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種緊張的足以令任何咒術師警惕的環境，五條悟只是奇怪。
「特級幻想咒靈」為了確認這事情是真實的，五條悟還推了推墨鏡，墨鏡後的六眼掃了掃周圍︰「就這？」
听听，這是人話嗎。
特級幻想咒靈被以這種瞧不起的語氣說出來，如果對方听到，可能會當場跳出來跟五條悟拼命。
特級幻想咒靈，未被登記，或者說是人類在翻看民間鬼故事以及神話傳說一類相關作品時產生的負面情緒，衍生出的咒靈。
有著很強大的實力。
這里的環境很優美，空氣中都是山間草木的清新，四十九零一圈住手望向後面的一座山頭，那里綠色和白色的厚實一片，顯得軟綿綿的。
時不時還有展翅的鳥兒盤旋在頂峰。
「怎麼樣，這里風景很好吧？」五條悟把腳下一根樹枝踢去了其他地方，低頭看向四十九零一︰「等我把咒靈解決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四十九零一可不理五條悟藏在輕浮表面下的細心，他只覺得這個人頭抬得太高了。他思考了一下，覺得他尚且還在十四歲，所以完全不必擔心身高問題。
左右還有一個c2比他更矮呢。
「先把咒靈找到再說，知道他的方位了嗎？」
日語的‘他’‘她’‘它’的發音都不同，五條悟早就發現了四十九零一會稱呼為那些奇怪的玩意兒為他和她，甚至是一個作用是工具的打火機，趁著這個時間，他就把疑問問了出來。
「因為他們都是真實的，需要被尊重的存在。」
「我還以為你要說，你們的目標就是變成人類呢？」
四十九零一沉默了一下，倒是沒有想到五條悟的思維這麼廣，已經猜到了他不是真正人類的事實，雖然五條悟還沒有懷疑他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
不過，四十九零一想學習人類的感情，和五條悟說的，想成為人類有關系嗎？
其實感情這種東西又不是人類的專屬，擁有感情的物種有很多，就算是奇怪的scp們，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情感。
四十九零一之所以以這個物種為目標，是因為他們的感情最為豐富，以億為單位的他們又會時不時出現幾個有頭腦的家伙。
最主要的是，他只能從人類身上獲取感情。
「你太傲慢了，人類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小部分，甚至是這個世界，也只是宇宙的一部分。」
甚至是宇宙，都有可能是更大一個未知空間的一部分。
到底誰傲慢啊，零一。
五條悟沖對方做了一個鬼臉，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往溫泉街更深處走去。
「1352，上面的詛咒可以搞定嗎？」
四十九零一指的是天空上不祥的詛咒氣息，詛咒氣息已經呈濃稠的霧狀開始向外蠕動了，很是有礙觀賞。
黑色的卷發被吹動，小旋風頂著原本屬于四十九零一的兩片樹葉從發根出現，隨後歡快的朝著天空卷去。
听到動靜的五條悟也轉身，饒有興致地看向上空。
只見這個擁有咒力才可以被看到的霧從中間出現一個白色的小點，周圍的區域開始扭曲成條狀，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全部涌向中間，露出後面湛藍的天空。
很快，小旋風就已經打著飽嗝下來，一邊一個的小樹葉看起來可愛極了，與此同時，一條黑色的霧氣尾巴出現在小旋風的後面。
五條悟直接上手去拽︰「手感不錯？」
看樣子是進化了，不知道像這樣的詛咒氣息吃多了，最終會演變成什麼樣的形態？
至于沒有咒力卻可以觸踫到詛咒，大概是他們本身就已經類似于這種存在了吧，更直接一點的說，那就是零一他們，是被無數人恐懼著的，那種負面情緒甚至是可以化為實質，纏繞在他們的周身。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很快就到了其中一家店鋪的門口。
一路上人煙稀少，零散的幾個人都神色惶恐地經過，連四十九零一和五條悟兩個大活人活在盛夏的服裝都留不住他們過多的注意力。
他們前方是這條街唯一開門的溫泉店了。
一進門，五條悟就已經開始高聲歌唱︰「哈~嘍~有↗人↘在↗嗎↘。」
桌子後面有什麼響動出現，一位眉眼緊皺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到是兩個樣貌正常的男人，才松了口氣。
