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茶攤上, 白千鶴和周劭相對坐——,一邊喝茶一邊曬太陽︰「你說,今天她叫我們來做什麼?」
周劭悶聲喝茶,不知道也不關心的樣子。羅剎鳥事件了結後, 李朝歌一直沒怎麼出現, 白千鶴和周劭雖然家不在洛陽, 但都是漂泊慣了的人,兩人各干各的, 誰也不影響誰。今日他們突然接到李朝歌傳信, 說讓——們在魏王池等——, 白千鶴和周劭這才匯聚到一起。
周劭留下來是為了減刑,——不怕死,但如果可能,——還是想重獲自由。周劭作惡多端, 但——也有想保護的人, ——不想就這樣潦草收場。
至于白千鶴隨叫隨到,那就是純粹閑的。江湖兒女不在意名利,要的就是快意恩仇,酣暢淋灕。跟在李朝歌身邊抓妖怪, 可比和人打架有趣多了。
白千鶴目力好, ——突然眯起眼楮,輕輕拍周劭的胳膊︰「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她?咦, 她身後怎麼還跟——一個?」
周劭回頭, 果然看到兩個女子從皇城的方向走來,為首者正是李朝歌。周劭在桌子上放了兩個銅板,正要起身, 被白千鶴按住︰「不——急,有錢人來了,讓她出。」
白千鶴說——,還要再點幾樣菜上來。周劭頗為嫌棄,——拍開白千鶴的手,起身站起來。
李朝歌也看到他們了,徑直往這個方向走來。她停在茶攤外,粗略點頭,給——們幾人介紹道︰「這是莫琳瑯。這個小白臉是白千鶴,壯一點的是周劭,接下來他們會和我們一起走。」
莫琳瑯突然見到陽光,神情還是緊繃的,——狀只是小幅度搖頭,目光中滿是戒備。
看莫琳瑯的樣子,應當是沒听說過周劭和白千鶴的大名。白千鶴吊兒郎當坐——,——眼楮從李朝歌和莫琳瑯兩人身上掃過,李朝歌沒什麼好看的,還是那副有錢且不好惹的匪頭氣場,反倒是她身後的小姑娘,身形瘦弱,臉頰稚女敕,看骨相有十四五,但發育卻遠遠跟不上,似乎受了——虐待。
這些只是細枝末節,真正奇怪的,是這個小姑娘的眼楮。白千鶴看了一會,饒有興味地問︰「公主,你又去獄里撈人了?」
李朝歌拍了拍自己袖口的浮塵,淡淡道︰「你如果閑得慌,我可以送你進去。」
白千鶴當即閉嘴——露出投降的表情,說︰「好好,我錯了。公主,今日你突然叫我們過來,有什麼吩咐?」
李朝歌沒回答,反而問︰「最近我不常出宮,這幾日東都有發生什麼怪事嗎?」
「怪事?」白千鶴挑眉,「你是說公主府和國舅家鬧鬼?」
果然,東都已經傳遍了。李朝歌說︰「不是公主府,是長公主府。這就是今日我們要做的事,具體內容路上再說,我先帶她去一趟南市。」
李朝歌剛剛把莫琳瑯從大理寺獄里帶出來,莫琳瑯入獄時身上穿著自己的衣服,這些日子待在地牢里,就算莫琳瑯有意保持干淨,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地牢的味道。而且,莫琳瑯本身的衣服就很差,衣袖褲腿都短了一截,料子上還全是補丁,莫琳瑯自己習以為常,李朝歌卻看不下去。
白千鶴和周劭等在南市外,李朝歌帶著莫琳瑯進市門,她沒有——做挑選,直接去了最大最繁華的布坊,對著店小二說道︰「買成衣,按她的身量選,現在就帶走。」
店小二目光掃過莫琳瑯,殷勤地喚了聲「成 」,就往店面後方走去。李朝歌帶著莫琳瑯站在店中,此刻陽光大好,南市的人來來往往,正是全天最熱鬧的時候。李朝歌長得招眼,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朝這里投來視線。李朝歌習以為常,而莫琳瑯站在這樣的環境中,卻很局促不安。
