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陸離手里拿的東西,所有巫妖幾乎都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滿心只有兩個字「臥槽」。
巫妖們都覺得,剛才陸離在月下獨自站了幾個時辰,是在思考究竟是去舊愛光明神的房間還是去新歡蘭因大人的房間。
巫妖們雖然大罵陸離負心薄情,默默為光明神不值,但站在某種角度,他們也不是不能理解陸離這種思想。畢竟塞因大人和蘭因大人一個俊一個美,一個舊愛一個新歡,陸離糾結糾結也是人之常情。
可巫妖們沒想到,陸離居然拿出了一把豎琴。
此琴月輝做弦,精致絕美,而現在琴弦上還發出淡淡白色的清輝,明顯,這把月光琴是剛剛才做好。再想想陸離剛才在月下站了幾個時辰一動不動,很明顯就是在引月光呢,而這把琴,顯然是要拿去給蘭因大人。
虧他們還以為陸離是在塞因大人和蘭因大人間猶豫不定。結果,陸離居然變心變得徹頭徹尾、干脆利落。
巫妖們都醉了,想想,光明神塞因大人是高等神明,不只有著出色的戰力、神明中最英俊的面孔,就連人間也有大片信奉光明神的信徒。他是光明的代言人,比起日之神的灼熱、霜雪之神的零度,光明神塞因高貴典雅,是完美的化身。
這麼優秀的光明神舊愛,居然不能讓陸離猶豫糾結一下?!原來這不是三個人的劇本,一開始負心漢就把糟糠妻(並不!)給踢出故事外。
巫妖們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塞因大人實慘」這幾個字。
另一邊,陸離敲了敲蘭因的房門。
敲一次時,蘭因沒出來開門,陸離也不慌,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過了大概十分鐘,他再輕輕敲了一次門。
敲門的過程優雅堅定,不會讓人覺得過分逼迫,但也能讓人體會到他的決心。
陸離長了張高嶺之花的臉,平日里對其他人的做派也是不折不扣的高嶺之花不可攀折,現在居然這麼耐心地為新歡敲門,一時間,所有巫妖的臉色都變得微妙起來。
而塞因在房內,因為神明的精神力過于強大,他能將外面的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
至于神明為什麼沒收斂自己的精神力,只有神明本身知道了。
塞因听著外面傳來的動靜,俊美的面容隱沒在光影中看不真切。
光明神塞因于被拋棄的當日怒不可遏,神明的怒氣令他的房中一片狼藉,水晶琉璃燈、神之詔書……全都支離破碎,空氣中彌漫著高溫,來自光明的憤怒令空氣扭曲,漩渦吞噬了一切狼藉,整個房間重新干干淨淨。
在陸離敲第三次門時,房門打開,一身月白衣袍的蘭因出現。
蘭因的容貌和塞因有幾分相似,只是一個俊,一個美。塞因像光明,蘭因則像春風,兄弟倆各有各的特色。
在見到蘭因那刻,陸離清冷的眸從蘭因姣好的臉上移開,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聲音如浸冰雪︰「大人。」
陸離的任務是,必須在今夜將琴送給蘭因,如果蘭因一直對他避而不見,他的每日任務完不成,就會被懲罰。所以,蘭因肯出來見他,他的確由衷喜悅。
蘭因情緒有些復雜地看著陸離,這位他哥哥的光明聖子。
……他的確耳聞了許多關于陸離的事跡,大多都說他是如何無情無義地拋棄了塞因,又是如何見色起意看上了他。
可是蘭因看著,總覺得陸離不像是傳聞中那樣的人。
陸離有著長而卷的睫毛,清澈冷漠的眼楮,以及比愛與美神還要出色的容顏,蘭因常常捫心自問,陸離得有多瞎,才能在看慣了自己的臉後,還能對他見色起意?
尤其是,一開始蘭因剛來神殿,是陸離帶著他四處介紹、熟悉環境。絕大多數情況下,陸離都安靜而冷漠,但是于細節處,蘭因似乎又總能感受到他的溫柔呵護。
他們一起走在神殿時,涼風徐徐,陸離會忽然不發一言,從他的左側走到右側。蘭因忍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問他為什麼,這時候陸離會定定地看著他的眼楮,眼里的熱切都被冰封掩蓋,極認真的說︰「右邊是風口。」
「……吹吹風又沒什麼。」蘭因道,他這時才真的覺得或許傳聞是真的,冷淡的光明聖子陸離,或許真的對他有意,所以才連一道微風他都珍而重之。
陸離只道︰「你是客人。」
繼而繼續用縴細的身體替蘭因擋去涼風吹拂,微風吹得他衣袂翩翩,陸離還不忘從衣袖里拿出一顆玫瑰糖來︰「這里的氣候有些干,風里也沒什麼濕意,你可以吃點糖,潤喉。」
……蘭因接過那顆糖,晶瑩剔透的玫瑰紅襯著陸離毫無瑕疵的手,他的表情驚愣,說是客人,但是堂堂光明聖子,會對客人這麼事無巨細的好?