「抱歉兩位客人剛剛在整理賬單，我是這里的老板娘。」說著就要過來接過兩人簡便的背包。
五條悟毫不客氣，反手就把身後的背包甩進老板娘的懷里，背包在過程中發出包裝袋摩擦的聲音，老板娘往下一望，發現拉鏈露出的一角里，全是零食。
老板娘︰
五條悟︰「走了走了，先去泡溫泉。」
四十九零一見老板娘還想過來拿他的包，微微搖了搖頭，跟上了五條悟的步伐。
「怎麼了？你似乎對那個老板娘很有意見。」
雖然平時的五條悟也是這樣沒有隨便又不顧及別人的感受的，但剛剛明顯是帶了些情緒進去。
五條悟伸出一根手指搖搖，煞有其事︰「人類的思想可是很骯髒又復雜的呢，零一你這個小鬼不會明白的啦。」
「我有理懷疑你是在報復我剛剛說的那些話。」
「把我想成什麼了，我看起來像是記仇的人嗎~」
反正說來說去，就可以總結出一句話——
那個老板娘有問題。
至于是不是和咒靈有關的，就還要繼續調查下去了。
五條悟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家店發生了什麼，直接找出咒靈然後祓除才是最正解，管那麼多又不會影響最終結果。
總之，先去泡溫泉！
溫泉是混浴，但因為近幾天前來泡溫泉的人都多多少少發生了意外，所以只有四十九零一他們倆，外加一個透露這條消息的小孩。
小孩叫彌太郎，是老板娘的兒子，抓著搓洗的小毛巾笑得燦爛，本來對于今天第一批客人的他是不想說這些消息的，最終敗于五條悟給的錢。
沒辦法，五條悟給的實在太多了。
這些情報理應在五條悟接任務的時候就會一並知曉的，不過這個家伙一點要听的意思也沒有，只說了句‘這個我要了’就扭頭走人，現在卻在這里花錢買消息。
看得旁邊的四十九零一很是眼紅。
據彌太郎所說，怪事是一周前開始發生的，溫泉內平靜的水時不時就會變成水柱沖上四五米的高空，發現衣服被不明工具剪得破破爛爛，客人有時候睡覺，也會覺得有什麼人在旁邊盯著他們，等到扭頭，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怪異的很。
也就是這些原因，這條街的溫泉店收入慘烈，其實也怕那個怪異的東西找上他們，所以干脆閉店關門。
而這家店還開著的原因就是
「我們可能是虔誠地拜了神明的原因，整條街就我們家店沒有發生任何怪事哦！」
那個叫彌太郎的孩子因為被兩人接連拒絕了搓背的請求，就干脆站在一邊和他們做個沒有感情的情報機器。
五條悟問︰「這間店就你一個搓背的？」
「這倒不是還有另外一人，但他可能會令客人不開心，所以店里的客人都是我招呼的。」
「嘖，你和你那個老板娘都是這麼令人不快。」
彌太郎嘴邊的笑容僵住了，睜大了眼楮︰「什、什麼？」
五條悟揮揮手就讓彌太郎出去了，自己走到四十九零一的身邊，剛剛听到一半，對方就已經跑到一邊看圍牆外的枝頭了。
「真不知道這些景色有什麼吸引你的。」
四十九零一回頭，掃了掃插著腰的五條悟︰「所以你是讓我欣賞你的身材？」
現在的五條悟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大大咧咧的敞開站著，听到四十九零一的話，鼻子簡直可以翹上天。
他得意點頭。
于是四十九零一作勢去翻包︰「讓我來看看有哪位小伙伴可以讓你」
雖然不知道對方後面的話是什麼，不過這不妨礙五條悟從旁邊的架子上扯過一條浴巾圍住上身︰「我錯了。」
沒錯，四十九零一這家伙在溫泉旁邊還是穿的一身整齊，哪怕白大褂已經沾上了一些升騰的濕氣，變得沉重起來了。
他讓五條悟泡著溫泉玩，他自己卻是走去了剛剛彌太郎消失的地方。
被留在原地的五條悟︰我？自己？泡溫泉？
會不會太可憐了啊？
四十九零一在其中一間和室房間听到了彌太郎的聲音，剛剛歡快又活潑的語氣已經變得煩躁又不耐，大抵是這間店里只有四個人，其中兩個還在泡溫泉，因此彌太郎很是放心的把門敞開著。
四十九零一站在門口往里看，里面除了有彌太郎，還有另外一名瘦小的同齡人，此時那個瘦小的孩子被彌太郎一個用力推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你不要太得意了，只不過是被客人提到一兩句而已，還好那些先生沒有繼續深入讓我把你帶去，不然惹到那些先生不快，這些損失由你來賠償嗎？」
尖酸刻薄的話不停地從彌太郎的口中蹦出，此刻的他不像是十歲以下天真浪漫的孩子，反而更像一個恐怖的惡魔。
孩子仰躺在地上，長期營養不良的身體就變得更明顯了，肚子一塊的破爛衣布往下塌，不難想象到衣物後面的肚子是怎麼樣的干癟。
那孩子被磕到了頭也只是皺了皺眉，靜靜地回望趾高氣昂的彌太郎︰「我知道了。」
「戚。」彌太郎吐了一口吐沫，轉身就走︰「你的態度我真討厭，泥田坊。」
