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戚叔的房子,鐵板築在牆內, 外包鐵皮, 內有隔溫層, 窗子不小,用防盜鐵索網死……兼具了防御、保暖、防潮和采光。
戚叔將自家主臥鎖了起來,給他們這十幾人的隊伍留了一間一樓的倉庫,三間臥室。
安保隊員似乎很熟悉這樣的安排,一部分人將物資和設備搬進倉庫, 一部分負責在院子里扎帳篷。
只有六個研究人員背著自己的行李跟著戚叔上了二樓。
三間臥室相鄰, 格局差不多, 可能是之前溝通過, 各有一個單人床一個上下床。
孫野看了一眼,指著有獨立衛生間的主臥跟楚笑比劃︰「你——住——這里。」
楚笑頓了下,點頭︰「好。」
孫野盤松了口氣, 他就怕小姑娘愣頭青,非要同甘共苦男女混住。
到時候一群大老爺們更麻煩。
他盤算著回頭要把便攜光腦翻出來,以後好交流, 他扭頭對其他人說︰「咱們哥幾個搬張床過來, 擠一擠。」
其他人對視一眼。
老大把自己屋子讓了出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于是相鄰的兩間屋子,一間又是搬床又是搬行李,人擠人收拾東西 當作響;另一間空蕩蕩, 安靜的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孫野收拾完東西, 去隔壁找新人準備吃飯。
屋子里沒有。
客廳里沒有。
院子里也沒有。
他找了一圈沒找到人, 正打算逮個安保人員問問沒有看見,就見加固柵欄的戚叔放下工具轉身問他︰「找小丫頭?」
孫野這幾天準備工作連軸轉,又疲倦又擔心,語氣里難免帶出了些煩躁︰「不知道跑哪去了……」
戚叔抬起下巴,沖著斜上方比了比。
順著戚叔視線方向看去,孫野看到小姑娘坐在房頂,手里拿著本子和筆,低頭不知道是在寫生還是寫日記。
是的,房頂。
孫野︰「……」
這麼高怎麼上去的。
***
正如孫野所說的,他根本沒打算帶剛畢業的新人出門。
一連五天,楚笑都是留守人員。
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在屋子里整理材料和藥物,將筆記做成電子檔備份,把藥箱缺乏的藥列成單子。
天氣好的時候,楚笑會坐在屋頂。
早上看著隊伍乘坐陸運車和空的礦車出門,黃昏的時候就看著他們一行人,滿身塵土,拉著小半車的石塊回來。
晚上吃晚飯後,大家就匯集在院子里,邊分類礦石邊聊天,也讓楚笑將核心隊員認了全。
孫野。
男,三十五上下,領隊,材料專家。
年紀不大,勘探這一行卻帶隊了七八年,外表看起來灑月兌不羈,實際上性格十分細膩。
趙鷹,人稱鷹哥。
四十,安保隊長,中等個子,沉默寡言。
擅長格斗,從保養槍械的手法來看,對槍械應該十分熟悉,在安保隊中很有威望。
于甸。
男,三十一歲,技術人員。
高個子高顏值,性格開朗,會調節氣氛,也會和周圍人打交道,親和力高。跟羅大少有些類似,卻比羅大少多了三分刻意,少了幾分自信。
周蔚。
男,四十歲,地質專家。
偏胖,愛笑,日常生活細節幾乎不計較,一旦涉及專業領域上寸土不讓。
蘇明徹。
三十七歲,地質專家。
清瘦,沉默寡言,甜食愛好者,口袋里總塞著一把糖果。
沉洲。
男,四十三歲,環境評估專家+專業測繪師。
儒雅大叔一名,喜歡古典音樂和現代文學,偶爾會拿起本子寫幾行詩。
……
「 當——」
听見遠處路行車的聲音,楚笑在本子上落下最後一筆,抬起頭來看向聲音的方向。
只見一輛熟悉貨運陸行車沖進了視野中,速度很慢,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顛簸著。
車子沒到,就听見了隱隱約約孩子的聲音︰「笑笑姐姐!笑笑姐姐!」
楚笑合上本子。
戚叔來了。
戚叔把自己房子租給探測隊後,帶著老板和孫子去了鎮子另一頭居住。
雖說鎮子另一頭,卻相隔二三十公里。
戚叔每隔三天,會根據隊內的需求,從鎮子另一頭路過鎮子中心,采購完補給後,送到這里來。偶爾也會因為隊內需要向導特意趕過來一趟
五次里,有四次他都會帶上孫子戚莫,只不過這孩子有點特別。
楚笑踩著繩梯下來,剛走到院子,院門恰好被推開。
——她翻房頂的當天晚上,孫隊長就在牆上綁上了繩梯。
「笑笑姐姐。」阿莫自己推著椅子進院子,黝黑的小臉笑著,露出一嘴小白牙,「上午好。」
楚笑等孩子走到近前,低頭看了他幾秒鐘,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上午好。」
阿莫小臉瞬間紅了,不知道是被捏疼的的還是害羞。
楚笑看著羅大少爺長大,對付熊孩子叛逆少年有一套,對這麼乖巧的孩子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麼相處。
她飛速松開手,表情鎮定的像是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過。
