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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寧檬用了疑問語氣。

她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已經換下那條舒適的棉質長裙,現在正穿著一條黑色長裙。

頭發全部扎起來,眉眼冰冷凌厲,帶了些咄咄逼人的氣勢。

看著趙清韻,就像是在看一個撿破爛的跳梁小丑一樣。

從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屑。

寧檬這句話一出來,從寧柏遠再到四個哥哥,臉色全部都變了。

他們以前怎麼不知道寧檬這麼口齒伶俐。

不過以前的寧檬……是什麼性格來著?

幾個男人回想一番,才發現自己對以前的寧檬沒什麼印象。

趙清韻對上寧檬的視線時,嘴唇顫抖了一下。

她連忙縮在寧柏遠懷里,看向寧檬的目光中帶了幾分驚駭。

她是最了解寧檬的人,以前對方沉默倔強,試著討好人、想要引起家人注意時總帶著幾分可笑的笨拙。

哪里像現在這樣,口齒伶俐,帶著俯瞰眾人的蔑視,好像在短短時間里就月兌胎換骨了。

寧柏遠察覺到趙清韻的瑟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身為寧檬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對她說︰

「你覺得自己是我的親生女兒,所以就有恃無恐對吧。」

「覺得不管怎麼踩在我的底線上,我都不會真正對你出手是嗎?」

像是在商場談判桌上,一定要置對手于死地一般。

他的語氣森冷。

寧檬看著他,「這個社會看重人情、看重血緣,就連妖獸都會重視自己的血脈骨肉。」

「而你。」寧檬再看向寧越樹四兄弟,「你們,全部都不在意。」

害。

她只是在陳述事實。

妖界中人格外重視種族利益,就連不能化為人形的妖獸都懂得「舐犢情深」。

而這幾個人,禽.獸.不如。

她只是在單純做比較,絕沒有用成語罵人的意思。

可這種近乎直白的嘲諷,寧柏遠他們當然都听得懂。

沒等寧柏遠他們怒吼出聲,寧檬繼續補刀。

「想到你居然冠以我父親的名頭,我就覺得惡心透頂。」

再看向寧越樹四人,「哥哥?我就算收僕人,都看不上你們四個。」

再看向趙清韻,「養妹妹?我養一只烏鴉,別看它毛全部是黑的,都比你要品行高潔。一天到晚蓮言蓮語,听你說話就覺得心煩又手癢。」

尤其是看著趙清韻右臉頰紅腫,左臉頰什麼事都沒有。

寧檬就覺得自己的強迫癥犯了,想要幫趙清韻把兩邊臉頰弄得對稱一些。

寧柏遠︰「???」

寧越樹四人︰「???」

趙清韻「???」

寧家一眾僕人︰「!!!」

什麼情況,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在寧家毫無存在感的寧檬小姐嗎?

這麼明晃晃的嫌棄與厭惡,話還能說得再剛一些嗎!

有些僕人再看向寧檬時,那眼神就變了。

幾個哥哥臉色都鐵青著。

性格冷淡、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寧三哥突然出聲,「你瘋了不成?」

寧柏遠也冷聲斥道︰「你想要被逐出家門嗎?」

「必須強調一點,我有心理潔癖。是為了讓自己舒服一點兒,這才主動和你們劃清界限。」

她剛剛都說了這些人是社會性垃圾。

趙清韻臉色變來變去。

一會兒惱怒,心里怨恨寧檬剛剛打的那一巴掌。一會兒又覺得驚喜——劃清界限?

如果寧檬真的和寧家劃清界限,她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地位會受到影響了。

想到這,趙清韻怯生生道︰「寧檬,你怎麼能這麼說。」

「我們都是一家人啊,我知道你是因為爸爸和哥哥們沒能關心你,才會想要用這種方式引起大家的關注……」

寧檬一句話堵過去︰「我又不是撿破爛的。」

寧柏遠他們有朝一日真敢回頭關心她,她見一次抽一次耳光。

本來就長得夠惡心人了,居然還敢更惡心一點?