彌太郎在看到四十九零一站在門口後，後退了一步，隨後捂著臉猛地推開對方，朝外跑去。不過因為四十九零一閃躲及時，反而是彌太郎一個趔趄，在地上滾了一圈，才成功消失在拐角。
四十九零一把視線對準了地上的人︰「需要我拉你起來嗎？」
被叫作泥田坊的孩子愣愣地點頭。
四十九零一︰「想得美，自己起來。」
泥田坊︰
等這句話說完，四十九零一也沉默了一會，他覺得那天和五條悟的接觸還是有一些影響的，不然他原本的性格應該不會那麼惡劣吧？
性格是潛移默化的，哪怕是四十九零一本人也不會想到，他是在什麼時候改變的性格，如果是之前的他，又會不會說出這種話。
四十九零一仔細觀察了下泥田坊，發現他不止是營養不良，好像情感也有些缺失的樣子，屬于一看就是被長期欺負的小可憐。
而且他周身的氣息也很混雜。
雖然情況已經很明了了，不過專業的領域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來下定論，暫且先把他帶到身邊吧，找起來也很麻煩的樣子。
四十九零一讓小旋風把人托起來，一點也不理會普通人看到這不尋常的一幕會不會世界觀崩塌。
泥田坊只是微微睜大了眼，倒是接受良好。
等到五條悟享受完一個人的溫泉回到房間，就看到四十九零一身後和小旋風玩得不亦樂乎的孩子，他選擇了質問︰
「零一！你拋下我一個人就是去找他的嗎？！」
深閨怨婦的語氣被五條悟展現的淋灕盡致，五條悟身後一並跟上來的老板娘一時被怔在原地，還好她督到了已經落在地上的泥田坊。
老板娘臉色一變，上前按著泥田坊的頭就彎腰道歉，四十九零一和五條悟望了過去。
五條悟「你這是干什麼？」
「對不起客人們這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這就讓他給你們磕頭謝罪！」
五條悟撓了撓滴著水的頭發，煩躁地嘖了一聲，冷眼看著對面兩人的動作。
他的六眼幾乎在第一秒看到泥田坊的時候，就已經分析出了發生的事。
雖然這種情況在這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嘖，稍微有點難辦了。
‘ 嚓’
突兀的相機拍照聲響起，在場的全部人都止住了動作，一齊望向四十九零一。
四十九零一手中拿著一部黑紅相間的老式相機，此時那相機的下方正在慢慢吐出一張相片，相片被四十九零一握在手里，只看了一眼就交給了老板娘。
「你看看，有什麼問題嗎？」
老板娘滿臉寫著茫然，還有一種被偷拍的不快，卻在接過相片的第一時間轉變了臉色！
她對客人諂媚的笑容不見了，面容扭曲的高聲質問︰「你是在耍我！？」
相片被老板娘猛地揮去了一邊，飄到五條悟的手中被接住了。
五條悟低頭一看，相片上老板娘的臉色比現實中的更恐怖，手中拿著刀，已經狠狠地戳進了泥田坊瘦弱的胸膛里，整張照片呈現一種黑白紅的色調，給照片外的人不安的壓抑。
饒是五條悟，也沒有想到這張照片會這麼勁爆。
果然，零一的奇怪伙伴只會多，不會少。
老板娘又驚又恐，現在看著五條悟拿著那張詭異的照片竟然變態般的咧嘴笑了起來！？
她更加害怕了，以為這是兩個變態，已經想報警來抓他們了，不過手舉到半空，又遲疑。
主要是那張照片
四十九零一仿佛看不到老板娘越來越死灰的臉色，出聲再次詢問︰「我問你，這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嗎？」
五條悟很放心的把這張照片給泥田坊看，然後瞬間通過各種小細節想通了四十九零一手中的相機有著什麼樣的效果，他微微正經著一張過于正太的臉，作勢要從浴衣中掏著什麼。
「我是警察，最近有收到附近民眾舉報你們虐待兒童一事，特意便裝突擊檢查，經過核實，你被逮捕了。」
老板娘哪還能冷靜思考，听到這個就已經嚇得癱坐在地，也沒想去檢查一下五條悟身份的真偽，捂著臉哭著說起了他們的故事。
四十九零一︰「我不是太想听。」
五條悟︰「啊，其實我也」
這時候反而是泥田坊非常平靜地出聲︰「給個面子吧。」
老板娘一口氣卡在嗓子眼，整一個奼紫嫣紅的小白花。
不，這不是病句，看老板娘的臉色就知道了。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听完老板娘一家的故事。
總結一句話，泥田坊是怪物和人類生下的孩子，也是個小怪物，老板娘覺得最近發生的各種怪事就是泥田坊做出來的，厭惡卻又懼怕著他，近來對他的態度自然是越來越差了。
五條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藍色的眼楮望著外面的天空。
