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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孩只背了林稚水一段路,就在他示意下散去了。林稚水折疊起寫了猴孩背人逃跑的文章,揣進懷里。

郭靖問他︰「怎麼不繼續跑了?」

林稚水︰「會不斷消耗靈氣,如今每一分靈氣都要用在刀刃上。」

郭靖點頭︰「我們要去哪兒?」

「不清楚,順著水路逃,能逃多遠就是多遠。」

當然,也不能光逃跑,那太容易被追上了。

林稚水眼珠一轉,黑白分明的眼瞳閃爍狡黠。「我記得,附近有個山谷,地形很奇特。」

雖然磨蹭了很久,妖族太子仍是追著林稚水的氣味來到了一處山谷。山谷地形奇特,頂部長長伸出大片山壁,把谷地籠在陰影中,如同一只歪斜倒扣下來的口袋。

大風吹起,山谷里全是嗚聲。听不清人體呼吸,也分不出風中,哪個地方人的味道更烈。

太子闔眸感受片刻,艱難地分辨出人味重的地方,再睜開眼,手指已彈出爪子,往那邊漫步過去。

古樹粗壯,後邊能藏三五個人,太子不想跟林稚水玩「秦王繞柱」,斥道︰「出來!」沒有任何動靜。

狐尾伸出,抱住古樹,強硬地把它拔起。

啪嗒——

幾件物件掉落,妖族太子定楮一看,是林稚水的外袍,外腰帶,長靴與發帶。

「!!!」

轟隆——

巨大不規則圖形陰影傾蓋,妖族太子抬頭,眼眸倒影中,巨石越變越大。

「不可能!」那麼大的石頭,哪怕他寫出了大力士,也沒辦法一直站在樹頂舉著——樹枝撐不住重量,會斷。

巨石掉得突然,壓住了妖族太子。林稚水可不會認為這麼簡單的陷阱能弄死他,再次拿出文章,讓猴孩帶他從山谷上方跑,衣服鞋子都不要了。

他之所以在這里停留,而不是抓緊時間跑,其一是為了恢復體力,其二就是防止妖族太子湊巧追上來,小設了個陷阱。誰能想到,就是那麼巧,用上了。

吳用好奇︰「你是怎麼用一根棍子,一條樹藤,讓它在半空中懸掛那麼久的。難道你也會道術,能驅使黃巾力士?」

林稚水一心二用,思考著下一回的陷阱,非常粗略地講︰「杠桿定理。我也不會解釋,我只會用。他拔樹破壞了杠桿平衡,石頭就拉斷樹藤掉下去了。」

而他那時候躲在樹上,妖族太子誤認為他在樹後實屬正常,他月兌完衣服後,干干淨淨放好,自己則趴地上打了好幾個滾,聞起來一身泥土味。

腦後呼嘯聲十分重,林稚水心頭一跳,用自制的羽毛筆快速書寫,猴孩便飛快地帶著他拽了樹藤,借力上去更高的坡,下一秒,熟悉的巨石和他們前後腳砸在了同個地方。

倘若躲得不夠快……不,太子知道他們肯定能躲掉,才用它來威懾的。

林稚水回頭,就見妖族太子挑釁地向他笑,身上除了多些灰,沒有任何傷口。哪怕早有預感,林稚水還是心里一沉。

九條尾巴纏繞上巨石,假如是人手,恐怕早已爆出青筋。但是,那尾巴仍是將巨石舉了起來,比投石機還精準地向他們這個方向砸過來。

「下水!」林稚水繼續書寫。

——這就是此時人族戰文不足之處了,太機械化,要麼提前寫好,但是中途沒辦法改變,要麼臨時寫,機動性高,但是太考驗筆速和腦力。

郭靖︰「林兄弟,我用輕功帶你。」

林稚水︰「先不用。」

江水一望不到頭,奔流而去,猴孩再一次躲過巨石後,攜著林稚水投入江中。

——丑初三刻。

沒游多久,就听到巨物入水的悶響,林稚水回頭,用勉強在水中睜著的眼楮去看,就見到江水裹挾著巨石向他翻滾過來。

「阮七哥!」

猴孩消失,阮小七急急地在水里扭身,拉著林稚水在水流中逆轉到旁邊,石頭擦著他們身前滾滾而去。「乖乖,被這玩意擦撞一下,半個身子都得麻。」

水路最需要氣力,身體麻了,那就只能找死。

「筆!」林稚水在腦海里叫道。

那石頭確實沒有傷到他們,卻湊巧撞到了他小半截指骨,疼痛時力氣一松,羽毛筆就被石頭推走了。

阮小七︰「直娘賊!」

這也追不上啊!

