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到最後宋嘉庚也沒有睡覺。
他只有半天的假期，晚上還要回到劇組去拍夜戲。
臨走之前倒是想起來蓋爾交代的事情。
「他給你接了個什麼角色？」宋嘉庚這麼問。
傅庚忻想了想。
「沒有確定接，只是讓我演給他看。」
「他好像很是期待我開竅的樣子。」
傅庚忻抿起唇角，有些打趣的看著宋嘉庚。
其實演戲輔助設施全套的一頓應用，不會演戲的也可以拍戲。
用了輔助設施還不會演戲的，就是真的沒有演技。
小傅不會演，也不用設施，給蓋爾愁得腦殼痛。
宋嘉庚就說︰「蓋爾給我來了光腦通訊，我才回來的。你剛剛是怎麼演的，把蓋爾氣成那樣？」
傅庚忻就給他又來了一遍。
宋嘉庚本來在喝一罐可樂。
喝著喝著看著看著，就開始目瞪口呆的啃罐罐邊邊。
「……你再來一遍，我看看你肺活量是真的厲害我去？一口氣能說這麼多詞。」
傅庚忻的肺活量的確很好，喝小罐的芒果牛女乃，長長的一口氣就是半罐沒了。
他听宋嘉庚這麼說，也又來了一遍。
宋嘉庚就打斷了他，有些費解︰「你怎麼不喘氣？」
「他說的情緒要求是要連貫。」
小傅解釋了一下，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好笑。
「其實第三遍的時候我就覺得哪里不對勁了。」
宋嘉庚沒听明白︰「那你怎麼不改？」
已經覺察出了不對勁了怎麼沒改？
小傅臉上的笑就收起來了一些。
可沒收住，就又好幾倍的笑出來。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或許只是想見他一眼，或許是見他有了半天的假期，就想讓他回家來。
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宋嘉庚回到的劇組的時候秦升正在拍戲。
他繞到一邊，本來只是路過，聲音卻往他耳朵里鑽。
是帶著調笑和嘲諷的話，惡意很滿。
「進組兩天了……我也沒踫到他拍戲……平時也看不見什麼影子……」
「他哪里會拍戲啊？星網上的那個幾秒鐘的視頻，粉絲還吹演技進步呢？指不定是ai合成的，拿出來專門給他炒作。」
「演戲哪有說的那麼容易？要真突然還能開竅的，帝國的那些演戲輔助設施就不會賣成全星際銷量第一了哈哈哈哈哈！能賣到每個演員人手必備一堆的地步呢！」
「現在演員演戲本來就是要用輔助設施的啊。不用輔助，怎麼演？總不能就是坐在那里瞎想吧？我看他沒準就是搞了什麼新科技，給自己換了一個人設唄哈哈哈哈哈！」
說得興致勃勃，興高采烈的。
宋嘉庚直接探頭過去︰「嗨。是在說我麼？」
給那本來在說話嘲諷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這倆人對視一眼，擺擺手︰「沒有沒有，怎麼會？當然不是在說你了。」
「就是，你也不用上趕著認吧？」
「還是說我們戳到你心窩上了？」
宋嘉庚似笑非笑的。
人家想扯開話題，但心中對著他的惡意不少半分︰「想不到加德的角色居然是你在演。」
「當時接戲的時候，這角色明明是要給ai去演的！你？你來演的話……嘶……」
「最開始是這樣。」
宋嘉庚沒有什麼不能承認的︰「我試鏡爭取到這個角色的。」
「你也不用輔助設備，算什麼能演戲呢？」
那人這麼說。
這話把宋嘉庚听得沒忍住，扯出一個冷笑來。
他也沒跟他們爭執。
反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來了情緒導入儀，在手指上轉了轉。
上面設定的情緒是悲傷，立馬出眼淚的那種。
抵住太陽穴就能把情緒導入進去，刺激感官後立刻出眼淚，無論是誰看都是一副極度悲傷的樣子。
宋嘉庚也不想跟他倆廢話。
拿著情緒導入儀，抬手揪住了一位的脖領子。
在另一位看著他面無表情格外凶狠的面相，以為他要打人，正準備高聲呼喊的時候。
他一伸手，將情緒導入儀直接對準了手里這位的太陽穴。
這位眼神放空了一下，立馬就梨花帶雨起來。
哭得嗚嗚嗚嚶嚶嚶嗚嚶嗚嚶嗷嗷嗝的。
這位立馬就想要和他吵架，但正哭在興頭上。根本說不全話。
「你……你、你也太粗魯了……你嗚嗚……」
「這樣用儀器嗎？」宋嘉庚好整以暇的看著哭成狗的這人，「像你這麼狼狽？」
沒被宋嘉庚抓住的那位反駁回去。
「你不用儀器？你不用儀器，你能一秒鐘之內哭出來嗎？」
「我能啊。」
宋嘉庚眼楮微微睜大了一些，空氣接觸眼球的面積大了一點兒後，他沒有及時眨眼，而後調動了一下情緒，眼淚就從臉頰上滑落下來。
而後抹去眼淚，他還是那副看熱鬧的表情和姿態。
