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先去買了新衣服, 又去客棧開了一間房，把全身上下洗了——干干淨淨。
再好好睡——兩三——時辰，一覺睡到下午, 再吃點東西, 林稚水也不等了，買了一匹好馬，就往家里去。
出城前，林稚水突然听到街邊有人叫賣，「賣蜜餞噢，便宜賣，一斤一文！一石一錢！」
林稚水停住腳步。
一斤蜜餞, 粗略算，——有三四十顆。
「老伯，給我稱兩斤！」
老伯放下擔——, 樂呵呵地拿了油紙袋兒抓了兩斤蜜餞給林稚水, 「小哥，拿好咯, 上好的蜜餞，特別甜！」又非常熱情地拿了一顆, 「來, 你試試，不甜可——不買！」
林稚水嚼著那顆蜜餞，用蜂蜜腌制的楊梅干果酸酸甜甜，粒大肉厚, 牙齒咀嚼得非常有勁道，手拈一顆，還不粘膩, 蜂蜜結在表層，如同琥珀糖漿。
「再多來一斤！」
「好 ！」
林稚水把三斤蜜餞往新買的包袱里仔細放好，又用干淨新衣服包在周圍，避免顛簸，這才去城東馬市，挑了一匹高頭大馬。
阮小七︰「林兄弟，你還喜歡吃這——娘們唧唧的食物？」
「阮七哥，你這可就男女刻板印象了，男孩——怎——就不——吃甜食了？那夏日你可別想要我的荔枝，酥油餅也是甜的，沒了，都沒了！」
阮小七連忙討饒︰「好兄弟，饒了我則——，我就隨——，我改！蜜餞是漢們唧唧的食物！」
林稚水牽著馬往城外走，偶爾模了模馬頭，算是初步培養感情。听得阮小七的——屈——伸，眼楮里溢了笑意︰「那行吧，饒你一次。不過，你也算猜對了，這是買給濛兒的。」
給妹妹買的零食，——喜歡吃甜的，尤其喜歡蜜餞和糖。
林稚水算算時間，「現今是七月四日，濛兒下——月二十一日開始學考，再往後到十一月二十一日就是我參加升舍試。滿打滿算，也就四——多月的時間了。」
再往後，想要再見，得林濛考升舍試去皇城。
林稚水喃喃自語︰「濛兒十四歲了，還有——師父在旁邊，到時候申請住宿，就當上一年寄宿學校，——題不大。」
為了趕時間，少年仗著自——年輕，八百里加急地趕回去，到了金光縣外，好好一匹馬，直接癱倒地上，——吐白沫，差一點就——換馬了。
林稚水從馬上踉蹌下來，腿一軟，「砰」地半跪，一天一夜的高負荷趕路，脈搏瘋了般跳躍，眼前昏沉沉黑了兩三——呼吸，才——見光明。
包公不贊同︰「主家，過猶不及，你這樣——透支身體了。」
林稚水擺擺手，沒當回事︰「只是有點累，休息一會兒就沒——題了。」
趕路就像熬夜，年輕人嘛，熬點夜算什——事？
馬還倒在地上，林稚水保持著半跪的姿勢，手輕輕撫模它的脖頸，陪它順了半天氣才扶起來。
「好馬兒，到家了就——休息了。」林稚水牽著它走進縣中，耐——安撫，「到時候給你喂紫花苜蓿。」
大馬哪里听得懂人話，從鼻腔里噴出白氣就算是回應了。
林稚水邊走，邊回想嬴政的事情。
他陷入了思維誤區。在只見過兩——英魂的情況下，潛意識就套進了李白的存活時間。
那時候，他在白玉京住了四——月。
始皇陵里，他僅僅呆了近兩——月，而始皇帝——隨意出入陵墓，甚至——遠去妖皇宮，斬妖族三——氣運，他對對——存活的——理預期，可不止四——月。被趕走時，就沒想到是始皇帝不想讓他親眼目睹自——的消亡。
「早說了，傲嬌毀一生啊，陛下。」如果是李白的性格，趕他走時，他哪里會意識不到反常。都怪陛下平時嫌棄他嫌棄出常態了。
林稚水掐手指算，「鬼節是七月十五，離現在還有十天。」
鬼節那天寫同人試試，看——不——借「天時」，把——白先生和始皇帝請回來。
到了家門——，林稚水把馬系去前院，自——往里走，卻看到正廳的門沒關。林稚水愣了愣，馬上踏進去，高聲︰「妹妹，我回來了！」
沒看到人。
林稚水熟練地轉去隔壁陸縣令家里，——為——找到人，卻听陸縣令詫異︰「上課？沒有啊。今天是我給——排的休假時間，不需要來我這邊讀書。」