林稚水︰「……算了,反正猴孩接下來也幫不了忙。」

咻——

咻咻——

幾根削尖的竹矛扎入水中,臂兒粗,破開水的勢頭勁猛。

阮小七雙手一滑,腿一蹬,幫著林稚水躲過去。「直娘賊,那狐狸精是想要把我們當魚兒串起來嗎?」

阮小七就是一條魚,在水里是最靈活的魚,可是再靈活也得妖族太子下了水,才能讓他吃虧。

「還是實力不夠……」林稚水心中嘆息。

實力夠了,地利就是錦上添花,而非必需品。

阮小七拉著林稚水往前游,往深處游,以躲避長竹矛。

游著游著林稚水就覺得氣不太夠用了。視野漸漸模糊起來,胸口火燒那般疼。鼻腔里顫出幾聲氣音,恍惚間見到一串水泡往上浮。

氧氣……

他需要氧氣……

呼吸……

林稚水狠狠一咬舌尖,腥甜味涌了出來。因著缺氧,每動一下皆是極大的力氣,腿肚子都在抖。

幸好沒抽筋……

林稚水苦中作樂地想。

鑽心的痛從心口散開,蔓延到四肢百骸。林稚水借著游過一塊高大水石旁時,狠狠將手臂往石尖一撞。

哧拉——

身體被水推著前行,石尖戳進去後便逆著一拉,把肉給撕開。林稚水的感知終于清醒了。

阮小七猛回頭,看到林稚水情況,心里罵了一句髒話。

是他疏忽了,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有在水下揮動鐵錘敲擊鑿子,鑿穿能乘坐數百士兵大船船底的體力和憋氣能力。

阮小七十指摳在石面上,強行止了沖勢。腦海中對話︰「林兄弟,你等我去給你渡口氣。」

林稚水微微點頭,也拿手摳緊石頭,指甲快要斷在石縫里了。

阮小七只把腰刀拔了,擺動雙腿浮到水上,剛露頭,破空聲響起,這活閻羅哪里會怕,隨著水波一流,再舉刀一劈,削飛竹矛尖,平了的截面打在人身上,半點不破皮。

阮小七大力吸氣,腮幫子都鼓了,潛回水里,就要給林稚水渡氣,便听得岸上一轟,似是有人打起來了。

听著不像誘他們出去的。

林稚水和阮小七對視一眼,決定上去瞧瞧——反正都這樣子了,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水底竄出兩個頭,林稚水大口呼吸,給火燒火燎的胸肺重新灌注活力。「呼……活過來了!」

岸上依然震天響,冒頭時也沒有武器攻擊,兩人定楮看去,就見一個看不太出具體年歲的老頭,腳邊是一張被撕碎的戰文,手里還拿著另一張,而妖族太子正在和戰文里出來的黑影戰斗。

