒回到秦朝,居然不去從軍,去做什麼國師,招搖撞騙,丟咱們男人的臉。」
客人並不覺得有什麼書是非——男女看的,卻也不想跟朋友為了這個爭論,笑道︰「那你這回可是猜錯了,還真是你愛看的,里面的主人公能騎馬,會射箭,——能領兵打仗,退有個人勇武,里邊許多人物都會武功,還修煉了一——名為內力的東西,練了輕功能使人一躍三丈呢。」
他的武者朋友耳朵一動,「真的?那我可——看看了。」
看完前面八卷後,朋友意猶未盡︰「拳拳到肉,這才是男人該看的!老伙計,後面的呢,只給我看一半,你不厚道啊。」
「你以為我不想看?剩下那一半在原主人手里呢,你手上那——卷還是我去借的。」
「借的?」
「對,我跑了三家書坊,都說賣完了。」
這武者被後半部——勾得心癢癢,哪怕是知道書坊里沒有存貨,還是抱著僥幸心理跑到了——近的坊中,——好撞見一群人圍著坊主在——中間,七嘴八舌,問得他似乎暈頭轉向,臉都被熱紅了。
「坊主,什麼時候能再印一批出——?」
「世界上真的有內功和四大奇書嗎?」
「代天擇主,好霸氣啊,就是怎麼是一群出家人——做這事,我還以為出家人都無欲無求,斷絕紅塵呢。」
「坊主你看了後半部——了嗎,我當時只搶了前面部——,那秦王李世民他重傷掉河後,會怎麼樣啊,四十八路軍馬追殺,根——就是——局了!」
「你們問我,我也不知道啊,這該去問作者!」
坊主應付完一個又一個客人,武者看他嘴唇一動一動的,真懷疑他會不會腦子一時沒回——,月兌口而出「救命」二字。
終于清靜後,坊主大口悶下一碗水,回頭就見到武者站在門口,穿著一身便于跑動的勁裝。「你——晚了,書賣完了。」
他說這話時,根——就沒考慮過今天——書坊的客人,還有第二——選擇——剛開始時還問過兩句,後——他已經習慣了見人——就直接扔出一句︰「林稚水的新書在那邊架子上,一卷一百文,——買全套是十五卷,共一千五百文。」從——沒有一次收獲客人疑惑的目光。
武者皺著眉頭,忽然看到坊主桌上還放著一——精裝版,印刷出——的全套書,眼珠一轉,搶了書就跑。
坊主似乎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光天化日下搶劫,愣在原地。
門外丟——一個錢袋子,還有一句話,「坊主見諒,這里面是值兩千文青銅錢的銀子,書我借走了,看完後我再給你還回——!錢是租金!」
「誰稀罕你的租金!」坊主反應過——,急忙追出去,然而人已經不見了。他用力一跺腳,「哎呀,小畜——,我自——還沒看完呢!」
也有人對此表達了不屑,「什麼?秦王李世民?那個殺兄逼父奪取皇位,違背人倫的劊子手?看他當主人公的話——,也不嫌棄髒了眼楮。」
「哎呀,你看了就知道了,這——書里把太宗寫得極有魅力,看完後我依然不喜歡他玄武門的事情,但是,對于追隨他的人,他的確稱得上是一位好主上。」
「呵。」說話的人不以為然,「我學的可是儒家,那李世民就是大奸大惡,毫無底線的惡棍,我絕不會為他說話的。」
……
「你還好嗎?」朋友給他遞上又一張帕子。
「不……我一——都不好!」那人用帕子抹著泛紅的眼角,「李……太宗皇帝為什麼能那麼慘!辛辛苦苦打仗,平定洛陽後,當爹的還拖後腿,讓自——妃子們去洛陽挑寶貝,那些妃子還私底下向太宗——寶貝,為親屬求官職,被太宗嚴厲拒絕,才因此記恨上太宗——不是因為這事,那尹德妃的父親會敢派人將杜——晦打一頓,還打斷了一根手指嗎?房謀杜斷,那杜——晦可是太宗心月復啊!此女還顛倒黑白,吹枕頭風,說是杜——晦欺負她爹,讓太宗皇帝被高祖皇帝訓斥。」
「太不公平了,高祖皇帝既為了太宗的軍事能力用他去打大唐應付不了的敵人,打完之後給的獎賞居然是區區一座宮殿,還是郊外的宮殿,‘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之西,其牆宇宮闕之制,——之紫極,尚為卑小’,一座卑小的宮殿,賞給浴血奮戰的將軍?誰能忍得住這口氣啊!」
「李建成——掛帥,高祖皇帝轉頭就讓他當了陝東道大行台及山東道行軍元帥,可是,那是太宗皇帝拼——拼活掙——的兵權,他才是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啊!轉頭就——將這股勢力讓給兄長,偏心,太偏心了!」
那人邊哭邊說,說著說著打起嗝——,友人不得不幫他拍後背,給他倒上一大碗的清水,看他喝下去後,才揶揄道︰「你之前不是說你絕不為太宗皇帝說話嗎?」
那人沉默片刻,淚眼朦朧地望著黃昏——後一縷光灑在大地上,通紅的燒雲也比不過他眼眶的腫紅,「這不一樣。」
「你不知道……」他嗚嗚咽咽,「我在家里,也是被打壓的那個。不管我做得有多好,都比不過我那個嫡長子哥哥。」
哦,這是不小心共情,——同身受了。
「而且,都怪林稚水,他……嗚……他寫的李世民委屈的——受太真實了,我……我控制不住眼淚……」
友人拍著他後背,遲疑地安慰︰「這……你想想,這只是一——小說而已,或許林稚水有所夸大呢?」
那人拉下臉上的帕子,露出紅彤彤的兔子眼,「我剛才說的,都是能在史書里找到記載的事情。」
「……」友人,「啊……這……」
林稚水下課後,抽時間去晃了一圈皇城的書坊,確定新書大賣特賣後,才心滿意足地往齋舍走。
「希望我實驗的結——能——我所願。」他對著文字世界里的人說,「關于人氣和……」
少年突然不說話了。
在他房間里,俊——無儔的青年——用他修長的十指,慢條斯理地翻看李世民同人原稿,月色在他身上的銀甲潺湲,平添一股蒼涼。
那是兩世為人的孤獨。
——出——的樣子,是天策上將,不是秦王李世民,也不是太宗皇帝。
听到動靜,青年抬起眼,挑眉一笑,卻又是作弄人的壞心,「怎麼,沒想到我會那麼快出——?」——
乎是立刻讓人想起他調笑魏徵,想看黑臉御史破功那句︰人言徵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
林稚水︰「二二二——」
阮小七︰「二哥?」
白玉堂︰「二郎?」
林稚水月兌口而出︰「二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