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不遠處的白箏, 聞言——愣住了半晌。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內心突然焦灼起來。
棉棉的童言童語並沒有幾個大人當——，只有秦牧野听了個——切。
秦牧野不露聲色地看了白箏兩眼。
白箏仿佛感受——他的目光, 很快——重新調整好心態, 徑直走——前。
白箏笑容滿面, 用異常驚喜的口吻道︰「呀，這不是小棉棉嗎, 長得——可愛, 好——rua啊, 來讓姐姐抱一抱好不好？」
棉棉——未開口。
只听秦牧野淡淡地拒絕道︰「不好意思白箏姐, 我妹妹有點怕生, 你別嚇著她。」
白箏笑容僵住, 內心無盡吐槽︰怕生？是當她沒看過他們兄妹——的——人秀麼？
秦棉棉分明——是個外向活潑的孩子，跟誰都親親熱熱的, 哪里有半點怕生的跡象？
棉棉留意——白箏的臉色變化，小女乃音——別關切地說︰「二哥哥你別這麼霸道，你看看，阿姨都不高興了, 阿姨來呀來呀, 棉棉不怕生, 來抱抱呀！」
白箏的心情在短短幾秒鐘內跌宕起伏, 臉色忽青忽白，變幻精彩簡直宛如調色盤。
周圍的大人們都憋著笑……
白箏今年三十出頭，雖然按照輩分，棉棉叫她阿姨很合——，但是女明星都保養得好，顯年輕, 白箏一直都是演少女角色，估計從未試過被人稱呼阿姨。
但小團子的聲音充滿童——，哪里有半分惡意。
大——都善意地打圓場。
「棉棉——甜。」
「我也——抱抱，棉棉抱完白箏姐也要跟我抱抱哦。」
白箏只能是滿臉僵笑地抱了抱棉棉，廢了九牛二虎之——才勉強穩住臉色。
黎湘知道自——兒子女兒來探班，——擺出這麼大陣仗，導致白箏這幾天的苦心經營被狠狠壓了一頭，她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
但黎湘也不甚在意，按輩分，她怎麼說都是前輩，之前讓白箏在片場出風頭，不過是她剛剛復出，忙于鑽研自己的戲份，根本沒心思經營這些。
現在既然有兒子女兒替她經營，便也沒有刻意謙讓的道。
她對白箏禮讓，是情分，不禮讓是本分。
黎湘只不過淡淡地說︰「棉棉帶了些——常菜來，也有減脂蔬菜，你看看有沒有合口味的，別客氣。」
白箏感受——秦牧野和他妹妹的目光，莫名心驚膽戰，滿臉堆笑地道謝︰「好的好的，難得湘湘姐——記得我在控制體重。我——是太羨慕湘湘姐了，孩子們都這麼疼你，簡直是騙我結婚生子呢。」
白箏除了氣場——的一些苗頭，倒是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秦牧野和棉棉在片場逗留了兩天，已經完全替媽媽找——女主角的主場地位。
白箏前一周自掏腰包算是白折騰一遭，有秦——帶來的米其林大廚，每天現做的美味佳肴，誰——會記得白箏加的那兩道寒酸的菜。
而且……
棉棉實在太可愛啦。
她在片場溜達，很快——和眾人打——一片。
無論是演員們——是工作人員，見——她都——rua兩下，恨不得把她裝進麻袋里偷——
連在片場工作非常嚴肅的徐亮平導演，都——別喜歡棉棉，抽空——會來逗一逗她。
白箏的存在感越來越弱，這和她苦心鋪墊的計劃走勢全然相左。
她漸漸的——開始有些心猿意馬，甚至直接表現在拍攝過程中。
黎湘這幾天是漸入佳境，漸漸開始找——了熟悉的感覺，徐亮平是有話直說的那——導演，不會因為演員咖位高——一味捧著。
前幾天黎湘狀態不好的——候他私下明說了，這幾天拍攝效果——別好，徐亮平是把滿意寫在臉——，直接當眾——夸了︰「湘姐這兩天狀態不錯，這幾個鏡頭呈現的很好，台詞也把握得很——位，這才是湘姐的水準，果然寶刀是不會輕易生銹的。」
白箏的表現卻一落千丈。
尤其是這幾天拍攝——她劇情初期的一些戲份，導演很不滿意，幫助她調整了很多次，效果仍舊不行。
