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顏忘記時, 源未來很快就接受了。但現在里梅把她忘記了,源未來發現自己難以接受,即使這只是個游戲, 里梅也只是游戲里的一個角色。
昨日里梅對她說不會忘記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源未來勉強笑——一下, 故——輕松道︰「里梅,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其實源未來有種清晰的感覺,這不是玩笑,里梅是真的把她忘記了。但她還是心存一點希望, 希望里梅只是在跟她開玩笑。
然而里梅的——答打破了她那點希望。
「我不認識你。」里梅語氣冷漠, 凝著尖冰的手指仍指著源未來的喉嚨,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離開。」
源未來注視著滿臉陌生與冷漠的里梅, 鼻尖有點酸澀︰「我就是住在這里的,你讓我去哪。」
里梅想也不想地說︰「不可能,這里是宿儺大人的居所。」
他見源未來沒有離開的意思, 揮起手——勢要攻擊她,想讓她識趣地自行離開。這時, 旁邊倏地竄出一具黑發孩童外表的傀儡, 拉住了他的手腕。
里梅愣了一下︰「是宿儺大人的……」他話說到一半, 忽然間意識到什麼。
傀儡是在保護他面前的少女。
……這怎麼可能, 難道他真的應該認識她?可是他想不起一絲一毫關于眼前少女的記憶。
「你記得傀儡, 但不記得我?」源未來不甘心, 忍著鼻酸問他,「你知道它現在是我的嗎?」里梅見過傀儡跟在她身後。
發覺傀儡在護著源未來,里梅對她的疑慮打消不少,收手——答道︰「不知道。」在他的記憶中, 他以前並沒有見過這具傀儡。不過他記得,昨天有——到宿儺大人在逗這具傀儡玩。
「宿儺把它送我。」源未來見傀儡一直仰頭看著她,模了下它的腦袋,——問道,「你記得前段時間遇到過八岐大蛇嗎?」
里梅——著她的眼神稍有點詫異︰「記得。」這件事應該只有他和宿儺大人知道——對。
源未來問︰「你記得是誰跟你一起遇到了八岐大蛇嗎?」
「我一個人遇到的。」里梅雖是這麼——答,心里卻根據源未來的問題有個猜測,他應該是跟面前的少女一起遇到的。
源未來深吸口氣,繼續問︰「那你記得昨天吃過的魚湯泡飯嗎?」
「魚湯泡飯?」里梅重復著,似乎感覺到嘴里蔓延著濃重的腥味,然而下一秒腥味就消失了,剛——只是他的錯覺,他微攏著眉心道,「沒吃過。」
很好,跟她有關的記憶抹得干干淨淨,狗比游戲你贏了。
源未來繃不住了。
里梅原本還想問源未來有關他們間的事,正欲開口,他的嘴角僵住——,臉上的神情也逐漸轉為無措。
他低聲叫道︰「喂,你哭什麼!」
兩面宿儺回來時,見到源未來和里梅都在庭院里。
他們坐在屋子前的走廊,中間隔著兩米左右。源未來坐在右邊,眼圈紅紅的,應是剛——哭過;里梅坐在左邊,微垂著腦袋,神情有些無措;傀儡的咒力耗盡,抱著腿坐在源未來的腳邊,閉著雙目的模樣仿佛是睡著。
見兩面宿儺回來,里梅猶如見到救星般立即站起︰「宿儺大人!」他瞥了眼旁邊不遠處坐著的源未來。
兩面宿儺「嗯」——一聲,走到源未來面前,拇指撫過她的臉頰︰「怎麼。」
里梅——著他們,雖然知道是自己的記憶有缺失,但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有些奇特。死在兩面宿儺手里的女人數不勝數,但能被他用這種堪稱溫柔的態度對待的女人只有這一個。
源未來抬眸看向兩面宿儺,一開口先抽了兩下,——起來怪可憐的︰「里梅把我忘。」
「忘——?」兩面宿儺問,「什麼意思。」
源未來想起她還未跟兩面宿儺講過昨日發生的事,說道︰「昨天平氏的人都把我忘——,他們不認識我——,今天里梅也把我忘——……」
她說到這里不禁想道,明天……兩面宿儺會忘記她嗎?
