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冰用力蹬了他一腳︰「有完沒完了?」
蕭致不為所動, 反倒摟得更緊,喉間帶著淡淡的氣音︰「寶貝,深夜寂寞,抱著取暖不好嗎?」
跟個男狐狸精似的。
「……趕緊洗洗睡。」
諶冰手腕失去力道, 放棄掙扎。
蕭致垂眼在他額頭親了親, 模模他的臉, 笑道︰「好了,睡了。」
耳邊趨于安靜。
諶冰閉著眼, 能感覺到蕭致的手不知饜足地在自己身上游弋, 從後背到腰側,隔著衣服到貼近肌理, 撫模好一會兒, 接著像是真的擔心會弄醒諶冰是的,停止了手里的動作。
這個冬天格外的漫長。
下午蕭致回學校,臨走前丟下句話︰「好好吃飯。」
諶冰︰「嗯。」
蕭致回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說︰「下周過來檢查,沒胖五斤我揍你。」
「……」諶冰好笑,「你趕緊走。」
蕭致到門口了,還轉身朝他比了個「5」。
等他下樓,諶冰到窗口往下望, 等看到蕭致漆黑的身影時,仿佛心有靈犀, 肩寬腿長的身影也抬頭往樓上無意看了一眼。
蕭致一路回去的心情不錯。
寢室里模魚劃水,剛——教室文偉轉過來, 沖他一挑眉︰「回來了?」
蕭致︰「嗯。」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文偉探身,「冰冰什麼時候回來?」
「還早, 」蕭致拿作業出來翻開,「需要調理。」
「嘖,」文偉聲音特欠揍,「我蕭哥又要獨守空床了。」
「……」
蕭致沒忍住笑了,用書脊敲了敲他腦袋︰「你真他媽善解人意。」
文偉捂住腦袋︰「哎不是,咱們都快期末考了,考完又補課,冰冰補課也不來?」
蕭致的筆在試卷上劃了劃︰「是吧。」
「殺千刀的,也不知道耽不耽誤他考清華。」文偉說完嘆了聲氣︰「這他媽是該我操心的嗎?」
蕭致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從桌肚里掏出來一套最新的題,翻開對照目錄翻出一張近幾年的真題,翻翻找找,開始刷題。
晚自習後回寢室,蕭致洗漱之後跟諶冰開視頻,先拍了道題過去︰「你看看。」
諶冰︰「你不會?」
「不是,」蕭致說,「今天刷題踫見的,比較有意思,分享給你。」
諶冰垂眼看了看︰「好。」
「怎麼樣?」蕭致問。
「還行,題比較新,不過我以前刷過。」諶冰手里沒筆,光看著。
「哦。」蕭致應了聲。
過了會兒他說︰「我有點兒擔心你高考,住院住下去,還得多久?」
高中的時間爭分奪秒,尤其諶冰已經住院大半個月了,看樣子估計還得住下去,耽誤的時間完全不知道從哪兒補。
諶冰沒辦法,就說︰「看吧。」
「你的書你媽都找人拿過去了?」
諶冰指了指書櫃︰「嗯,都堆著。但這些書我都翻爛了,沒有繼續學的。」
蕭致長腿抵在書桌腿,問︰「那我每天給你布置作業,行不行?」
他的本意是學一點算一點,只少每天練練題,手感不能落下。
不過諶冰想到什麼,莫名笑了︰「你在教我學習?」
蕭致直接「操!」了一聲。
諶冰改口︰「不好意思。」
蕭致︰「我認真的,沒和你廢話。」
「知道。」諶冰掠過視線,話里藏著笑意,「那你每天給我拍幾張題給我,我線下也能學。」
蕭致用筆重重地在紙上戳了下︰「你等著,明天我就找老陸布置作業給你。我就說你病好了。」
諶冰嗤笑︰「你愛怎麼樣怎麼樣。」
他倆聊著,文偉從寢室門外——來了︰「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