周圍掛——一匹匹鮮艷漂亮的布,看——就價值不菲,店小二對她們殷勤備至,來往的人群也在看她們。莫琳瑯以前也被人注目過,但那些的眼神中都帶——懼怕、厭惡、反感,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人用不含厭惡的目光注視。
這是一個莫琳瑯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她仿佛是生在陰溝里的苔蘚,突然被放到陽光下,這一切都晃得她眼暈——快,店小二回來了,——帶來了幾套成衣,樂顛顛地給李朝歌展示道︰「娘子,您看,這幾套都是我們店里的繡娘新裁出來的,特別襯小娘子的身段。尤其這一身,是東都最流行的花樣,連公主王妃都在穿呢。」
店小二看出來李朝歌非富即貴,賣命推銷,但是他哪能想到,李朝歌自己就是個公主。李朝歌沒理會店小二過度夸張的推銷詞,她隨便掃了一眼,示意莫琳瑯過來選︰「挑一個喜歡的顏色吧。」
莫琳瑯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問︰「我選嗎?」
「對,隨便挑。」李朝歌說,「今天時間緊,來不及訂做款式了,先用這些普通樣式將就一會。你挑一身自己喜歡的,讓繡娘給你改放量。」
莫琳瑯受寵若驚,莫家經濟不寬裕,而且錢財全掌握在後娘手中,莫琳瑯從來沒有穿過新衣服,一直穿莫劉氏和弟弟扔出來的舊衣。莫琳瑯對著面前光鮮亮麗、五顏六色的新衣服,都有些無從下手。她小心翼翼指了一身,低聲說︰「這套。」
莫琳瑯說完,忍不住去偷看李朝歌的臉色。李朝歌目光掃過,發現她選了最便宜的一身。
李朝歌面上沒有表情,心里不由嘆了一聲。她點點頭,平靜地對店小二說︰「讓繡娘按她的身量更改袖口和腰身,然後帶她去換衣服。」
店小二殷勤地應下︰「是。」
莫琳瑯去後面更衣,她出來時,手指攥著長長的裙擺,都有些局促。李朝歌已經付了賬,她掃過莫琳瑯,勉強滿意︰「和宮里不能比,但民間能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走吧。」
莫琳瑯提——裙子,趕快跟上。她跟在李朝歌身後,小心翼翼問︰「您要讓我做什麼?」
「沒什麼,不用緊張。一會我帶你去幾個地方,你只管看——人群,如果有不對勁的人,悄悄提醒我。」
就這麼簡單?莫琳瑯有點不敢相信,過了一會,又問︰「我要如何稱呼您?」
莫琳瑯記得,在大理寺時,那位深不可測的顧郎官稱呼她為公主,剛才那兩個人,也叫她公主。
莫琳瑯全家都是市井底層,公主皇後這些人物對——們而言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莫琳瑯從來沒有想過,此生她竟然能看到真的公主,並且被公主從牢里救走,帶到明亮的店鋪里買衣服。
最開始顧明恪讓她和李朝歌走時,她本來以為自己要死了。囚犯反正都要死,死之前不如交給王孫貴族,做最後的利用。
李朝歌重生後,接觸到的人要麼是李常樂、裴楚月這種千嬌百寵的小娘子,要麼是高子菡、東陽長公主這種野心勃勃的投機家,哪見過莫琳瑯這樣的姑娘?她才十五歲,就已經變得如此小心翼翼,連換套衣服,都要觀察李朝歌高興不高興。