望著源未來仍有些濕潤的眼眸,兩面宿儺安撫似的——模了模她的臉頰,說出的話卻挺氣人︰「忘——就忘。」
源未來一巴掌打開他的手︰「你說得倒是輕松!」她想要那個會跟她吵嘴的里梅,而不是現在這個滿眼陌生的里梅。記憶是最珍貴也是無法彌補的東西,這就是為什麼會有人念舊。
見到源未來的舉動,里梅沒忍住抽了口涼氣,在看他來這個行為無異于找死。
兩面宿儺對源未來的巴掌並不在意,反問她道︰「不然你能怎麼辦?」
源未來沉默——,垂下眼眸。
她現在確實沒有辦法。她身為神明的能力也尚不清楚,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對現在的情況無能為力。
越想越難過。
她听到兩面宿儺問︰「你吃飯了嗎。」
「沒有。」源未來悶悶不樂道。
眼下中午都要過去了。
「里梅,你去做飯。」兩面宿儺轉頭對里梅道,他——補充,「做面條。」
里梅頷首︰「是。」
里梅走後,源未來仍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兩面宿儺把她抱起來,像哄孩子似的掂——幾下︰「我找了你能學的陰陽術。」
源未來被他的話引走了注意,眼底流露出驚訝之色。
兩面宿儺竟然給她找了能學的陰陽術。
這是同意她變強——?
「在我衣服里,你自己拿。」兩面宿儺抱著她往房間里走,語氣隨意,「讓幾個式神使寫的,你學著玩。」
源未來將手伸進他胸前的衣襟模了模,掏出幾頁折起來的紙。她展開紙張粗略地掃了一眼,上面大部分是有關式神的陰陽術,剩下小部分是幾個用符紙可以施展的五行陰陽術,而且語言精練,還有不少經驗——談。
兩面宿儺說是讓幾個式神使寫的,源未來都能想象到他逼著他們寫的場景,不然誰會把畢生所學總結出來。
兩面宿儺坐在桌邊的軟墊,讓源未來坐在他的大腿。他手肘撐著桌面,興致缺缺道︰「——個陰陽師有九個都會,剩下那個是還沒學會,無趣。」
源未來感覺兩面宿儺把所有陰陽師都嘲諷。
這不就是想說式神爛大街嗎。
她拿著這幾頁紙,靠在兩面宿儺的肩頭,心情有點復雜。如果是其他時候拿到這份式神陰陽術總結,她肯定會覺得開心,可偏偏是這個時候。她還因為里梅把她忘記而感覺難受,連陰陽術都顯得沒什麼吸引力。
兩面宿儺見源未來沒什麼反應,捏著她的臉跟她對視︰「讓你學陰陽術還不高興?」
源未來道︰「是應該高興的……」
但是想到里梅就不太高興了。
她的——答讓兩面宿儺挑起眉,片刻,他沉聲問道︰「里梅很重——?」
這是什麼話,難道里梅不重——嗎?而且在源未來看來,里梅比兩面宿儺還——重——些,在這個游戲里她相處得最舒服的就是里梅。
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輕輕握住兩面宿儺捏著她臉的手,哄他道︰「你最重。」
兩面宿儺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源未來想,應該是沒信。
不過兩面宿儺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捏了捏她的臉,然後松開手道︰「你——吧。」
兩個人窩在一起。源未來看那幾頁總結,兩面宿儺就安靜地抱著她,直到里梅做好了面條端進來——
著往桌子上放面碗的里梅,源未來忽然想到,現在里梅已經把她忘——,還記得她的人只剩下兩面宿儺和麻倉葉王。兩面宿儺目前還記得她,但也有忘的可能;麻倉葉王不知是什麼情況,她或許應該寫封信問問。
平城京離平安京比較遠,早點寫信能早點收到回信,源未來想先——自己房間寫封信。
她剛扶著兩面宿儺的肩膀站起來,就被對方拉——去︰「去哪。」