最後徐亮平說︰「白箏，你讀過原著沒有？桃之這個角色前期——是一個非常嬌蠻任性的女孩，這——嬌不是矯揉造作，而是被人縱出來的與生俱來的嬌氣和傲慢。」
白箏連連道歉︰「對不起啊徐導，我這兩天有點失眠，我會盡快調整的。」
徐導演倒也沒說什麼重話，只是先把其他鏡頭提——來，先拍攝其他戲份。
副制片是白箏的人，他私下和白箏交流的——候，提醒道︰
「箏姐，您可得加把勁兒啊，徐導要求很高，如果不是夏董極——推薦……徐導一直堅持認為你不適合小師妹這個角色，以我對徐導的了解，他曾經試過拍了兩個月直接解約換人，您一定得好好把握啊。」
白箏自己也很著急，——急——惱。
《鳳馭九州》這個劇本里，戲份最大的兩個女角色，一個是女一號阿瓊，另一個——是女二號桃之。
這個是一個仙俠題材的電影，制作非常宏大，畫面美輪美奐，造價非常之高。
女主阿瓊是仙界領袖之女，但她天生靈根盡毀，無法修煉，年歲不小了，——沒有什麼修為。
父君母君因此對她都不甚喜愛，包括宗門里的師兄弟姐妹們，也都不把她當一——事。
阿瓊有個對照組，——是宗門里的小師妹桃之，桃之是遠古功臣的遺孤，從小無依無靠，被阿瓊的父君收養，她活潑外向，天生好運，悟性極高，在宗門內也因為年紀小嘴巴甜，備受師兄師姐們的疼愛。
但其實，小師妹桃之是魔族後裔，後來她得知自己的身世，苦心謀劃，掀起了一場震蕩三界的混戰。
仙界眾人在桃之的算計下，身陷囹圄，個個身負重傷。
在危難關頭，阿瓊仙骨覺醒，揮劍斬敵，殺出重圍，帶領仙界眾人浴火重生。
原來一直備受輕蔑的阿瓊並非靈根損毀，而是天生神骨尚未覺醒，後來她稱帝，萬人俯首，重塑三界規則，四海升平。
女二號桃之實則是反派女配，這個角色前期不知曉自己是魔族——，——是一個單純嬌蠻任性的少女。
白箏從背後用資本施壓，給她加了很多戲份，幾乎把劇本改——一——一邪雙女主的本子。
但問題是，她擅長後面桃之黑化後算計仙界眾人的戲份，卻演不出前期的感覺。
白箏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困境明說出來，她端著姿態，對副制片說︰「我演戲的事情我自有打算，可您也別忘了，您答應過我什麼事。」
副制片壓低聲線，為難道︰「我知道箏姐您——是——演女一號，但現在都已經開拍了，湘姐那邊也沒多大問題，除非……網——原著粉的反對呼聲再鬧得厲害點，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跟總制片開這個口。」
……
白箏收工後，在酒店里給她的新姘.頭夏董打電話。
夏董是一個娛樂集團的董事，在圈內也算地位頗高，很有話語權。
她和夏董勾搭在一起，其實是個意外。
當——她無論如何也搶不——阿瓊這個角色，心灰意冷跑——喝酒。
結果遇——了——潛規則新生代小花苗藝禾卻出師不利的夏董。
夏董是《鳳馭九州》最大的投資方，他本來——有借著拍電影潛規則女明星的喜好。
這一次盯——的是容貌嬌俏而且背景干淨的苗藝禾，苗藝禾才剛從燕電畢業，卻因為之前演過兩部戲，已經走紅了。
苗藝禾是清高的脾氣，而且人——自己有演技，有顏值，——有一個非常低調的圈外男友，人——根本不樂意蹚這個渾水。
苗藝禾黑臉拒絕，夏董自然是惱羞——怒，一氣之下——決定換角。
白箏恰好和他撞在一起，兩人一拍即合，原本屬于苗藝禾的角色，——落——了白箏頭。
而且夏董一——被白箏哄得歡心，——代她跟制片溝通，要求編劇加戲。
……
這兩天，微博——原著粉們的反對聲越來越大。
劇組內部開會的——候，副制片——自然而然地提了出來。
「咱們這個電影是大投資，光投資——過億了，而且原著粉絲群體龐大，是廣大讀者們等待了七年的作品，現在才拍攝十天，我覺得徐導和總制片是不是該綜合考慮一下，及——止損啊。」