李朝歌說︰「我封號盛元,名李朝歌。我年紀比你長,你喚我官職,或者姐姐都可以。」
莫琳瑯哪里敢,她跟隨了其他人的叫法,恭恭敬敬道︰「盛元公主。」
李朝歌沒有為難她,想稱呼什麼都隨她去。李朝歌走出南市,對莫琳瑯說︰「一會兒,你裝作我的侍女,什麼也不必說不必做,只需要注意來往的人群。听說你是陰陽眼,如果看到某些地方有非人的東西,悄悄記下,等沒人的時候告訴我。」
莫琳瑯點頭,她的眼楮天生可以看到異物,這對她來說就和飲水吃飯一樣簡單。李朝歌站在門口,周劭和白千鶴看到她們,已經朝這個方向走來。李朝歌活動了一下手腕,淡淡說︰「走吧,去見我那些老朋友們。」
李朝歌第一站先來了長孫家。曾經鐘鳴鼎食、名流如雲的長孫府如今烏煙瘴氣,院子里處處都是符紙、桃木劍、菖蒲,佛道兩家的作法痕跡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們到底信誰。長孫家的管家身上掛了好幾個平安符,看到李朝歌上門,表情似哭非哭︰「盛元公主,您終于來了。大娘子已等了許久了。」
李朝歌笑了一聲,說︰「路上有點事,讓長孫夫人久等了。我在東陽長公主府的時候說過,請三小姐和五小姐留下,但是長孫家一口否決,我還以為貴府自有神通,不懼鬼怪呢。」
管家臉色訕訕,一迭聲陪好話。當初在長公主府的時候,李朝歌說兩位小娘子身上有不干淨的東西,還說要將人扣押,長孫家幾個郎君一听就發怒了,——們長孫家的娘子何等金貴,豈容李朝歌胡亂編排,玷污名聲?然而誰能想到,兩位小娘子一回家,就變得怪怪的。長孫五娘成日以淚洗面,被嚇得胡言亂語,長孫三娘更是瘋了一樣吃東西。更糟糕的是,——們府上的頂梁柱長孫渙病倒了,至今昏迷不醒——們請過御醫也請過江湖郎中,所有人看了都搖頭,有些游醫更是門都不肯進,生怕走遲了被髒東西纏上。長孫家沒辦法,高價去寺廟里請高僧驅鬼,結果法事也做了,香油也捐了,長孫渙和長孫三娘毫無轉好的跡象。
長孫大夫人為此愁的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幾天內瘦得月兌相。兩個女兒變成怪物,丈夫昏迷不醒,誰能吃得下東西?這時候曹府也傳來怪談,兩府私下一合計,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去宮里請李朝歌。
幾個小娘子一起撞邪,其他人都瘋瘋癲癲,最先撞鬼的高子菡卻毫發無損。李朝歌能救高子菡,按道理,就能就長孫家和曹家。
為此,——們托東陽長公主入宮試探口風。後面長孫大娘子親自跑進宮哭慘,好容易打動皇帝,請來了李朝歌。李朝歌的聖旨能一天辦下來,除了皇帝,和長孫、裴、曹三家也不無關系。
現在李朝歌冷嘲熱諷,管家臉色發燒,還得好聲好氣陪著。管家看向李朝歌身後,問︰「公主,這幾位壯士是……」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長孫府的管家是何等風光的人物,平日里——了五品大員也不讓路,如今,卻對李朝歌身後明顯是平民打扮的人殷勤備至。李朝歌暗嗤一聲,說︰「這是我的侍女,另兩個是我的幫手。」
侍女?管家看向莫琳瑯,本能覺得有些奇怪。李朝歌出來降妖,還帶侍女?但是他們現在有求于人,哪敢指點李朝歌,當即哈笑道︰「盛元公主果然不同凡響,連侍衛都如此威武。公主請這邊來,大夫人已等許久了。」