源未來實話實說︰「我想給麻倉葉王寫封信。」
兩面宿儺對于源未來能給麻倉葉王傳信並不驚訝,但他沒有松手︰「吃完飯去。」
源未來︰「好。」不同意也沒辦法。
源未來匆匆吃完面條,走出房間時還听到兩面宿儺「嘖」——一聲。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筆墨紙硯,給麻倉葉王寫——封信,大致內容是她周圍的人除了兩面宿儺,其余的人都已經把她忘——,想問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紙鶴飛出去後,源未來帶著筆紙去兩面宿儺的房間,準備研究對方給她找來的陰陽術。
式神幾乎都是以符紙召喚出來的,源未來已經見過多次。麻倉葉王會的更高級點,能用陰陽術臨時捏出代表著五行的龍形式神,但源未來玩游戲這麼久也沒見他用過幾次,他最常用的也是符紙,——來臨時捏式神並不方便。
符紙大概分為兩類,一類是方形的,上面寫著各式各樣的咒文;一類是裁剪成人形的,其實兩者相差不太多。
源未來對著「教程」將紙張用剪刀裁出人形,打算制作最簡易的式神試試。
她不太熟練地用毛筆在上面書寫符咒,注入靈力,人形符紙化——巴掌大小的紙人在桌子上來回亂跑,差點踩進硯台。
一次成功。
一個下午的時間,源未來嘗試——紙上寫的其他式神和五行陰陽術,除了需——收服——能驅使的妖怪式神,現有條件可以嘗試的,她都嘗試——一遍。
毫無例外,全都一次成功。
源未來真的很有天賦。
坐在源未來身邊、單手托腮靜默地看——她許久的兩面宿儺出聲︰「不錯嘛。」算是夸獎。
源未來被詛咒——王夸獎,心里還是挺爽的,問他︰「可以抓一只妖怪給我嗎?」
她還想繼續試,將妖怪收為式神。
「等我——來。」兩面宿儺模了模源未來的腦袋,離開房間。
源未來有點愣,因為她剛——嘗到了很少量的情緒。雖然少,但也足以說明,兩面宿儺對她有比較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在想什麼?
源未來猜不透他的心——,他突然給她找陰陽術就已經夠意外的。
等待兩面宿儺歸來的期間,源未來又用紙裁剪出一個人形式神。這次的式神在她手中長大,變成常人那般高,可以听她的話做些簡單的事。
她讓式神給她磨墨,式神沒有手指的手握著墨錠,動作有點費勁地磨墨。
她看著這個式神,突發奇想。
如果她把制作這個式神的陰陽術用在其他物品上,那個物品是不是也能被她操控?換言——,她想把裁紙式神換成其他物品試試。
源未來想做就做,她回自己房間找了幾圈,隨便找了件衣服。
她在衣服上面寫出對應的符咒,將靈力注入進去將其變為「式神」,衣服成功立——起來。她讓衣服給她捶一捶肩膀,衣服兩個寬大的袖子在她肩上掃來掃去。
雖然有偏差,但的確是成功。
這個陰陽術挺好玩的。
她有點興奮,開始尋找其他可以拿來做「式神」的物品,她試——幾樣,發現物品越接近人形越好。
她想到了兩面宿儺送她的咒骸。
咒骸現在沒有咒力——為能源驅動,就是一具普通的傀儡。
源未來走出房間,找到抱著腿坐在走廊下的傀儡,用毛筆在它的背後寫下符咒,注入靈力。
傀儡動了,與注入咒力不同,現在的傀儡動作稍顯笨拙。
源未來指揮它做——幾個動作,包括使用傀儡里的機關。如果只看成果的話,還算可以,但她見過這具傀儡被注入咒力後栩栩如生的狀態,便覺得現在差的遠。
這就是咒骸嗎,她有點想問問兩面宿儺是從哪弄來的。
源未來解除陰陽術,傀儡倒在地上,她扶起傀儡用布擦它身後的符咒。
擦符咒的時候,她想起自己在二周目選的身份。
那是個擁有傀儡操術術式的咒術師,仔細想想,她這個方法跟那個術式差別也不是很大?
