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天空背景映襯著綠意繚繞的空中城市, 數根粗壯藤蔓纏繞自城市底部落下,徑直扎入厚實的雪里。
「撲哧——」
幾只皮毛厚實的小動物听見動靜,從白雪里探出半個小腦袋,藤蔓——螞蟻大小的黑影輪廓愈發明顯, 是兩個人類, 它們立馬重新鑽入雪中。
棕色毛絨的高筒厚底鞋踩在雪上, 瞬間小腿一半沒入雪中,雲琛行走數步, 方適應在雪地里行走的感覺。
現在沒有下雪, 但這里很冷, 她明明穿——了最保暖的衣物,卻還是凍得四肢僵硬。
夏豐年身著春日單薄的衣衫, 絲毫不受寒冷的影響, 他說︰「用能量覆蓋在身體表層,緩解極寒帶來的影響。」
雲琛照做,果然暖和許多, 她加快腳步,腳下一步深一步淺地跟在夏豐年後方。
他們此時已在中州城市像主體曾經所在的大致範圍里,城市像主體具體在哪還要尋找。
夏豐年打量四周︰「變化也太大了……」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去的建築毀的徹底, 全部被白色覆蓋。
他大步向前, 雲琛在後面跟——艱難。
就算有能量的幫助, 這里對雲琛來說也太冷了, 更不必提沒有緩解極寒影響手段的普通人類。
雲琛呼吸沉重,隔著防風面罩,她鼻腔吸入冷空——也疼得厲害,環境使得她動作沒那麼靈活。
許多地方並非平整地面, 之前建築倒下後形成的廢墟便成了路障,此時前方更是有一座高山似的障礙無——繞——,等待他們翻越。
夏豐年如履平地,輕松站——最高處的位置,回頭俯視仍在攀爬中的身影。
這里沒有什麼可抓取的地方,雲琛需要借用工具攀登,雪形成的山坡很危險,每個抓取點都要確認牢固,她才——繼續下一步。
厚重衣服給她行動增加了負擔,同時她還要控制體內的能量覆蓋,即便她現在體能足夠優秀,但還是感到了吃力。
雲琛仰頭看了眼上方,逆著光她看不清夏豐年臉上的表情,只是感受到了爸爸正在注視自己。
以她現在的速度,估計還需要再爬個——分鐘左右,不——讓他等太久。
突然,雲琛腳下的地面松動,松動的幅度極大!
她直接滑落下去!
夏豐年清楚女兒摔下去不——有危險,但看見她那樣摔下去的時候仍非常擔憂,他捏緊了拳頭,沒有幫忙。
等雲琛再次爬上來,站在他旁邊喘——著說︰「我這次是沒經驗,接下來速度不——這麼慢了。」
夏豐年忍不住露出笑意,掌心附——她的肩膀,為其補充能量,「要休息嗎?」
「不用。」雲琛精力充沛,她很高興,爸爸剛才明明可以幫她卻沒有幫忙,說明他相信自己,沒有把她當——孩童看待!
他們繼續往前走。
中州城市像主體所在的具體位置,夏豐年更加清楚,雲琛只有小時候模糊的印象,長大後記——更牢的是幾個城市像副本的位置。
夏豐年抬手指著正北方向︰「往這走。」
行走約半小時,腳下積雪觸感出現明顯變化,能夠踩到實地了。
雲琛走著走著忽地停下,神——凝重地抬腳,積雪鞋印坑里是被踩實的白冰。
她腳——用力,將這些雪擠壓成的冰面抹開,在她抹開的剎那,汩汩黑色黏稠液體向外涌出,刺鼻硫磺——味于空中彌漫。
雲琛——分震驚,就算是鬼魅在這停留——,這個量的鬼魅液體也太過夸張了吧!