白千鶴和周劭以前不是沒和官府的人打過交代,但是他們接觸的官員大多停留在縣令、捕快這一階層,周劭見過最高的官是刺史,在他殺了對方兒子的那天。從前官府的人見了——們多麼趾高氣揚,結果現在,宰相國舅家的管家都對——們點頭哈腰——
們也知道,管家討好的人是李朝歌,並不是他們。但此番對比,還是讓人無限唏噓。
白千鶴十分感慨,難怪那些武林敗類喜歡狐假虎威,你別說,還真的挺爽。
長孫大夫人听到李朝歌來了,趕緊迎出來。李朝歌看到長孫大夫人,笑道︰「夫人怎麼瘦了怎麼——?您是長孫家的大夫人,功臣之後,聖人手足,我們大唐最了不得的財富。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李朝歌這話在暗暗諷刺長孫大夫人進宮找皇帝,變——法給李朝歌施壓。長孫大夫人被晚輩當面諷刺,但是完全不敢撂臉色,訕訕笑道︰「妾身上次入宮,沒見——公主,便和聖人詢問了幾句。公主聰慧伶俐,能力非凡,公主才是朝廷財富,妾身哪敢腆顏自居?先前我們家郎君對公主——有不敬,我已經狠狠罵了——們,現在還罰在祠堂抄族規。來日妾身親自帶——們給公主賠罪,請公主勿要介懷。」
長孫大夫人身邊其他人也一迭聲應是,紛紛給李朝歌說好話。當初長孫家幾個晚輩給李朝歌擺臉色,現在,——們的長輩就要陪更多小心,再把李朝歌請回來。李朝歌氣出的差不——了,就說︰「為聖人分憂是人臣本分。聖人十分擔心長孫相公,聖人之憂便是我之憂,請大夫人帶路,我先去看看長孫相公。」
李朝歌所說的長孫相公是長孫渙,長孫宇年事已高,這些年已經退出朝堂,平日只管編書修史,朝政大權已逐步交給長子長孫渙。最近長孫家接連出事,長孫大夫人等人不敢讓長孫宇再住在家里,便趕緊將老祖宗送走了。
長孫宇是聖人的舅舅,放眼全朝都赫赫有名的人物。要是連累長孫宇出事,那他們這些晚輩就真的該自盡以謝罪了。
長孫大夫人听說李朝歌要去見長孫渙,高興還來不及,哪敢廢話。她趕緊引——李朝歌前往,李朝歌進院後,——長孫渙的屋子門窗緊閉,深沉壓抑。一進門,迎面就是一台照妖鏡,屋里煙味濃郁,不知道燒了什麼。李朝歌放眼放去,目之所及,全是各種黃紙、木劍、平安符。
掛這麼——,也不知道到底想請哪個神仙保佑。長孫渙躺在榻上,帷幔四合,看起來像是睡著了,然而——印堂卻發黑,看起來並不樂觀。
李朝歌掃了一圈,示意莫琳瑯將東西拿出來。莫琳瑯連忙將白瓷細頸瓶取出,雙手遞給李朝歌。李朝歌握著柳條,在瓶子中沾水,慢慢灑在長孫渙床榻旁邊。
長孫家其他人圍在長孫大夫人身後,屏息看——李朝歌動作。李朝歌用水在長孫渙塌邊畫了個圈,然後出門,用柳條沾——水,在門扉上畫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圖案。
等李朝歌忙完後,長孫大夫人才小心翼翼上前,試探地問︰「公主,您在作法驅鬼嗎?」
「嗯。」李朝歌應了一聲,指——門扉上淡淡的水痕,說,「這是我用淨水畫的封印符,可以阻止鬼怪靠近。你們不許破壞這個符印,現在,去長孫三娘那里吧。」
長孫三娘的狀況也——不好,李朝歌進門,——幾乎大變樣的長孫三娘,都吃了一驚。上次見長孫三娘,她和東都眾——閨秀一樣,衣著光鮮,臉上是不可一世的驕矜,但是現在,她披頭散發,瘋瘋癲癲,一邊哭一邊吃東西。
她的身材並沒有長胖——少,然而她的精神狀態,已完全不能和從前比了。
長孫大夫人見到長孫三娘,也覺得心疼。長孫大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擦眼淚,喚道︰「三娘,盛元公主來了,你出來看看吧。」
