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朝歌平靜地喝了口茶, 輕聲道,「要不然,你活不到現在。」
白千鶴一時無語, 但又知道李朝歌並沒有夸大其詞。他要是敢動不正色的心思, 都不需要施行, 剛起意就被李朝歌一刀了結了。
白千鶴見兩人沒有誤會, 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話,便自己找地方坐下, 隨便挑了個橘子剝開︰「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李朝歌淡淡瞭了他一眼,「我若不知,為何要來東都?」
白千鶴剝開黃澄澄的皮, 隨便丟了一瓣到嘴里。有點意外, 但是回頭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他先前詢問李朝歌姓名時,李朝歌不肯告知,想來就因為她是公主吧。她和身上衣著格格不入的用餐禮儀,對朝廷機構非一般的了解, 以及看到皇帝皇後時奇怪的表現,現在都有了解釋。
白千鶴三下五除二將橘子吃完, 拍了拍手,問︰「你真的是?」
「顯然。」李朝歌放下茶盞, 低頭整理袖子。即便前世穿過許多次, 再換上時, 她依然覺得襦裙不方便極了。她一邊和過分寬大的袖口斗爭,一邊平淡道︰「我若不是,以天後那樣精明的性格,會允許我侵佔她女兒的位置?」
也是。白千鶴東西吃完了, 話也問完了,再沒有什麼留下的理由。白千鶴站起身,抱拳道︰「我白千鶴縱橫江湖十載,見過許多英雄,也見過無數宵小。妹妹智勇雙全,當得起少年英才這一句贊。能遇到妹妹是白千鶴之幸,但是,江湖人士不和官府打交道,妹妹既是朝廷中人,那我們就此別過。後會若有緣再見,只要妹妹還願意和我們這些人來往,為兄親自賠妹妹和未來駙馬一頓喜酒。」
白千鶴說完,就要離開。李朝歌沒有阻攔,在他出門的時候,突然問︰「你替人跑腿偷東西,不過是為了錢財。若我能給你更多呢?」
白千鶴沒有回頭,輕輕笑了笑︰「江湖和朝堂井水不犯河水。承蒙公主看得起,我一介小賊,不敢入公主的法眼。」
李朝歌點了點頭,隨意問︰「江湖是什麼,朝堂又是什麼?」
這一句話把白千鶴問住了。他呆了片刻,道︰「江湖就是江湖,朝堂自然是官府。」
「江湖行俠仗義,官府亦為民伸冤;江湖打打殺殺,朝堂之上,殺人不見血的戰爭亦無處不在。當江湖俠客,救得是一人,一物,一方百姓。唯有朝堂,才能救天下。」
白千鶴被說的笑了,他轉身,看著李朝歌,挑眉問︰「之前不知姑娘是公主,多有失敬。如今你如願以償,父母也認了,公主也當了,以你的武力,以後無論宮廷還是後宅,再沒人能傷你。你已經得到一切,為什麼還要留著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對此,李朝歌只是輕輕一笑。她慢慢抬起眼楮,她眉眼如畫,眼角飛揚上挑,頗帶著一股艷勁兒,而眼楮里的光芒,卻明耀灼目,悠悠不絕︰「誰說,我要回歸後宅了?」
她費盡心機當公主,竟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白千鶴正要說什麼,外面忽然傳來走路的聲音。白千鶴一凜,立刻要施展輕功離開。李朝歌冷冷瞥了他的位置一眼,毫不留情道︰「回來,把你的橘子皮拿走。」
白千鶴跑都跑遠了,又顛顛返回來,收起橘子皮繼續跑。
白千鶴走後沒多久,門外傳來篤篤篤的叩門聲。幾個宮女站在外面,低聲問︰「公主,您在里面嗎?」
李朝歌不緊不慢地把茶喝完,說︰「我在。進來吧。」
宮女們推開門,低頭對李朝歌行禮︰「公主,天後請您過去。」
李朝歌知道她這邊換完衣服,天後肯定很快就會來傳她。李朝歌並不意外,她放下茶盞,起身道︰「有勞,走吧。」
李朝歌出門,去見天後。前殿中,天後正在看一本冊子,听到宮人稟報,天後合上冊卷,抬起頭笑道︰「朝歌,你來了。」
天後先前看到李朝歌的臉,就知道她換一身衣服一定會極美,但即便早有準備,眼前的景象還是大大沖擊到天後了。面前的女子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她眉眼如畫,烏發雪膚,眼角下的淚痣若隱若現。柳葉眉加淚痣,這樣的長相放在別的女子身上應當是極苦情、柔弱的,然而李朝歌眼角上勾,瞳仁極黑,她的氣質又冷淡強勢,瞬間顯得明亮耀眼,美艷的咄咄逼人,連淚痣都變得殺氣蓬勃。
