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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想容不想處理蘇昕的負面情緒。

她當初不應該拿和周津 婚姻出的問題, 遷怒這個小姑娘。但是, 趙想容看不起蘇昕還真不是因為這個。

蘇昕的問題是,她嘴上說自己有夢想, 自己有自尊,自己想要奮斗改善,但她所做出的事, 全部都是在毀自己。

貧困所造成的窘境,當然真實,也當然非常痛苦,但與此同時, 這種痛苦非常初級——它初級的地方僅僅在于, 一個人, 如果連這種程度上的痛苦都無法克服, 他也就別想超越自己階級, 取得更大的成功。

何況, 人過了一定年紀, 對有些事情不用那麼在意, 比如蘇昕這種程度上的嘲諷。

趙想容曾經請過一位家政阿姨,對方干活不利落,總是在抱怨上一家雇主,又說不出具體行為和言論, 只反復說「總之,對人的態度特別不好,感覺狗眼看人低」。周津 正好在家, 隨口追問,「是不是就像上司對待下屬的那種態度?」

阿姨連連點頭,周津 一挑眉︰「那他問題比較小。」

他和趙想容相視一笑。

他們這種幸運兒,骨子里有相同的強勢冷酷,對痛苦的理解也很粗糙。只不過,周津 比她更有自省精神,他倆在以前,也會因為趙想容的偏執而吵架。

趙想容反思完自己,又忍不住想,沒準兒是阿姨長得不符合周津 審美,換成蘇昕,周津 可能就溫柔地說「小昕,來告訴我,那個趙想容怎麼欺負你」。

不管怎麼說,她慢慢接受周津 和蘇昕在一起的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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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昕這學期的成績,一落千丈。

她已經明顯感覺到大家的異樣目光。而她看不進去書,最近的隨堂考試里,老師要求背的課文,蘇昕一點都看不進去。下課的時候,蘇昕手機響了。鄰居通知她,蘇母在樓梯間暈倒。

蘇秦也被緊急找回來。兩人在走廊里等著,蘇秦有點恐懼,問姐姐該怎麼辦。蘇昕搖搖頭,臉色蒼白。

幸好蘇母沒事,蘇秦在病房里陪著母親。

蘇昕獨自走出來,醫生一般不會建議,50歲往上的病人做腎移植。蘇母今年48歲,經過幾年的透析,每天吃不少藥,記憶力都隱約出了一些問題。就算接受腎移植,後期也需要非常精細的保養。蘇昕一直在猶豫著。

孟黃黃在醫院樓下,她開車把蘇秦送來的,正托著腮看著手機。

涂霆今天發了微博。轉發代言的頭發定型喱廣告,以及一張自拍。孟黃黃放大圖片,準備找茬罵涂霆,旁邊有人咳嗽了聲。

蘇昕低頭看著她。「你就是……我弟的朋友。」

孟黃黃望著蘇昕,她想到別的事情︰「你千萬別來找我鬧,我也不知道,自己相親的居然是那個周什麼的!」

蘇昕臉微微一白。她忽略這話,輕聲說︰「我弟弟年紀小,不懂事,很多事情麻煩您照顧。他現在想當藝人,您如果能關照他,這最好,如果不能,就讓他自生自滅,看看社會險惡吧。我就希望您不要借錢給他,不要讓他喜歡上那種奢侈的生活。我和蘇秦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本來就不屬于我們。」

孟黃黃隨口問︰「你媽現在怎麼樣?」

蘇昕剛要回答,卻眼尖地看到,周津 雙手插兜,沿著隔壁的小道匆匆走來。

醫院很大也很小。蘇母每一次來醫院做透析,必定提蘇秦和周津 的名字。周津 被迫從其他護士那里知道了這件事。

周津 也看到了她們。他早就忘記孟黃黃,對短發的蘇昕也沒印象。他面容冷淡,準備直接從她們身側走過去。

孟黃黃又說︰「你還和趙想容的前老公在一起吧,他叫周什麼來著?他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你找找他幫忙。」

周津 眯了下眼,在主路掉頭走過來。

微風,吹拂著蘇昕的短發。蘇昕垂著眼楮,無聲地想躲在孟黃黃這邊,結果把她手機撞掉。

孟黃黃準備要撿,有一只手,已經提前幫她撿起來。

孟黃黃的手機停留在涂霆的照片。周津 低頭盯了那照片快二十秒,目光閃動。

他把手機還回來時,輕聲問︰「這男的很有名麼?」

孟黃黃很樂意在各個場合里黑涂霆︰「你說涂霆?他就是個沒演技、沒唱功,跳舞也特別土的小鮮肉。你要追星嗎,千萬別粉他!我就是他的黑粉,純黑粉。」

她邊說邊打量著周津 。孟黃黃覺得,周津 的皮相真正不錯。只可惜他年紀太大,又離過婚,性格也冷冷的不好接近。

對方居然對她賞臉一笑。周津 淡淡地說︰「這男的,就是趙想容的新男友。」

這一次,換了孟黃黃沉默了二十多秒。

她說︰「誰,你說誰?涂霆?你說的是涂霆嗎?趙想容的新男友是他?怎麼可能,她跟我保證過,絕對不會和涂霆交往的,她和涂霆?我前幾天見到她,她身邊跟著的是其他男人?!她又換男朋友了嗎?她新男友是涂霆?我的天啊,趙想容到底怎麼做到的啊?」