「這世界上，果然還是你這種人更多啊。」
「你好中二啊，別人是什麼樣子的，和你有什麼關系？」四十九零一把scp-978-相機放回包里，看向當事人。
明明是身為這個故事的‘怪物’主角，泥田坊被談論時也沒有任何表情波動，就好像已經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發生過，這些已經是小意思一樣。
五條悟愣了愣，隨後就捂著臉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搞得四十九零一以為對方中了什麼小伙伴們的異常效果。
其實整件事很簡單，並不是輔佐監督們認為的高級假象咒靈，而是對象本來就是一個人類，在出生起就被詛咒的嬰兒，在周圍所有人厭惡討厭的目光下，長年累月，這種負面情緒就會形成濃稠的詛咒，如夢魘一般纏繞在泥田坊的周圍，剝奪著他周圍的空氣。
最終，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孕育出了強大的詛咒盤旋在溫泉街的上方。
現在只是發生一些小打小鬧的事件，如果時間再長一些，說不定會發生人命也說不定。
這不就和零一的情況差不多嗎？
五條悟模著下巴，覺得事情沒那麼的湊巧，百年，不，千年都難遇的情況都在這個月踫上了。
所以這家伙要怎麼處理比較好？
反正這個叫泥田坊的沒什麼用處，不如就順手當做咒靈祓除了吧~
想是這麼想的，五條悟到底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四十九零一︰「所以你們都知道旁邊的是個怪物？」
四十九零一沒有顧慮到當事人還在旁邊听著，直接說出‘怪物’，說到底，他打心底不認為自己與別人不同是有什麼奇怪的。
難道你身為一個農場主，會奇怪自己為什麼不和豬圈里的豬不一樣嗎？
泥田坊對老板娘口中說出的故事沒什麼實感，畢竟這是連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不過他還是听懂了四十九零一話里的不以為意，他是真的不在意他是怪物的這一事實。
——人與人之間本身就有差異，區別在，這個差異是大，還是小。
哪怕你被其他人稱作是怪物。
怎麼的呢？偷看你洗澡啦？嚷嚷的這麼淒慘。
其實小旋風吃掉那一些已經是這些年的全部了，五條悟說泥田坊本身是沒有問題的，照這樣下去，可能幾年後才會有一次這種情況發生。
老板娘在听到還會再發生一次這種事情，嚇得快要暈過去了，在心里暗下等會就搬走的決定，她偷偷看向那個便衣警/察。
這個時候五條悟說︰「老板娘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換上制服就來逮捕你。」
老板娘誠惶誠恐︰「時、時間呢？」
五條悟思索了一下︰「大概明天吧。」
于是四十九零一和五條悟在老板娘的注視下出了店走遠，又繞了下路回到房間睡覺，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這家店果然人去樓空了。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
「我還以為你會做什麼呢？就這樣放著你的同類不管嗎？那個叫泥田坊的，之後可能會被教訓的更慘哦。」
顯然五條悟覺得能維持人形沾染上詛咒氣息還能保持清醒把它養大的，是四十九零一的同類，而四十九零一對同類的態度，好的不得了。
「不是同類。」
基金會里‘同類’的很少，他們唯一的共通處只是‘特別’，而且，他也不是對基金會里的所有scp都保持一視同仁的態度的。
如果不明白他的意思，那麼你們可以想一想，你的親戚，或者街坊鄰居當中有沒有令你無感或者是討厭的人，這些雖然沒好感，但你也無可奈何。
四十九零一對部分scp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就可以，我已經對老板娘使用了記憶消除，她不會記得關于泥田坊的異常地方。」
而且
四十九零一踏過小橋，再往回看，溫泉街還是那條溫泉街，但不同的是，他們住過一晚的那間已經換成另一家店。
看來要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了？」五條悟回頭，發現四十九零一還站在原地。
四十九零一則是問了一項更重要的事︰「我的工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