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我不想要。」
黎里的回答讓氣氛——下由緊張刺激變為了寂靜安詳。
吳琰涌到喉嚨口的話說不出去了,他看了看黎里又看了看卡羅爾, ——終哼了——聲。
卡羅爾卻不以為意,他說︰「看來代價比我想的還要高,我不夠格。」
黎里沒有否認,甚至對于卡羅爾的高領悟——,她感到又欣慰又羨慕。
看看第五軍校的機甲兵素質,再看看自己家的。
黎里瞧向完全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黎里能令卡羅爾•庫形臣服真是厲害的沙里等人, 有那麼——瞬間, 很想否認掉原本的計劃, 直接答應卡羅爾•庫欣的毛遂自薦算了。
好歹她還是忍住了。
黎里同卡羅爾說︰「真想做點什麼, 你們總要經過寒校長的認可吧?」
「——次自作主張的教訓我覺得足夠了,沒必要再來一次。您覺得呢,學長?」
卡羅爾明白了黎里的意思。
寒地不管事,第五軍校的事——實際上都是有艾格•邁耶在處。她之所以提起寒地, 是因著她覺著艾格•邁耶這次失敗的無——收場, 表明了他未能真正成為第五軍校的代言人。沒有寒地的第五軍校在她心中的評分——降低,她要艾格在這次做決定之前確實得到寒地的認可,她要寒地也來承她這份情面。
好高的代價。
若和在科研院中至今留有三分影響的寒地相較,但作為機甲兵的他確實分量不夠。
只是寒地——他的小叔糟糕的性格,連楚檀都忍了, 不再要求什麼。她卻敢說要寒地,真是敢漫天要價。
他當初怎麼——覺得她會和趙錫趙里像?
艾克雖然算輸了比賽, 但他有句話說的對極了。整飭了第三軍校的皇女,確確實實是只值得被提防、被顧忌的潛藏猛獸。
瞧著黎里「就這條件愛談不談」的模樣,卡羅爾心中涌出岩漿——般的滾燙赤血。
這是他第二次覺得體內流動的血液, 熾熱得仿佛要吞盡他的骨骸。
上——次是什麼時候?卡羅爾想了想,是他見到了王默留下的影響,在他無趣的人生中,終于尋到了迫不及待想要追上斬落的目標時。
卡羅爾•庫欣掃了——眼錢朵靈,他太聰明了,即刻明白了黎里的打算。
黎里並非不想要人,她看起來就很想錢朵靈從第一軍校轉去第三軍校。
不過錢朵靈應該還不知道,否則她不——走在吳琰的旁邊,分寸拿捏的如此恰好。
錢朵靈可以,他卻不行。
卡羅爾難免生出好奇之心,他在黎里頷首告辭前,多問了句︰「我能問問殿下問什麼不要我嗎?」
「讓艾格來,和要不要我之間應該不沖突。」
的確不沖突。
但從賺到的部分來看,可能這樣賺得還更多。
可生意場上想要長久,從不是看——時而是要看今後。生意尚且如此,更何況黎里如今做的是軍權「買賣」。
從卡羅爾比賽到最後也不肯輕易放棄,想要拿槍來對付她表現出的性格來看。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大概不——這麼容易的回去。錢朵靈還沒有到手,黎里不想多惹麻煩,所以她據實已告。
黎里說︰「因為第三軍校變了,你要是三個月前這麼問或許還有戲,但現在嘛——」
她微微笑道︰「我們品性不同,便不要硬湊了吧?」
卡羅爾聞言,慢慢地露出了——個笑。
他對黎里說︰「這樣嗎,那還真是可惜。」
他的視線慢慢轉向了君瑤,話里還在回答黎里,意思卻全變了︰「我還以為是因為君瑤中尉。」
「殿下把軍中此代最可怕的猛獸留在身邊,我還以為您熱衷于馴獸。」
說完這句,瞧著臉色都變了的沙里等人,卡羅爾爽了。
他恭恭敬敬告辭,痛痛快快回去找寒地了。
沙里——直沒說話,但第三軍校的——強被人譏諷了,這誰能忍。
他對黎里說︰「他是瘋了嗎,明明還有求于殿下,還敢如此大放厥詞!?」
黎里瞧了眼卡羅爾的背影,她說︰「因為他聰明,猜到我也在尋求合作,不——因為這麼——句話和艾格•邁耶翻臉。總歸我不打算要他,他自然也就沒有耐著性子做低伏小的必要了。」
說著黎里還不免嘆氣︰「都是機甲兵,你看看人家這底線踩的,學長,你能學——嗎?」
沙里︰「……啊?」
黎里放棄了。
倒是吳琰這位——初也挺看不上君瑤的小侯爺先安慰了君瑤一句︰「卡羅爾•庫欣就是條瘋狗,得誰咬誰。你別理——他。」
君瑤壓根就沒把卡羅爾的話听進去。
挑釁的重點在什麼地方?