「盛元……」長孫三娘听到熟悉的名字,終于停下進食,回頭望向門口。她眼楮已經紅腫,臉上是死一般的蒼白。她盯著李朝歌,突然激動起來,瘋狂地沖過來︰「有鬼,有鬼,你們不要靠近我。」
長孫三娘突然跑出來,門口的女眷們看到,嚇得尖叫,連長孫大夫人也連忙後退。一片騷亂中,唯獨李朝歌沒動,她悠悠晃動著柳條,在長孫三娘接近的時候,用柳條在長孫三娘眉心輕輕一點,長孫三娘像被定住了一般,當即安靜下來。她像是能量耗盡一樣,——快閉上眼楮,軟軟倒地。
長孫三娘撲通一聲墜倒在地,長孫大夫人被嚇了一跳,慌忙問︰「三娘,你怎麼了?」
「她沒事,只是睡過去了。」李朝歌將柳條收起來,說,「她應該會睡幾天,這幾天好生看——,別把人埋了就行。」
李朝歌說完,就轉身出去了。長孫大夫人壯——膽子上前,小心看了看,——長孫三娘呼吸勻稱,眉宇平和,確實是睡過去的樣子。這是長孫三娘這段時間難得的安寧,長孫大夫人如釋重負,頓時對李朝歌越發敬服。
長孫大夫人連忙讓丫鬟把長孫三娘抬到床上,她走到外面,對李朝歌行了個謝禮,真心實意說道︰「——謝公主搭救。公主之恩,妾身沒齒難忘。」
李朝歌環著臂站在門外,听到這話,她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感激的話不急著說,估計兩三年後,長孫大夫人就對她恨得咬牙切齒了。
李朝歌沒接長孫大夫人的示好,而是冷淡說道︰「舉手之勞,無足掛齒。現在出事的兩人解決了,接下來,勞煩大夫人找個平坦寬闊的地方,把長孫家所有人都叫出來。我要給集中驅鬼。」
長孫大夫人一听,喜出望外,忙不迭應了。她吩咐丫鬟去叫人,自己親自帶——李朝歌往主院走去。那里的庭院最大,能站得下全府下人。
長孫府奴僕眾——,主子一個比一個嬌貴,往常要是讓——們配合指不定——費事,但是今日,才一會功夫,人就聚齊了。李朝歌站在台階上,嘖了一聲,說︰「我還以為這幫女眷沒法快步走路呢,這樣看來,分明可以。」
白千鶴太明白那些貴族女眷是什麼做派了,然而現在,她們卻在李朝歌手下乖乖巧巧,讓往東不敢往西。白千鶴覺得有意思,湊近了,低聲問︰「公主,這里真的有鬼嗎?」
李朝歌沒應聲,對莫琳瑯示意道︰「你去給——們灑水,記住不要漏人,每一個都照顧到。」
莫琳瑯手里捧著瓶子,听到這話,不可置信地指自己︰「我去?」
李朝歌點頭。這麼——人召集在一起佔地不小,指望她一個個走一遍,長孫家的人可沒有這份尊榮。莫琳瑯有些不知所措,小心問︰「公主,我需要怎麼做?有什麼講究嗎?」
「沒有。」李朝歌渾不在意,說道,「你隨便拿著柳條灑水就行了,灑不勻也不成問題。」
白千鶴听到,稀奇了一聲,問︰「這是什麼水,竟然如此能耐?是不是只要踫到這種水,就鬼怪不侵?」
李朝歌敷衍地點點頭︰「大概是吧。」
莫琳瑯明白李朝歌的意思,李朝歌讓她借——灑水的機會,將長孫府每個人都看一遍。莫琳瑯本以為李朝歌會走在前面驅鬼,她跟在後面悄悄看。沒想到,李朝歌直接將灑淨水這項重任交給她了。
莫琳瑯臉色頓時鄭重起來,她捧著白色瓷瓶上前,敬而重之地用柳條沾水。她從一個個人面前走過,眼楮仔細地掃過眾人面頰——快,最後一個人也灑完了,莫琳瑯抱著白瓶回來,對李朝歌輕輕搖頭。
里面沒有鬼。李朝歌並不意外,說︰「好了,可以散了。大夫人,告辭。」
長孫大夫人一听李朝歌要走,忙不迭問︰「公主,您這就走了?」
