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攘, 姜如遇率領天南山險關的人在待戰區。
她雙眸如沉水,看著修士們紛紛來去。這次比賽在上陵舉辦,用的也是中陸上陵姜家的地盤。姜如遇看到了好一些熟面孔, 這些都是當初她在上陵奉凌火道君之命,攔住她離——的人。
只是,現在姜如遇已經到了靜元期巔峰, 他們仍然停滯在原地,止步——前。
「抬起臉來!」姜如遇听到一聲響亮的叱罵聲, 她抬眸看去,目光穿過擁擠的人群,落在一名男修和一名妙齡少女身上,那位少女容貌——凡,讓姜如遇隱隱有一種熟悉感。
更別提她左手持劍, 一身雪衣, 容貌沒有姜如遇那麼瀲灩, 更為素淡一些,但正因為這素淡, 才有幾分姜如遇身上的冷色。
「——是不是懸賞令上的人?說!」那男修面孔猙獰, 抓住少女的手重得發青,顫得像擰緊的蛇。
那位少女修為沒他高,看樣子周圍也沒有師兄師姐跟著,她道︰「——是我……」手腕掙了掙。
「抬起臉!」那男修——依——饒,心里眼里有烏鴉看到腐肉一般的狂熱,上陵姜家懸賞姜如遇可是懸賞——幾十萬靈石,如果他抓到了姜如遇,他——只發達——,還背靠上陵姜家這根大樹。他的手如同要擰碎少女的下巴, 姜如遇正皺眉之際,一道破風般的掌——朝這男修打去,將他擊出十幾米遠。
姜天信一身黑衣,率領著身後的天南姜家人走過來,剛才出掌的人正是他。
那男修胸口陣痛,吐出鮮血,從地上爬起來,一手顫巍巍指著他︰「他、無故……打殺……我……」
在這次比賽的其余時候,——得隨意動手,——少人順勢朝姜天信看過去,執法隊的人也聞聲趕過來。
姜天信面容斯文,如今目光中不露一絲怯意,他——待執法隊的人責問他,便上前一步,問那男修︰「——抓著這位女子,是什——意思?」
那女修現在下巴都有明顯的淤青,感激地看——姜天信。
地上的男修說話困難,嘴里和著鮮血道︰「——,——……」
他忽然不敢說下去,因為忽然認出姜天信身上的服飾是天南姜家的衣服——他一下子想起,被懸賞的姜如遇是天南姜家的人。
糟糕!他剛才只顧這賞銀,忘——姜如遇倒也——是完全沒人撐腰的浮萍。
這男修害怕,只道︰「——……不管我想做什——,——沒有傷人,——,——傷了——……」
「哼!」姜天信冷哼一聲,他——瞧不起這樣的軟蛋,見著比自己弱的人就掐下巴,見到強者就抖如篩糠,他大喝一聲,再度揮出一掌,這掌風正正落在那男子的雙腿之間,險些割了個東西下來。
一陣腥臊味傳來,地面流淌著新鮮的液體。
姜天信更不屑︰「孬種罷了!——告訴——,——為何要傷你——剛才說的話——听得一清二楚,——問這位姑娘是否是懸賞令上的人,就是要抓她拿賞銀了?」
「懸賞令是個什——東西?咱們正道名門,什——時候連懸賞令這種——三——四的東西,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出來了?有靈石、有懸賞,殺人抓人就成——理所應當的東西?」他充滿威嚴,對著執法隊長老道,「懸賞令上的人,是我天南姜家的子孫,——天南姜家世代鎮守黃沙關,沒有做過半分對不起正道之事,現在難道因為一個小小的懸賞令,——們天底下就要堂堂正正、毫不避諱的想打殺——家的孩子?」
他指著地上那男修︰「他在我眼皮底下想抓——家的人,——打傷了他又如何?」
「要認懸賞令,滾回晚上去認,現在是大白天,——們這——多人在這里,大家告訴——,懸賞令上懸賞的人,是不是可以在公開場合拿出來喊打喊殺?」
天南三十二家如今都在這里,天南原家的人出來道︰「如果懸賞令是金科玉律,修真界豈——是誰有錢誰就可以殺盡天下人?」
僅僅是一個天南姜家,中陸的人恐怕——會放在眼里,可如果天南三十二家擰成一股繩,這就讓人不可輕視。
何況,他們也的確擔心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懸賞令上,紛紛點頭——懸賞令是沒辦法杜絕的東西,但是,絕對不能拿在明面上認同。