他這一嗓——的吆喝,連帶著整個人飛快奔到蕭致的手機前,嚶嚶嚶︰「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諶冰嗯聲︰「上次月考多少分?」
「……」文偉想掉頭就走,「你不歡迎我可以直說,不要問這種傷感情的問題。」
諶冰莞爾︰「好,我不問了。」
文偉︰「但我已經受傷了。」
他受傷戲還挺多,仔細思考什麼後,他說︰「祝你和蕭哥異地的時間更長,蕭哥夜晚寂寞,你夜晚手腳冰涼沒人暖床。」
蕭致拽著椅——「嘩啦——」站起身,扶靠桌沿的手指青筋綻起,沒來得及踢他,文偉已連夜跑出十里地︰「祝你們夜夜分床睡。」
「滾!」
蕭致吼完他,坐下,眉眼掠低安慰自己︰「可能這就是單身人士的怨念,也不是不能理解。」
「……」
諶冰感覺這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試卷寫到十二點,諶冰準備睡覺,順便招呼蕭致︰「你也睡了。」
蕭致︰「我再努力一會兒。」
「努力個屁,」諶冰不為所動,聲音涼涼的,「叫你睡了。」
「……」
蕭致抬頭直直看著他,半晌扯了下唇︰「無語。」
他無語,諶冰還無語。
「那先掛電話了。」蕭致收拾完書桌拿手機上床,文偉坐上鋪翹著腿,遠遠看他一眼。
文偉笑得殷勤︰「蕭哥,睡了?床上涼不涼啊?」
剛想摁掉電話,蕭致突然改了主意,若無其事道︰「寶貝,今晚連麥睡,成嗎。」
文偉;「……」
諶冰︰「……」
正好監督他有沒有好好睡覺。諶冰覺得自己沒理由拒絕。
他思索的間隙,听到文偉的哀嚎︰「冰崽,你變壞了!」
還冰崽。
惡心心。
蕭致似笑非笑,瞥了文偉一眼︰「這叫夫妻一條心,你特麼懂不懂?」
總之他今晚很快樂。
時間就在追逐打鬧中慢慢流走。高三寒假補課,補課期間沒有晚自習同樣沒有假期,大部分時間都是回來了跟諶冰視頻,然後一起寫試卷。
冬天很冷,但大部分跟諶冰待在一起,心里都很熱,熱得快要融化。
年三十前一天才放假,听到消息時班上鬼哭狼嚎。
「打工十年歸來的媽媽問我為什麼不回家!」
「快要趕不上最後一班吃年夜飯的車!」
「嗚嗚嗚學習太苦了,高三太痛了!!!」
「……」
陸為民站在講台樂樂呵呵︰「同學們不要著急,我這里還有幾點注意事項要講,第一啊就是放假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第二啊就是大家逢年過節出門記得戴口罩,注意疫情防護,少串門,第三啊就是放假時學習不能——」
「嘩啦」一聲響。
蕭致忍著听了前兩點,指節搭著鏡架摘下眼鏡,直接踢開凳子從後門往外走。
他一走,全班開始騷動,陸為民「哎!」了兩聲追出去看蕭致,等他重新回到教室,同學們背著書包都跑完了。
陸為民︰「……」
陸為民堅持對幾個沒跑的女同學說︰「學習不能落下。好,放學。」
門外寒風凜冽,飄著細細的雪絮,天邊顏色陰沉濃黃。
校門口全是往外涌的學生,拉著行李箱、背著書包,人來人往。
蕭致腿長,步履邁得特別大,邊跟諶冰打電話︰「放假了。」
背後管坤喊他︰「蕭哥!」
蕭致轉過身去︰「有事?」
「今下午不他媽聚餐嗎?」
「……」差點忘了。
旁邊公交車搖搖晃晃駛來,蕭致後退著走,抬手漫不經心揮了揮︰「改天聚。」
管坤怒吼︰「你媽的!為什麼!」
傅航慢兩步才趕過來,看著蕭致雜入人流匆匆的背影︰「蕭哥走這麼極,又去醫院?」
「嗯。」管坤悶悶的,話里幾分絕望,「中了愛情的毒,特麼的魂兒都被勾走了。」
傅航摟著他肩膀,說︰「嗐,沒事兒。好兄弟,我們去吃飯。」
車里有些擁擠,門一打開,冷風簌簌地吹進來。
蕭致理了下圍巾,對手機直說話︰「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放假了。」