李朝歌回頭,挑眉問︰「不然呢?」
「妾身並不是懷疑公主的意思……只是,法事這就做完了」
長孫大夫人隱晦地問她鬼驅走了沒有,李朝歌心想本來也沒鬼,驅什麼驅。但是表面上,李朝歌依然端——高人的架子,高深莫測道︰「天機不可泄露,時候到時自會揭曉。你們等——就是。」
長孫大夫人一听,頓時不敢再問。她眼楮流連在莫琳瑯手中的白瓶上,試探問︰「公主,這瓶水,可否留下讓妾身供奉先人?」
李朝歌看了看自己的瓶子,搖頭道︰「大夫人,我接下來要去曹府。」
長孫大夫人一听,知道這些水還要用,十分遺憾地嘆氣。這瓶水是好東西,長孫大夫人本想留下供奉呢。果然,這麼神妙的東西,哪有那麼輕易得到。
長孫大夫人千恩萬謝地送李朝歌出門。李朝歌接下來去了曹府,如法炮制,同樣收獲了一堆感謝。李朝歌——了兩府所有的人,期間,她悄悄問莫琳瑯︰「有嗎?」
莫琳瑯搖頭,看表情有點著急。她從沒經歷過陰陽眼失效的情況,但是現在,她開始擔心是不是自己能力不夠,或者是不是她看錯了。李朝歌反而——鎮定,她看了眼天色,說︰「走吧,去最後一家。」
裴府——
們一行四人在曹家的道謝聲中出門,期間曹家盛情邀請李朝歌留下吃飯,甚至說要護送李朝歌去裴府,都被李朝歌堅決拒絕了。她帶——剩下三人出門,利利索索走在洛陽的街道上。此刻已到日暮,倦鳥歸巢,霞光滿天,忙了一天的百姓各自往家里走,空氣中彌漫起炊煙的香氣。
白千鶴嗅了嗅,說︰「我餓了。」
李朝歌頭也不回,冷冷道︰「忍。」
白千鶴蹭飯失敗,失望地嘆了口氣——走了一會,好奇地問李朝歌︰「公主,你在曹家門口畫的符,為什麼和你在長孫家畫的不一樣?」
這個問題周劭也想問——們都曾是風雲人物,眼力不差,雖然李朝歌動作——快,但——們還是把軌跡記下來了。奇怪的是,李朝歌兩次沾水畫的封印符,形狀並不一樣。
李朝歌隨便應了一聲,說︰「因為是我隨手畫的。」
白千鶴怔住,以為自己听岔了︰「什麼?」
這時候莫琳瑯晃了晃瓶子,小聲說︰「公主,淨水快沒了。」
白千鶴和周劭的臉色一下子鄭重起來,天色將晚,陰氣越來越重,克制鬼物的淨水卻沒了,這可不妙。
然而李朝歌看——卻絲毫不慌,她看到路邊有一個攤,正要收攤回家。李朝歌說︰「你去對面的攤子上,和掌櫃的要些水。」
莫琳瑯在家里做慣了家務,听到吩咐,搶著跑過去了——快,莫琳瑯端著一個盆跑回來,說︰「公主,攤主說沒有水了,只有剩下的湯。」
「沒差別。」李朝歌說,「降妖除魔不必講究細節。現在,你把湯倒到花瓶里吧。」
莫琳瑯覺得有些奇怪,但她轉念一想,降妖除魔要緊的是配方,底水是什麼確實不重要。莫琳瑯將面湯倒好,然後抬頭,期待地看——李朝歌︰「公主,然後呢?」
「從地上拈點土,放進去,晃一晃。對,這就好了。」李朝歌說完,——所有人都眼巴巴瞅——她,挑眉問,「看我干什麼?」
白千鶴本來眼楮都不眨地盯著,听完李朝歌的話,——看看李朝歌,再看看剛剛做好的加料湯,整個人都不好了。
白千鶴嘴唇哆嗦著,問︰「那之前的水……」
「之前的水當然不一樣。」
白千鶴剛松了口氣,就听到李朝歌說︰「之前的水撒的是皇宮的土,御土。」
白千鶴一口氣卡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震驚到無法言語——
突然開始懷疑,李朝歌到底是不是一個靠譜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