「……」

她話中的嫌棄太過明顯,趙清韻听了之後覺得有幾分刺耳。

以前她一直因為自己奪取了寧家人的關注而洋洋自得。

現在寧檬擺出一副嫌棄的姿態後,趙清韻心里莫名噎得慌。

就仿佛別人棄之如敝履的東西,她當成炫耀的寶貝死死捏住。

不,她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趙清韻連忙搖頭,把自己的腦補拋到腦後。

這肯定是寧檬在徒逞口舌之快,得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在趙清韻走神時,抱著她的寧柏遠臉色越來越青。

「好啊,好。那我就如你所願,明天就把你的戶口從家里遷走。」

「從今往後,你不許再以寧家千金的名義招搖行事,我寧家也只有清韻一個女兒。」

「還有,覺得在家里待得不自在,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

寧柏遠身為家主,話語權極重。

他做下決定後,幾個哥哥都沒出聲說話。

倒是趙清韻,臉上的喜色壓都壓不住。

寧檬嗤笑一聲,兩手抱臂,臉上帶著濃濃的厭惡。

「我從未因寧家千金這個名頭獲利過,反倒糟了不少罪,月兌離這個名頭簡直求之不得。」

她再輕飄飄看向趙清韻,「高興就笑唄。你的顏值本來就不怎麼樣,現在要笑不笑的,丑到傷眼。」

趙清韻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

寧越樹最為維護趙清韻,他想要出聲回懟寧檬。

可大概是心想事成,寧檬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來,本就精致的面容一笑生花,艷麗到極致。