總制片人是壓——最大也最頭疼的，他揉了揉眉心︰「唉，近幾年，超大ip拍出來票房拉胯，口碑崩盤的情況也不少見，但我——是搞不懂了，這黎湘不是當初網絡呼聲最高的麼？她宣布息影那段——間——有很多原著粉表示遺憾，怎麼現在都開拍了，突然——嫌人——年紀大了？」
徐導說︰「早——簽了合約，換人是不可能的，何況黎湘演得沒問題，形象也很合適，而且原著粉看好的那幾個流量小花，演技不如黎湘，也沒有檔期，根本——不存在換人的可能。」
副制片人弱弱地說︰「我看……好像有不少人，看好白箏，認為白箏可以詮釋阿瓊。」
棉棉這幾天經常在片場溜達，片場環境比較隨意，他們開會也——是虛掩著門。
棉棉——廁所——來經過，猝不及防听見了，她小小一只站在門外也沒什麼存在感，——一直悄悄听完了整個過程。
雖然最後也沒有人同意換角的考慮。
但棉棉都听懂了，歸根結底，——是因為網——那些言論。
棉棉的心情垮了下——，小臉懨懨的，找了個角落，蹲在角角里在地——畫圈圈。
她雖然親眼看見了白箏額頭——綠色的氣體，代表這個阿姨嫉妒媽媽。
可是沒有證據證明白箏——的干了什麼壞事。
而且白箏大概是感覺——她和秦牧野是來給媽媽撐場面的，白箏反倒愈發低調起來，她夾著尾巴做人，半點把柄都抓不。
「棉棉，你在做什麼？」
小團子——自己生悶氣的——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
棉棉扭頭一看，是一個披著黑色柔順長發，戴著圓圓的金邊眼鏡，眉清目秀的姐姐。
小團子看著她很眼熟，知道她是片場的工作人員，但不記得她具體是做什麼工作的了，不過看她穿著便服，肯定不是演員。
這個小姐姐身——的氣息很溫和，棉棉莫名放松，小女乃音喪喪地嘟囔︰「沒干嘛呀，棉棉好無聊。」
對方笑著捏了捏她頭——的小揪揪︰「棉棉看起來好像不開心，可以跟姐姐說說嗎？」
棉棉嘴唇動了動，欲言——止。
她半晌才小聲問︰「姐姐，你覺得我媽媽演得好嗎？」
江明舒點頭︰「當然，黎影後演技過硬，她穿著紅裙的造型，簡直——是我心目中的阿瓊。」
棉棉雖然沒有看過《鳳馭九州》的原著，但是她也覺得媽媽的造型絕美，演得也很生動。
「可是……好像有很多人不——讓媽媽演這個角色，他們說，媽媽太老了。」
棉棉說著說著，軟糯的嗓音染——了一絲哭腔。
這份委屈倒不是僅僅因為這個角色。
她知道，對于媽媽來說，不管最終能不能演這個角色，媽媽依舊是很厲害的演員。
棉棉是覺得很無奈。
二哥哥遇——困難，是因為被人污蔑，只要解決問題——可以了。
淮嶼哥哥遇——麻煩，是因為被人偷了氣運，只要揭穿小人，他的氣運——來了。
肖燃哥哥曾經不開心，那是因為他感受不——愛，總是把自己封閉起來。
她只要給哥哥很多很多愛，讓他感受——溫暖，一切——會慢慢變好。
可是，媽媽遇——的問題，是她沒有能——解決的。
她沒有辦法把媽媽變得年輕。
因為身為凡人的媽媽，在生下她的——候，已經四十二歲了。
這是凡人，最無奈，最悲哀的事情。
江明舒表情怔了怔，旋即微笑，她揉了揉棉棉的小腦袋，溫聲說︰「不會啊，我覺得黎影後很美，她——處于女性最美最——熟的年紀，這份氣場和韻味是其他太年輕的女演員不可能擁有的。棉棉也太懂事了吧，你才四歲，怎麼會——得這麼深？」
棉棉垂著小腦袋，——長——卷的睫毛像是兩排小刷子。
「媽媽明明已經做得很好了，為什麼那些人——沒有看——媽媽呈現的作品，——已經妄下論斷了呢？」
她小小的一團，卻散發出非常強烈的失落感，讓江明舒心里很受觸動。
江明舒緩緩地說︰「棉棉不要擔心，有你這個小棉襖關心媽媽，她的表現會越來越棒的。」
棉棉覺得這姐姐很善良，也很溫柔，但她並沒有太把姐姐的話當。
棉棉覺得不公平。
這幾天她來探班，媽媽每天很晚才睡，早——五點——起來背台詞，她雖然不懂演戲，但明顯感覺——媽媽越來越入戲了，她越來越像劇本里那個紅衣女子了。
棉棉扭頭看著她，女乃聲女乃氣地說︰「姐姐你人——好，謝謝你安慰我。」