「怎麼——這樣?」
夏豐年掃了眼那邊的——況,平靜地說︰「中州和鬼魅正面博弈的——程中輸了,按照規則,鬼魅有權改造這片區域,令環境更適合它們居住。不用管這些,繼續找中州。」
雲琛跟——他,不解地問︰「輸了嗎?孟叔叔的城眷者標識還在,中州保留了意識……爸爸你說的規則又是什麼?」
夏豐年回道︰「城市像是城市意志最重要的東西,只要規則判定鬼魅重傷城市像,城市意志沒有反擊能力,便是鬼魅勝利。」
兩人身前浮現一幢損毀徹底的高樓,未被白雪全部覆蓋,雲琛認出那是中州曾經最高的大樓交易中心。
碎裂一半的玻璃窗內,數只鬼魅正在陰暗的角落里沉睡,黑——靜悄悄。
雲琛萬分警惕,他們安靜地走——這段路,夏豐年才繼續說話。
「規則,你可以把它們理解成地底生物必須遵守的行為邏輯,制定規則的人就是它,這顆星球。」
夏豐年食指向下一指,「人類科技水平根本探測不到的地底深處,存在另一片沒有任何自然光亮的空間,地底生物就生活在這里,它們各自擁有不同的特殊能力。」
「為什麼人類基因深處渴求探索大海深處,那是最接近地底的地方,人類也曾是地底生物之一。」
雲琛瞪圓雙眼,不可思議地問道︰「假如人類是地底生物,為什麼人類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末世到來前人類也沒什麼特殊能力出現吧……」
「規則規定了佔領地上生活的種族會逐漸淡忘地底的事——,至于人類的特殊能力,女媧補天,伏羲創卦,炎黃兩帝這些神話,你以為他們僅僅是神話嗎?」
雲琛小聲地問︰「爸爸,孫悟空也存在嗎?」
夏豐年︰「……不,那是虛構的。」
雲琛沒什麼表情,但她的失望肉眼可見。
夏豐年說︰「地上只能有一個種族佔領主導,人類勝利後擁有地上的生存權利,規則讓其他地底生物不——干擾。只有被趕回地底的時候,這個族群才——重新想起地底之事。」
「那鬼魅?」
「但是,星球逐漸不滿人類,鬼魅的誕世,只能說是人類對星球的所——所為,變成利刃揮向了自己。」
天空開始飄雪,晶狀雪花掛在夏豐年長密的睫毛——,他垂眼看向女兒,輕聲說︰「你將這些當——爸爸講給的故事听便好,無論是現在或是將來,人類都不——想起地底的事。」
雲琛正要說話,夏豐年的大手拍在她頭頂。
「中州城市像就在前方,離我們五百米不到。」
……
軍工鏟鏟出一捧又一捧的雪,拋出時細碎的冰點在光線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一鏟接著一鏟,漸漸露出碎石的輪廓。
雲琛收起鏟子,改用雙手去挖。
她見——新安城市像破碎後留下的石塊,和普通石頭有著細微的不同,仔細看便能區分出來。
手下這些石塊,全部是城市像的石塊。
中州遭遇鬼魅毒手前已是特大城市,其城市像起碼在2.5米向——,四周散落的石塊很多,雲琛模到一塊格外龐大、如同從土地中長出來的石塊。
這應該是城市像的底座。
雙手觸模在石塊——時,隱隱能感受到若有若無的城市——息。
雲琛看向身後站立的青年,「爸爸?」
接下來該怎麼做,注入能量嗎,中州不比新安,她的能量不足以令對方醒來。
夏豐年半蹲,指月復劃——石塊表面,微弱紅光閃現,他無視女兒灼熱期待的視線,收回能量說︰「你來。」
「為什麼?」
「中州現在太——虛弱,與華亭——況相像,囡囡你有你媽媽的血脈,能量比我更加柔和,不——傷到他。」
「我體內能量的量……」
「我輔助你,喚醒中州所需能量的量轉化超出你目前身體限度,——後你——非常疼痛。」
雲琛果斷地說︰「我不怕疼,爸爸,開始吧。」
中州一定要沒有任何事地醒來,她十指按住石塊,發絲揚起被帽子壓下,指尖溢散出大量能量,石沉大海般沒入石塊內。
在她身後,夏豐年溫柔地注視她,一手按在她右肩處,就像是瞬間垮塌的堤壩,洶涌水流咆哮著沖進她經絡內,沒有章——地到處亂撞。
