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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你要和我學寫詩?確定是詩,沒有誤以為那是劍譜?」

林稚水毫不猶豫︰「我確定!」

枝昏葉暗間,看不清李白神色,「說說,你想學它的緣由?」

這是學之前還需要先做一遍自我剖析?林稚水眨了眨眼楮︰「理由?需要嗎?任何人……」林稚水下意識代入了自己上輩子,「任何人見到你,都會想沾一沾你的才氣,哪怕只得半斗。我既然有此機緣,自然想厚顏無恥請太白先生教我。」

然而,李白並沒有高興。

他惆悵地喝了一口酒。

小年輕們啊,就是嘴上說著好听。說著是喜歡他的詩,實際上,就是想投其所好討好他,哪怕給他出詩集,用的名頭也是《青蓮劍仙的詩集》。

一想起來那個荒唐的詩集,特意收集來他送給友人的詩,然後大打青蓮劍仙的名頭,根本不是真心欣賞他的詩才去做的,李白就臉一黑。

李白幽幽地︰「你知道為何外面沒有我的詩嗎?」

林稚水搖頭。

李白把詩集的事說出來,哼一聲︰「也幸好我提前知道消息攔了下來,不然,那些人沖著青蓮劍仙去閱讀,對我的詩只會不帶腦子地吹捧。」

林稚水仰頭,「先生,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詩的,不是因為你是青蓮劍仙。」

李白一拋酒壺,壺耳高掛樹枝,瓷身搖搖晃晃,倒映月光閃爍。謫仙從樹上輕飄飄落下,袖袍飛揚,「林稚水。」他慢悠悠地說,「要給我出詩集的人也是那麼說的,然後,我問了他們其中一首——我贈給孟襄陽的詩,表達了什麼,一群酒囊飯袋,吞吞吐吐,呵。」

太想討好他了,拿到詩後,沒看就直接拿去印刷,才被他問住。

「倘若有誰假冒我名號,寫出平庸爛俗之作,尋常人分辨不出來,恐怕也會因著崇敬我,刻意去拜讀,去拔高,那豈不是我在名不配位。倒不如不將我的詩文傳出去。」

林稚水心里轉了一遍。

孟襄陽……孟……啊,對!孟浩然是襄州襄陽人,世稱孟襄陽。

贈給他的詩……「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李白眉梢微揚。「對。」似乎是想起林稚水的真情告白,意味不明地︰「你既然听過,那也說說這首詩……」

穿過來前,還是苦逼高三狗的少年條件反射地︰「這首送別詩采用了……手法,寄托……的情懷,表達……的追求,袒露……的心跡,抒發……的思想感情,起到……的作用。」

腦子里還順便回憶老師的諄諄教誨︰六分詩詞賞析,必須分一、二、三點來回答,一點兩分。

李白听得一愣一愣的,捋著胡子回想︰自己當時真的有這麼多想法嗎?

少年說完後,仿佛激活了什麼開關,眼楮亮晶晶地凝望詩仙︰「我有些問題,想要問您!」

李白沒太反應得過來︰「什麼問題?」

「先生,‘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是以‘金市’‘銀鞍’這樣的地豪與物奢,烘托出少年游俠的意氣風發,風流瀟灑嗎?」

李白︰「?」

「先生,‘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可是用典《水經注》那句‘朝發白帝,暮到江陵,其間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不以疾也’?」

李白︰「是……」

「那,後面那句‘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也是同一處用典,為《水經注》最後那句‘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李白還沒來得及回復,少年已如炮彈連珠︰「《將進酒》磅礡大氣,它是寫于您第一次游皇城時的意氣煥發,還是政途受阻後,哀而不傷的恣肆行樂?我個人認為是後者,《將進酒》字字欲飛,縱橫睥睨的豪情,‘人生得意須盡歡’的似樂實悲,到‘與爾同銷萬古愁’的似悲實樂,全篇鬼斧神工,悲樂翕張,是輕狂,而非病狂失心,似憤慨,又有豪邁……」

李白︰「……」

他心情有些復雜。

先不管說得對不對——反正都沒他這個原作者想的對,但是,少年洋洋灑灑長篇大論去分析時,眸中含光的興奮與盼他解答的期待,無一不在表明對方的真心。

老天待他不薄。哪怕初時喚醒他的後輩並非如他所想,是一個不拘小節,會拿前人詩文開玩笑,又小小年紀敢殺妖的游俠兒,可後來的小少年卻極其對他胃口,尤其是,還喜歡他寫的詩。

——這才是他想要的傳人。

李白望著林稚水的目光,詭異地多了幾分慈愛,「好,我教你寫詩。」

正亢奮提問的林稚水︰「……啊?」

既然做下決定,李白一言一行只全按著對入室弟子的標準去做。

詩文相通,李白寫詩有一股一氣呵成的靈氣,林稚水跟著他學習,文筆提升的同時,文字世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阮小七舒服地暢吟,雙臂舒展,一呼一吸吞吐靈氣,身上受的傷在極速恢復。