如果邵某人在的話,一定能注意到她拿著本子的手指微微蜷縮起來——陛下慫了。
戚叔倒是笑咪咪看著一大一小互動完,單手穩穩把孫子抱起來,遞到貨運車上安保人員手中︰「去幫叔叔忙。」
見阿莫穩穩坐好了,歡樂的抱著顆白菜往框里裝,戚叔回過頭看向楚笑︰「譚小姐,多虧了你,小墨這兩天睡覺安穩了很多,夜里也不疼醒了。」
楚笑卷起袖子,走向貨車︰「我也沒做什麼。」
她也做不了什麼。
小莫幾年前摔斷過腿,因為條件原因,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導致了骨頭壞死,肌肉嚴重萎縮。
這樣的病例送到她這,基本上超綱了,她晚上處理公文的時候,順手就給「母族朋友圈」發了封郵件。
沒有手術條件,沒有先進藥物,沒有生物科技支持,就連舅舅一時間也沒什麼辦法。
還是她媽開了個藥單,找了幾種偏僻地區能夠找到替代藥物,說能暫時穩定和緩解孩子的病情。
戚叔看著搬起東西往屋子走的年輕姑娘,從口袋里模出煙果,扔了一顆進嘴里。
要是不上心,藥單的藥物不會每一樣小鎮都能找到,也不會三天疼痛就有了緩解。
三天的補給,卸完並沒有花上太多時間。
楚笑站在罐頭和月兌水蔬菜堆中登記了大半,听見貨運車車門震動,將鋼筆插在自己卷起的發髻中,幾步趕到了院子里。
「戚叔。」她立在陽光中,抬頭看著剛爬上貨運車廂的老人。「上次說的藥……」
楚笑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從她的角度,剛好目睹了戚叔因為行動不便,扯動了包裹的嚴實的袖子和褲腳。
的皮膚上都是新的傷痕。
「孫隊不在,我忘記跟你交代一聲了。」戚叔知道楚笑听不見,單手抓著車廂邊緣探出半個身子,斷臂的袖子迎風招展,「藥店那出了點狀況,我們定那批藥被人搶了,我一會兒去看看。」
勘探隊伍任務很重,這些日子基本上是傾巢而動,在家休整的幾個安保人員不是夜里需要值班,就是身上帶傷。
這一老一少外加一個瘦的司機……
楚笑想了想︰「一起。」
戚叔皺起眉,剛想出聲拒絕,就意識到楚笑並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單手抓著車廂一側,沒有任何借力,輕松就翻到車廂里。
楚笑挨著阿莫坐下︰「走吧,戚叔。」
戚叔和楚笑對視了幾秒鐘,移開目光,打開通訊器對著駕駛艙的司機道︰「走。」
藥店在鎮子中心,也不算什麼危險的地方。
有他帶著,比小姑娘一個人自己好奇偷偷跑出去要好得多。
***
小鎮的路面由礦渣碎石堆成,路面凹凸不平,老舊的貨運車空車碾過,晃蕩中 當作響。
戚叔一手抱著孫子,和楚笑面對面坐著︰「你和小莫單獨在車上不安全,下了車要緊緊跟著我。」
「藥店可能有其他客人,要是有沖突,還希望譚小姐能忍忍。」
「這里不是軍校,沒有點到為止。」
……
原本以為軍校高材生多少會有些傲氣和意氣,勸誡的話多半是要被頂回來一半,沒想到對方安安靜靜听完後,只回了一句︰「都听戚叔的。」
她說到也的確做到了。
從下車開始,楚笑抱著個孩子就把自己當背景板。
進藥店時一言不發,跟著戚叔進倉庫時也亦步亦趨,坐在店後談價格的時候更是當自己不存在,跟阿莫玩你畫我猜的游戲。
游戲之余,從桌子上順了幾個糖果悄悄塞進阿莫的口袋里。
被藥店老板發現後,連同她自己也被塞了兩大口袋的糖果,一臉慈愛︰「孩子們喜歡吃就多帶點回去。」
一直到藥物封箱裝車,戚叔才松了口氣,回頭見一大一小倆人衣服兜都是鼓鼓的塞著糖果,緊繃著的神色又暖了起來。
他接過楚笑懷里的阿莫︰「天色還早,譚小姐要不要在街上走走,看看有什麼要買的。」
「好。」
這是楚笑第二次來到鎮子中心。
上次她跟著孫隊出來采辦私人物品,那時候也是白天,出工的出工,出勤的出勤,休息的休息。
整個鎮子都是空蕩蕩的,店鋪關了大半,只有零散的休整工人和隊伍後勤人員在街道上晃蕩。
而這一次,楚笑站在街頭,看著店鋪盡數開門,往來顧客人擠人,或三三兩兩或成群結隊……
戚叔似是猜到了楚笑想什麼,枯樹般的臉上,原本就渾濁的雙眼慢慢透出死灰色︰「可能還會熱鬧上幾天,貴族野獵,想躲的都在這了。」
※※※※※※※※※※※※※※※※※※※※
我知道你們可能還要回頭看一遍,所以作話就放在了這章。
這三個月其實什麼也沒做,整天和腦子里另外一個自己戰斗
「她」覺得人生艱難,吃飯艱難,喝水艱難,出門艱難,說話艱難……不如解月兌。
我每天需要花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一方面攔著「她」塞在我腦子里的混亂思維,一方面要搶佔注意力,爭取用理智支配大腦。
我本人極度樂觀熱愛生活,但是病理上的抑郁,確實折騰到我一度無法生活自理。
這本身是作者私人的事情。
上一次連載度量正是在抑郁期,那時候讀者少,我恢復更新後大家歡歡樂樂的,我也沒多說什麼。
以上,勉強只能估算半個交代。
畢竟抑郁癥這個梗都被人用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