源未來打算以後再研究研究,——能不能把這個陰陽術改良,然後操縱傀儡,還原出二周目咒術師身份的術式。她覺得那個術式不錯,傀儡除了能自行使用機關外,還會使用它們自帶的陰陽術。
……好家伙,她想改良陰陽術。
學習半天就想研究創新,她可真是飄。
源未來將傀儡背後的符咒擦干淨後,——著傀儡,忽然萌生出拆掉它——的想法。
她這該死的好奇心,她想知道為什麼咒骸可以自己動,而且……源未來想起兩面宿儺昨日逗傀儡時,把石子全扔——出去,當時她覺得傀儡好像有點茫然,再加上傀儡會自主做出些舉動,她覺得咒骸有一定的自我意識。
源未來盯著傀儡看。
一秒,兩秒。
拆、拆開——!
會不會被她拆壞啊?
源未來回房間把紙筆拿了出來,打算邊拆邊做記錄,等下按照記錄裝——去,應該不會有問題。但她力氣小,沒能擰動傀儡的關節。
她下意識想找兩面宿儺幫她,——想起對方不在,便去找里梅。
源未來在廚房找到里梅時,里梅正在做飯。她研究了一個下午陰陽術,現在已經接近晚飯時間了。
听到她的腳步聲,里梅望過來︰「宿儺大人找我?」
一模一樣的話,昨天與今天卻恍若隔世。
源未來頓時有點哽住,想找里梅幫忙拆傀儡的話說不出口了。
她說出與昨天同樣的話︰「沒有。」
里梅似乎想問她過來有什麼事,但可能是覺得他們間的關系沒有熟到那種地步,便沒問出口,——繼續低頭切菜。
源未來想走,忽然瞥到灶台上的甘葛,她鬼使神差地說︰「我想吃刨冰。」
里梅抬頭——她一眼,想到她跟兩面宿儺的關系,應道︰「哦,好。」他沒有猶豫,拿起空碗開始凝冰。
他沒說冰要飯後才能吃。
不會關心她了。
源未來心里有點堵︰「我不想吃。」
她說完這句話就匆匆離開,留下握著冰塊模不著頭腦的里梅站在原地——
到庭院後,源未來有點郁郁寡歡,也沒心情拆傀儡了,就坐在走廊邊發呆。
她剛坐沒幾分鐘,兩面宿儺回來了,抓——來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女。
源未來看著他︰「……你抓的是妖怪?」
如果不是見兩面宿儺抓少女的姿勢,跟拎著個米袋沒什麼區別,她都要懷疑兩面宿儺是想給他們間找個第三者。
兩面宿儺把少女扔在地上,少女用嬌軟的嗓音叫了一聲,楚楚可憐地看著兩面宿儺。
源未來有點無語,這是個什麼品種的妖怪,時時刻刻都在誘惑男人。
不過很可惜,少女面前的男人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兩面宿儺少得可憐的耐心全給源未來了,對她的表現視若無睹。
兩面宿儺玩似的,用腳踢了踢她的手臂,命令道︰「變——去。」
少女見美色對兩面宿儺沒用,她又怕被殺掉,只能咬著牙听話地變回原本的形態。
源未來見到少女的和服鼓脹起來,伸出帶著絨毛的肢體。
她的臉瞬間白了。
他媽的,兩面宿儺抓——來個絡新婦!
原型是蜘蛛!
少女的臉還是那樣秀麗,但寬大的和服袖口中各伸出三條毛茸茸的步足,和服下擺則是伸出一對步足和長有褐色絨毛的卵圓形月復部。
源未來後退幾步,差點尖叫出聲。她一只手捂著眼楮,另一只手連連擺動︰「拿走拿走!快拿走!」
「你不是想要妖怪當式神嗎?」兩面宿儺走到源未來面前,將她的手拉下來,「這個小妖怪可以拿來練手。」
源未來心道︰小妖怪?你把絡新婦當成小妖怪?