天後目中生出贊嘆之色。她再一次在心中感嘆,她已經老了呀。
李氏有胡人血統,可是武家卻是並州人氏,純正的漢人。武家幾個姊妹,清一色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唇,觀之溫柔可親,嫵媚嬌艷。也正是因此,天後才能從昭儀做到皇後,和皇帝育有兩子兩女,始終盛寵不衰。
她能走到今日的位置,自然是因為聰明的頭腦和出色的政治能力,然而最開始得寵,卻是靠了長相。
天後的幾個子女中,太子李善、趙王李懷全部隨了李家,連身體、性情也如他們的父親一樣,大病小病不斷,特別容易疲憊。小女兒李常樂體質像天後,天生精力充沛,活潑健康,但長相卻像姑姑,完全沒有遺傳到武家這邊的特點。唯有李朝歌,是各方面都最像天後的。
天後越看越喜歡。一別十年,如今大女兒平安歸來,天後也恨不得加倍補償這些年缺失的母愛。她示意李朝歌坐到自己身邊,握著李朝歌的手,輕聲問︰「剛才倉促,沒來得及問你這些年的經歷。這幾年,你住在哪里,有沒有受苦,有沒有被人欺負?」
李朝歌不擅長處理感情關系,天後提問,她就認認真真地回答︰「小時候的事我記不清了,听周老頭說他六歲撿到了我,十二歲之前我們居住在屏山,後來遇到一些事情,他帶著我搬到十里大山黑林村。習武難免要吃苦,但山里生活不便,危機四伏,吃苦是應該的,不肯吃苦才要喪命。被人欺負……這倒沒有。」
李朝歌說的是實話。周老頭從小秉行一個原則,被人欺負就是自己無用,練強了重新打回去,哭哭啼啼請家長出面,簡直是絕世大孬種。李朝歌很小的時候被人嘲笑無父無母,後來她武力變強,誰敢惹她她就把誰揍成豬頭,小時候的仇自己一一報了,也不算被人欺負。
天後听到這些話,心中又酸澀又感慨。李常樂和太子兄弟從小過得是什麼日子,而李朝歌又過著什麼日子。相較于洛陽公卿子弟,李朝歌完全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天後記得李常樂八歲的時候不會寫字,被夫子打了下手心,哭了三天三夜,皇帝、太子、趙王還有武家、裴家、長孫家,輪番送禮,千方百計哄李常樂開心,好容易讓李常樂重新笑了出來。而李朝歌呢,能坦然地說出「吃苦是應該的,不肯吃苦才要喪命。」
天後心中嘆息,她又問︰「听說今日是你救了聖人。你為何力氣這麼大,能徒手扛住妖熊的攻擊?」
「它不算什麼厲害妖怪。」李朝歌語氣十分不在意,說,「我們居住的小山村,外面懷繞著黑森林,背後靠著十里大山,家家戶戶都靠打獵為生,五歲小兒都可殺狼。劍南霧氣重,山里多精怪,我從小跟著周老頭進山,見過不少危險的妖怪,那個黑熊精只是力氣大而已,算不得什麼。」
天後再一次嘆息。不過李朝歌的話她是信的,朔方之變時他們選擇去劍南,本就是看重了那邊倚仗天險,道法昌盛,有不少隱士大能。听李朝歌的話音,她被高人收養,還從小在一個與世隔絕、武道非凡的山村長大。村子里自己人可能察覺不出來,但是放到外面,恐怕各個都是絕頂高手。
五歲殺狼,這絕不是普通孩子能實現的。
天後試探問︰「不知收養你的俠客和村莊在何處?他們收留了你,還庇佑你長大,合該賜下封賞。」
李朝歌搖頭,說道︰「周老頭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消失了。村子被山林圍繞,黑森林是不毛之地,多年來少有人能活著出來。外面人進不去,而村子里有祖訓,除非天罰否則不得離開故土。所以,賞賜恐怕送不到他們手里。」
天後本是隨便問問,听到李朝歌的話,她知道這樣的異人最難拉攏,便打消了招攬的念頭。不過,天後倒注意到一些細節︰「你非但會武功,還會殺妖?」
李朝歌細微頷首,誠實道︰「不算會,勉強能殺而已。」
天後早就听侍從轉述了後山的事,依侍從的描述,天後可不覺得李朝歌「勉強」。天後心中隱約生出一些念頭,然而現在還太早了,天後溫柔笑著,對李朝歌說︰「有一技傍身是好事。我雖然心疼你吃苦,但是看到你能保護自己,放心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又覺得欣慰。女子天生勢弱,離了後院和丈夫,什麼都不是。但是你不一樣,以後無論你嫁給誰,阿娘都不必擔心駙馬欺辱你。」
或許,反而要擔心駙馬被李朝歌欺辱。
李朝歌沒有接話,可是神色十分認同。她就知道天後是不一樣的,天下女子中,李朝歌唯獨佩服天後。有些話李朝歌只願意和天後說,也唯有天後,能理解李朝歌的想法。