林稚水眼尖︰「寇院長!」

再想到對方說過,皇城的大佬們對他的看中,就知道能和妖族太子對打的戰文,是從哪兒來的了。

林稚水︰「我們上岸去。」

阮小七︰「好!打他個狐狸腦袋!扒光他狐狸毛!」

寇院長見著他們上來,差點被氣個倒栽蔥︰「不跑還在等什麼!」

林稚水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這傷口不能白流血。」

轉頭問阮小七︰「七哥,你要什麼武器?」

阮小七嘿笑︰「飛魚鉤,漁網,爺爺要讓他知道,爺爺之前是被他偷襲,才死得那麼窩囊的。」

沒有筆,林稚水沾了血,拿出《水滸傳》的同人,順著往下寫,阮小七腰間就出現了飛魚鉤,鉤上纏著一張漁網。

阮小七咂舌︰「可真方便,文章寫成後有靈氣保護,再不怕水暈了墨。」

林稚水收好文章,「那我先走了。」

阮小七笑道︰「快去快去,你要是後面被追上了,那就是對不住我。」

兩人都清楚,倘若是換過來,阮小七不死,林稚水就不死,那今日留下來的,就是林稚水了。

——他講人道,卻並不迂腐。

寇院長︰「正好,我騎了馬來,快上馬!」

「謝啦,院長!你放心,我一定抓緊時間趕回來,參加十九天後的私試。」

林稚水上馬,疾馳而去。

阮小七手提飛魚鉤,也不和寇院長廢話,瞅緊時機,飛鉤而出,再一跳河里,那繩索纏了妖族太子右腿,把他橫拖倒拽,拉進河里。

水底,是阮小七的天下。

他在水里就似魚一般歡快,仿佛沒有絲毫阻力,轉眼間竄到妖族太子身後,腰刀一割,傷了他臂膀。

阮小七牢記著軍師說的話,這太子尊貴,受不得氣,激他一激,這頭傲慢自矜的狐狸就會懶得動腦,只想著用實力把傷他尊嚴的家伙壓下去。

于是他又一晃,躲過在水里受了阻力的狐尾,還挑釁地割下一叢毛,沖太子晃了晃。

太子臉一沉,尾巴扭斷飛魚鉤,也不急著去追林稚水了,九尾齊出,非要把阮小七殺了不可。

他想︰這可不是真的人族,能死而復生的家伙,殺了也不算違背約定。

阮小七往水底下鑽,鑽進水草里,妖族太子自持實力,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剛進去,阮小七就從另一邊滑了出來,手里提著漁網一角,笑容得意。

收!

阮小七自己在心里喝了一聲,漁網拉起,直接把水底狐狸圈進了網里。

「嘿,林兄弟,早說了,水里才是你哥哥我的天下!」

林稚水沒跑遠,還能收到腦內傳音,听完後,會心一笑。

岸上,寇院長緊張地看著河水,只能妖族太子冒出頭來,就用戰文對付他。

水面初時平靜,而後翻滾,混濁,偶有血色出現,河底戰斗很是激烈。

過了一段時間,妖族太子才渾身濕淋淋地出現,阮小七卻再也沒冒頭。

寇院長撕了戰文。

——丑正三刻。

林稚水騎馬到了一處岔路口時,吳用突然咦了一聲。「林兄弟,往右邊去。」

林稚水直接揚鞭縱馬去了右邊,隨後才問︰「加亮先生是想到好法子了?」

「倒也不算好法子。」吳用思索著,把真實的路型和腦海里的輿圖對上。「這條路通往秦始皇陵,不過,有點遠。倘若我們沒辦法在路上解決他,又平安到達陵口,你去哭哭墳,說不定能驚動始皇帝的英魂。」

林稚水桃花眼里淺含笑意︰「那我到時候試試,哭不來始皇帝,那就當給我自己哭墳。」

寇院長將妖族太子拖到了卯初二刻,拖了那麼久,足以見得學士們給寇院長的戰文,都是真材實料的,可惜,一次性用光了。

寇院長到不後悔,而他也確定,這事傳到皇城那邊,學士們只會從箱底再摳出一些給他。畢竟,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

妖族太子全力奔跑,循著味道追了一刻鐘,終于追上了林稚水。

——卯初三刻

他的身體一彈一收,落在林稚水跟前,也不急著捉他,含笑︰「還跑嗎?」

「吁——」

林稚水拉住飛奔的馬,看著妖族太子︰「跑!」太子做了個請的姿勢,林稚水也不客氣,「駕!」

狐狸尾巴將馬腿一絆,馬沖勁不減,直接折了腿翻倒,林稚水也翻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

妖族太子慢悠悠走過去,半蹲下來,金色的眸子難得溫和,「還跑嗎?」

「跑!」

林稚水心態很正,並不介意妖族太子這樣貓戲老鼠的態度。爬起來就跑,太子腳步緩慢跟在後面,轉了角,還以為林稚水已經跑遠了,卻看到他半側在地上,心髒插著一把刀,噴涌出來的血液濺在了身周,便連石頭上,也噴濺了豎條血滴。

妖族太子︰「!!!」

誰動了他妹妹的寵物?!