蘇昕和周津 的臉色都不好,一齊冷冷地看著她。孟黃黃早忘了還要接蘇秦回去,失魂落魄地直接飄走。

晚上的時候,周津 開車將蘇家姐弟和蘇母一起送回家。

蘇秦坐在前排,蘇昕陪著母親坐在後座。

周津 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

蘇昕的模樣,還是初見面的模樣。他記得第一次見她,她局促地把自己裹在那層衣服里,他感覺她像迷霧里的一盞燈,但那一盞燈火很快熄滅了,而這盞燈火存在的意義,只在于周津 發現自己已經徹底迷失了。

周津 轉過頭對她說︰「待會下樓一趟?「

蘇昕正要扶著母親上樓,她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周津 面色不改︰」就今晚,我等你。「

蘇昕收拾家和幫母親擦拭身體。她磨磨蹭蹭直到凌晨一點多。推窗往外看,周津 的轎車依舊停泊在外面,亮著燈。

蘇昕在蘇秦和母親古怪的眼光中,隱約有點不自在,又有點自得。這是她第一次讓周津 等她。

蘇昕走向他的時候,周津 站在路燈下,正打量著自己的這款奔馳車,黑影照著他的肩膀。

「我當時買這輛車,等了十個月。車稅還沒這麼高。」他回頭告訴蘇昕,「時間確實過得太快。」

周津 的姿態很悠閑,語氣也完全不著急,他今晚留了一晚上時間,就是來解決這件事情。

蘇昕沒來得及想明白他話的意思,她只是看著此刻的周津 。男人姿態大度平和,不是那天冷酷得違反人性,抬眸看人時弄得全身冰冷的人。

蘇昕心里有了些底氣,她問︰「你是想來找我道歉的吧?」

周津 看著短發的蘇昕,他沒說話。他根本無話可說。他很清晰地感到,蘇昕的吸引力就像那剪掉的長發,已經徹底地消失了。

過了會,周津 問她︰」你和我,我們之前的關系是在談戀愛嗎?」

蘇昕今晚讓周津 等了這麼久,她的氣其實消了,听他這麼說,橫豎脾氣發不出來。

「那,就算你是我男朋友,也不能隨便剪掉我頭發吧?」說完這句,蘇昕的臉稍微紅了,又疑惑地說,「津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對我生氣了?還是你那天不舒服?你那天,真的很可怕。」

黑暗里,他試圖再次把許 的臉和她的重合,但是,兩張臉都已經模糊了,變成了一種四不像的玩意兒。

蘇昕擔心地走上來︰「你還好嗎?」

她听到周津 清晰地說︰「我們的關系就到此為止吧。」

「什麼?」

周津 繼續說︰「結束吧。至于之前那些錢,你不用著急還。先照顧你母親的身體。」

昏暗的燈光下,蘇昕的臉一點點紅起來,每次提到錢,她都一副很頭痛又很無措地樣子。

她茫然地問︰「你說什麼,我听不懂……」

周津 笑道︰「怎麼,你的耳朵也出現問題了嗎?」

蘇昕呆呆的。她只覺得一口巨大的鍋壓下來,她無處可逃。突然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對趙想容說的,如果周津 要分手,她絕對不會糾纏。

過了會,蘇昕顫抖地說︰「你看著我。」

周津 其實一直在平靜地看著她,他感覺就像對著只白貓,它無辜又脆弱。可是,他什麼也給不了——除了這輛舊奔馳。他決定賣掉這輛舊車,賣掉車的錢,會贈給蘇昕的母親看病,也算是對這段關系的善始善終。

不過,周津 的善始善終永遠只針對他自己。

蘇昕顫抖地說︰「我媽都病成這樣……」

周津 看著她︰「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母親已經生病了。」

「我的生活被你攪得一團糟,你現在想放棄我?」蘇昕像是听不見,一種厭惡和憤怒涌上來,撞得她胸口發疼,「你又要相親了嗎?是哪家的富貴大小姐,還是什麼更配得上你地位的女人?畢竟,周醫生你這麼饑渴,離完婚後就要相親,你一天都不能缺女人!怪不得,怪不得趙想容之前來找我……我懂了,你們夫妻倆現在又要和好了,我就是你婚姻里的玩物嗎?」

周津 一挑眉,不知道趙想容找過蘇昕。略微沉默,他才回答︰」我沒想過要和趙想容復合。我……現在還沒來得及想過這些。」

蘇昕的心更刺痛︰「但是你等不及想和我分手?」

周津 沉默片刻,他說︰「倒也不一定非要分手,就看你怎麼定義這段關系。」

蘇昕看著他,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們之間是戀愛,他們今晚分手。如果他們之間是生意,周津 在等她提出其他的要求。

