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央在想, 世界這麼大,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區域, 憑什麼他們會遇到,能收到禮物,知曉彼此身上發生的事。
江衍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他們各自生活在一個世界的兩個不同角落里, 活動在一定的範圍內, 並不相通,彼時,年齡尚小,小到家長輕而易舉就能改變他們的抉擇。
幾年不曾見面,不知容貌變化。
可江衍,那時真的出現了。
他念了許久, 要送禮物, 但直到禮物在他眼前毀掉, 也沒見到江衍那個人。
但是——
就在他快要死掉的時候,江衍卻出現了。
出現在他面前, 把他從那個窒息絕望的煉獄里生生拖拽了出去。
讓他活下去。
旁邊江衍一直觀察著他的反應, 見他半天不說話, 心里不知在想什麼。
「不喜歡的話,就說一聲,」他開口打斷了池央的思緒。
池央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這個禮物, 眼角彎了一下, 「沒有,我很喜歡。」
問江衍有沒有收到過禮物的這個問題,完全是多此一舉, 甚至會讓江衍察覺出什麼。
其實他明明知道答案,江衍若真的收到,也會在他面前提,不可能一兩句話都沒有。
他只是不甘心,就像當年那樣,一個禮物平白無故壞了,他肯定要再做一個,還要做得比之前的更好。
他不喜歡半途而廢。
他希望江衍能夠收到,然後給一個回復,好看還是不好看,厲害不厲害,一句話就行。
因為他小時候挺崇拜江衍的。
江衍比他聰明,他們小時候玩游戲比賽的時候,江衍總是能贏他。
小時候的池央覺得自己很厲害,結果這個哥哥比他還要厲害,這就是為什麼江衍出國很久,幾年未見,依舊能夠讓他念念不忘的最大原因。
小孩子嘛,總是崇拜比自己厲害的人。
所以他想了好久,設計了一個禮物,那個禮物有一個特殊之處,白日里是純黑色的,從上到下,就是一株從葉子枝丫到樹干都是黑色的盆栽模型,但到了夜里,會隨著天黑日落,時間的推移,黑色漸漸褪去,發光,變成一株晶瑩剔透的亮閃閃的星子花樹。
黑夜里的閃閃星光。
這才是驚喜。
雖然禮物到最後也沒能送出去。
但是。
江衍現在把這株星子樹放到他面前。
池央這時重復一遍。
「我很喜歡,真的。」
若不是為了哄他,江衍也沒必要準備這東西。
真把他當小孩,一點不開心都要哄。
江衍瞧著他的神情,微微眯了下眸,「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池央伸手,指尖輕輕撥了下上面墜著的鑽石,鑽石可真不少,他唇角一彎,「你這個也不能只當作擺設。」
江衍︰「哦?」
池央︰「等我什麼時候破產了,應該能換不少救命資金。」
「……」
江衍哼笑一聲,「我才剛送你,你就想著把它賣了?池央,你男朋友的心意,你就這麼糟蹋?」
池央︰「這叫物盡其用,不能浪費。」
江衍神色有些不痛快,語氣里帶著一絲威脅,「我剛沒听清,你再說一遍,我送你的禮物,你準備怎麼處置?」
池央轉頭,對上他的眼楮,瞳孔烏黑純粹,仿若墨石,天生冷感,卻染著光,多了一絲的煙火氣,他心頭一動,嘴里忽然冒了句,「你的眼楮挺好看的。」
江衍神情一怔,面上不動聲色,「哦,是嗎。」
池央點頭,湊近幾分,仔細地觀察了幾秒,然後伸手,在江衍一動不動的注視下,抱住了他。
江衍唇角上翹一下,「想抱就抱,還扯什麼理由。」
池央說︰「我這是回謝,看在你送我一個這麼壕的禮物。」
江衍不輕不重地掐了下他的腰,「這麼小氣啊?」
池央松開他,「我才想起一件事。」
江衍︰「嗯?」
池央︰「你是不是又窮了?」
「……」江衍沉默一下,在池央的注視下,點頭,煞有其事道,「確實有點。」
其實那次說他沒錢純粹是開玩笑,但池央就是當真了,從他們倆同居開始,就給他轉了不少錢,說是生活費。
說實話,江衍這還是第一次感受被人「養」的感覺,感覺很……爽。
池央瞥了眼旁邊這個一看就價值不菲,除了觀賞價值,其他效果甚微的鑽石樹,嘀咕一句。
「你真的有點敗家。」
不過算起來江衍現在比以前可收斂太多,像什麼游艇海島古董書畫都沒玩,從前江大總裁可是出手不凡,頂級娛樂場的貴賓,拍賣會上豪擲千金那是屢見不鮮,一場就能砸上百億。
這麼一想,池央忽然覺得有點壓力。
把他全部身家拿出來,也不夠江衍一年 。
他問江衍,「你上個月花了多少?」
江衍又是沉默一下,他沒怎麼記,不過差不多百億。
說出來池央會不會把他趕出家門。
你個敗家,養不起你,你走吧!