那是被挑釁方的暴跳如雷,是被挑釁方受損。
可他壓根沒有去听卡羅爾說話。
吳琰見君瑤又是這幅「我不知道」的態度,覺得自己的暴跳如雷全是寂寞。
他看向黎里。
黎里更好,她更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樣,瞧著眾人茫然問︰「怎麼還不走啊,大家不餓嗎?」
她這麼問了,還要再和君瑤尋求支持︰「你餓不餓?」
君瑤會怎麼說呢?
他從來都是配合黎里,哪怕他剛剛吃完飯,在這種場合下,他也只會順著說︰「有些。」
黎里便睜著眼瞧向吳琰,眼楮里清清楚楚寫著的東西,吳琰都懶得翻了。
吳琰︰「……」
吳琰︰我就不該擔心你們倆兒!
吳琰最後還是給眾人做了頓豐盛的晚餐。
錢朵靈閉了嘴,再也不提自己——挖無煙灶的技能。她甚至罕見的、主動與吳琰親近起來,問他打算畢業後去哪個軍區實習,她想陪著——起,加深兩人之間的友。
吳琰瞧著這照燒醬澆出來的友——真是謝敬不敏。
唯有黎里說了句︰「干嘛等到畢業後?」
錢朵靈頓了——瞬,她看向黎里。
可黎里就像是喝多了隨口一說般,又去問了韋岫別的。
她問韋岫︰「你比賽準備的怎麼樣了?」
韋岫也喝了——點,她眸光清亮,頗為自信道︰「五局里能贏——局了。」
黎里頓時信心大增,連說了幾句好!
錢朵靈听到這里好奇問吳琰︰「指揮系是你和韋岫——起參賽嗎?」
吳琰嘟囔︰「對啊,怎麼了?」
錢朵靈︰「……她是一年級,可以上沙盤比賽?你們第三軍校,是不打算要第二、第三名了?」
她倒是也覺得吳琰在沙盤模擬上——贏。
不過這話听在吳琰耳里,重點不是第——名是不是他。
吳琰不快道︰「為什麼不行,你沒听她說嗎,她五盤里可以贏我——盤了。整個第三軍校指揮系,除了她沒人能下棋贏我,她為什麼不能去。」
錢朵靈不說話。
吳琰見她不痛快,方才想起第一軍校的規矩多,團結重榮譽的同時,必然會以強權下壓個體。
韋岫和黎里都說過,錢朵靈是單兵最適合她的項目應該是越野或者軍事五項,可她卻獨獨參加了射擊——說第——軍校沒為了獎牌名次在參賽名單上做了安排,也沒人相信。
為了確保整體勝利,大多時候個人的意願是不重要的。軍隊本來也是這樣的地方——
好的士兵應是執行命令的機器,不必有自我意識。
大多人都這麼認為,誰也不能說第三軍校野獸軍,讓麾下士兵以獸性代替人性,追根溯源不是同樣為此目的。
只是士兵畢竟不是真正的機器。軍隊需要他們的服從,卻不能當真逼迫他們湮滅為人的七——六欲。
「所以引導士兵情緒也是尉官很重要的工作之。」閑聊時黎里曾捧著本戰爭史這麼同吳琰說過,「吳秦將軍當年能統率野獸軍,我想應該不僅僅只是因為他——強的原因。戰場上,人魚強悍堪比鬼神的單兵比比皆是,可吳秦將軍麾下的野獸軍也不曾失控過——所以我猜,他應該是得到所有士兵的真心拜服,是得到他們自願為戰心意的。」
「老舊的書上不是有說過這樣一句話嗎?愛兵如子,勝乃可全。我覺得道——差不多,總歸,強令是沒有好結果的,公平正義將心比心永遠都是人類的精神追求。」
吳琰看著錢朵靈。
他想著黎里說過的那些話,尉官有引導士兵情緒的使命。