不說其他吃瓜巫妖,就連蘭因,現在也認為陸離是想泡他。
蘭因攥緊那顆糖,故作輕松道︰「每來一個客人,你都會送糖給他們嗎?」
「不,只有你們。」陸離無比誠實道。他不習慣撒謊,也正因此,才會被選作輔佐系統的宿主。
蘭因驚愕了,這個「們」字簡直是靈魂,別人都說只有你,陸離說只有你們……們……
既然都是復數了,你再用‘只有’來修飾又有什麼用。
蘭因想也知道,陸離之前和塞因是那種關系,他說的,一定是自己的哥哥塞因。
也就是這時,蘭因才開始正視,也許看起來光風霽月的陸離真的能做出那種事情。
他不僅拋棄了自己的哥哥,現在還想泡他。
蘭因心煩意亂,瞬間就歇了和陸離一起閑逛的心思,語氣冷硬道︰「我有點累,先回去休息。」
蘭因的拒絕誰都能看出來,陸離作為輔佐人,卻只擔心蘭因的身體,他關切道︰「你還好嗎?從這里往左有條小道,可以抄近路到你的房間,我帶你去。」
蘭因看著陸離眼里掩不住的關心,和冰清玉潔之姿,更是忍不住的心堵。
陸離……明明看起來應該是高冷專情,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氣質,怎麼……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都堂而皇之的說出和自己哥哥的秘辛了,現在還來關心他做什麼?一口一個們字,是要享齊人之福不成?
蘭因有些避諱再和陸離接觸,徑直回房休息,迄今為止,已經一天了。
他本來以為,他都這麼拒絕陸離了,按照陸離的性子,應該不會再來找自己。
畢竟,陸離身為光明聖子,逐鹿神界,他的大名神界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高傲的性子也深入人心。
只是蘭因沒想到,陸離居然又來找自己了。
蘭因原本想避而不見,可他在房間里越待心越煩,既不想听到門外的敲門聲,又怕門外的敲門聲消失。
終于,蘭因還是忍不住開了門,他以為陸離會抱怨他為什麼躲著他,沒想到,陸離只用熱切的眼神望了他一瞬,便平靜地移開。
蘭因被這雙眼所攝,他似乎從陸離的眼里,看見了對自己的深愛,即使被自己多次拒絕,他也毫無怨懟,繼續追求著自己,並且,為了怕給自己帶來煩惱,他就連看自己一眼,也盡快移開。
蘭因沉默著,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陸離遞上豎琴︰「那日你說你喜歡樂理,此琴為月光,你看看可還趁手?」
蘭因的視線移到豎琴上,豎琴華美,卻不及此刻抱著他的人的千萬分之一。
暗中苟著的巫妖們暗戳戳地覺得蘭因大人肯定不會接陸離的琴,陸離前腳剛拋棄塞因大人,後腳就追求蘭因大人,誰接這個琴誰傻。
沒想到,蘭因當真把琴接了過去,強自鎮定自己的心緒︰「多謝你了……」
巫妖們︰「?」
「蘭因大人是不是還不知道陸離的所作所為?他怎麼能接琴呢?不怕也被陸離拋棄一次?」
「不……」一只佛系巫妖慢悠悠道,「如果是我,我也會接這把琴,你們沒發現嗎?那把琴是樂神隕落前鑄造的最後一把琴,樂神將大半神力都傾注于上,但是普通琴弦不能承受樂神的神力,所以,陸離引了月光為弦,這把琴,可以說是當世神器。」
巫妖們︰「!!!」
蘭因接過琴,才發現這把琴的珍貴,他把琴推過去︰「你送我這把琴,我也不能給你你想要的,你還是快拿回去。」
陸離听這話都覺得不對味兒,他根本沒想在蘭因身上得到什麼。
蘭因是他的輔佐對象,僅此而已。難不成,蘭因也听了那些流言,誤以為他要追求他?
