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安靜地對視了將近一分鐘, 誰也沒有先開口。
「……」行瑞終于忍不住了，「這個……」
「不是，」龍思辰立刻說, 「我……我沒提前看, 我托人買的。」
「……哦。」行瑞點點頭。
龍思辰又皺了下眉, 再次解釋了一下︰「我沒什麼經驗，不知道要送什麼，就讓高杰幫我買了這個。」
「……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 下次我親自買，這個我先拿走。」
說著, 他要從行瑞手里拿起那個手表。
行瑞立刻把表塞進了懷里︰「不行，你送我了就是我的，不能拿走。」
「……我再買個別的送你。」
行瑞堅定地搖搖頭︰「就是這個了。」
「……」龍思辰的神情里帶著點難為, 「這個……不合適。」
「挺好的，」行瑞低頭又打量了一下手表, 「就是有點大。」
「……」
龍思辰又沉默了幾秒, 突然開口。
「那……我再補你一個禮物。」
「嗯？」行瑞抬頭看向他，「什麼？」
龍思辰和行瑞降落在妖管局大樓樓頂, 約定彩燈的持續時間是十分鐘, 還沒有結束，整個雲訪市依舊是五彩斑斕。
龍思辰輕輕抬手︰「出來。」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金龍，威風凜凜地從大樓里騰空而起。
「哇！龍！」行瑞眼底一亮。
金龍在空中翱翔了一會兒, 回頭，落到了龍思辰身邊。
行瑞好奇地問︰「這也是你嗎？」
「嗯，」龍思辰說, 「這是由龍氣形成的影子。」
行瑞想起曾經見過的金龍和加西亞打斗的場景︰「它……有自己的意識嗎？」
「有，」龍思辰說，「它脾氣比較冷，不愛搭理人，做事全憑心意。」
剛說完，巨大的金龍突然低頭，大大的眼楮盯著行瑞，目不轉楮地看了半天。
行瑞朝他揮揮︰「你好。」
巨龍把頭壓到最低，幾乎和行瑞齊平，然後在他面前撒嬌似地扭了扭頭。
龍思辰沉默一秒︰「……你在干什麼？」
金龍又示意般的把頭蹭到行瑞面前，上下左右地晃。
行瑞愣了一下，終于理解過來，它好像想讓自己模模它。
行瑞伸手，好奇地試著踫了踫金龍的頭頂。
龍氣並沒有實體，但即使是這麼虛虛的一模，金龍也很滿意，鼻子興奮地噴了下氣，隨後猛地長嘯一聲，騰飛起來。
「……」龍思辰看著龍被這麼隔空模了一下都興奮地直接飛天蹦了好一會兒，徹底沉默下來。
金龍似乎是飛夠了，重新回到龍思辰面前，等著他的指令。
龍思辰微抬下巴︰「去放個煙花，給行瑞的。」
行瑞一愣，轉頭看著他︰「啊？」
金龍本來听他前一句不情不願的，後面听到是給行瑞的，眼神瞬間亮了，轉頭就一個甩尾，迅速飛到了空中。
行瑞好奇地抬頭，看著那條金龍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定住不住了。
很快，金龍的身體逐漸消散，散成一個個小小的光點。
這些光點慢慢散開，整個夜空都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金光。
金光一閃一閃，隨後突然熄滅了。
行瑞轉頭看向龍思辰，正想說話，就感覺余光看到了一陣光亮。
他猛地轉頭，發現每一個金點都瞬間 成了一個小小的煙花，幾乎照亮了整個夜空。
此刻的雲訪市，上空是滿天的金色煙花，下方是無數色彩斑斕的彩燈，宛如打翻了調色盤，濃墨重彩，又美的讓人神昏目眩。
行瑞的眼底映著這些漂亮的光，看得幾乎呆住了。
這時，龍思辰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生日快樂。」
行瑞愣了好一會兒，轉頭看向他，笑了。
「謝謝。」
——
一個月後。
加西亞和眾人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行瑞早早地就听周明銳的建議，準備了一堆出海用品，然後等著出任務。
特戰處這次派出的人史無前例的多，光是最大型號的軍用卡車就坐了整整三車，各式武器也帶的很充足。
相比之下，只背了一個小小背包的行瑞，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他背著自己的小包，站在周明銳旁邊，等著大家整隊出發。
「林飛躍，龍處呢？」秦江一邊清點武器數量，一邊問道。
林飛躍應了一聲︰「在妖怪監獄，馬上就來！」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妖管局大樓突然發出了一點異樣的動靜。
眾人轉頭一看，大樓外的封印陣從上到下又重新閃爍了一遍金光。
龍思辰加固了妖怪監獄的封印。
他從妖管局大樓樓頂跳下，精準地落到了行瑞旁邊。
「準備好了？」
林飛躍大聲道︰「都準備好了！」
秦江忍不住笑了︰「沒問你。」
行瑞看著龍思辰的目光，眨眨眼，點頭︰「嗯。」