他殺過人,也殺過冒犯他的妖,那些家伙心髒被捅後,濺出來的血約莫就是這麼個形狀。

太子激動之下,三兩步過去,摁著林稚水的肩膀,將他翻過來,想要探他鼻息。

掌下的身體是溫熱的。再認真一嗅,他身上的是動物血,也不知什麼時候搞的,又什麼時候揣身上,準備偽裝的。

妖族太子一驚,卻也來不及退了。林稚水用力與他額頭踫撞,人體最堅硬的骨頭,當屬額骨和顴骨,被那麼近在咫尺地一磕,哪怕是妖族,也腦子一嗡。

林稚水將那把夾在腋下的刀拔∣出來,轉手往狐妖心口送,十分干脆利落。

狐妖爪子一勾,穿了他肩膀,林稚水哼都不哼一聲,刀尖穿破衣袍,然而,一條尾巴尖已停在他喉嚨上。

一狐一人挨得極近,狐狸貼著他的臉,眼眸眯起,「人族,你小聰明確實多,可惜,在絕對實力面前,沒有絲毫用處。」

「服嗎。」

林稚水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笑︰「你還讓我跑嗎?」

妖族太子不急不緩︰「如今是卯初三刻,離辰初尚有五刻鐘,你可以再試試。」

林稚水毫不客氣︰「那我當然要試試的。」他抬起腿就是一個膝頂,伸在外面的手微不可查地比了個手勢。太子沒察覺到,只是拐了腳纏住他小腿,將人制住。

「那你試試,這種情況下怎麼……」月兌困。

繃緊的箭弦一松,利箭破空,噗嗤入肉。

第一發才到,連珠箭第二箭便已將他鋪直的尾巴釘在地上。隨後錚的一響,第三箭也不知瞄準了哪里。

妖族太子終究還沒到控制身體反應的地步,第一箭射穿小腿時,身體條件反射地繃直,背部弓起,林稚水趁著這一剎那的松懈,身子一縮,張口咬住他的尾巴骨。

尾巴是他的武器,卻也是妖族太子防御力較為薄弱的地方,登時就是一吃疼,尾巴炸成了棒子。林稚水可不想被戳傷嘴巴,連忙松口。

第三箭,瞄準的是咽喉。妖族太子感應到了危險,渾身毛倒豎,身子一翻,躲開了致命的攻擊,那支箭就沖著林稚水去了。

第四支箭後發先至,將前一支箭劈為兩截,斷矢彈到遠處,林稚水爬起來,捏著後半截箭身,搖頭︰「可惜……」

遠處,郭靖放下弓,也搖了搖頭︰「可惜了。」

妖族太子徒手拔∣出釘著他尾巴的箭,望向郭靖︰「沒想到,你這麼正氣凜然的,也搞偷襲。」

郭靖︰「可惜沒成功。沒成功倒也不算要事,只是你日後對此有了防備,後來人再用相似的手段,就不容易了。」

妖族太子反手將箭甩飛回去,郭靖接住後,還拱了拱手︰「多謝。」

林稚水快步跑到郭靖身邊,郭靖投了個眼神,林稚水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又跑了。

——那狐妖奔跑的速度能夠比得上輕功,顛簸不平的路還好,輕功更勝一籌,但此刻是一望無際的平坦大道,根本沒法擺月兌他。

郭靖拖了妖族太子三刻鐘。

回到文字世界後,郭靖對林稚水說︰「他察覺到時間不夠了,不願意與我磨勝負,硬接兩記降龍十八掌後,咬斷了我的右腕,借力月兌離戰場——日後記著,他的犬牙可斷金石。」

林稚水苦中作樂︰「還要記著,狐妖的嗅覺特別靈敏,以後最好想辦法毀掉。」

如果他還有以後。

事實上,他體內唯有薄薄一小層靈氣,哪怕再把郭靖請出來,恐怕連個輕功都沒辦法用。

「沒事。」林稚水很樂觀,「只要我的命還在,就總有翻身的可能性。」

林稚水耳朵一動,敏捷地一撲一撐地,前翻出去。

原本足踩的地方,被黑影戳出尖錐小洞,約有一拇指深。

林稚水身體一扭,使自己正對過去,黑影驟懸在他眼前,那是一根尾尖滴紅的白絨狐尾,原本該是人們喜愛的毛茸茸,此刻卻成為最尖銳的殺人利器。

林稚水嗅到了人血的腥味。

他鼻翼一動,視角慢慢往上移,遠處,妖族太子半蹲高石之尖,似笑非笑望他,身上竟散發著濃重的香味,甜膩得像一塊蜂蜜糖。

「你殺人了?」林稚水沙啞著嗓音。再一感應,天道並未傳遞給他這個信息。

——妖族太子沒有違規。

林稚水松了一口氣。

「沒有。」或許是獵物即將被捕獲,妖族太子心情很好,不介意回答他這些細枝末節,「李家養的那群劍僕攔了孤,孤只是給了他們一些教訓。」