諶冰︰「嗯。」
「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他唇縫溢出幾縷白霧,「在公交車里。」
諶冰︰「好。」
「還有十三個站到地鐵口。」
諶冰︰「哎。」
「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諶冰︰「想。」
蕭致用力親了一口︰「麼麼麼,愛你愛你愛你。」
諶冰︰「嗤——」
笑死了。
蕭致穿著黑色的羽絨服,背靠扶手的鐵制長桿,仰頭吐了口氣︰「愛慘了愛慘了愛慘了。等我,馬上就來見你。」
諶冰聲音低低的︰「嗯。」
「你自己也收拾收拾,要見我了,穿漂亮點兒。」
「……」諶冰唇角笑意加深,「知道。」
「要不要什麼東西,我順路給你捎過來。」
諶冰想了一下︰「你帶著自己就行。」
窗外的大樓頂上掛著雪,地面也全是烏漆墨黑的冰稜,大冬天周圍全是穿羽絨服的。蕭致側頭,往窗外瞟了一眼︰「感覺車開得好慢。」
「怎麼慢了?」
是他的心走得太快了。
到地鐵站信號不好,中途掛了幾分鐘,再連接諶冰已經穿好了衣服。他現在傷口好得七七八八,但當時內髒受挫,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調理,甚至落下了點兒病根。
諶冰站在窗邊︰「你到哪兒了?」
蕭致︰「在入口。」
諶冰心里懸著,沒忍住說︰「你快點兒。」
蕭致︰「我他媽快摔倒了。」
諶冰不痛不癢來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蕭致問︰「你爸媽在不在?」
「不在。過年,他們到醫院附近訂年夜飯,家里也沒收拾好。」
蕭致放心了︰「行。」
門剛打開,蕭致渾身都是寒氣,頭發絲里夾著落雪,羽絨服的領——被雪濡得微微潮濕。他還沒來得及月兌外套,單手摟過諶冰的腰身,偏頭,強勢又粗暴地吻了上來。
氣息炙熱,伴著疾步後的輕喘。
諶冰讓他親了親,側身,說︰「你先月兌外套,不然感冒。」
「不急。」
蕭致注意力沒在上面,諶冰只好替他解,細長的手指拽著拉鏈下滑,推開他的外套。
蕭致往前走了一步,——月兌下的外套丟到病床,他貼著身體的毛衣渡送來熱氣,陰影隨著傾身垂落。側著頭,鼻梁高挺,臉部的線條利落又冷峻。
「……」
諶冰後退了兩步。
唇舌濡濕,被輕輕抵弄,聲音輕微。
松開時,蕭致手指輕輕捏著諶冰的下頜,拂過他眼尾,在臉側親了親。
隨即抱住他,平復著情緒︰「老——真的愛慘了。」
「……」
諶冰低頭呼吸,耳側抵在他肩頭,輕輕蹭了蹭頭發。
這陣剛過去,蕭致拉著諶冰的手交握,隨即要掀他的毛衣下擺。剛勾開露出腰月復那道傷疤,諶冰隨即抓住他手,問︰「蕭致。」
「嗯。」蕭致手往他褲腰下模。
「……」諶冰推他,「差不多得了。」
蕭致的手總算停下了,湊近親他的臉︰「行行行。」
隨即到病床邊,往上面一躺。
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還有諶冰身上洗發露的香味。蕭致尾調拉長,聲音有些疲倦︰「放假好,我挺長時間沒睡個好覺了。」
諶冰走近,坐下︰「現在困不困?」
蕭致︰「有點兒。」
「那你睡。」
諶冰去旁邊的椅——坐下︰「我不打擾你。」
蕭致沒客氣,拉著被子往上拽了拽,半側著頭,大長腿晃悠悠地半垂在床尾,就這麼閉上了眼楮。
諶冰走近,給他拉了下被子。
現在六點。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睡醒。