剝離母親身份,李朝歌是真的欽佩這個女人。李朝歌後來稱帝是靠了武力,而天後稱帝,每一個腳印每一次推進,都是靠自己的頭腦和政治能力。
百年一明君,千年一武氏。李朝歌也不知道,如果她的母親沒有自己稱帝,如果母親沒有邁出那一步,給她展示一個女子能夠達到的高度,創造的風光,她還會不會生出入朝為官、自立為帝的想法。或許她的一生,也只是夫貴妻榮,相夫教子,和李常樂、裴楚月並沒有區別。
天後打量著李朝歌,越看越覺得這個女兒給她的驚喜大。當年丟失後,天後本以為此生母女情分已斷,誰知,十年後竟然還能再見。
天後給她整理一下臂彎的披帛,笑著問︰「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黃色,衣服要黃色的,連水果也只吃黃色的。今日怎麼沒穿黃色的那套?」
李朝歌擰眉,她小時候喜歡黃色?完全記不清了。李朝歌如實說︰「我不記得了。如果母親喜歡,我現在去換?」
「不用。」天後道,「我不過隨便一提,哪兒還能讓你去換衣服?唉,我只後悔這些年不知你下落,沒能陪著你長大,連你如今的喜好都不知道了。」
李朝歌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躊躇一會,試探地說︰「我走失後,六歲前的記憶很多都模糊了,要不然不至于這麼多年流落在外。但無論如何,我總是母親的女兒。」
「也是。」天後很快看開,說,「你都十六歲了,喜好怎麼可能和六歲時一模一樣?沒關系,以後我們相處的時間還長,慢慢再記就好了。」
李朝歌心生感動,她想起自己前世做的事情,越發愧疚。她正要說話,外面傳來宮人的稟報聲︰「太子殿下至。趙王、廣寧公主至。」
夜色已深,他們家早就沒燈油了,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種環境很不方便,可是李朝歌是習武之人,雖然現在境界跌了,但是前世的經驗還在,區區黑暗根本奈何不了她。
李朝歌最先去角落里翻箱子,果然,她的記憶沒錯,護臂、弓箭、匕首等都收在這里。這些武器在如今的李朝歌看來完全是廢鐵,但是有東西總比赤手空拳強,李朝歌沒有挑剔,熟練地將武器裝備在自己身上。
武器裝點好後,李朝歌想了想,竟然想不到自己還能帶什麼。周老頭窮的叮當響,除了那本心法,這個屋子沒什麼值錢東西,扔了也無妨。李朝歌從衣櫃里翻出僅有的兩套干淨衣服,牢牢裹在包袱里,打算明早天一亮,她就帶著東西出門。
至于盤纏……家里沒有盤纏,不需要準備。
李朝歌正在清點最後一遍,突然耳朵一動,听到外面有腳步聲。李朝歌眸光變深,不動聲色地收起包裹,將手按在腰側。
那個地方,綁著一柄匕首。她剛剛在匕首上淬了麻藥,無論來者是人是鬼,她三步內就可以取其性命。
來人似乎也很躊躇,越靠近李朝歌家,他的腳步聲越猶豫。最後,他停在大門外,小心翼翼地敲門︰「朝哥,你在嗎?」
時間過去了太久,李朝歌愣了一下,才認出來這是鄰居家小虎的聲音。小虎就是小時候嚷嚷李朝歌沒爹沒娘的人,後來被李朝歌揍了一頓,從此見了她都繞著走。
要不是李朝歌練過周老頭的心法,耳清目明,記憶優越,她還真想不起來這是誰。
既然是認識的人,那就沒必要攻擊了。李朝歌收起匕首,出去打開大門,問︰「什麼事?」
小虎正在門外糾結,突然門開了,小虎毫無準備,都嚇了一跳。
現在的小虎已經不再是童年無知無畏的小胖墩了,他被李朝歌打了一頓後,從此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許多年都不敢面對李朝歌。他今日來本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沒想到開門後,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張明艷驕妍、驚心動魄的臉,小虎言辭一卡,先前做好的心理準備全都廢了。
這是假小子一樣的朝哥?他許多年避著這一帶走,李朝歌也獨來獨往,以致小虎都沒注意,李朝歌竟然長成了這副模樣。
李朝歌看到小虎驚愕地張著嘴,盯著她開始發愣。李朝歌輕輕挑起一邊眉梢,再次問︰「你到底有什麼事?」