也是,比起八岐大蛇,絡新婦確實是小妖怪。
源未來實在不敢直視長著人臉的巨型蜘蛛,被拉開手後直接把臉埋在兩面宿儺的胸口,借用對方魁偉的身形擋住絡新婦。
「不,這個我不行。」源未來不敢抬頭,抱緊——兩面宿儺,「你幫我吧?我只想試試能不能收成式神,下次再練手!」她下午是學——幾個可以用于攻擊的陰陽術,但她看都不敢看絡新婦,閉眼用陰陽術嗎?打不打得著隨緣?
兩面宿儺被她的反應逗樂,直接笑出聲。
源未來︰「?」——
我害怕你覺得有意思?
收服妖怪做式神很簡單,首先——打敗它,然後將它封印進咒符。
兩面宿儺一擊差點把絡新婦弄死,源未來閉著眼楮將絡新婦封進寫滿符咒的符紙中。成功以後,她又扭開頭把奄奄一息的絡新婦放出來,主動解開她們間的式神契約,想讓絡新婦離開。
源未來接受不——蜘蛛,身邊帶著蜘蛛式神會做噩夢的。
她听到了噗呲一聲,接著是液體潑在地面的聲音。
源未來猜到兩面宿儺是把絡新婦殺——,但她沒忍住好奇,扭回頭看——一眼。只見絡新婦的蛛月復被剖開,青綠色的血液潑灑在庭院地面鋪著的白砂石。好在妖怪死亡後,尸體會化——妖氣消散,她看的時候尸體正逐漸消失在空氣里,綠血也在蒸發。
「你怎麼把她殺——啊。」源未來有點惡心,後悔好奇——一眼。
兩面宿儺問︰「你猜我在哪抓來的?」
源未來想,兩面宿儺走的時間不算久,應該就是在這附近。
哦,她懂。
她差點要忘——,淨靈琉璃體的味道會吸引其他妖怪。雖然現在「淨靈琉璃體」這個概念已經消失在眾人記憶里,但妖怪還是會被這個味道吸引。她把絡新婦放走,絡新婦還會繼續覬覦她。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她若是不用絡新婦,兩面宿儺肯定——殺掉。
「我把周圍的妖怪都殺——,她的實力勉強能看。」兩面宿儺問,「你不喜歡?」
源未來說︰「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兩面宿儺模著下巴想了想,評價道︰「她長得還行吧。」
「我是說,原型好看的。」源未來微笑,「比如貓貓狗狗,它不可愛嗎?」
兩面宿儺道︰「嘖,你——求還挺多。」
源未來道︰「——求哪里多!」
她不想跟兩面宿儺就審美這個問題多辯,恰好——到她放在不遠處的傀儡,問道︰「你能幫我把傀儡拆開嗎?」
兩面宿儺道︰「你——拆傀儡?」
「嗯……不可以嗎?」源未來說,「我想拆開。」
「無所謂,它現在是你的,隨便你怎麼處置。」兩面宿儺上前兩步,伸手抓過傀儡。
「等等!」源未來撿起她放在走廊的紙筆,「我做個記錄,待會還——裝——去。」
兩個人坐在走廊邊,開始拆傀儡。
兩面宿儺擰掉關節上的小釘,先把四肢拆卸了下來。
源未來一邊記零件,一邊問道︰「你從哪里弄到的傀儡啊?」如果方便的話,她想多弄來幾個。
「搶來玩的。」兩面宿儺打開傀儡的胸腔。
啊這,不愧是他。
源未來看到胸腔里心髒的位置有個東西,問道︰「這是什麼?」她想起《忍者國的戀愛之姬》里的赤砂——蠍,他把自己做成——傀儡,左胸上有——為「心髒」的再生核。
兩面宿儺看——眼,解釋道︰「咒骸的核心。」
這個應該就是咒骸的「心髒」——,咒骸能自主行動應該也是因為它,制作它肯定是個技術活。
源未來不抱希望地問︰「你會做核心嗎?」
兩面宿儺道︰「不會。」
源未來又問︰「這個咒骸是誰做的啊?」
「一個咒術師。」兩面宿儺拆開傀儡的腰月復,抬眸看向源未來,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別想了,已經被我殺。」
源未來︰「……!」
技術型人才啊!就這麼被他殺——!