「好的，打擾縣令大人了。」林稚水暫時沒多想，回到家中等待。
——既然正門都沒關，那就是不會出門——久，也許是去附近商鋪買東西了？
等了一炷香，林稚水感覺到了不對，起身，去了里屋，只看到書房中桌面，擺著一張紙，是謄抄的大字，字才寫到一半——
再有急事，也不差那幾道筆畫的時間。
又去其他屋里翻了，他的木牛流馬，律管，巨闕，青蓮劍，都好好放著，沒有被取走。
「不是為了財物。」林稚水皺眉。
這反而更麻煩。圖財，總會找到他，向他勒索，可如果圖其他的，沒有半分頭緒的情況下，沒法確定林濛的安全。
包公說︰「門——似乎有泥。」
林稚水眸色微沉，走到地——蹲下去，「我沒踩這兒。」拿手輕掂了泥，暫時分不出是哪——地——的泥。放到鼻下一嗅，尚有些濕氣。
「近來沒下雨。這泥也沒有尿騷味，不是茅房的泥。」林稚水說給自——和包公听，「鞋底沾水，過來時依然濕潤，定然未曾走遠。」
包公補充︰「還有，旁邊便是縣令家，綁人的人，必比令妹身手高明，——不驚——他人擄走。」
「附近哪——地——有水呢？」林稚水開始回想始皇帝讓他背的地形，「有水……或者有水有泥，還要——敲開我家門，讓我妹妹自願——他說話。」
林稚水猛地一激靈，——包公同時斷言︰「落水！」
如果是有人渾身濕漉漉，說自——不慎落水，請求讓他換身衣服，一——小女孩，盡管——里謹慎，打開一——門縫，把干衣服遞出去，也合理。
——或許當時林濛還讓他去別家，他說了一些話解釋，使林濛信了，才開的門。
如果是這樣……
林稚水︰「——力比濛兒高，可——在——用戰文前制住他，但是，比陸縣令低，不敢驚——他。」
包公補充︰「身手不——算好，如果是展護衛，就會潛進觀察對象家中，瞅準時機，弄暈。」
林稚水慢慢碾著指尖的泥土，「也有這——可——，先誘——到門前，通過交談得知——家里只有——一——人，再——手。」
想到那張沒寫完的大字，林稚水回到房里，往地上趴，細細看地板，又站牆前觀察。
好，至少確定不是寫字時被擄走的，否則，筆從手里摔落，墨會髒紙，或者筆管滾過、摔甩的其他地。
「我去——一——，有沒有人見過落水的人。」雖然抱的希望不大，對——哪怕被見到，也會擋住臉。
包公點頭，「我再看看哪里有痕跡。」
「麻煩了。」林稚水大步跨過門檻，走路帶風。厚著臉皮挨家挨戶去敲門，詢——情況，多數人都樂意行——便，少數不悅被打擾的，看到是林稚水的臉，亦強撐起笑容，結這——善緣。
不出林稚水所料，有些人看見了，卻沒注意臉。對——落水的模樣極為狼狽，長發滴水，垂在前面，遮住大半張臉。
包公那兒，卻是有了新發現︰「主家……」他略帶猶豫，「你看這里。」
一道劍痕，輕煙般，還帶著些許模糊，若不細看，難——發現痕跡。
劍痕出現在書房門扉上，一字兒斜下劃，似乎是有人站在門——，從背後傷了人後，斜斜揮下劍，劍氣劃破木門。
劍……
林稚水瞬間就想到了某——人。
他再次敲響陸縣令家的門，陸縣令出來，「我們去書房說？」路過某間沒有合上門的屋——，飯菜的香味鑽入鼻腔，林稚水偏頭，就見陸嘉吉坐在桌邊，沖他眨眨眼，手里還揮著筷。
林稚水有些不大好意思︰「對不起，縣令大人，打擾你吃飯了。」
陸縣令渾不在意︰「我當上縣令後，飯點遇事的也不少了。」
他關切地望向林稚水︰「你二次來尋，有何急事？」
林稚水把妹妹的失蹤的事情說了一遍，還沒多說什——，站在書房門——，就要推開的陸縣令當場就大力一拍門框，手震得發麻也不妨礙他怒斥︰「好大的膽——！」
林稚水︰「我有了一些猜測，想——一——大人，李路行他還在金光縣嗎？」
陸縣令陷入沉思，「你懷疑……他確——還留在縣里，——他的性格，倒也不是做……」
林稚水搖頭︰「不，不是他。」
李路行討厭自——的戰斗被插手，又怎——會去做此等在他看來極其不完美的髒事。
「是有人想要挑起我和李路行的爭端。」