她畢竟當了許多年的鎮妖司指揮使,前世她刑訊犯人時,無論是見慣千帆的老臣還是上陣殺敵的武將,見了她都忍不住露出害怕之色,何況小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小虎身體莫名緊繃,連手臂上的汗毛也豎起來了︰「我娘說今天畢竟是初一,你孤零零一個人過,不像樣子。我娘讓我來送餃子,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去我們家過年。」
李朝歌低頭,看到了小虎手中的粗瓷碗。李朝歌不由在心里想,前世的這一天,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
好像發生過,但是被李朝歌拒絕了。曾經十六歲的李朝歌不想欠人人情,可是此刻的李朝歌看到小虎手里的碗,突然覺得唏噓。
在她當公主時,萬眾矚目、呼風喚雨,按理該享有花不完的愛,可是事實上,所有人都恨不得她死,她的丈夫更是親手殺了她。沒想到現在,她變成一個低微普通、無權無勢的孤女,卻有人願意給她開一扇門。
李朝歌經歷過前世後,最知道善意多麼難能可貴。李朝歌放柔了神色,頷首笑了笑,說︰「多謝。但是我已經吃過飯,馬上就要睡了,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團圓了。替我向趙嬸帶句好。」
她拒絕了,小虎啊了一聲,似惆悵似惋惜,說︰「你要是一個人害怕,隨時可以去我們家。這碗餃子你收著,都是鄉里鄉親,用不著分這麼清。我先回去了,你快睡覺吧。」
小虎不由分說,將碗硬塞到李朝歌手里。其實李朝歌能躲開,但是觸踫到碗沿時,李朝歌到底沒舍得推走。
難得有人對她好,等再過幾年,他們再提起她,就全是咬牙切齒了。小虎見李朝歌收下,臉不知道為什麼變紅,急急忙忙道︰「外面風大,你快回去吧。我走了!」
小虎說著就快步往外跑,李朝歌叫住他,說︰「小虎,我前些天進山,見有些地皮翻起來了。這一帶一直不安生,過段日子,說不定會地龍翻身。你和你爹娘商量一下,挑個日子搬到城里吧。山里做什麼都不方便,不如去城里謀生,你還能找機會讀書。」
小虎沒料到李朝歌竟然叫住他,他撓了撓後腦勺,還是不好意思看李朝歌,笑著道︰「書是文雅人讀的,我有力氣打獵就行了,哪能奢望世家大族的東西?再說,進城要穿過黑森林呢,這可沒法走。」
黑森林是環繞在村子外面的樹林,常年不見天日,樹木濃郁得發黑。黑森林雖然長滿了植物,實際上卻是一片不毛之地,林子里瘴氣密布,蟲蛇橫行,更可怕的是,密林深處還有妖怪。
李朝歌前世也信了這些話,雖然她能輕松放倒猛獸,卻不敢往森林深處走。他們就這樣被一個虛無的傳言困了許多年,要不是明年地動,黑林村被毀,他們不得不橫穿黑森林,村子里的人還不知道要被騙多久呢。
李朝歌說︰「黑森林里沒有妖怪,只是幾個小精怪裝神弄鬼罷了。只要人多,根本不懼它們。」
小虎听到李朝歌的話,臉皺得更緊︰「朝哥,你從哪里听來了這些話?你不能仗著自己武功好就自高自大,你這樣想,會害自己丟掉性命的。」
小虎以為李朝歌狂妄自大,語重心長地勸她踏實行事,不要好高騖遠。李朝歌心中無奈,她前世親眼見過,自然知道黑森林里的妖怪純屬謠言,只是幾個不成器的小花妖糊弄人罷了。可是她沒法解釋給小虎听,只能默默應下,沒有再爭辯。
小虎見李朝歌不說話,以為她听進去了,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你以後可不能說這種胡話了,有人親眼見過,黑森林里的妖怪特別嚇人,能生吞活人!你可千萬不能動獨闖黑森林的心思!」
李朝歌淡淡應了一聲,心想她正有此打算。小虎交代完後,發現實在沒什麼能說的,他猶豫一會,試探地說︰「那我先走了?」
李朝歌突然問︰「今年是多少年?」
小虎愣了一下,不明白李朝歌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今年是永徽二十二年啊,今天正是新年第一天。朝哥,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今天奇奇怪怪的?」
果然,和她的猜想一樣。今年是永徽二十二年,她十六歲。這一年,高帝還沒有去世,天後依然端莊賢惠地當著皇後,沒有流露出稱帝的傾向。鎮妖司沒有成立,走失的安定公主,也沒有回到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