這時候,玄陽宗的人也到了。
溯源峰主——旁邊站著薛歸寧,溯源峰主對上陵姜家也深惡痛絕,發話道︰「的確,——宗早知道——宗弟子被上陵姜家下——懸賞令,她的人頭值幾十萬上品靈石。」
溯源峰主冷笑一聲,對著剛從外圈趕來的上陵姜家家主姜洛道︰「——宗弟子被掛上懸賞令,諸位真以為——宗連幾十萬上品靈石都拿不出來和上陵姜家頒發的懸賞令作抵抗?」
「——宗為何沒這——做,就是因為我們玄陽宗——認為一個門派、家族應該用懸賞令來滿天下的追殺別人。這樣濫用懸賞令的舉動,以錢權攪動天下英豪而報私怨的行為,絕非正道所為。」他對姜洛道,「可惜,哪怕——宗如此守規矩,因為上陵姜家的這一道懸賞令,還是有一些人被利益蒙眼,在如今天下英豪匯聚之地,公然要抓懸賞令上的人!」
「因為懸賞令上的賞錢,這種外道手段被搬上台面!」
他面露怒氣︰「姜家主,這樣的風氣絕——能再繼續下去,——宗弟子姜如遇沒有犯任何錯,那日的事,南護道君、宗賢宗主全都親眼所見,是凌火道君先誅殺姜如遇——成,反被其傷。修士斗法,輸——的人反過來懸賞追殺勝者,根本沒有這樣的道理!」
溯源峰主一番話慷慨激昂,直將姜洛說得抹不——面來。
他能有什——辦法,上陵姜家的凌火道君被傷,他們要是不追究,以後人人效仿,上陵姜家還怎麼立足?
只是……真沒想到,那個男修敢在這種場合捉懸賞令上的人。
姜洛心底——由更埋怨上姜如遇,姜如遇啊姜如遇,這——短的時間內,她能從手筋斷裂到能傷他母親,這樣的天資太可怕。如果說當初姜如遇說出自己的天賦,他會再把姿態放軟一點,——會說讓姜如遇留在上陵姜家,但一輩子——得和扶光相爭的話……
如果早知道她這樣,他能夠更求賢若渴。
只是已經沒有早知道。
姜洛——敢多在意別人的眼光,卻也說不出撤銷懸賞令的話來——畢竟,做決定的是他的母親,——是他。
姜洛只能和稀泥︰「這、峰主息怒,姜賢弟也息怒……那懸賞令雖發出,但各位沒必要太過掛懷,畢竟……姜如遇連返真期道君都能傷,別人怎能傷得——她呢?」
「笑話。」姜天信冷道,「因為你們的懸賞令,她現在不歸天南姜家,——知漂泊何處,有家不能回,有師門不能入,——叫我們怎能不掛懷?」
溯源峰主也道︰「看樣子,家主——願取消懸賞令了。反正,——們玄陽宗——認這懸賞令,誰殺——姜如遇,就是殺玄陽宗峰主的親傳弟子。屆時,玄陽宗——會善罷甘休。」
姜天信的天南姜家早說——會和殺姜如遇的人善罷甘休。
姜如遇此刻以鳳聲的身份坐在坐席之中,她面上——敢露出動容之色,卻稍稍斂眸,掩下動容——天南姜家和玄陽宗從未放棄她。
姜如遇也——會覺得天南姜家和玄陽宗沒有為她殊死一搏而生氣。
天南姜家實——如上陵姜家,玄陽宗倒是夠,但是,一個大世家和一個大宗門關系降到冰點已經夠——,如果他們再——戰……宗賢、她的師尊燈月峰主……沒有人敢讓整個玄陽宗因為她的事卷進來。
玄陽宗如今的態度已經是赤子之態,再要求多的,那就是太過自我。
姜家主擦擦汗︰「——是我們不撤,只是我們豈可朝令夕改?」
他倒是婉轉得多,凌火道君那微啞、充滿憎恨和怒氣的聲音陡然響起︰「本君就是懸賞她,誰敢不服?」
道君的聲音響徹整個廣場,像在所有人心間炸開,這是道君對每個人的威壓。
別說小修士,就連歸虛期的溯源峰主和姜天信都感覺心頭一悶。
姜如遇在鳳凰神墓里受難時,已經習慣承受威壓,因此,她比別人好太多,但為了——露餡,仍然裝出臉色蒼白的模樣。
在修真界,實——是一切。
凌火道君再——講理,再無理取鬧,但她拳頭就是大。現在,她周身都披著寬大的衣服,把手、身體全都遮住,但是臉上被極冰之焰灼傷的痕跡她沒有遮住,整張臉凹凸不平,雙眼陰如鷹隼,令人一見就膽寒。
凌火道君環視在場的修士,目光落在姜如遇臉上——「他」身上的氣質和姜如遇那個賤蹄子實在是太像了,也是左手執劍,要——是是個男人,凌火道君也沒看出「他」身上有什——偽裝,她一定現在就殺——「他」!
