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內, 濃雲翻滾,血污沖天。
花草盡數凋落,樹木焦黑死枯, 姜如遇踩在泥淖上,「嘎吱嘎吱」,她低眸去看, 地上的泥被污血混合成帶血的淤泥,里邊夾雜著髒兮兮看——清花色的羽毛, 姜如遇踩在羽毛上,泥水四濺,發出雜音。
這里——像鳳凰的居所,更像是地獄。
姜如遇無聲握緊蘭若劍,撥開焦黑樹枝, 朝樹林中走去。
「吱吱吱!」
「吱吱!」
耳邊傳來異響, 還——什麼東西正在咀嚼著肉食的聲音, 姜如遇以神識飛速看去,一個焦黑的樹樁下, ——三兩只體格嬌小, 尾羽頎長,類似鸞的鳥族妖獸正在吃啄著什麼東西,它們尖利的喙扯下血糊糊的肉,上邊還沾著彩色的羽毛。
姜如遇一道劍氣打過去,這些體格嬌小的鳥族妖獸受驚放下地面的東西,轉頭凶狠鳴叫,它們的叫聲本該清越,現在卻凶惡而充滿怨氣,火球從它們口中吐出, 朝姜如遇面部飛來。
極冰之焰將這些火球全部吞噬。
那些鳥族妖獸見火球被吞,馬上驚恨地叫著遠遠飛走。
姜如遇這——走過去看向地面那幾只被吃的「血肉」,準確來說,它們也是顏色斑斕的羽族,其中一只已經完全死去,還剩下兩只苟延殘喘。
姜如遇將大地生機注入這兩只羽族妖獸身上,她很擔心剛——那幾只妖獸回來,帶著它們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兩只活下來的羽族妖獸有了力氣,微弱鳴叫幾聲。
姜如遇听不懂它們的意思,她眼里星光明滅,就像在靜夜中沉思——姜如遇只能以鳳凰清鳴號令羽族,但是,她沒——完全覺醒,听不懂其余羽族妖獸的鳴叫。
除非這兩名羽族妖獸能發出鳳凰清鳴,姜如遇——听得懂。
姜如遇掏出留影石,打算翻閱剛——自己存下來的壁畫,弄清楚鏡內世界到底是什麼,為何兩方羽族爭執不休,吞噬血肉。
她凝眸細看,耳邊卻響起清澈、聖潔的鳳凰清鳴。
姜如遇抓緊留影石的手一頓,剛——被她救下來的兩只羽族妖獸則眼巴巴地看著她,鳥喙開合,聲音細弱,但絕對是鳳凰清鳴沒錯。
「吱……謝謝。」兩只羽族妖獸扒拉著姜如遇的衣角,它們其中一只翅膀都斷掉,另一只也被啃咬得渾身這兒禿一塊,那兒禿一塊。
「你們是鳳凰?」姜如遇以鳳凰一族的語言同它們交流,她心里掀起驚浪,這兩只妖獸是活的,活的妖獸能發出鳳凰清鳴!
難道靈天秘境內——活鳳凰?
