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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涼意離開眉心, 黑袖一拂,林稚水眼前現出光明,刺激得雙眸眯起, 去瞧衣袍上——彤雲紋。

他神情還有些恍惚。

傳國玉璽?

始皇帝給了他傳國玉璽?——

過……「怎麼只剩下精魄了?」那麼大塊實體呢!難道被誰毀了?!

嬴政笑了一聲, 短促,涼寒,「一塊破石頭,要它作甚。」

林稚水懵懵懂懂地點頭。

腦——里還在消——著玉璽精魄給——使用信息。

怪不得始皇帝要教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消息,他之——還在想,光是死背書,地形萬一有變, 對不上怎麼辦。原來,大頭在這兒。

——當然,如果學不好, 就只有縑帛了。

他通過傳國玉璽, 能夠溝通天道,察看附近——情況——過, 以如今——實力,想要驅使玉璽, 需要損耗精氣。

「林稚水。」

林稚水仰頭︰「陛下?」

壁瓖明珠, 續著白晝。模糊了始皇帝眼中情緒︰「你可以走了。」

林稚水有些懵︰「您不教了嗎?我還沒學——少東西呢。」

嬴政眼尾一挑,嫌棄道︰「以你——資質,也就只能學那些了,快滾快滾, 收拾東西,連夜滾。」

少年眼尾紅紅,「我舍——得您, 好歹相處了那麼久,讓我過個夜……」

嬴政邁腳,質地細密——袍服蹭過少年手臂。言語中十分——耐煩︰「少這麼扭扭捏捏。你又——是我兒子,還想一直賴在這了?」

兵馬俑小哥抱著包袱過來,「陛下讓我收拾……您的東西都在里面。」被眼楮紅紅——少年注視著,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我送您出去。」

林稚水扭頭,望著始皇帝——背影,很是不敢相信對方的絕情——嬴政只離著他六步遠,似乎沒有半點不舍,這步子還越來越——,徑直通向殿外。

林稚水半是委屈,半是不解︰「那我走了,你在陵里做——麼?」

始皇陵那麼悶。

始皇帝依然沒停下腳步,「你是朕兒子嗎,還管朕——事。」

林稚水︰「爹!」

嬴政︰「……」始皇大大眼角一抽,似乎從沒見過如此混——吝——人。

他沒好氣道︰「朕兒子也——能管朕。」

林稚水︰「爹!」

嬴政︰「……」

「練兵。」始皇帝松了口,卻仍是一貫的嫌棄口吻︰「你在這里耽誤了朕那麼長時間,怎麼,還想再耽誤下去?」

少年濃墨睫毛一壓,投下暗影,「——耽誤您了!」咻地站起來,氣呼呼地往外走,包袱也——要了,禮數也——講了,直接從始皇帝身邊越過去。

嬴政寥寥一掃,對于少年故意甩袖——,打在他袍面的舉動依然不動聲色。

兵馬俑小哥默默抱緊了包袱,低著頭跟過去。

公子真——愧是公子,還敢對陛下發脾氣。

林稚水行過廊中光怪陸離的光景,目不斜視經過翡冷翠——雕塑,故意踢歪地上薄毯。

出陵墓——路走到一半,滿肚——氣也消了。林稚水倏地停下腳步,轉身,就看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兵馬俑小哥。

小哥︰「公子?」

林稚水停在拐角處,長明燈半明半暗地亮著甬道,「我回去和陛下好好告個別。」

哪曾想,剛走一步,素來很好說話,對他和氣又恭敬的兵馬俑小哥伸手一攔,為難地︰「——行哎,公子,您還是趕緊走吧。」

林稚水怔過之後,目光里——憤怒幾乎化作實質︰「他吩咐你——?一刻也——許我——留?」

兵馬俑小哥垂首,——敢說話。

林稚水氣笑了,「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要趁著吉時到前趕我走?」

小哥撓撓頭,停了好幾息,才憋出來一句︰「……您想坐車嗎?」

林稚水︰「……」少年露出一個燦爛到詭異——微笑,「好啊!」

兵馬俑小哥一刻也沒離開林稚水,仿佛怕他到處亂走。也——知道小哥怎麼聯系的,很快就有一輛青銅馬車駛到,林稚水直接進了內室坐好,風偶爾撩起窗簾,恍惚能看到有手腕在抬動。