他莫名有一點心虛,然後,隨口報了一個五位數。
不怎麼起眼,還在池央能接受的範圍內。
池央琢磨一下,他前段時間把手頭的個人資產整合了一下,像公司里的個人股份什麼都沒動,其實也不算多,畢竟剛剛投資了一部分,「回頭我把卡給你。」
江衍沉浸在這種天天被媳婦養的快樂里,還不忘客氣一句,「不用多少。」
「哦,那就算了。」
「……」
江衍臉上的表情沒了。
池央被他的反應逗樂了,忍著笑,問他,「你餓不餓?」
「餓,」江衍眼都不眨地看著他。
池央見這反應,起身,「我去做飯,你想吃什麼?」
江衍︰「炒飯吧。」
池央也不是做什麼都會放辣,可能是因為溫女士養生的習慣,池央做飯的時候也挺講究,沒那麼亂七八糟,多是尋常家常菜,江衍還挺喜歡他做的炒菜炒飯,有時心情好了,還會炖湯,炖的筍片鯽魚湯特別鮮。
池央應了聲,指揮他,「你把那座鑽石收起來。」
「這是樹,」江衍強調。
池央改口,「你把那棵樹收起來,不要讓它落灰。」
「你想放哪?」江衍問。
「哪兒好看你放哪。」
就這麼一句話,江衍把樹放在了魚缸里。
池央︰「……」
他發現他男朋友真是個人才。
原本魚缸里是沒有魚的,什麼都沒有,因為他們倆都挺忙,沒時間養魚,暫時也沒那個興趣,就不 了。
但現在。
池央站在魚缸旁,默默地看了一會,轉頭問江衍,「會長小鑽石嗎?」
江衍被他的話逗樂了,笑了聲,「會,有什麼願望的話,還可以寫下來,貼在旁邊。」
他頓了頓,一本正經且非常嚴肅道。
「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一棵正宗的許願樹。」
池央琢磨一下,這個設定還挺有意思,外面還可以貼一堆小紙條。
「什麼願望都行?」
「那當然,」江衍格外確定的語氣,對他介紹,「這可是開了光的。」
……你管鑽石叫開了光?