江明舒忍俊不禁，她牽著棉棉的小手一起站起來︰「棉棉，這不是安慰，我是——的對你媽媽很有信心，你也要對她有信心哦。」
棉棉攥了攥小拳頭，點頭︰「當然啦，媽媽是最棒的。」
江明舒說︰「那你記得親口告訴媽媽，她是最棒的阿瓊。」
……
黎湘要收工了，她繞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團子，把她抱了起來，笑著問︰「棉棉在這里玩什麼呢？」
棉棉老老實實地說︰「剛剛在和一個溫柔的小姐姐聊天。」
黎湘知道女兒在片場也是團寵地位，大——都愛哄著她玩，她一邊抱著棉棉——車，一邊隨口問︰「哦？都聊什麼了？」
棉棉腦袋懵懵的，雖然不太懂拍戲那些事，但是莫名覺得剛才那個姐姐說的話都很有道——，是一——溫柔而富有——量的感覺。
這大概——是不明覺厲吧。
棉棉記得那個姐姐的提醒，她肉綿綿的小胳膊緊緊摟住媽媽的脖子，女乃甜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說︰「媽媽是最棒的阿瓊，一級棒！」
黎湘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也許聰慧伶俐的女兒也看——了微博——那些爭議。
她心疼不已地親了親棉棉的額頭︰「謝謝寶寶，媽媽會加油的。」
……
棉棉根本不知道，那個看起來很年輕的溫柔姐姐，其實是《鳳馭九州》的原著作者，電影的編劇工作也是她親自著手的。
當晚，江明舒發了一條微博長文。
【作者江明舒︰
《鳳馭九州》是七年前開始連載的，那年我三十歲，已經寫過很多小說，都不溫不火——人都不支持我寫作，認為我明明有碩士文憑，卻——天悶在——寫小說，是非常離經叛道的選擇。
那——，我只是個毫無名氣的網絡作者，根本——不——《鳳馭九州》會受——那麼多讀者的喜愛，更不知道它在今天會被拍攝——電影。
有件事我從未透露給任何人，阿瓊在我落筆之初，——是有原型的。
這個原型——是黎湘女士。
黎湘女士和我心目中的阿瓊——的很像。
阿瓊天生神骨卻無人知曉，眾人以為她靈根損毀，注定無法有多高的修為，沒有人看得起她。
黎湘女士明明是科班出身，容貌絕美，卻被演藝界許多前輩評價為沒有女主臉，所以才演不了女主戲，只能當個花瓶而已。
阿瓊在危難——神骨覺醒，拔劍斬敵，睥睨眾生，終稱女帝，一統四海。
黎湘女士在多年浮沉後，終于演——了——適合她的角色，一炮而紅，斬獲三金，光芒萬丈。
創作《鳳馭九州》——，我一無所有，只是在心里將三十多歲才——名的黎湘女士視為偶像。
我——，女演員都可以三十多歲才——名，或許我也可以，阿瓊也可以。
作為《鳳馭九州》的原著作者和電影編劇，我一直堅信，女性的光芒不會被歲月掩埋，女演員的演技和角色呈現也不該受——年齡的限制。
希望所有女性讀者、觀眾們，都能像阿瓊一樣，不懼歲月，活出自我。】
*****
原著作者發聲，——挺最近備受爭議的《鳳馭九州》女主角黎湘，沒幾分鐘——了熱搜。
秦牧野癱在沙發——刷——這條微博的——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啊？？？她居然是原著作者！我——以為她是個場務小助——呢！」
秦牧野是看——江明舒的微博頭像，才把她和片場那個女孩子對——號的。
「哇塞，七年前在網——連載的小說，那她今年都三十七啦？看起來也——二十四五的樣子啊。」
棉棉懵懵地睜大了眼楮，像只呆滯的小企鵝。
「溫柔姐姐居然是小說編劇耶！原來她——的是媽媽的粉絲，我——以為她是在安慰我呢。」
秦牧野︰？？？
他伸手把團子撈起來，摁在懷里一頓爆rua——
「不是吧不是吧，我的海王妹妹什麼——候偷偷把原著編劇都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