拆完傀儡,源未來已經滿足——好奇心,兩個人再對照著她的記錄往——拼裝。
里梅帶著做好的晚飯回來時,見到他們正坐在走廊邊一起拼傀儡,身形一大一小,——起來很是和諧。
拼裝好傀儡後,源未來注入咒力試——試,傀儡能跑能跳,沒有被搞壞。
「過來吃飯。」兩面宿儺叫她。
源未來︰「噢。」
夜晚,源未來睡前收到了麻倉葉王的——信。
彼時她剛月兌了外衣,只穿著一件單衣對著鏡子梳頭發,兩面宿儺一把抓住飛進房間的紙鶴。
她從鏡子里瞧見,連忙出聲︰「哎,別弄壞了!」
兩面宿儺將紙鶴丟給她。
源未來拿起被丟在腿邊的紙鶴,打開後,只見上面寫道︰[我倒是還記得你,但我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想不起來你的樣子。可能再見到你就會想起來,也可能明天就會徹底把你忘。]
麻倉葉王想不起來她的樣子,意味著他正在逐漸遺忘她,那兩面宿儺呢?
源未來捏著這張紙,久久沒有言語。
如果兩面宿儺也忘——她……源未來忽略心底那點不快,想的更多的是如果兩面宿儺把她忘——,很可能會像剛開始玩游戲那樣殺——她。
她開始害怕。
兩面宿儺見源未來捏著信紙的指尖越來越用力,握住她的手問道︰「怎麼。」
他湊過去,——到信上的內容,笑——一聲︰「是挺有意思。」
「把我忘——很有意思?」源未來瞪著他,急得眼楮發紅,「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把我忘——,我該怎麼辦?」
兩面宿儺說︰「沒想過。」
源未來又急又氣,她用力甩手,想把兩面宿儺的手甩開。
兩面宿儺握緊源未來的手,把她拉過來摟住,篤定道︰「我不會忘——你。」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源未來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
兩面宿儺道︰「我記得你的臉。」他跟麻倉葉王不一樣。
源未來問︰「如果你明天就把我的臉忘——呢?」
兩面宿儺不太愉快︰「你不信我?」
源未來說不出「我信你」這句話,她只能摟緊兩面宿儺的腰,親密地依偎在他懷中,將臉頰貼在他肌肉飽滿的胸膛,語氣無助道︰「我害怕,宿儺,我好怕你把我忘——……」
她都能想象到,她一覺睡醒被不認識她了的兩面宿儺殺掉的場景,她快——嚇死了。
兩面宿儺手掌撫上她的腦後︰「我不會忘。」
「可是我好害怕啊,你——是忘——我怎麼辦。」源未來嘗到了情緒的味道,她將兩面宿儺摟得更緊,語氣也更加無助,「如果你睡醒想不起來我的臉,就讓我走好不好?」
這——是她的真實目的,如果兩面宿儺有忘記她的苗頭,拜托請讓她離開吧。
「你想走?」兩面宿儺的聲音沉下來。
源未來嘗到了更多的情緒。
糟糕,他好像有點生氣。
「我……」源未來急中生智,找到了理由,軟聲道,「我不想看到你不認識我的樣子,那樣我會活不下去的。」
她把話說得很曖昧,其實是真他娘的活不下去,她會被殺的。
「我說了不會。」兩面宿儺抬起源未來的臉,暗潮涌動的赤色眼眸凝視著她,「只有我不會忘記你。」
情緒的香味朝她涌來,將她籠罩在其中。
兩面宿儺低下頭,溫熱的嘴唇摩挲過她左邊的眼尾,沿著線條精致的臉龐緩緩下移,最終停在她耳根下方成為神明後出現的紅痣。
他說︰「你是只屬于我的神明。」
源未來想哭。
今天只能先這樣,她不能再提離開的事。
她怕兩面宿儺睡醒後忘——她的臉,想出個餿主意︰「你今晚不——睡好不好?」只要不睡,一直醒著,說不定就不會忘記了。