龍思辰又問︰「見過海嗎？」
行瑞搖搖頭︰「沒有。」
龍思辰又問︰「不暈船吧？」
行瑞微微睜大眼︰「暈船？……我不知道。」
「你平時暈車嗎？」林飛躍問他。
行瑞搖搖頭︰「……不暈。」
「那就沒事！」林飛躍大手一揮，「不暈車就不暈船，別擔心。」
……
一車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第一輛車是高杰做司機，龍思辰坐在副駕駛，整輛車的氣氛都很低沉。
高杰心虛地看一眼右邊的龍思辰，再通過後視鏡看一眼戴著那個老年智能手表的行瑞，輕輕咳了一聲，小聲解釋︰「……龍處……我真不知道這是要送行瑞的，我但凡知道……我肯定不會買這個……」
龍思辰轉頭看他一眼，一句話也沒回。
高杰更心虛了︰「我……我會將功補過的。」
行瑞坐在第二排，加西亞和秦江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兩個人正在斗嘴。
「你們吸血鬼平時喝水嗎？如果喝的話，那水和血會互溶嗎？要是你水喝多了，血液會變成粉色嗎？」
「你們妖話都這麼多嗎？」
「嚴格來說，你也是妖。」
「你們東方的妖話都這麼多嗎？」
「……嘖，我這不是好奇嗎？」
「……你有這個功夫不如多看看書。」
「書哪有你好看啊，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漂亮？」
「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欠揍？」
「哈哈，你恐怕打不過我。」
「可以試試。」
……
行瑞夾在兩個人中間，感覺兩個人一左一右的，自己的耳朵都听得有點累，忍不住悄悄往前挪了挪，扒著副駕駛的椅背問龍思辰。
「龍思辰，我們要多久能到啊？」
龍思辰回頭看了他一眼︰「以我們的速度，大概兩天左右，怎麼，累了？」
行瑞搖搖頭︰「不是，我就是好奇，我還沒見過海呢。」
坐在第三排的周明銳正無聊，听到這句話，笑了︰「行瑞，你不是在昆侖山待過嗎，怎麼連海都沒見過？」
行瑞一愣︰「昆侖山……沒海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周明銳說，「上古那些大妖，想去哪兒還不是分分鐘的事，都沒帶上你出去轉轉？」
行瑞回想了一下，如實說︰「鳳安最喜歡去人間，不喜歡看風景，我跟著他去過兩次人間。」
「嗯？」周明銳頓時來了興趣，「你去的時候是什麼年代？民國嗎？」
「……」林飛躍沉默地看了周明銳一眼，「你再往前算算。」
周明銳一愣︰「……再往前？那……清朝？」
行瑞說︰「第一次我不記得了，第二次……大概是宋朝吧。」
「宋朝？！」周明銳倒吸一口涼氣，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等等，你……多少歲了？」
「十八……」
「不是，」周明銳說，「我不是問你換算過後，我是問你……活了多少年了。」
行瑞眨眨眼︰「一千年。」
「……」
「……」
車里好幾個人同時沉默下來，連加西亞也訝異地看向他︰「……你……活了一千年了？」
行瑞點點頭。
這個時候，行瑞終于也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好奇地轉頭，看向前方的龍思辰。
「龍思辰，你呢？」
「……」龍思辰輕輕眨了下眼，「……我不記得了。」
「哈哈，龍處，這你都不記得了？」林飛躍笑了，「八百啊，你的id卡上寫著呢。」
龍思辰猛地看向他。
林飛躍接觸到龍思辰眼神的瞬間，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這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
林飛躍又看向前排明明知道龍思辰年齡卻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江，果然，秦江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沖他挑了挑眉。
林飛躍頓時垮了臉︰「……對不起龍處，我可能記錯了。」
行瑞則立刻驚奇地看向龍思辰︰「八百年？你比我小？」
「……沒有，」龍思辰立刻否認，「不是。」
「可是你八百，我一千！」行瑞眼楮晶亮晶亮的，「我比你大！」
「……」龍思辰輕輕地吸了口氣，思索了幾秒，才說，「龍出生前，要在殼子里待三百年，所以……我比你大。」
行瑞一愣，算了一下，三百加八百，一千一……是比自己大了一百年。
行瑞嘆了口氣︰「好吧，你比我大。」
兩個人的對話乍听之下有點奇怪，但車里的人誰也不敢笑。
因為龍思辰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周身氣壓也很低沉，一直皺著眉在思索著什麼。
