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終于應付完狂熱的同窗們後, 林稚水已經是饑腸轆轆，和陸嘉吉——合計，決——去感受——下全國——大書院的食堂, 據說為了照顧讀書人, 飯菜味道和酒樓的沒有多大區別。
路上，陸嘉吉調侃︰「古有看殺衛玠，今有集鬧稚水，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林稚水咧了咧嘴，有些無可奈何。「你就貧吧，我剛才差——出不來。」
說好的文人相輕呢？看他當——周圍被堵得水泄不通，哪里「相輕」了——字——句, 嘈雜得很，問難題的，問小說的, 問閱讀理解的都有。幸好數堂的人當機立斷, 用硬木板大聲敲桌子，才讓狂熱的人群冷靜了下來。
其實大部分人是被那瘋狂的氛圍影響了, 反應過來後，——個個羞愧難當, 以袖遮面離開了原地, 這才騰出不少空來。再有林稚水好言相勸，這里是書院門——，不能堵著門，往後三年的學長呢, 才讓剩下的人也依依不舍離開。
問小說的人，其中——個還扯了嗓子︰「林師弟，三年呢, ——要記得寫秦朝啊，兩日——回，或者三五日——回，我都等得起！」
林稚水立刻被這深——厚誼感動到了，「下次——！」
回過——來就瞧見數堂的人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林師弟有沒有意願加入我們數堂！」
很好，這邊還有——群沒處理完的。
林稚水︰「我才剛來書院，什麼也不了解……」
數堂的人瞅了瞅林稚水——不太熱衷的神——，吞掉嘴里熱心的「有什麼不了解的？我們幫你啊」，轉而︰「有理，林師弟你慢慢了解，什麼——候——加入了，隨便拉——個數堂的同窗說——聲，——切有我們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林稚水道了聲好，從這——位師兄師姐手里接過來漆金棋盒，「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林師弟，我們這——有個不——文的規——，破了題的人，要留下新的題目，讓後來人去解題。」
「啊，好。」林稚水拿起筆，在空白紙上寫了——道數題。
如果，五與三加等于二十八，九與——加等于八百——，八與六加等于二百——十四，五與四加等于十九，那麼，七與三相加是多少？
「這是我出的題，需要把答案留下來嗎？」
數堂的人忙道︰「不用！我們也——解解看！」
林稚水走遠——，听到身後隱躍的嘀咕聲——
「我看看，林師弟留了什麼題……」
「希望不要太難。」
「哎哎哎，別搶，讀書人有你這麼躁的嗎！」
「這……這題……」
「這也太難了吧，我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今晚又得熬夜——答案了，我的——發——近掉得——別多！」
「誰叫你總喜歡夜深人靜的——候琢磨數算了，該！」
「快快快，貼上去，就說——數考第——，林稚水林師弟親——出題，在他眼中輕而易舉能寫出來的題，有多少人能夠破解？」
「啊？」
「啊什麼啊！快去！」
林稚水沒有太把這當回事，和陸嘉吉吃過飯後，回去繼續寫李世民的同人。
————差——就能收尾了。
然後，第二天林稚水就發現——己惹事了。
雲翼書院三個年級總共九百人，開學第——天，竟有——十九人請病假。林稚水那個班，就有著其中兩人。
還有——個——暈臉紅，走路都不太穩的同窗，撐著病體過來上課，——堂課下來，喝了五次水。
第六次——，教課的先生暴躁地——巴掌拍在了講桌上，「宋肥！」他連名帶姓地喊那名學子，「不——上我的課就不要上了！」
林稚水抬眼看過去，能看到教課先生震得通紅的手掌。
就排在他前面的兩個座位，高高瘦瘦的青年站起來——，還晃了——下，略帶局促地扯了扯衣角上的補丁，「對不起，先生。」他的嗓音帶著生病——有的沙啞和虛浮無——，「我太渴了，我有些發熱……」
他擋住了林稚水觀察教課先生表——的視野，林稚水——能听到那先生語氣似乎緩和了——些，「既是如此，我給你批個假，你去尋‘仁心堂’的大夫看——看。」
仁心堂是書院里的建築，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校醫所。
名為宋肥的青年卻慌了，寬大的不合身衣袍不慎掃到毛筆，啪嗒滾落地面，極為倒霉的斷——兩截，「求先生讓學生繼續听課，學生不喝水了！」
教課先生不解︰「你身體不爽利，回去休息——下，也能好得快——些，怎麼好像我做了壞事——樣？」
然而宋肥堅持不請假，先生也無可奈何，——能叮囑他，如果實在撐不下去了，——要去看大夫。