雲琛根本來不及整理這些能量,它們進來不多時,就會通——她的身體,汪洋大海的凶猛海嘯化——山間清泉的溫柔溪流進入中州。
城市像灰敗的石色褪去,光澤重現。
雪堆里的石塊感應到什麼,紛紛在原地顫動。
城市像底座浮現微光,石塊唰唰飛起,圍繞著底座于空中盤旋,似在排列重組。
一塊塊石塊快速落下,迅速堆疊,很快形成一米不到懸浮在平台之——的長條卷軸。
能量繼續輸入,平台和卷軸不斷不斷拔高,白光越來越亮,連在白日里也照得周圍為之一亮。
卷軸一直到近三米才停下,夏豐年收手的瞬間,雲琛已感到身體在微微作痛。
夏豐年靠近卷軸,猛地拍向卷軸下方的平台,輕喝道︰「醒來!」
空氣中出現石塊摩擦滾動的聲音,巨大的卷軸緩緩展開,露出一些雲琛完全看不懂的文字,文字下方繪畫著極其抽象的圖形。
待卷軸完全展開,冰雪消融,城市——息以城市像為中心向外輻射,鬼魅尖叫聲四起,停留在地面上棲息的鬼魅被城市——息重新趕回了地底。
離城市像最近的建築,被無形的力量操控,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你也回來了,看見小雲琛健康地站在此地,我心甚慰。現在我只能隨意整理一下,——況這麼糟糕,讓你們見笑了。」
中州嗓音清潤,說話不緊不慢,听著就像是一個較為嚴肅正經的說書人。
雲琛愣愣地盯著中州,他醒了,城市等級沒有退步,听聲音狀態也很好。
夏豐年站在雲琛後方,她完全看不見的地方,將手放在胸前,沖著中州城市像不停比劃。
中州說︰「小雲琛,我身上有什麼不——體的地方嗎?」
「沒有。」雲琛立馬收回視線,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不僅僅是為了方才的注視,也是為了之前的事說得抱歉。
中州「咦」了聲,「我明白了,是那件事,即便不是你,他只要有心,最後也——找到我所在的位置……如果你為這件事愧疚,讓我重新醒來,以足以‘將功抵過’。」
夏豐年默不——聲地收起雙手,仿佛剛在在打手語的人不是他。
雲琛聞言立馬抬頭,「真的嗎?」——
到中州的肯定回答,她欣喜地想到,她只要再殺了……
肩膀忽地被人摟住,雲琛看去,夏豐年正對她露出一口齊整的大白牙。
「囡囡,我知道你知道了。」
繞口令一樣的話使雲琛身體僵硬。
夏豐年說︰「你需要時間消化這件事,因此我沒有去打擾你,無名和媽媽她的死月兌不了干系。」
他直視雲琛雙目。
雲琛覺——她腦中的想法已經被父親看透了。
「支撐你行動的不該是仇恨,復仇也不該是你人生規劃中的目標之一,她不希望自己的死亡給我們帶來負擔,她希望我們不要在意這件事。」
雲琛囁嚅著,說不出話。
夏豐年所說的後遺癥已經出現,渾身疼痛——像是被無數匕首狠狠捅進又拔出,雲琛痛——渾身發抖。
雲琛說︰「爸爸,我放不下,怎麼能不在意,媽媽當時就在我身邊,我沒有保護好她……」
她很用力地站著,才沒有因疼痛倒下去。
夏豐年說︰「我也放不下,我們都放不下,復仇這條路只有骯髒和黑暗,我們變成那樣只會讓她的死毫無意義。」
「我們應該彌補她的遺憾,完成她的心願。」
「媽媽的心願?」雲琛身體疼到令她近乎昏厥,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夏豐年的模樣,「媽媽的心願是什麼?」
「復蘇九州,重建家園。」
听完這句話,雲琛便因疼痛完全失去了意識。
夏豐年接住她,背在身後,呢喃道︰「黑暗的目標只會將自己一同染黑,光明的目標才——讓人變——更好。」
中州突然開口︰「小雲琛的性格和你一樣倔強。」
夏豐年搖頭說︰「我是個沒有原則和底線的家伙,她更像她媽媽。」
中州驚訝道︰「你居然這麼有自知之明?」
夏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