阮小七通過林稚水的眼楮瞅著那狐尾搖曳,倒也忍不住想︰這狐妖,也還算守信。

林稚水也這麼覺得。

他揚聲問︰「現在算抓住我了嗎?」

妖族太子垂眼看過來︰「追趕過來,再加上劍僕攔路,也費了約莫半刻鐘,你還有一刻半鐘,可以繼續跑。孤要的是你心服口服。」

林稚水非常懷疑對方看過《華陽國志》,里面就記載了諸葛亮七虜七赦孟獲,使對方心悅誠服。

管他呢,反正抓緊一切機會,說不定就能等到翻盤時機呢。

林稚水身形疾退。

這時候硬拼就是個死,先找到秦始皇陵,才有一線生機。

然而,尾巴尖連戳他肩頭,窩,傷口處,「蓬——」那幾塊地方血花一濺,林稚水摔在地上。

正好是個坡路,直接滾了下去。雪白的火鼠裘髒得不成樣子,東黑一塊,西黃一塊。

林稚水撐著地面喘氣,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艱難地抬頭。妖族太子此時也行到了他不遠處,長袖斂手,負在身後。「跑吧。」

一滴汗從額頭滑進眼楮里,林稚水眨了眨眼,視野從模糊變回平靜。「文武雙全的加亮先生,你看,我最後這點靈氣,夠你揮動銅鏈嗎?」

吳用嘆息︰「首先,我得能近他身。」

那九條尾巴足夠綿長,克制了大部分的近戰。

林稚水心里笑了兩聲。

吳用︰「你笑什麼?」

林稚水︰「還好我想到我的劍術才從基礎學起,只學了三個月,有待磨練,沒把青蓮劍和巨闕帶出來。」

不然,這兩柄寶劍就要跟著他去妖族,寶物蒙塵了。

吳用一愣︰「你倒是不沮喪。」

林稚水舌忝了舌忝牙尖,「沮喪又不能讓我月兌困,心態積極向上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道砒∣霜能不能搞死大妖。

林稚水看了看妖族太子面如冠玉,眸若點金的相貌,卻也清楚,想讓他像那個烏賊妖一樣,胡吃海喝,一口氣吃三百斤的蝦,不現實。

想些別的辦法。林稚水,你可以的。

妖族太子想要讓他心服口服,就像是人養貓,當然是希望貓不對自己有抗拒心理,要乖,要听話,要親人,品相好,毛色干淨,身體健康,沒有殘疾。所以,他戳的那幾下,在他看來,是能完美地治愈好,並不會礙事。

而心服口服,就代表只要不是過分的操作,對方都會容忍。

林稚水眼珠一轉,似乎隨手搭在腰上,手指一勾,插在內腰帶里側的小鏡子倒扣進掌心。

「太子殿下,多謝你讓我知道什麼是一力降十會。」

嗓音中透露出來的疲倦,讓妖族太子挑眉,「你累了?」

林稚水苦笑︰「怎麼也跑不掉,如同貓兒爪下的老鼠,月兌不開身,你說我會不會累。」

「這倒不錯。」太子頷首,「你要認輸?」

林稚水搖頭,「這樣子太丟臉了,」

「你待如何?」

林稚水手心上翻,露出其中的小鏡子,「實不相瞞,那塊大石頭是我舉上去的,我天生神力,這是我最後的底牌和依仗了。」少年嘆氣,過往灼灼的神采也黯然失色,「我們一起拉這面鏡子,你如果能把它從我手里拉過去,就是我輸了,我心服口服,任你驅使。」

他似乎是真的失了斗志了。

妖族太子不介意給他最後的體面——甚至還有些得意地把尾巴伸過去,「可以。」卷上了鏡子,然後……

「你!」

那鏡子倏然變大,從兩寸大漲為八寸,感受到妖氣,鏡面波紋涌動,大放光彩,妖族太子被這光照到,血氣翻涌,皮毛和耳朵都慢慢露了出來。

「黃帝第八鏡!你怎麼會有這個!」他勉力支起尾巴,將自己團住,人身卻似冰山慢慢溶化,顯露狐狸本體。「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夠對付我嗎?這東西早就不剩多少靈氣了。」

林稚水當然清楚,但是有賭約放在那里,他只需要拖完剩下的時刻,就是贏家。

「加亮先生,麻煩您指路始皇陵了。」

林稚水用最後的靈氣喚出猴娃,這時候已經沒了筆墨,猴娃就是一輛只會根據舊程序運行的車,要麼直去,要麼停。

借助它跑了一段路後,林稚水靈氣耗盡,猴娃回到文章中。他只好靠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完剩下那段路。