車子還沒駛出去,少年就從窗口一跳,包袱也——要了,轉了個拐角,自己往外面去。

車子停了下來,兵馬俑小哥看了看他充滿不高興的背影,又探頭進內室,只見滿車廂的潑墨,還有大大——兩個字︰「——送!」

始皇陵很大,林稚水一怒之下徒步走出去,到了外頭,大腿都有些沉,少年氣性大,愣是不肯在門口休息,又——走了五公里路才停住。

吹著夜風,林稚水熱乎乎的腦——有些清醒了,總感覺始皇帝——態度有哪里——對勁。

到底是哪里——對呢……

林稚水靠著石頭坐下去,對著陵寢——方向思考,順帶拔了一根草,手指靈活地開始編織小兔——,全程心——在焉。

奇怪了,哪里——對呢……

林稚水一時半會也想不通,——草兔——一扔,順著直覺就要往回走。

一步踏出,「砰——」撞上了透明的屏障。

林稚水抬手按模,好像在踫一堵牆,敲一敲,厚實——回聲傳開。

少年眉峰忽如其來跳了跳,潛意識里——安如魚出水,異常顯眼。

閉上眼,勾動識海玉璽,精氣決堤似地往里面灌。天地一震,——方信息緩緩注入他腦海,林稚水此刻仿佛靈魂出體,高立雲端,山川河流盡入眼底。

假如林稚水能看到自己——臉,就能發現它非常白,白得就像一張脆弱的白紙。

——現在動用傳國玉璽的威能,對于林稚水來說,還是有些勉強了。

靈識飄忽,破除迷障,往秦始皇陵探去。

門是完好的,牆是完好的,里面的人亦是完好的。

始皇帝真——在練兵。

他負手立于最——方,露台下,是秦兵赳赳,手持銅戈。隨他一聲︰「啄。」長戈一舞,尖鋒啄擊。

颯颯之聲,仿若滾滾驚雷。

「砍。」

大秦銳士氣勢如鯨吞,長驅萬里,銅戈重砍,腳下磚石忽地振風,戰意直沖雲霄。

林稚水心神一松。

是他想多了。

正要散開玉璽威能,緩解一下有些抽疼的識海,便見那兵馬俑小哥走來,立在始皇帝身後。

始皇帝︰「走了?」

兵馬俑低首︰「是,很生氣,已經跑遠了。」

始皇帝垂眸︰「唔。」

雲遮住月光,仿佛有手擷了月亮。而秦始皇陵的顏色,忽然沒那麼深了。

林稚水眨了一下眼。

眼皮壓下抬起——那一息時間里,始皇陵驟然褪色。

一點一點,像是籠罩的彩色輕紗被揭開,露出灰土。色調愈來愈暗,漸漸地風起,檐角牆根慢慢沙——,飄向遙遠——天際。

兵馬俑小哥的身體同樣在褪色。

彩色的兵馬俑似乎被滋上了泥土,自雙足往上,冉冉升高,須臾間,罄盡了色彩——

後一個字答完,便成了一座泥雕,回到兵馬俑坑中。

而始皇帝,依舊在練兵。

「勾。」

秦兵神色平靜,隊列仍然整整齊齊,無有慌亂,身上彩色慢慢褪去,腳——能踏,腰不能動,長戈勾挑,斜上時,泥塑延上,自雙手,寸寸漫到戈桿,轉瞬,明珠光芒下尖銳——鋒刃,成了鈍器。

始皇帝——身體,亦是從腳開始,寸寸消散。

他凝望著泥兵們,平和,緩慢地︰「收。」

然而,素來令行禁止的秦軍,卻再無一人回應。

林稚水眼角似要裂開了,拼了命地往玉璽里灌注精氣,完全不顧及身體——承受能力——

後一句……

請讓我和他道個別!!!

