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隨著柳紅梅的動作，天上的雨似乎更大了，連山洞里都掃進來不少水。
少年就站在洞口邊，也不敢往里走，安靜地眨眨眼，看著眾人。
康寧和周明銳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有先開口。
柳紅梅先說話了︰「你是誰家的孩子？山里下這麼大雨，你怎麼還敢上山？」
說著她才想起來，這雨是突然下起來的，可能這孩子是上山後才遇到大雨，沒地方去，只能找到這個山洞暫時避雨。
柳紅梅又仔細看了少年一眼，發現他留著長發，墨黑的頭發用布條隨便地綁著，衣服的樣式也有點奇怪，像是寬松的中式睡衣，上衣很長，一根布條系在腰間，似乎就是腰帶了。
康寧終于說話了，他看著少年，盡量放緩語氣︰「小女圭女圭，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低著頭，輕聲說︰「行瑞。」
「你家在哪里？」
「家……」少年猶豫了一下，說，「就在這里。」
康寧還要問，突然發現少年的目光一直在看向他身後。
順著那目光回頭，康寧臉色一黑。
周明銳手里居然還舉著那兩把刀，傻愣愣地在原地站著。
連柳紅梅都忘了收回手里的菜刀，還有隊伍里的長發女子，也始終握著匕首。
這場景看起來既奇怪又詭異，這個人類少年大概是被嚇到了。
「咳！」康寧咳了一聲，用只有四個人听得到的聲音說，「還不快把武器收起來！」
柳紅梅如夢初醒般縮回手，那把菜刀一瞬間就不見了。
女子也將手背到身後，藏起那把匕首。
周明銳卻沒有立刻收手，他遲疑地朝著少年走了兩步。
行瑞睜大眼，感知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危險，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
幾乎是同時，周明銳突然舉起長刀。
康寧瞳孔一縮，迅速抓住周明銳的手腕。
「你干什麼？」
「我、我還是覺得奇怪……」周明銳舉著刀，實誠地說，「我想試試他到底是不是人。」
「胡鬧！」
康寧結實的拍了一巴掌在周明銳頭上，「你那一刀下去，如果他真的就是個普通人，不是連命都沒了？！氣象局的規矩你都忘完了嗎！」
「誒呦！」周明銳手中的雙刀瞬間消失，同時捂著頭，哀嚎了一下，「康寧哥，我錯了！」
行瑞眼楮睜的更大，又後退了一步，幾乎快退出山洞外了。
柳紅梅見少年被嚇得不輕，急忙安慰他︰「別怕別怕，我們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不是人而已。」
「……」
「……」
眾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少年又朝外退了兩步，重新退回了雨幕之中。
似乎寧願淋雨也不願意再和這群人站在一起了。
……
康寧被自己的隊友們搞得有點頭疼，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盡力在臉上堆出溫和的笑容︰
「……別怕，我們真的不是壞人，等會兒再和你解釋，你先進來避雨，人類的身體很脆弱，再淋下去會生病的。」
行瑞眨巴一下眼，慢慢又走進了山洞里。
康寧重新拿出羅盤，開始對著外面感應，同時跟周明銳交待︰「好好跟人家解釋，別再嚇著他了。」
周明銳點點頭︰「……知道了。」
周明銳拉著行瑞走到了角落里。
他的目光始終就沒從行瑞身上離開過，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問他︰「你剛剛說，你叫行瑞？」
「……」行瑞臉上顯出思考的神情，似乎在想要不要回答這個奇怪的人的問題。
不過他還是小聲回答了︰「嗯。」
「你長得真可愛，」周明銳感興趣地上下看了行瑞一圈，「我第一次知道人類里也有這麼可愛的人。」
「……」行瑞不知道「可愛」到底是好的形容還是壞的形容，一時間不知道要回答點什麼。
「誒，你是男性還是女性？」
行瑞沉默了幾秒，疑惑又納悶的看了一眼對方，才小聲回答︰「……男性。」
「哦……」周明銳顯然有點失望，「那你家里有姐姐或者妹妹嗎？」
「……沒有。」
周明銳更失望了︰「太可惜了，我以為以你們人類的繁殖能力，怎麼也要有幾個兄弟姐妹呢。」
對方一口一個人類，行瑞終于忍不住了︰「你們……都是妖？」
「是啊，」周明銳笑了，「听說過妖吧？」
行瑞點點頭。
「放心，我們不吃人，」周明銳咧開嘴笑的時候，嘴邊有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就是覺得……你聞起來真香。」
行瑞的眼楮又瞪圓了。
康寧听他們對話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轉頭打斷了周明銳︰「行了，別嚇他了。」
他朝著少年走過來︰「你好，介紹一下吧，我叫康寧，是妖怪氣象局特別行動隊的隊長，你身邊那位是副隊長，叫周明銳。」
康寧又指向剛剛拿菜刀的中年婦女︰「這是柳紅梅。」
柳紅梅朝著行瑞和善地笑笑。
「這是岳佳。」康寧指向一直沒有說過話的長發女子。
岳佳禮貌地朝著行瑞點點頭。
行瑞認真地看著每一個人，似乎在記他們的名字。
康寧又說︰「先跟著我們吧，等雨停了，我們會送你回家的，至于今天遇到了我們的事情，也請你對別人保密。」
行瑞點點頭，又轉頭看向山洞外，雨已經開始慢慢變小了。