郭靖打了一套拳,本是風聲拳聲假做的龍吟聲,居然真的出現金龍嘯天之意。

包公更加耳聰目明,看螞蟻窩也能從蛛絲馬跡里推斷出它們是要去牆角還是要上樹。

吳用深感頭腦轉動得更加靈活,倘若再經歷一遍水滸傳,他覺得自己能直接暗中操作,把宋江坑到稀里糊涂登基,也省得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走的走。

李白越教越覺得這個弟子讓他滿意,靈性十足,教起來不費力,性子也像他,相處起來極其合拍。

最讓他滿意的一點是,林稚水看過他的詩!幾乎是信手拈來,他說出上句,林稚水就能接下一句,活像全文背誦後還抄寫帶默寫,刻在骨子里似的。

教著教著,他們就熟了,李白也就和他說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妙事。

「我也曾被妖王追殺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時候我已在思考,要不要拔劍自刎,留個體面。」

林稚水緊張地抓著自己的手,「這麼凶險嗎?我怎麼記得,大家都津津樂道您運氣好,比如這次妖王追殺,正遇上地崩山摧,將妖王掩埋。」

說到「地崩山摧」時,林稚水覺得這個形容有點耳熟,可越是去想,越是抓不到那根尾巴。煩躁得慌。

李白點頭︰「是啊,地崩山摧。」他道︰「若說運氣好,也得確能那麼說,所以,死的才是那妖王,不是我。」

林稚水忍不住又八卦了一下,關于這邊的李白的些許傳說︰「大家都傳師父您確實是神仙下凡,天定之子,那時候海上追寇,海寇仗著弄潮手段了得,幾番戲弄于您後正要驅船遠去,竟有海波推船,轉瞬間,您就追上了海寇,將其頭顱斬下。」

李白︰「……天定之子實屬夸張,只不過是靈感來了。」

沒等林稚水想明白,李白就著這事順嘴說︰「那時亂世,時局動蕩,巨寇出沒,我才以長劍清之。後來我發現,只要事態不穩,斬再多草寇,也還會有人鋌而走險。」

「然後,先生就加入了高宗的軍隊,做了護國神劍。」

李白瞅他︰「還稱先生?」

林稚水一赧︰「師……師父。」

李白這才點頭︰「不錯,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摻和逐鹿之事。」

林稚水有感而發︰「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我記得這句詩是師父所作,師父不僅寫出來,也確實去做了。」

李白凝著他,相處以來,某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越發在腦海中明顯,忽地笑了︰「除邪扶正之事,你不也做了嗎?不過舞象之年,便敢殺妖了。」

林稚水︰「咦,師父怎麼知曉的?」

李白答非所問︰「你是不是會背《靜夜思》?」

林稚水不見停頓地點頭。

《蜀道難》他都能背下來,何況《靜夜思》。

等等……

《蜀道難》……

地崩山摧!!!

林稚水猛然抬頭︰「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再想到「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後面那句是「希聖如有立,絕筆于獲麟」,整句詩的意思是︰我的志向就是要如孔子一樣,用春秋筆法,除邪扶正,讓正義輝映千秋。希望能像前代聖賢一樣完成這一使命,不到獲麟那樣不合適的時候決不停筆。

林稚水感覺自己似乎模到了什麼重點。

停筆……

停筆……

筆!

林稚水頓覺口腔有些干燥,「蜀道山崩地裂,是因為……」

李白抓了一束月光,凝結成露,斟到杯子里,推向林稚水,「月露,算是白玉京的附帶效果。」然後才平靜地︰「就是因為︰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運氣好?」

李白感慨︰「是啊,運氣好。」

「我少時走遍河山,往往有感而發,便會隨手刻下詩句,只是大多是隨性之作,並未特意去記,倒沒想蜀道也留了一首,關鍵時突然冒出來幫我,我也有被嚇到。」

說到這兒時,他似乎回憶起往事,會心一笑。

林稚水拿起杯子,猛地一灌,冰涼的月露很好地撫慰了知道爆炸性消息後,不知所措的心情。

「那……海寇,長劍……您說是靈感來了!」林稚水驚醒,「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長鯨不是真的鯨,意指巨寇。

李白滿不在意地︰「是這首詩,助我海上殺寇。」

李白︰「不過,也是結合劍術才造成的效果,詩可沒辦法突如其來讓海寇頭顱落地。這詩是我追寇前一氣呵成之作,隨手放在袖中,到不曾想它能助我以劍氣引動波濤,以我當時的劍術,尚不能保持太久劍氣外放。」

林稚水悟了。這不就是游戲里的buff,也就是增益效果嗎!

當然,得看底盤,比如你防御只有1點,再來40點增益效果,那也只是41點,對方攻擊力夠的,一招就能轟完一管血條。

「所以,您的劍……您的詩……」

「相輔相成。」李白深表遺憾,「我早說過,我的詩文才是第一,可惜他們都想學我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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