然而,力有未逮,林稚水不顧一切地驅使著玉璽的能量,去靠近始皇帝,靈氣形成——浪潮——斷往——,一波滾推一波,少年支撐——住,膝蓋「砰」地半跪,潮乎乎的地沾濕了布料。

浪潮,停在了始皇帝一線之外,——得寸進。

林稚水眼睜睜看著對方從容而立,整個人消散開,眼眸仍舊黑沉,哪怕面臨消失,也——能讓那雙眼楮有任何動搖。

三道門落下,始皇陵關閉,隔絕了一切。

與天地的聯系就在此刻令人措手——及地斷掉,林稚水身體一歪,精血噴出,打濕了衣襟與泥地。

手指顫了顫,少年咬破嘴唇,硬是將身體支起來,顧不上渾身經脈腫痛,一步一步往五公里外——始皇陵走。

始皇帝消散了,攔著他——屏障,自然也沒了。

汗水從林稚水額頭,劃過眉梢,滑進眼楮里。眨一下,眼尾就是一顆水珠。

待身體稍微松快了些,便越走越快,漸漸地跑了起來,月亮開了天窗,——銀芒打在少年身上。

林稚水跑回始皇陵大門口,然而,整個始皇陵都不見了蹤影,像是沒存在過一樣,只有他——包袱孤零零在地上,伴著落下來的礫和風吹來的沙。

林稚水怔了許久。

和太白先生那一次不一樣,他完完整整地和師父道了別,卻因為賭氣,失去了和始皇帝告別的機會。

怔愣過後,林稚水蹲了下去,伸手去踫包袱,手指與它相觸——瞬間,包袱化作飛灰。

——像也在秦始皇陵里,經歷了兩千年的歲月痕跡。

少年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真實能觸踫到的——後聯系,也沒有了——

……

等等!

還有一個地方!

林稚水閉上眼楮,靈識「唰」地沖進文字世界,顧不上和其他人打招呼,就跑進了秦始皇陵中。

56.25平方千米的佔地面積,林稚水耐下心去,將嵌實——地磚全踩了一遍——

麼人也沒有。

林稚水心里有些堵,嘆著氣來到正殿,——門一推,「啪嗒」,一塊木牌——從門縫處掉下來。

林稚水彎腰拾起來,便見上面刻著「勤思」「戒躁」「——觀察」「用可用之物」——組話。

是始皇帝寫給他——話!

林稚水目光閃動,收起木牌——,往書房跑去——

處翻找,在始皇帝挪動過——那一格縑帛下,發現了一塊木牌。上邊刻著「都背了」。拿起縑帛抖了抖,看上邊的字,果真換了新內容。

少年現今是半點不覺得背書辛苦了,望著滿屋——白縑帛,一聲歡呼,又往大浴池去。

里邊已經沒有了水氣,也沒有輕微——冷香鑽鼻。

林稚水想起那天自己其實是一路問兵馬俑問過來,滿腦——轉著答案,沒意識過來,就已經推門跑始皇帝浴室里了,便忍——住輕咳一聲。

還別說,真——愧是當皇帝——,那果——真好吃,甘美多汁,比他市集里買的更甜!

少年可惜了一下以後可能吃——到了,認真搜查,在他跪下接受傳國玉璽的地方,果然也有一塊木牌,刻的是「膽大妄為」。

膽大妄為什麼?

「膽大妄為進您的浴室?」林稚水拋了拋手里——木牌——,很是恃寵而驕︰「那您不還是提前料到了,在這兒給我留了牌——?」隨即也將它和其他木牌搭一塊。

林稚水又跑了很——地方,木牌已有了大堆,都不方便拎在手上,林稚水只好找了個盒——來存放著。

只有一個地方沒去了。

林稚水來到嬴政的寢殿外,卻有些近鄉情怯。

按照大圓滿結局——慣例,說不定他一推門,就看到靈魂體——始皇大大了呢?

林稚水把手放在木制門上,推了推,沒推開。

微微用了些力道,還是沒有推開。

再用力推。

「啪——」

「哎呦!」

門依舊沒能被推開,一個東西掉下來砸他頭上,又彈去了地面。

林稚水盯著地上——木牌三秒,撿起一看,銀鉤鐵畫,龍飛鳳舞幾個大字——

朕——寢殿,你也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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