陸縣令神色凝。如果是這樣，——題就大了，李路行是李家的寶貝疙瘩，林稚水卻是——混不吝的狂生，真惹他逆鱗，別說李家獨——，就是李家家主，他也敢讓對——血濺三尺。而李路行若是死在林稚水手里，必定會讓李家和林稚水不死不休。
「你不要沖。」陸縣令叮囑他，「此事我會查明白，你有什——線索，也先耐住性。」
林稚水含糊其辭︰「看情況吧。」
「不——看情況！」陸縣令斥完，又緩了表情，「我知你——情不好，你且記住，如果你妹妹真的出事了，你活著，才——幫——報仇。」
林稚水握了握腰間青蓮劍的劍柄，「嗯，我記住了。」
轉頭，就去找了李路行。
隨從領他入宅——，直到正堂，「少爺在堂上，林公——自行進去便可。」
林稚水推開虛掩的門，就見李路行單手托腮，瞅著桌面旋轉的雞蛋不放，臉皺了起來，似乎在想什——為難的事。
听得聲音，他扭過頭，「找我有什——事？」
「我妹妹不見了。」林稚水直言，「有人故意在我家里留了劍痕，想要引起我和你的爭斗。你有沒有什——仇人，恨到想要你的命那種。」
林稚水略一思索︰「更大可——是我們共同惹到的人，想要你死在我手上，李家再來找我麻煩，我死在李家手里，一石二鳥。」
畢竟如果只是想要他的命，攛掇李路行和他斗，等他筋疲力盡，就——暗算他。可用妹妹性命相逼，他會拼命去殺了李路行。
李路行听著听著，卻是把眉頭一揚︰「你想多了。」
林稚水一愣︰「什——？」
李路行黑得如同紫檀的眼楮緊緊盯著林稚水，似乎想要看他反應，「你妹妹……」他語速很慢，仿佛在享受這種掌控感，「是我讓人擒走的。」
林稚水手指——了——，「你知道自——在說什——？」
李路行傲然地高抬下巴，「當然。我一直留在金光縣，就是想和你打一場，誰讓你總是出門，每一次都湊巧錯過私試。我沒耐——了。」
林稚水面上還是沉靜的，手卻已——慢慢模上劍柄。
李路行笑容得意︰「那是你唯一的妹妹對吧，想要——好好的，下——月的私試，你必須和我斗一場，拿出你的全力，贏了，我就把你妹妹還給你。」
「我再——最後一遍，真的是你？」
「我腦——有病嗎，冒認這。」
「鏘——」雪亮的劍身出鞘，閃爍銀光，似雪浪壓迫。
燈火一晃，耀出少年眉眼厲色，「李路行，你最好不要——我妹妹，否則，天上地下，你再是李家的人，我也一定——殺掉你。」
李路行沒有半點畏懼，拿起雞蛋，叩了叩桌面， 嚓 嚓的裂殼聲中，伴隨他的話語︰「你大可——現在殺了我，那你就找不——了。」
林稚水沉聲︰「只要贏了？」
李路行剝著雞蛋殼，將雪白的蛋清剝出來，「對，你贏了，就——見到你妹妹了。噢，先說好，你不許用先祖的劍術，只——用‘文’。」
既然先祖夸他文采，那他就要證明，他的劍，比林稚水的文，更厲害！
「好。」林稚水轉身就走。
「一定要盡全力，有一點留手，我……」李路行轉了轉眼珠，學著別人放狠話，「我就留下——一只手！」
林稚水沒回應他，但是從態度來看，已——足夠李路行——滿意足地靠著座椅，開始享受他的雞蛋了。
吃完後，還打了——飽嗝。「來人！」
劍僕從暗處走出。
「你們分一些人去找他妹妹的下落。」李路行攏了蛋殼捧在手上，又倒下去，雨點般打在桌面上。
劍僕沉默寡言地點頭，離去。
李路行走到窗前，開窗，思維里構思信件內容。
——阿姊，你讓我吃的慶祝生辰的蛋已——吃了，蛋黃真的好難吃，感覺還有一股甜膩膩的味道，我真的不——只吃外面的清嗎？
我今天收到了最好的生辰禮物，就是可惜，如果我生辰是下——月二十一號那天就好了，到時候可——用他的失敗來幫我慶生。
先祖把青蓮劍送他了，好氣，我哪里不如他！不過那也好，就讓青蓮劍看著，他絕比不過我！
弟，李路行。
李路行丹田里沉睡的龍雀睜了眼，清鳴一聲，攜著書信前往皇城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