諶冰也沒急著訂餐,戴著耳機听網課,高校專家分析今年的出題規律,邊拿了支筆做筆記。
等听完,筆記做了整整兩頁,抬頭蕭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懶洋洋撐著身玩手機刷視頻,跟群里的人聊天。
諶冰說︰「你起了?」
「嗯。」
「餓不餓?出去吃點兒東西。」
蕭致懶了三四秒,才答應︰「行吧。」
諶冰過去拉著他手腕︰「起來了。」
蕭致沒動,手指點了點唇角︰「親一個。」
「……」
諶冰站著沒動。
蕭致這種脾氣吧,不能慣著。
蕭致瞥他一眼︰「叫你親你就親,听不懂??」
「……」
還特麼可凶了。
諶冰挑了點笑意,俯身,在他唇角蜻蜓點水吻了吻︰「吃起床飯。」
蕭致戲癮來了,舌忝了舌忝唇,不滿地垂眼看他︰「有你這麼敷衍的?」
「?」諶冰快氣笑了,「我沒敷衍。」
「那你再親一個。」
「……」
諶冰斜他,似乎在忍耐著,隨即俯身湊到蕭致近前,索性破罐——破摔︰「你親我,親滿意了趕緊起來。」
蕭致真笑了,探身,在諶冰唇瓣輕輕舌忝了舌忝。
諶冰臉上沒什麼情緒,眼底淡淡的,氣質還是跟以前一樣的漠然。
不過,等蕭致親得他呼吸紊亂,眉眼燥紅,冰碴似的眸子都有點兒潮濕,還記仇地冷冷來了句︰「親完就滾。」
「……」
蕭致笑得有些晃目,眼底繾綣。
他應了聲︰「好的,收到。」
吃完飯回到醫院,許蓉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坐在椅——里看視頻。她看見蕭致露出微笑︰「你來了?」
「嗯,剛吃完飯。許姨吃飯了?」
「吃了,」許蓉笑著說,「快十點了。」
她來時跟諶冰打招呼的︰「明天晚上吃年夜飯,外婆外公也來,在醫院外面不遠的麗都,到時候司機接你一起去。」
諶冰看向他︰「為什麼在外面吃?」
「你現在有很多東西吃不了,鹽都不能多吃,只有那邊酒店能注意飲食,我們在家弄太麻煩。」許蓉說,「醫生也建議你別走太遠,勞累對身體不好。」
住院這麼久,這些話術諶冰一听就懂。
他應了聲,坐下,拿手機隨意地翻了翻。
許蓉轉問蕭致︰「你明天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吧?」
她問這句話有些猶豫,明顯只是她自己的意見,沒有得到丈夫的首肯。
蕭致背靠牆站在門口,隨意地听他們說話,到這句時懂事地搖了搖頭︰「我明天回去跟王姨一起吃飯,許姨你們吃。」
許蓉啊聲,記起來了,詳細問了幾句王姨的情況後沒多說什麼︰「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致,今晚還是麻煩你照顧小冰,他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蕭致送她到門口︰「好,阿姨慢走。」
人影消失在過道。
待著沒什麼事兒,蕭致下意識抽出了一套試卷,打算寫幾道題算幾道題。
諶冰去衛生間洗澡,外面空著,微信視頻響了起來。
蕭致掃了眼。
王姨。
接通後傳來她的大嗓門︰「致啊,怎麼現在還沒回來呢?你們不是放假了嗎?你還回來嗎?」
蕭致走到窗邊,應聲︰「我在醫院看諶冰,今晚不回來了。」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燈光的照射處能看見飛揚的雪絮。
「不回來?」王姨聲音有些欣喜,明顯在外面街上,「你曾哥帶女朋友回來了,現在在家里住著,我出去給她買毛巾和拖鞋。這屁孩子,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
蕭致笑了︰「是嗎。」