宋肥連連答應，轉——，林稚水卻在亭子里意外听到他和——己友人蔫蔫的話語︰「哪能休息啊，少听——堂課，那就是落後了別人，我又不是富家大少爺，敢隨意請假，反正沐休的日子可以專程請外邊的先生來面對面教導，把不理解的地方補回去。」
宋肥的友人發出了同樣的感慨︰「是啊，畢竟，書院給我們發的月例，買書買紙筆就花了不少了，哪里有錢請先生——我去看了——圈，你猜怎麼著，告假的人——乎都是家里小有資產的。」
兩人說著說著，就看到了不遠處沒有——意躲藏起來的林稚水，——語塞，雙方睜著眼楮對視了兩三息。
林稚水借著陽光的燦爛，沖他們露了——個帶著溫度的友好微笑︰「二位學友，听你們說的……有很多人請假嗎？」
宋肥和友人對視——眼，「林兄不知道？」
「嗯？我該知道什麼？」
隨即，林稚水就從二人繪聲繪色的講解中，知道了前因後果。
他出的那個題目引來了不少人，數堂的人還直說他就是出題人，引來不少學子，有崇拜他的，有不服——挑戰他的，還有就是單純喜歡數學，——試——試的，就連楚齋——都驚動了。
然而這——代的人哪里見過這樣的數字推理題，——頂都快撓禿了也沒人能——出來。其中有些人不破題就不肯離開，非要——出來不可，還有——部分人看著他們聚精會神堅持的模樣，拉不下臉承認——己做不出來，也在書院門——硬撐了——個晚上，所以今天才有那麼多人請假，都是體弱，受涼後身體發熱，才不得已而為之。
這事——傳出去後，在皇城里掀起了不小的熱潮，哪怕到了晚上下課後，林稚水走在皇城大街上，都能听到三三兩兩的人討論。
他到了明博府上——，這位縱橫家名士正在和友人玩六博棋，收到管家報告林稚水來的消息，立刻將人叫進來，笑問︰「要不要和我來——場博弈？」
林稚水︰「不啦，明早還得繼續學業呢，我新得了——副棋子，留著也無甚用處，明大家應當是喜歡下棋的，放在你這——才不會明珠蒙塵。」
同——，也是為了感謝他當初忽悠妖族太子的舉動。
「棋？」明博十分有興趣，也沒多——，「那就多謝林小兄弟了。」
示意管家將禮物帶走——當著客人的面拆禮物，在華夏是——失禮的——為。
禮物收了，明博——起來今天听到的趣事，眉——微揚，「听說你才來書院，就搞出來——個大動靜啊？」
林稚水瞧出他調笑的意味，裝作無奈的樣子︰「我也沒——到，他們居然這麼有好勝心，能為了——道題執拗整晚。」說完，又忍不住笑了︰「不過，這樣也很好。」
有好勝心，就能去往更高的地方，鑽研更多的難題，在妖族勢大的——候，才可以出現更龐大的英才團體。
明博輕咳——聲，「有個事——你看看方不方便回答？」
「您請說。」
「就……你的秦朝如今寫了多少回了？如果有新稿，能不能給我看——眼？」
「……」
林稚水發出了‘咕咕咕’的轉移話題聲音，「我這里有新書，準備明日拿去印出來。」
新書？
明博隨即追問︰「什麼樣的新書？和上——本差不多嗎？」
「不算，上——本是穿越，這——本，我稱其為‘重生’，——人公從中年回到少年——，讓——己的人生過得更好，遺憾能夠補全，榮耀能夠更光彩。對了，是寫完了全本的。」
明博立刻離開了原地。
引來友人的側目，心里嘀咕著看來明博是真的很喜歡林稚水的書，要知道他在下棋的——候，哪怕是皇帝來了，都沒辦法讓他離開博弈的地方半步。
而明博激動地走向林稚水，「快，手稿拿出來我看看！」
林稚水︰「沒帶在身上，明日我再送過來。」
明博——好遺憾地嘆了——氣，又問︰「你發書的——候，可需要我去幫你推廣？」
有——位名士站台，哪怕是不感興趣的人，也會給面子，買回去看個——兩頁。
林稚水拒絕了他。
「我不需要名人來推廣。」少年驕傲地說︰「我——己就是名人。」
棋局旁邊，友人的表——就像見鬼了——樣。
等到人走後，他沒忍住對明博說︰「這小子很狂啊。」
半晌，沒听見聲音，友人抬起眼，就看見明博站在燈火通明的地方，遠遠望著他，那張臉上是滿滿的意味深長︰「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
明博笑了——下，「我賭——洛陽紙貴之景，會重現。」
友人詫異︰「你對他那麼有信心？你準備私底下插手？」
「不，我不插手。但我也確實很有信心。」盡管他——個字的新稿都沒有看過。
明博側——，看向管家，「對了，把棋拿過來，我看看那小子給我送了什麼禮物。」
之前看到漆金盒——，明博就猜到了里面的棋子不——般，真的見著後，縱然是以明博的眼界，也——失了聲。
白玉與琥珀打磨出來的棋子，光潤圓潔，在愛棋人眼里，是——好的春∣藥。
明博愛不釋手把玩片刻後，才戀戀不舍地放了回去，轉——對友人笑道︰「真是個好小子，年少輕狂卻又不失本心，為人記仇也記恩。」
讓他欣喜的，不是這副棋的價值，而是林稚水的心意。如果他是個鐵石心腸的白眼狼，有再大的能——，明博也無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