陸離解釋道︰「我送你琴,只是見面禮,不作其他任何用,你什麼都不用給我。」
這話一出,巫妖們都酸了。
不怕渣男有文化,就怕渣男情商和家底都開掛。
「難怪塞因大人被拋棄得那麼慘,陸離一為蘭因大人送東西就是神器,這還只是見面禮,要是確定關系了得送什麼啊?」
「難道不是見色起意,是真的真愛?可憐了塞因大人……」
「你們別激動太早了。」佛系巫妖在線解說道,「你們忘了我們一族都是陸離送給塞因大人的禮物?論起禮物的貴重程度,不見得蘭因大人收到的禮物會大于塞因大人。」
「emmmm……所以陸離還是水性楊花沒跑了。每次追求人都送那麼貴重的禮物,他也不怕傾家蕩產人財兩失。」
話雖如此,但每只巫妖看著陸離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都知道那不可能。
巫妖們你一言我一嘴的討論時,蘭因也實在沒法違拗自己的心,將琴接了過去︰「這太貴重了……謝謝你。」
陸離的每日任務完成,心底大石落地,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這話說得不錯,輔佐人與輔佐對象本就該是如此。陸離是輔佐系統最完美的宿主,他溫馴而堅定,有足夠的能力輔佐主角,同時又不會太強硬導致關系生隙。
此刻,神殿頂端是透明的蒼穹,皎皎的河漢上滿是璀璨的星子,密密的星輝匯聚形成一條最亮的天河。
陸離神色清冷,五官好比愛與美神最得意的杰作,他是星空下最美最耀眼的存在。
被這種人追求……蘭因神色復雜,他真能抵御這種攻勢嗎?
或許,他的心會在不知不覺間淪陷……
蘭因道︰「樂神的神器,這麼貴重的禮物,你為什麼會選擇送給我?你送給我了,你拿什麼防身?」
蘭因這時忽然有點操心,陸離若是因為真的太愛自己,將好東西都送給自己,那他怎麼辦?
話題眼看就要進行到一個危險的地步。
就連母胎單身的巫妖們听蘭因這話,都覺得藥丸。蘭因收了禮物就該回去再關緊門啊,現在主動和陸離說話,怕是快要被追到手了。
塞因大人,實慘。
以後媳婦就是你的弟妹了,帽子戴好,巫妖們悲慟地想著。
在房里偷窺的塞因顯然也想到了這層,他打開門,邁著長腿帶著神的氣場地走過來,但是他的心滴不滴血,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樂神的神器?」塞因走過來,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往月光琴一瞥,然後道,「蘭因,你不必管他。陸離跟我征戰多年,家底很豐厚,用神器來當見面禮很合適。」
他微微一笑,極有神明風度︰「之前陸離送給我幸運女神的眼淚、戰爭之神的甲衣……這些他都送得起,所以你不用擔心他送了你一件神器就沒家底了,你別多想。」
巫妖們激動得差點渾身顫抖。
塞因大人……大人這句句話都不一般啊。
言下之意就是,陸離送了很多東西給我,你只有一件,所以別自作多情了。
巫妖們暈乎乎的想著,原來神明不只會征戰,爭風吃醋也是一項好手。
蘭因的心底忽然不好受起來,他看向陸離,陸離神色清冷,但是沒有反駁,說明塞因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不是對自己一見鐘情,為了自己不惜拋棄了哥哥嗎?
蘭因的神色明顯勉強起來,也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他居然問陸離︰「我兄長說得是真的?」
言談之間,頗有一種被渣男騙身騙心的惱怒。
陸離靜靜地站著,實際頭皮都有些發麻,他有些無奈,塞因說的肯定是真的。
每年塞因生日、以及其他節日自己都會送禮,這都三年了,他可不送了一堆禮物給塞因嗎?而且塞因是光明神,一般的禮物根本配不上,他肯定只能挑最頂尖的禮物送。
這話,陸離覺得自己堂堂正正沒做錯什麼,但是察覺到蘭因的憤怒,他就不敢說了。陸離斂眸,考慮措辭。
偏偏塞因還優雅地火上澆油︰「當然是真的,似乎去年他本打算送我一把琴,後面不知道怎麼的沒送,不知道是不是這把。」
巫妖們︰真絕了!!塞因大人真是充滿了正宮的氣場。
蘭因只看著陸離,一字一句道︰「兄長說的是真的嗎?」
塞因是光明之神,蘭因神位要低一點,是春風之神,現在神殿內的風全部揚起,將樹的枝椏都吹得東倒西歪。
巫妖們屏氣斂息,幾十雙眼楮看著陸離,都很想知道︰新歡舊愛,你維護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