兩面宿儺抬起頭,挑眉道︰「不——睡?」
「對,不——睡。」源未來捧住兩面宿儺的臉,泛著潮意的黑眸專注地看著他,「一直看著我。」
兩面宿儺低笑一聲︰「那你也——著我——行啊。」
……
為了讓兩面宿儺不睡,源未來陪他折騰許久,結果自己累得先睡著。
她做——一個夢,一個片段式的、破碎的夢。
夢里,源未來身穿白色華服,脖頸上戴著勾玉串成的項鏈。她坐在一間神社的屋頂,靜靜地看著湛藍的天空上雲卷雲舒。
神社佔地面積不大,只有一間小屋子,門前石階的兩旁各有個石燈籠。
源未來听到男人的聲音︰「神明大人,我想要粟米和陶器。」
她循聲望去,——見神社石階前的空地跪著一個男人。他穿著很古老的貫頭衣,這樣的穿著應該是比平安時代還——早許多的彌生時代。
源未來垂眸看著他,對他伸出手。她的手里出現一顆透明的小球,日光落下來,反射出透亮的光澤。
她說︰「只要你對這個願望的祈願能把它裝滿,我就可以為你實現。」
男人驚喜地看著那個玻璃般透明的球體,目光灼灼,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我想要粟米和陶器。」
透明的球中被注入淺藍的光輝,如流水般打著旋緩緩漲上去,最終在三分——二處停——下來,任男人如何念叨,就是不動分毫。
源未來冷漠道︰「不夠。」
她直接將小球塞進嘴里,玻璃似的球如霧氣般入口即化,彌漫開屬于情緒的香味。
眼前的景象變——,這次是一群人。
「神明大人,我們想要下雨。」為首的老人對她叩頭。
她坐在屋頂,對他們伸出透明的球體,清越的嗓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要你們對這個願望的祈願能把它裝滿,我就可以為你們實現。」
眾人跪在神社前,虔誠地祈求下雨。透明的球被他們對同一件事產生的情緒裝滿,流轉著淺藍的光。
源未來心中想著下雨,輕輕一握,流光溢彩的球被她輕松捏碎,化——碎光消失。
很快,天色陰沉下來,烏雲聚在頭頂。
「謝謝神明大人!」
景象——變——,源未來仍舊坐在神社的屋頂,——著一名身穿絹布衣服的男人給她上供。男人似乎很有錢,給她供——大量的谷子大麥等糧食還有瓜果,還獻上——豬、牛、雞等家畜與家禽。
「我只要情緒。」源未來平靜道,「只要你能向我獻上足夠的情緒,我就可以為你實現任何願望。」
男人走了,場景再變,還是他。
他正指揮著幾個人在地上畫東西,——起來是有點粗糙的陣法。
陣法畫好後,——幾名奴隸被牽到陣法里。
男人道︰「我想要黃金。」
源未來面無表情地對他托出透明的球。
就在此時,男人帶來的幾個人開始砍殺奴隸,霎時間,奴隸們的恐懼與怨恨化——淺光充滿了球體。
源未來愣了一下,她能感覺到,陣法內產生的情緒都被注入進球中。
這算是投機取巧嗎?
她不在意。
她只要足夠的情緒,用什麼方式無所謂。
源未來想著黃金,捏碎了球,幾塊金子掉落在男人的身前。但男人很貪婪,他說︰「還不夠啊……」
他是否會繼續帶人來獻祭,源未來不知道,她面前的景象——變。
這次是一個人形的黑影,身上纏繞著黑色的霧氣,隱約有幾縷血紅摻雜在其中。
是個怪物。
源未來不在乎向她祈願的對象是不是人類,她只要情緒。
她問︰「你的願望是什麼?」
黑影單膝跪在地面,偉岸的身軀像座小山。雖然沒有面孔,源未來卻能感覺到他放肆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他說︰「我——你成為只屬于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