「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的話，還算什麼人？」宋嘉庚這麼說。
他把手里的情緒導入儀向上拋了幾下，接回手心，又向上拋去，再接住。
這個小東西，無數的演員都視作生命的情緒導入儀，無數演員依靠著它，就像魚依靠水，鳥兒依托天空一樣。
他把玩著這個小東西，不見半絲半毫對它的依賴和喜愛。
「人和機器最大的區別，不就是人有自己的情緒，人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嗎？」
「把自己的情緒交給這個小玩意兒……」他又看了看手里的情緒導入儀，瞥了眼被情緒導入後，哭得根本不能自己停下來的那位先生。
哼了一聲︰「沒意思透了。」
沒意思。
是真的沒意思。
宋嘉庚在星際時代，只是知道人們對于ai和機器的依賴，卻沒有什麼比進了劇組之後見識到這種依賴後，更直觀的了。
他和小傅說的他害怕，一半是有些逗小傅玩的故意撒嬌，一般倒是真的。
說實話，這劇組很好，哪里都挑不出毛病。
市面上的劇集電影，也沒有什麼「我尼瑪這是什麼辣眼楮的爛片」的毛病。都中規中矩，一百分的話，每一部都是及格以上。
但是其中的機械僵硬，是讓戲，讓光影藝術失去了活力的致命原因。
沒有生命。
演戲的沒有生命，戲也就沒有什麼生命。
宋嘉庚不喜歡這樣。
他把情緒導入儀揣進懷里，空著手去化妝，一會兒去拍和秦升的對手戲。
夜戲結束的時候，他還有些焦躁。
蓋爾過來接他︰「怎麼剛看見有兩個人被他們公司來人接走了？大晚上的去哪兒？」
「一直隨便議論的話，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好脾氣。」
宋嘉庚這麼回答。
蓋爾和他說了幾句劇組的事情，又說回傅庚忻。
「小傅怎麼不開竅呢？」
助理先生好愁的︰「給他劇本讓他演戲，他連走路都走不直。」
「他覺得他的走路不是演戲里面的那個人的走路，他說他不會演戲里面那個人的走路。」
蓋爾轉頭看宋嘉庚︰「他就是這麼說的。你明白他這是在說什麼嗎？？我讓他說了好幾遍，我都沒明白他是在干嘛？！」
蓋爾並沒有在夸張。
傅某人，在他面前，走路，演示了一個完美的平地摔。
而後抱著腿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眼神里面帶著幾分倔強和懷疑人生。
「他有小包袱。」
宋嘉庚笑得肚子疼，他腦子里面全部都是坐在地上的傅庚忻。
「他不會解放天性，非讓他演戲，那就是基本靠磨，磨出來也只是能背台詞而已。」
宋嘉庚輕嘆一聲，唇角還掛著笑意︰「他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王子，小王子體會不到角色的人生背景，他只是把台詞當台詞，把劇本當劇本而已。」
而唱歌時候的小王子，就是小精靈一樣的。
演戲，是演員去進入角色的世界。
唱歌，卻是听眾去進入歌手的世界。
小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世界草長鶯飛，有著無數騰空的氣球、滿地的棉花糖和遠處深邃清潭。
你被他看在眼里，拽進他的世界里。
蓋爾一愣︰……我們不是在說他的演技差嗎？！突然夸人家是小王子是什麼情況？！你是哪里來的叛徒？？
宋嘉庚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刷光腦的時候，收到了小傅的光腦消息。
【還在忙嗎？】
【看這個。】
是一個直播間的鏈接。
宋嘉庚進去的時候，下面評論還正有幾個人在吵。
【這直播間是干什麼的啊？怎麼開了一小時了也沒圖像也沒聲音的？？大晚上的鬧鬼了？】
【我們星系現在是大白天，但是這直播間也是足夠詭異的了。】
【這直播間到底是干什麼的？？】
這時候，傅庚忻看見宋嘉庚進入了直播間。
「唱晚安曲的。」
一直沒說話的主播，這時候才說話了。
很久之後宋嘉庚就這天的事情問過小傅。
他問︰「為什麼不直接光腦視頻打給我，在通訊里給我唱歌呢？特意弄了一個直播間，叫我到直播間里听……就很像一只貓要喝水，就湊到水龍頭下，把貓頭都洗了。」
「可是特意光腦通訊過去，就為了給你唱晚安曲？」傅庚忻一臉的不贊同。
「太奇怪了吧！」
他這麼說。
……那開個直播間，奇怪指數就降低了嗎？！
宋嘉庚撓撓頭，嘖了一聲。
並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