姜如遇——一出,兩只原本親近地扒拉著它的羽族妖獸都齊齊一抖,往後退一步,其中一只因為斷了半拉翅膀,啪嘰一聲摔下去,被姜如遇重新扶起來。
她平靜地再給這兩只羽族妖獸渡過大地生機,她現在只有三天壽命,如果拿不到冰鳳傳承,體內生機再多也沒用。
因此,在姜如遇毫不吝嗇生機之下,這兩只孱弱的羽族小妖獸重新容光煥發、活蹦亂跳起來。
它們面面相覷,終于怯怯出聲︰「吱吱,你……你和它們一樣,也想吃我們嗎?」
姜如遇道︰「如果要吃你們,我就不會救你們。」
其中一只羽族妖獸蔫噠噠低下頭︰「你真的——是想把我們喂胖一點,再、再吃掉我們嗎?」
姜如遇道︰「當然不是。」
兩只羽族小妖獸仍然有些——敢相信,姜如遇想了想,從自己的空間法寶中拿出亮晶晶的糖果,糖果放在姜如遇雪白的手心遞給兩只羽族小妖獸,她面色冷淡,動作溫柔︰「這個東西叫做糖,送給你們吃,如果我打算吃掉你們,怎麼會對你們這麼好。」
兩只一直在鏡中世界,沒見過外面世界的羽族小妖獸明顯被糖果吸引,它們意動,卻還是有顧慮。
明明眼楮都離——開姜如遇手中的糖果,仍然不敢上前。
姜如遇剝開一顆糖,自己——吃掉,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只剩下一顆,你們仍然不要的——,我就都吃掉了哦。」
兩只羽族小妖獸終于按捺不住,哈喇子都快流下來盯著姜如遇剩下的一顆糖,可是,只有一顆糖,怎麼——?
姜如遇把手心最後那顆糖往上一揚,以手劃出一道劍氣,將這顆糖平分為二,兩只羽族小妖獸飛撲而起,——別抓住一塊放到嘴里細細咀嚼。
太單純了。
姜如遇這時候道︰「為什麼你們一听我用鳳凰語和你們交流,就認為我想吃掉你們?」
一只羽族小妖現在已經全然相信姜如遇是好人,含著糖果道︰「吱……因為我們之前沒見到過你,以為你是那邊的呢。」
姜如遇一想,它說的那邊,應該指的是剛——那幾只吃它們的羽族。
「我如果是那邊的,就不會從它們手中救下你們。」姜如遇道︰「到底怎麼回事呢?你們會說鳳凰語,看樣子那邊的羽族也會說鳳凰語,你們難道是鳳凰?」
「吱吱吱,——是。」一只咽下糖果,「我們是鳳鸞,是鸞,——是鳳凰哦。」
姜如遇一愣,她听過青鸞、紅鸞……獨獨沒听過鳳鸞的名字。
鸞,為何能口吐鳳凰語?
姜如遇正抽絲剝繭地想理個清楚時,听見一個清冷的男聲︰「鸞鳥修萬年,機緣巧合,遇火而長,可化為鳳凰,這種妖獸被稱為鳳鸞。」
姜如遇回頭,焦黑的樹下站著一名白衣染血,青絲墨染的男子,他走過來,站在姜如遇面前︰「一日不見,姜如遇,為什麼逃走?」
「吱吱!」兩名羽族小妖獸本有戒備,發現姬清晝明顯眼中只有給糖果的姜如遇後,安靜下來,輕輕啄著地上的糖紙。
心思單純的小妖獸或許笨了些,但直覺——弱。
姜如遇——知怎麼回答這——,她也——好說當時姬清晝那個狀態,她繼續待著恐怕——太好。
姜如遇換了個說辭︰「為了救人,丹流果然是神鳥畢方,他執掌火災,現在已經完全覺醒。」
姬清晝目光微斂,看起來對好似對多了一個羽族神魔獸沒——太大的歡欣,他看著姜如遇的頭發,三千青絲今成雪,霜吟雪啼自傷春。
「我看見他了。」姬清晝淡淡回答,繼而全不避嫌,主動伸手按在姜如遇縴薄的肩膀上,體內強大無比的恢復的力量涌入姜如遇身體,也沒能讓姜如遇的頭發再度變黑。
姬清晝的手指根根變緊,事已至此,他好像根本沒——再掩飾對姜如遇的「特殊對待」。
姜如遇只當自己沒看懂姬清晝的目光,他的目光和他本人都非常危險,充滿著冰霜般的侵略。
她輕輕躲開姬清晝的手︰「你這樣沒——用,我頭發變白不是因為內傷,而是壽元只剩三天,姬清晝,你別浪費靈力。」
「……」姜如遇雙眼一下睜大,她本意是說完那句話後,姬清晝別浪費靈力給她醫治,但換來的是剛——還極——寸感的姬清晝把她抱在懷中。
已經完全不掩飾了?——
只不掩飾他對她的特殊情感,已經連他的霸道性格都不再掩飾。
姜如遇深吸一口氣︰「姬清晝,你再——放開,我就拿蘭若劍刺你。」她道,「我還——要事要做。」
姬清晝面色冰冷,他早知姜如遇是什麼性格,現在半點不會因她的冷言冷語傷心。
他也僅僅是抱著姜如遇,沒做任何其余——該做的事情。姬清晝沒——放開姜如遇,他看著她背後的雪色的長發︰「你所謂的要事就是在這三日之內拿到冰鳳的傳承,——能把壽元給彌補回來,但姜如遇,你想得太好了。」
姜如遇抬眸,姬清晝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他知道這里沒有冰鳳傳承?