和她比起來,趙清韻走的是清麗路線,論起容貌驚艷程度,完全被寧檬碾壓。

那懟人的話,就堵在了喉嚨里。

不在乎眾人是怎麼想的,寧檬退回房間,鎖上房門。

她饒有閑心的放了首歌听,從角落里取出一個小行李箱擦拭干淨,往里面裝了幾身衣服。

這些衣服都是她用自己的錢買的,和寧家沒有半點兒關系。

裝好行李後,寧檬拿著醫院開的眼藥水走進浴室。

對著鏡子往眼楮里面滴藥。

滴完藥後,她閉著眼楮一分鐘,這才緩緩睜開。

她的眼神經受到壓迫,視線受到一定影響。

看東西時,有時候一半畫面是正常的,另一半畫面就變成了黑白的。

等會兒要開車離開這里,去她買下的公寓住下,如果眼楮還有問題,她肯定不會自己開車過去。

不過現在滴了藥,藥效發揮後,一兩個小時內都不會出什麼問題。

寧檬右手撫在自己的眼尾,對著鏡子笑了笑。

三分鐘後,寧檬穿著方便開車的運動鞋,拎著行李箱下樓。

客廳里,趙清韻等人不見蹤跡。

管家親自迎上前。

寧檬已經和寧柏遠他們斷絕關系,可管家現在對她的態度比之前要恭敬上幾分。

「寧檬小姐,你離開這里需要安排司機嗎?」

寧檬瞥向他,大概猜到他是什麼心態。

說白了,以前的自己試著討好人,性格沒能立起來,僕人看碟子下菜,就對她不恭敬。

現在她立住了,在和寧柏遠他們嗆聲時都佔盡上風,管家自然不敢再像以前一樣怠慢。

「不必了。」

她直接拒絕,拖著行李箱去車庫取她的車。

車庫角落有一輛二十多萬的東風日產。

這輛車放在車庫里積灰很久了,不過一直有做相應的保養,還是能直接開走上路的。

為什麼會買這輛車,寧檬記得還算清楚。

她十八歲生日,家里沒有一個人記得。

第二年趙清韻十八歲生日時,寧柏遠送了輛三百萬的豪車當作趙清韻的成人禮物。

等出來工作,拿到第一筆片酬後,寧檬用這筆片酬給自己買了輛車。

買了回來,拿了駕照,她卻幾乎沒開過這輛車。

不過現在,她不在意了,這輛車就沒必要再放在角落里積灰。

車子作為代步工具,該發揮它真正的用途才是。

修長白皙的手搭在車門上,寧檬拉開駕駛座車門。

她坐進車里,稍微適應了一段時間,總算找回開車的感覺。

車子緩緩啟動,開出車庫。

開到花園時,寧檬看到寧柏遠正站在草坪旁打電話。

趙清韻安安靜靜站在他旁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寧檬下意識踩了剎車,把速度本來就駛得不快的車停在原地。

油門一踩,車子往前一送,心情就會變得暢快無比。

她盯著寧柏遠和趙清韻,思考自己到底是踩油門呢還是踩油門呢?

才剛穿回現代,為了寧柏遠和趙清韻的賤命,她沒必要搭上自己。

但做人做檸檬精,順從自己的心意最重要啦。

一想到這,寧檬愉快地把本來該踩住剎車的腳挪動,一腳踩向油門。

車子速度一下就提了起來。

方向盤「不經意間」往旁邊打轉,直直朝著寧柏遠和趙清韻撞過去。

而寧檬本人,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似乎沒想到車子怎麼突然往旁邊開過去了。

車子開啟發出的動靜不算小,趙清韻從興奮中回過神。

抬頭一看,頓時面無血色,「啊啊啊啊啊!」

她高聲尖叫,嚇得腿軟頭皮發麻,腳步壓根沒能往旁邊邁開躲避。

在趙清韻尖叫時,寧柏遠才注意到不對。

他瞳孔猛縮,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眼睜睜看著車頭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後一頭撞在了——寧柏遠身旁,那個專門澆灌草坪的噴灌器上。

噴灌器直接被撞斷,冰冷的地下水噴出來。

淋濕車頭,也落在趙清韻和寧柏遠身上。

水太過冰涼,趙清韻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再次發出尖叫。

而寧柏遠腿一軟,下意識倒退兩步,沒忍住恐懼直接栽倒在地板上。

從車頭朝寧柏遠和趙清韻撞過去,再到碾上草坪撞壞噴灌器,再到寧檬調轉車頭從草坪開回道路。

這一系列過程不過短短二三十秒。

車頭的車窗搖下,寧檬無辜道︰「不好意思,我太久沒開過車了,一不小心就把油門當作剎車踩了下去,還好你們沒出事。」

她說‘還好你們沒出事’的語氣,輕飄飄的,听著像是在說‘真可惜你們沒出事’一樣。

「草坪的維修費用我會打過去的,你們放心,損失都由我一力承擔。」

車窗搖起來,寧檬再次一踩油門,把車子開走。

寧柏遠還坐在草坪上,噴灌器淋出來的水大半都噴在他身上。

他回過神,失去形象地咆哮道︰「給我把門關起來,別讓她跑了!」

待在書房或是待在房間的寧大哥幾人,在听到動靜後紛紛跑出來。

可他們到的時候,只能看到那揚長而去的車尾。

寧檬從後視鏡那里欣賞了一下寧柏遠的歇斯底里,幸災樂禍。

「這就是豪門的家主,真沒個定力,動不動就咆哮帝俯身。」

拿出手機轉了一萬塊到管家那里,寧檬放了首搖滾樂,開開心心依照導航開去秋水小區。

寧檬趕到秋水小區的時候,經紀人司霍正站在樓下等她。

瞧見她的車時,司霍還沒反應過來。

直到這輛帶了些灰塵的車緩緩停在他面前,車窗搖下後露出熟悉的臉,司霍才反應過來。

「姑女乃女乃你總算是來了。」

「你到底惹出了什麼亂子,剛剛公司那邊居然有人給我打電話,說要打壓你?你是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嗎?」