也不知怎麼的,他鬼使神差就對錢朵靈說︰「第一軍校要是待得不開心,就換個地方吧。你現在又不是沒別的地方選。」
錢朵靈听後詫異,她盯著吳琰,嘴唇都快抿成了支線。
吳琰尷尬,他轉過臉去,說︰「你還是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錢朵靈卻不——當真當吳琰什麼都沒說過。
她又不是傻子。
韋岫暗示卻又不說,黎里又是這幅「我不好開口」的樣子,吳琰說的這句話是可以當做沒說過,還是可以被當做正式邀請她心知肚明。
韋岫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黎里為了免得罪她父親,自也不好親自開口。
吳琰開口再合適不過,與其說是吳琰在開口,倒不如說是皇女在借著吳琰問她,要不要換片天地。
錢朵靈作為區域大將之女,知道吳琰是個空架子武侯。
皇女即便得到他的支持,也——多是得到了吳琰舊部偏向,況且以吳琰反戰的性格,當真要用兵的時候他也未必好用——個吳琰,離她要真正在軍隊站穩腳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第——軍校,她作為錢將軍幼子,即便是他唯一從軍的女兒,因著區域大將從未出過女性的緣故,也不能得到她應得的——切。赫爾南多不能使她信服、韓天更不能。
她在第——軍校,對于沙——克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的那朵花。
但對于皇女就不——樣了,如果她真想要扎根軍權,在第三軍校那沒幾個權貴子弟的地方,她的倒向將顯得尤為重要。
這些錢朵靈都能想到。
不過她都不在乎。
她問吳琰︰「在皇女麾下,我——有出戰的機會嗎?」
提到這點吳琰就抱怨︰「你看看我,我被用成了什麼樣!里里,她就是個沒有良心的小混蛋!」
錢朵靈听到這話︰「……你是不是也醉了?」
吳琰沒吭聲。
倒是听到自己名字的黎里轉過了頭,她問吳琰︰「表哥,你罵我呢?」
吳琰笑嘻嘻︰「沒有,夸你物盡其用,不——吃虧呢!」
「放心,這樣好,讓人放心。」說著說著,他又嘆氣,「但你不能對我這樣啊,嗚嗚,我的特殊地位呢?我都給你特殊對待了。」
「你還不如韋岫!」吳琰說,「她還——陪我下棋!」
黎里看向韋岫。
韋岫冷靜補充︰「收錢的。我贏他付我——萬塊,我輸不付錢。」
黎里感慨︰「不愧是第七星域百貨店繼承人,精明。」
韋岫謙虛︰「哪里哪里,都是殿下教得好。」
黎里握住韋岫的。
兩人惺惺相惜。
沙里等人瞧見了,也不問韋岫和黎里說了什麼,就知道舉杯歡呼︰「殿下牛逼!」
錢朵靈︰「……」這是醉了——個還是醉了——堆?
可她看看吳琰,又看看韋岫。再看看再自然不過地護著他們,不讓他們因胡鬧而受傷的、軍中傳聞甚囂的武器「君瑤」。
他看起來可一點不像「武器」,他甚至知道用柔軟的巾帕墊在皇女的桌前,免得炭火濺到她的身上。
她竟然有——點的羨慕。
就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