……
周明銳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了林飛躍一句︰「龍……還要在殼子里待三百年？」
「我怎麼知道，」林飛躍小聲回他，「我又沒見過龍。」
「可是，」周明銳撓撓頭，「關于龍的記錄里……也沒這條啊。」
……
車在路上一刻不停地行駛了一天一夜，終于到了海邊。
這次出海外出的事情，妖管局似乎沒有和人類對接，軍用卡車一出雲訪市就變了一個樣子，像一輛普通的大巴車，一路上播著非常喜慶的音樂，任誰看都像了一個旅游團隊。
行瑞被「今天是個好日子」洗腦了一路，靠著椅背睡覺的時候腦海里都在循環這首歌，下車的時候，還在不由自主地回想著歌詞。
直到一抬頭看到一片蔚藍，他才真正地清醒過來。
「哇！！！」他猛地朝前跑了兩步，盯著那片海，「好漂亮！」
他見過海的圖片，也見過視頻，但當大海真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那種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微微夾雜著咸味的海風，和放眼望去一望無際幾乎與天空連接的蔚藍色大海，還有藍到不可思議的天空。
他轉頭看向龍思辰︰「這里好漂亮啊！」
龍思辰走到他旁邊︰「喜歡？」
行瑞大力點點頭︰「特別喜歡！」
龍思辰︰「等會兒就要坐船了。」
行瑞頓時更期待了。
妖管局租了一輛中型輪船，眾人先到了碼頭，隨後才上了船。
這艘船的外漆是白色的，深藍色的船身底座，看上去像一艘普通的游船。
但當行瑞上了船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看似用來坐人的上層空間全部都是封閉的，船身的材質也跟一般的輪船不一樣。
行瑞低頭看著甲板，微微愣了一下，蹲下一模。
果然，連甲板上都附有符咒，這不是一艘普通的游船。
林飛躍注意到他的動作，笑了︰「很聰明啊，發現的這麼快。」
行瑞抬頭看向他︰「這是什麼船？」
林飛躍笑了︰「妖管局特制，‘有妖號’軍艦。」
「軍艦？」行瑞吃了一驚，「妖管局還做這個了？」
「當然了，」林飛躍說，「總要多準備一點，才不會吃虧啊。」
行瑞點點頭︰「那……這個軍艦很厲害嗎？」
林飛躍想了想︰「除非遇上人類的巨型航母，不然……對抗個一般的大型軍艦是綽綽有余的。」
「當然，最好是不需要用到，」他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我們這次任務不方便公開，能避免暴露，就盡量避免。」
行瑞點點頭，表示了解。
他又重新趴到欄桿上，期待地望著那一片海︰「好想去看看海里都有什麼。」
林飛躍笑了︰「你可能也就新鮮這一會兒，坐久了就煩了。」
「不會的，」行瑞笑了，「這里這麼美，怎麼會煩呢？」
林飛躍挑眉︰「那你先看著。」
輪船鳴笛，正式啟動，行瑞看著輪船劈開水面，破浪前行，興致勃勃地盯了幾個小時。
然後就感覺不太對勁兒了。
行瑞感覺自己有點頭暈，起身準備往回走，可沒走兩步，又回到了欄桿旁。
他這才發現，自己走直線有點困難，一直在轉圈。
不僅如此，還隱約有點反胃。
行瑞揉揉肚子，有點奇怪。
以往不管他吃什麼，肚子從來沒有難受過，怎麼今天這麼想吐？
行瑞又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終于忍不住，彎腰「嘔」了一聲。
龍思辰一直站在甲板最前方，听到聲音，轉頭走了過來。
「你怎麼了？」
「我……」行瑞臉色有點發白，「不知道，我有點……嘔……惡心……」
龍思辰一愣︰「……你暈船？」
行瑞眨眨眼︰「好像……是的……」
越說越想吐，行瑞皺著眉要往回走，沒走兩步就載下了。
龍思辰迅速接住他︰「回去休息。」
輪船的負一層是無數個房間，龍思辰找到行瑞那間，扶他進去躺下，順便吃了藥。
可是船一直搖晃，行瑞無論怎麼閉眼，都會再次被晃醒，然後更加惡心。
「……」行瑞靠在床邊，有氣無力，苦著臉說，「我錯了，我再也不說大海好玩了。」
龍思辰滿眼無奈，卻還是在給他輕輕地拍背。
「再忍幾天就好了。」
行瑞听到這句話，稍微燃起了一點希望，轉頭看向他︰「再……再走幾天能到？」
龍思辰略一思索︰「最快五天。」
「……」行瑞瞬間又絕望了，「嗚……」
五天……
他蔫蔫地躺回了床上。
再也不想見到海了。
再也不想坐船了。
毀滅吧。
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啦啦啦小天使的手榴彈！~比心~
感謝斑駁小可愛的四個地雷~
感謝yuki小可愛、小張魚皮小天使的地雷，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