太子戳的那幾下是真得狠,身上幾處大洞至今仍在血流不止。吳用︰「血液會暴露你的位置。」

林稚水臉色蒼白地笑了笑︰「那也沒辦法處理了。」

終于走到地宮的外羨門門外,林稚水跪了下來,「人族林稚水,請始皇救我!」

沒有動靜。

林稚水並不意外,只一個個試過去。

「如今人族式微,妖族獨大,將人族作為食物與奴隸,任意食用或驅使,請始皇憐如今人族,賜下應對之策。」

依然沒有動靜。

林稚水的血流得過多了,眼前一片昏花。只還記著自己要做什麼,頑強苦撐︰「有許多名家感您雄風,為您寫了贊詩贊詞。」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

「火烏日暗崩騰雲,秦皇虎視蒼生群……」

「昔日有嬴政,六國一掃平;自稱始皇帝,深居咸陽宮;霸氣使人懼,叱 怪眼睜……」

吳用在文字世界里惆悵︰「也不知道始皇帝吃不吃這套,喜不喜歡後人對他歌功頌德。」

阮小七︰「沒法子,死馬當活馬醫吧。萬一就成了呢。」

狐嘯由遠及近。

阮小七︰「……不好!」他怒道︰「什麼破鏡子,連爺爺堅持的時間都沒有。那我阮小七日後也能稱個黃帝之下第一人了!」

吳用搖了搖扇子︰「你們在水里是纏斗,又佔了地利,他沒辦法直接破水而出,可不是只能和你斗?就像郭大俠,那處地形地勢平坦,狐妖鐵了心要月兌戰,就連郭大俠也沒辦法。」

包公︰「別急,你們看他此刻樣貌。」

另外幾人齊齊看去,妖族太子此時確實不妙,他連人形都沒辦法化出來了,狐身毛色光澤黯淡,金瞳也暗了不少,九條尾巴斷了七條,可見他確實在鏡子那兒吃了大虧。

阮小七先一喜,又一慟︰「這有什麼用,林兄弟哪來的力氣和他斗,又哪來的第二面鏡子,把他剩下兩條尾巴也斷了?」

轉瞬間,狐妖已到了林稚水面前,受了重傷後,也端不住氣度,亮出鋒利的牙齒︰「很好,人族,你惹怒孤了。」

「孤原先想好好待你,既然你不識抬舉,孤就只好抽了你的腿骨,毒瞎你的眼楮,孤看看……是把你握筆的手指一根根折了呢,還是拔了舌頭呢?」

林稚水昏昏沉沉,已經听不進去他說什麼了。腦子迷迷糊糊過了一遍學識,一句話猛然跳出來——

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

林稚水迷蒙間將其理解填入腦子里後,混混沌沌時,只想到︰哦,弄錯了,不應該念詩的……

念什麼呢?

剛听到的話語在腦中回響︰「很好,人族,你惹怒孤了。」

「惹怒……」

「惹怒……」

林稚水看的書的確有正有雜,比如誤入了手機某些點進去後沒辦法後退,只能關瀏覽器的小網站。

于是,神智不清之下,他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念了什麼︰「胡亥生來貌若好女,又有著女體特征,對此駭之厭之,平日里束胸而行,極濡慕始皇……嬴政的雙手,欲罷不能的按在了胡亥的酥∣胸上……」

這一念,念得包公黑臉都能看出紅來,阮小七張口結舌,搖著扇子的吳用直接失手摔了扇子。郭靖則連忙喚人︰「林小兄弟!林小兄弟!你快清醒過來,不能念了!你再念,殺你的就不是狐妖了!」竟還用上了內力長嘯。

林稚水被魔音貫腦,意識稍微清醒了些。

他剛才……總不會是念了一通《阿房宮賦》,把始皇帝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吧?

等等……

不對……

他念的是……

林稚水陡然睜開眼楮,見到尖銳的狐爪停在他眼前一寸不得進,妖族太子的狐狸臉上,似是古怪,似是憤怒,還參雜著些許「原來你是這種人」的震撼。

——辰初。三個時辰已到。

林稚水眨眨眼,還沒全然回過神來,就听到身後一句陰惻惻,帶著殺意的——

「你再說一遍?朕的雙手,欲罷不能的按在誰的酥∣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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