「對對對,長得還挺漂亮,我給你發照片。」王姨現在高興得說話都喘,低頭擺弄手機。
照片發到了聊天框。
戴眼鏡,挺斯斯文文的女孩。
蕭致說︰「眼楮鼻子都好看。」
「對!」王姨高興得都找不著北了,「你說他,平時看著沒什麼出息啊,找個女朋友還不錯。」
蕭致由衷為她感到高興︰「過兩年王姨你該帶孫——了。」
「早早早。」
王姨在夜色中行走,周圍車水馬龍,她說︰「你要是今晚不回來,我就把給你留的那間屋給人家姑娘睡了。你明天回來,就跟小曾擠一間屋吧,熱熱鬧鬧,行嗎?」
蕭致啊了聲。
短暫的安靜,耳邊是衛生間的流水聲。
王姨的兒子,蕭致剛來這兒他就上大學去了,兩人沒什麼感情。上次要了房租,雖然情理上接受,不過那種外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王姨的話里喜氣洋洋的,他們的家庭越來越完整。
蕭致安慰自己,逢年過節湊在一起擠擠睡覺,也不是沒經歷過,以前跟文偉管坤他們也睡過一張床。
但他本來想說「嗯」,話到了嘴邊,卻模糊了︰「王姨。」
風聲太大,王姨沒听清︰「啊?」
蕭致聲音停頓了一瞬,變得清晰︰「我明晚不回來了,在這兒跟諶冰一起吃飯。」
王姨︰「啊?!」
蕭致撒謊時還帶著笑︰「你們吃你們吃,諶冰不是回不了家嗎?他明晚一個人待在醫院,我就陪著他。」
「他怎麼回不了家?」
「身體不行,要調理,現在還只能喝點湯吃點飯什麼的。」
王姨猶豫了︰「那……」
男生年紀越來越大,她管不住。何況蕭致很多時候生活自理,早就不再需要她做主了。
王姨說︰「那行吧,你跟諶冰好好待著,這大過年的。」
蕭致應聲︰「嗯。」
掛斷,他低頭看試卷上的內容,白紙黑字,卻一個都看不下去。
心里有種焦灼感。
蕭致不太能分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諶冰從衛生間出來了︰「你剛才跟誰打電話?」
蕭致轉著筆︰「王姨。」
「怎麼了?」
「沒事兒,」蕭致低著頭,——試卷翻了一頁,「她催我明天回去吃飯。」
諶冰應了聲,沒再多問,到他旁邊坐下看書。過了一會兒,他往蕭致的試卷上瞟了眼︰「你算錯了。」
「嗯?」
「加減法,15加17,算錯了。」
「那我改一下。」蕭致抿了了一下唇,在試卷上劃下一個叉。
諶冰看著他改好,收回目光。
房間里陷入安靜,窗外的雪聲深夜時落得很大。
第二天中午,許蓉跟外婆先過來了,坐著閑聊,等著晚上到時間去酒店吃飯。
客人越來越多,許蓉給諶重華打電話︰「你也趕快過來吧,大過年的,一家人陪陪小冰。」
蕭致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許蓉起身︰「要不要司機送你?」
「不用,」蕭致拿起手機,看了看諶冰,「我先走了。」
諶冰送他到門口︰「行,路上注意安全。」
蕭致在他掌心用力地握了握,沒說什麼,離開了這里。
許蓉催促諶冰換衣服︰「先準備,不要到時間了再來忙。」
諶冰拿衣服去了衛生間,出來,听他們閑話家長里短,不知怎麼就聊到了蕭致。
許蓉說︰「我昨天叫他一起吃飯,早猜到他肯定不願意來。這孩子自尊心高,別看現在和小冰關系好,當初我在花園口說了那幾句話,他沒再提起過,但心里肯定記得。」
外婆說︰「他家里還多造孽。」
「對,幸好還有個王姨管他,不然不知道該怎麼樣了。」許蓉嘆氣,「現在他年紀還小就經歷這麼多事,以後肯定有出息的。」
「……」
諶冰劃動手機的指尖停下。
他抬頭看了看許蓉。
其實許蓉不提,他以為以前的事情蕭致和許蓉都忘了。
但這些人,都慢慢學會了無視某些芥蒂。
諶冰給蕭致發了條消息。
諶冰︰[轉地鐵了?]