康寧招呼剩下的三個人︰「修整一下，雨停就立刻出發，我們得在中午前趕到昆侖山中部，他們的人早就到了，相比之下，我們太慢了。」
提到「他們」，柳紅梅忍不住撇嘴︰「出發前我就想問了，我們氣象局出任務，他們妖管局的跟著來干嘛？」
「不知道，」周明銳搖搖頭，「听說這次來的還是特戰處的人。」
柳紅梅顯然很不滿︰「我就最看不慣妖管局那些人，仗著自己人多，到處欺負人。」
「還有那個什麼特戰處，一個個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像個戰士嗎？」
「說的對，」周明銳對此深有感觸，「全是小白臉。」
「行了，」康寧看了周明銳一眼，「有這功夫說別人，你探測儀修好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從進入山洞開始，周明銳的探測儀就失靈了。
周明銳頓時收聲︰「……沒。」
「那還不快去修！」
「……」
周明銳找了塊干淨石頭，蹲在石頭旁拆探測儀，將零件擺放到石頭上，仔細檢查。
行瑞好奇地蹲下來，目光追隨著周明銳的手移動來移動去。
終于，他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探測儀，」周明銳說，「跟你說太多你也記不住，反正就是個找東西的儀器。」
「儀器？……找什麼東西的？」
周明銳笑了︰「什麼都能找，找妖，找寶貝，找人……只要靈氣頻率對了，找什麼都行。」
「……靈氣……頻率？」行瑞努力理解了一下周明銳的話，「靈氣我知道，頻率是什麼意思？」
周明銳樂了︰「頻率是什麼意思，你居然不知道嗎？」
「……」行瑞搖搖頭。
「那……那你總學過物理吧？」
行瑞的眼楮睜得更圓了。
「物……什麼？」
「……」周明銳自己都愣了，停下手里的動作，他抬頭看向行瑞，一臉震驚，「不是吧，這都什麼年代了，人類還有義務教育沒普及的地方？！」
「……義務……教育？」
行瑞听得迷迷糊糊，他感覺對方說的話拆開來他都能听懂，可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周明銳像發現新物種一般看著行瑞︰「你別告訴我，你沒上過學？」
行瑞眨巴眨巴眼，漂亮的眼楮里難得露出點惶恐來︰「沒、沒上過學是件壞事嗎？」
「……」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幾秒，周明銳被對方那雙干淨又漂亮的眼楮盯得敗下陣來︰「嗯……也……不算件壞事吧，就是……比較少見。」
「……」行瑞的注意力完全被「上學」這件事給吸引了。
雖然記不太清，但他好像……沒上過學。
眼看對方一臉的失落，似乎下一秒都能哭出來，周明銳立刻安慰他︰「沒事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妖怪里也有很多沒上過學的。」
行瑞點點頭，又忍不住問︰「那你上過學嗎？」
「當然上過啊。」
「……」
行瑞泄了氣，縮成一團，不說話了。
周明銳繼續拆儀器，很快就把探測儀拆成了一堆零件。
「奇怪……探測碟沒問題，套管也沒進水……」周明銳納悶地撓撓頭，「到底哪兒出問題了。」
一直抱膝安靜看著的行瑞，突然伸手指了指石頭上一小塊金屬電路︰「這里。」
周明銳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拿起那塊金屬，反復看了看，又疑惑地看向行瑞︰「你看出來什麼問題了？」
行瑞搖搖頭︰「不知道。」
「……啊？」周明銳頓時笑了，「不知道你就瞎說啊。」
行瑞的聲音小了一點︰「……我沒有瞎說。」
周明銳笑著伸手，拍拍他的頭︰「行了，別擔心，待會兒我會給你送回家的，這儀器是我自己改裝的，我肯定能修好。」
又研究了十分鐘，連康寧都過來蹲著幫他看，兩個人也還是沒找到問題所在。
周明銳苦惱地皺眉︰「怎麼回事啊……」
康寧說︰「行了，修不好就先別管了，雨停了，我們得出發了。」
周明銳沮喪地把零件重新一一裝上，在裝到剛剛挑出來那塊金屬電路時，他的手突然頓了一下。
他這才注意到，金屬塊里似乎有東西在反光。
周明銳仔細將電路拆開，終于在最里面看到了一小點積水。
「……我的天，這里進水了 。」
周明銳立刻清除了金屬塊里的水，將金屬塊卡到儀器里。
「滴！」
探測儀重新亮了起來。
「修好了？」康寧听到聲音，轉頭看向他。
周明銳自己也震驚了︰「修好了……厲害啊！」
他看向行瑞︰「怎麼做到的？」
被詢問的當事人正無辜的看著他，一副自己也不知道的樣子。
「行了，該走了，」康寧首先出了山洞，三個人立刻跟著他走了出去。
行瑞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出了山洞，抬頭看了看天，似乎是擔心還會下雨。
周明銳看了身後的行瑞一眼，主動開口︰「康寧哥，我先把他送下山再來和你們匯合。」
康寧點頭︰「也行，反正你跑得快。」
突然，他又看了行瑞一眼，似乎有點不放心，又開口對周明銳說︰「……記得我說的話。」
「知道了，」周明銳擺擺手，「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人類，我知道該怎麼處理。」
說完，周明銳轉身，對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行瑞，笑眯眯地伸手︰「小可愛，跟哥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