姬清晝道︰「你想的太好在于,你只要認為你所做的事情是正事,你眼里就只能看見這件事,——會考慮別人的想法,就如同你現在認為你——萬——火急的事情,哪怕我心情——悅,你也認為我——會阻你。姜如遇,我已經縱容你心知肚明到這種程度?」
「從水下龍宮逃走一事,如果你我認識——久,你會這麼做嗎?」
他冷冷發問,姜如遇忍——住在心里想,恐怕——會。
因為她只能逃出水下龍宮,——能逃出靈天秘境,如果因為逃走一事惹怒姬清晝,迎接她的恐怕——是好事。
「……」姜如遇沒有說話。
姬清晝道︰「你當時離開,恐怕想的也是你來救羽族神魔獸,你——正當的理由,我本來就縱容你,你——正當的理由我更不會拿你怎麼樣。」
「然後,你就把壽元廢到只剩下三天!」姬清晝陡然生怒,姜如遇明智地選擇這時候一句話——說,另外兩只羽族小妖獸瑟瑟抱在一起發抖。
姬清晝怒道︰「三天壽元,我現在不讓你去找傳承又怎麼樣?萬事你都認為你自己一人可以,你看——到龜余鯤鵬他們接受傳承還需要——我在場?你救完丹流需要接受傳承,你手上的水鏈難道——足以令你聯系我?」
「對不起,我沒想到。」姜如遇從善如流道歉,她沒想到天道這次會撕破臉面,她的仙器全廢,也仍讓丹流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幸好丹流沒事,也幸好大道至仁。
姜如遇認為這事兒就是自己辦得欠妥,雖然變數是天道——顧規矩在先,但她明知天道厭惡神魔獸的情況下,——關神魔獸覺醒的大事,最好帶上足以抗衡天道的姬清晝。她沒想到這點,就是她的錯——
時候,一點點錯,就足以讓人萬劫不復了。
姜如遇道歉︰「我知道你對我好,對不起,當時我……」她不想說當時她還惡意揣測了姬清晝一把,愧疚涌來,姜如遇問︰「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是因為我嗎?」
姬清晝原本滿腔怒火,說來也奇,姜如遇一道歉,他反而道︰「我身上的傷沒——事。」
「你也——必道歉,智者千慮,必——一失,你去救丹流,必定惹來那個真仙期男修的追捕。你那時考慮的事情太多,既要甩開追兵,又要救丹流,沒想到那點事,並不怪你。」
「何況,這一次你保護了其余所——人,只有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姬清晝不自覺軟下聲音,一改剛——的清冷凌厲,「天道權力也被奪,你已經做到最好。」
剩下兩只羽族小妖獸歪著腦袋在一旁,這就是大人嗎?它們好像不是很懂。
姬清晝好像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變化——點快,他——些尷尬,馬上冷下臉來,放開姜如遇︰「但是,沒有人的命比得上你,你活,羽族活,你死,羽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