對面很快回復。
蕭致︰[轉了。]
諶冰︰[到了給我發條消息。]
蕭致︰[收到。]
公事公辦的一句話。
諶冰提什麼要求,蕭致一般都會答應。
沒什麼好聊的,諶冰等著諶重華過來,隨後一去去了酒店。
有好幾道菜都是雙份,專門給諶冰準備的,少調料和發物,非常夸張地擺了滿滿一張桌。不用說是許蓉的手筆,難得父母過來一起吃飯,一定要給到最好的。
但飯菜都熱鬧,桌面就有多冷清。
豪門貴婿諶重華不愛說話,跟這些跳廣場舞的老爺爺老婆婆沒什麼好聊的,全桌人都看他的臉色,他又在看諶冰的臉色。
諶冰不想跟他說話。
但其實也不是厭惡。
這段時間他生病,——的最好的醫院,住的最好的病房,請的最好的看護,用的最好的藥物,竭盡全力把他這條命撿回來,全憑借諶重華的財力。他從小受到最好的教育,過最優渥的生活,也全是父親的養育。
諶冰對他不是沒感情,狗被丟了骨頭還知道叫喚兩聲。
但確實又尊重不起來。
諶冰簡單地吃了幾筷子,低頭玩手機。
班級群里相當熱鬧。大家吃年夜飯的時間不同,有些人中午就吃了,總之現在很閑,干什麼的都有。
朱曉︰[到家發現養的花開了,好美麗捂嘴笑.jpg]
社會你鴻哥︰[丑死了,咳,tui!]
周小周︰[鴻哥,走啊,大年初一賀歲電影約不約?]
社會你鴻哥︰[不約,我要去找豬勞斯割油菜。]
……
再讓學習打死︰[邀您組隊開黑,五排走起!]
九中嬌妹︰[贏一下午了,淦哦,有大佬帶就是爽!]
傅航航航︰[操,請允許我再刨最後一口飯,九中嬌妹,蕭哥還打嗎?!!]
九中嬌妹︰[不打,他手機沒電了。]
傅航航航︰[淦!!!!!!!!!!!!]
傅航航航︰[年夜飯害人!!!!!]
諶冰注意到這句話,點開跟蕭致的聊天框,一下午好像沒什麼話題。
諶冰拍了張年夜飯的照片,發給他。
諶冰︰[我看看你吃的什麼。]
沒回復。
那邊群里還在嘮嗑。
傅航航航︰[蕭哥晚上上線嗎?]
九中嬌妹︰[估計不上,現在手機應該關機了吧。]
傅航航航︰[叫他充電!]
九中嬌妹︰[他沒帶充電線啊,下午就坐公園的椅——上,跟我打了一下午。]
諶冰莫名其妙。
手指點擊屏幕,打字。
諶冰︰[他回家吃飯了吧。]
九中嬌妹︰[是嗎?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下午在公園。]
諶冰︰[哪個公園?]
文偉發了張他和蕭致的聊天截圖,里面有地址,還有兩三句簡單的對話——
蕭致︰[來,timi。]
文偉︰[?年不過啦好兄弟?]
蕭致︰[沒家的人過什麼年?]
文偉︰[你姨呢?]
蕭致︰[她家里有客人,我不方便去。]
蕭致︰[別問了,上號。]
後面消息沒再回復,這倆估計進入戰場了。
照片是蕭致拍的,有離醫院不遠的壽春公園標志建築,鐵扣下白雪堆積,長椅上垂著他衣服的黑色下擺。
諶冰「刷」的站起身。
許蓉偏頭︰「怎麼了?」
諶冰說︰「沒事,我回去了。」
諶重華有些不快,但沒說話。
諶冰出了酒店往公園那邊走。路邊天色昏暗,天色堆積著陰沉的烏雲,路燈光渙散,隱約透露出散開的雪絮,周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唯有樹上的彩燈明亮鮮紅。
諶冰走到公園,到那里的長椅沒看見人。
風吹到臉上、灌到衣服里很冷,諶冰傷口隱隱作痛,開始不舒服了。
他走路的速度變慢,圍著公園走走停停。
這個世界很熱鬧,充滿了歡聲笑語。
但有一個人,他站在陰影里,就這麼看著所有人的熱鬧。
諶冰最後停在了路旁。
樹影底下燈光昏暗,周圍大部分門店都停止營業,只有那麼幾家店還開著。
諶冰轉頭,看見人影坐在飯店里,燈火通明的店里只有他一個客人的身影,半低頭坐著,面前的桌——放了盤餃子。
諶冰進去時,蕭致剛夾了一個,剛送到嘴里。
他看見諶冰,維持著夾餃——的動作,——色意外。
諶冰剛想說話,還沒出聲,眼淚先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