小區是露天停車場,寧檬朝司霍說了句「稍等」。

她先把車開到自己的停車位,這才打開車門走下來。

司霍看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素淨著一張臉。

也不知道怎麼的,才幾天沒見,他就覺得寧檬更漂亮了。

她五官精致,走的是明媚大氣路線。

可以前的她氣質內斂,性格溫吞,沒能很好的撐起這張臉,以至于十分的容貌只能呈現出八分來。

但現在,這十分的顏值,的的確確給司霍造成了十分的沖擊。

走神了好一會兒,司霍才發現她沒有戴口罩和帽子。

作為一名還算有熱度的藝人,怎麼能夠不做偽裝。

司霍連忙上前,把手里的鴨舌帽扣在她頭上。

邊拖著行李箱,拉著她上公寓,邊一個勁追問︰「我的大小姐啊,你到底得罪了誰?不會是那條微博得罪了趙清韻和她背後的人吧?」

寧檬打量他一眼。

身量修長,穿著休閑裝,長得十分耐看。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框,氣質溫和中帶著幾分青澀。

看著年紀沒比她大很多。

穿到妖界這麼久,這一世的很多人很多事她都忘了。

包括這個經紀人。

不過現在看到他本人,寧檬總算想起不少關于這個經紀人的事情。

比如他的名字,還有司霍剛成為經紀人時,經手的第一個藝人就是她,所以兩人私交很不錯。

這也是寧檬還能記起他的原因。

久久沒等到對方的答案,司霍扭頭,才發現寧檬正在打量他。

他有些納悶,「看我干嘛?」

「沒什麼,就感覺很久沒見你了。」

「不是吧,我們兩這麼熟了,沒必要玩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戲碼。」

寧檬笑了笑,才回答司霍剛剛的問題。

「我這個人最喜歡與人為善了,怎麼可能得罪人?反倒是他們,簡直得罪死我了。」

兩人認識一年半了,經紀人和藝人是關系親密的合作伙伴,他很清楚寧檬的性子。

寧檬不會得罪人這點,司霍信。

只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合作伙伴魂穿到妖界兩百年,今天中午剛魂穿回來︰)

不過——

「別人做了什麼,居然這麼得罪你?」

「惡心到我了。」

司霍︰「???」

他怎麼覺得寧檬今天怪怪的,說話居然變得這麼剛?

好吧,這一點不重要,他比較擔心的是公司那邊透露出打壓寧檬的意向。

司霍說︰「有一點我沒想明白,你沒得罪人,公司那邊為什麼突然打壓你?」

電梯停在了六樓,寧檬率先走出去。

她正在邊走邊翻找鑰匙,听到司霍的問話,漫不經心道︰「有垃圾嫉妒你家藝人的才華與美貌,所以不想我好過。」

拿出鑰匙,寧檬插進鎖孔里開鎖。

門打開後,她走進里面換鞋子,穿著拖鞋走到沙發坐下。

司霍站在門口,因為她剛剛那句話陷入沉思。

思索片刻,他猛地抬起頭,狠狠瞪了寧檬一眼,「姑女乃女乃,你剛剛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沒得罪人。你這分明是把人得罪狠了!」

‘垃圾’這個詞,指的就是那些她得罪了的人吧。

司霍打算詳細打听一下今天發生了什麼。

他走到寧檬旁邊,發現她正抱著靠枕,右手滑動手機,神情專注看著手機屏幕。

「看什麼這麼認真?」

司霍好奇,湊過去瞧她的手機屏幕。

屏幕上,是一個微博熱搜#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手控這種生物#

熱搜底下,有個博主發了張照片。

一只手的特寫。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每一寸皮膚都細膩通透,仿佛最上等的暖玉。

此時,這只手正緊緊拎著顆黃澄澄的檸檬。

只用了食指和拇指,把黃檸檬頭上那兩片葉子懸空拎著。

「這拎檸檬的姿勢,好熟悉啊。」

司霍听到寧檬這麼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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