至于她的母親重病,周津 不在乎,他甚至不覺得這兩件事有什麼關系。蘇昕想起他剪掉她的頭發,他表情那麼漠然,直接果斷就剪下去。他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的,有他自己嚴密的邏輯體系,非常心硬,幾乎是無可救藥……這男人冷情冷肺如此,她最初天真地以為,自己會是例外。

蘇昕想到她衣櫃最下面趙想容的紅裙,她曾經發誓,不會變成趙想容那樣不知進退的女人。如今,她被周津 的態度逼到極致。

「是因為許 嗎?還是因為什麼,你給我一個理由……」她想說話,但喉嚨干涸。

周津 什麼也沒說。

過了很久很久,蘇昕身後的門突然打開,蘇母下來找女兒。

她大聲地問︰「昕昕,怎麼回事?是不是周醫生不要你了?你跟著他的時候,還是黃花大閨女啊,他這樣就是白眼狼,天打雷劈!哎呦,我好命苦啊,唯一的女兒被人騙。」

蘇昕的淚水一下子憋回去,她狼狽地把母親往里面推︰「媽,媽,我們沒事,回去說,回去說。」

她母親氣喘吁吁地問︰「是不是周醫生欺負你了?我跟你說,他要是敢欺負你,我第二天就去醫……」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眼楮看著前方。

蘇昕也回頭,周津 撐住門,他看著她們。「我問了同事,你母親的情況,不太適宜腎移植。建議你再考慮一下。如果你母親需要腎源,我會幫你們家問問。」他低聲說,那冷淡表情在蘇母和蘇昕眼中像鬼影。

周津 說完後,把門輕輕地帶上,開車走了。

回到家,周津 洗完澡,又準備去醫院查房。

他每年會趕在暑假青少年矯正脊椎的高峰期,休完上一年的年假。趙想容以往總是催他休假,她覺得,兩人應該多一點時間去相處。而周津 都會很不耐煩,和她相處,是比寫論文更浪費頭腦的事情。

今年,周津 不僅寫不出論文,離婚所帶來的那種快樂,也已經走到邊際效應的盡頭。

周津 再回父母家,是因為他爺爺明天過壽,他母親特意讓人來醫院把他堵住。

他這幾天沒刮胡子,頭發長了,就像在荒島待了半年的落難船員。明天去探望自己爺爺,周津 就在下班路上的酒行,隨便買了一瓶紅酒。去年這時候,趙想容可是提前半年,送了足金煉造的金豬。老太爺很高興,直接在寺院前擺著。

吃飯的時候,他除了動筷子 ,什麼也沒說。

周津 父母沉默地看著胡子拉渣的兒子。

周家的小輩從政,經商乃至到演藝圈,干什麼的人都有,但三輩人里,確實就出了他這麼一個醫生。

周津 以往讀醫學院和當住院醫生,這兒子就等于在地表徹底地消失,誰也找不到。

過了會,周母試探地開口︰「怎麼瘦了。現在家里有人做飯嗎?」

周津 懶得多說的樣子︰「吃食堂。」

周老爺子是很火眼金楮的︰「後悔了吧?」

周津 微微冷笑,聲音有點沙啞︰「我後悔什麼?趙想容以前在家也沒給我做過飯……」

他自己止住了。他父親都沒提趙想容的名字,他反而解釋那麼多,顯得多此一舉。

周母繼續關心地問︰「你現在的女人給你做飯嗎?」

周津 把西蘭花放進嘴里,撒謊時神色從來不停︰「偶爾做。」

周老爺子又無風無雨地開口︰「趙想容現在交了個男友,是個明星。」

周母也听說過了前兒媳的八卦,她蹙眉說︰「這趙想容肯定就是個閑不住,以前就四處玩——你倆現在還有聯系嗎?」最後一句是問兒子。

周津 平淡地回了句︰「能讓我清靜吃飯嗎?」

周母不放過兒子︰「人家趙想容還知道找個年輕的,你找的那個,听說家里總有人生病,別是什麼遺傳病?你是醫生,很多事情自己想清楚。」

母親不停地說話,周津 忍耐地說︰「趙想容的身體更不好。」

周母瞪著兒子。周家能忍趙想容已經是極限,何況,周津 以前和趙想容斗法,他倆每次回來,一個賽一個的精神。尤其是趙想容,珠光寶氣地往那里一坐,非常提氣,就是艷壓其他家的媳婦。

周津 倒沒這麼愛打扮,但是他穿邋遢了,趙想容絕對不放他出門。

如今周津 一個人回家,周母只覺得兒子落影成單,又心疼又難過。

周津 吃完飯就走了,半點都不打算多留。

周老爺子清了清喉嚨,叫住兒子︰「明天早上九點去果園門口見你爺爺,要是遲到——」

門直接被甩上。周老爺子對他妻子惱怒地說︰「當初他爺爺給他取名津 ,指望他保家衛國,如今看來就是死木腦袋。不過,他好像終于和那個蘇昕斷了。」

與此同時,趙想容也接到周津 的短信。

他說,「托你的福,我和蘇昕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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