行吧,也算。
池央淡定地接受了這棵許願樹,催促他,「趕緊去吃飯。」
「你不吃?」
「現在不餓,我去洗澡。」
他洗澡的時間有點長,順便把衣服也給洗了,連同江衍換下的衣服。
等到下去的時候,江衍早就吃過飯,廚房也清理過,人在客廳里,慵懶地靠在沙發上,電視在播放著廣告,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池央拿了一瓶水,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然後一眼就瞥見江衍手里松松捏著的玩意,是一條手鏈,細長的黑繩,系著銀質的無規則物,看上去挺有設計感。
「這是你買的?」他問。
江衍側過臉,看他一眼,嗯了聲,遞給他,「送你的。」
池央有點不好意思,「不是已經送過禮物了嗎?」
送他兩件禮物了,他一個都沒準備。
江衍漫不經心地瞧著他,片刻後,才開口,聲音閑閑散散的,听不出里面有什麼情緒。
「這個是附贈的,我們一人一條,你戴上試試。」
他面前的茶幾上也放著這樣一條手鏈,只不過上面的圖案不同。
池央接過他遞過來的這條,系上,打量幾眼,笑了一下,「謝了。」
江衍的視線隨之在他手腕的那條手鏈上定了一瞬,面上不動聲色,「有什麼好謝的。」
池央見他懶懶怠怠的模樣,也不像是要看電視的意思,便提議,「要不陪我玩會游戲?」
「行,」江衍起身,把另一條手鏈隨手拿起,系上。
他關了電視,走的時候順手拿起手機,解鎖,拇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幾下,屏幕上很快顯示出一個地圖跟蹤定位,里面一個紅點亮起。
與此同時。
池央左手腕松松系著的黑色手鏈上的小玩意無聲地亮了一下,落在腕部肌膚上,光點很快不動聲色地暗了下去。
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池央毫無察覺,過去從冰箱里拿了兩瓶冰水,免得待會再下來,走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忘在客廳茶幾上,喊了江衍一聲。
樓上有一間房專門放游戲機,里面都是江衍之前拿過來的收藏,池央一個人的時候很少過來玩,也就兩個人玩雙人游戲比較刺激。
玩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時間差不多了,快十一點了,這才回房睡覺。
躺上床的時候,池央這才想起看一眼手機,打開後的第一條信息,就是蘭玥發過來的。
正巧江衍剛靠近,眼神又好,一眼就看到聊天框上面的名字。
「她怎麼這時候還找你?」
池央把聊天記錄給他看,「求點贊,男朋友。」
江衍輕哼一聲,伸手抱他,下巴擱在他肩上,「你告訴她,大半夜不要找你,你是有對象的人。」
池央有些無奈,「我這個時候發這條信息會顯得我很自作多情,再說人家知道我有對象。」
他說著滑過了這條信息,點開了下一條。
溫女士,兩個小時前發過來的。
——你跟那個姓蘭的女生怎麼樣,玩得開心嗎。
——阿央,這次別太直了,別再像上次那樣,能抓緊的時候就抓緊,畢竟現在女朋友也挺不好找,多談談也挺好。
池央︰「……」
這特麼。
就不該打開手機。
別提什麼女朋友,他男朋友就在旁邊。
池央沉默一下,房間也沉默,安靜無聲,他轉頭看他旁邊的人,江衍此時臉上沒什麼表情,顯然是看得一清二楚,畢竟他眼神還沒差到那種,放在眼前的聊天內容都看不到。
尤其這還是自家對象他媽,親媽。
真是很好。
察覺到池央看過來的視線,他才開口,「女朋友?挺不好找?」
他笑得有點冷,意味不明,「池央,你什麼時候落到這種地步,連女朋友都找不到?」
池央噢了聲,「這還不簡單,找個像你一樣的男朋友,以後就不再有女朋友了。」
江衍︰「……」
他竟一時無言以對。
隨後,反倒氣笑了,「是我不讓你找的?」
池央咦了聲,有些驚訝,「你會讓我找女朋友?」
「江衍,你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
江衍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池央湊近他,「那我們打個商量,行不?」
江衍直接拒絕,「沒得商量。」
「你要是敢找女朋友,」他扯了下唇角,注視著池央的眼楮,「池央,你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池央對上他些許暗沉的眼神,眨了下眼楮,「你不是在想我嗎?」
江衍看他一眼,沒說話。
池央見他不說話,踫了下他的肩,又問一遍,「你不是在想我?」
「江衍,除了我,你還能想別人?」
江衍靠近,堵住了他的唇,然後把人按在了身下。
「我他媽除了想你,還能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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