但饒是如此,凌火道君仍然不滿,她對姜如遇的恨意滔天,遷怒更是毫無理由。
這個男修,被她盯上。
凌火道君聲音粗糲︰「——們都以為本君傷了真海,就不能再好了嗎?」
她的目光沒人敢對視,更沒人敢懷疑她說的是假話。返真期的道君能有什——手段,他們不想試。
凌火道君威脅眾人後,再甩出一個理由︰「姜如遇當初——過一個區區凝丹期的修士,居然能傷本君?本君的孫女更是說過,她在迷霧妖村時,妖村里的妖魔說他和姜如遇本是一樣的人!哼,——們正常的修士,凝丹期如何能傷返真期?本君懷疑姜如遇是妖魔,和——們根本不一樣,所以本君懸賞她,誰敢不服?!」
她將龍頭杖往地上一杵,威壓一泄,所有人都險些站——穩。
姜天信死死攥住拳,雙目欲裂,上陵姜家……
姜如遇看——姜天信,她不希望姜天信現在和凌火道君對上,留得青山在,——怕沒柴燒。
她能燒凌火道君一次,就能再燒第二次,但是九叔——能。
在凌火道君大呈神威之時,空中飛來二十余名腳踩雙羽的修士,紫衣飄飄,看起來文弱,身上有日月星辰一樣的紋路。
這正是璇璣門的人。
璇璣門有十二星堂,今日來的領隊,就是其中一位星堂堂主,他看起來蒼——慈善,凌火道君的威壓壓在他身上,就像泥牛入海。
他雖然只有歸虛期,但是,這手神通已經昭示他的——凡。
璇璣門在修真界地位超然,平日也——會參與任何秘境之爭,今日怎麼忽然來此?
這位星堂堂主雙目平和,道︰「道君此言差矣,璇璣門天驕榜中本來的第一名,正是姜如遇。」星堂堂主道,「天驕榜幾百年一排,如果天驕——足,寧願空著都不會排列,上一次的天驕榜第一已經飛升。」
他道︰「天驕榜第一,——來天賦卓然,道君——必因為她能傷——便說她是妖魔。」星堂堂主沉吟。「——們璇璣門有修真界幾乎所有排的上名號的修士記錄,在七百卷宗之中,大約五十位天才半路夭折,被毀天賦,其中三十位天才自此一蹶不振,但還有二十位,爆發出比原本更強的可塑性。姜如遇身具鳳凰靈血,她的潛——以上古鳳凰為頂,——能以普通修士來看待。更何況,她還是劍修。」
天驕榜第一……
姜天信沒有半分喜悅,這個榜早就重排——,如遇還——知道這個事情呢。
溯源峰主等人知道有天驕榜,但天驕榜也傳——到他們手里去,如今听星堂堂主這——說,——只震驚,更有的是一種遺憾以及……不解。
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姜如遇好歹是上陵姜家的養女,也算是和上陵姜家有舊。
他們之前只以為上陵姜家不能容人,現在看來,上陵姜家如果——是腦子有問題,都不會廢一個天驕榜第一的養女。別說傳說中姜如遇也只是冷言少語,沒有其他錯,哪怕她真是混到上打叔伯,下踹嬰孩,他們也舍——得把這樣一個人往外推。
她哪怕只是掛名在宗門,修成之後,也是宗門、世家的護身符!就像凌火道君,這樣壞的脾氣,上陵姜家不還是捧著?
姜如遇今天第一次听到原來自己還有一個這樣的頭餃。
可惜,她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過去式。
姜如遇沒有怔忡太久,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她微微握緊劍,惹得柳溪清又朝「他」看——一眼。
凌火道君見璇璣門的堂主來,倒破天荒收了收豪橫的性子。
她冷哼一聲︰「璇璣門來得真巧,偏說到姜如遇時你們就來了,怎麼,這個丫頭片子現在倒成——人人護著?」
璇璣門堂主搖頭︰「——和她非親非故,只是,門主夜窺星象,已經算出修真界——久會面臨一場浩劫,這浩劫由內亂而始,由利益紛爭而來……讓——前來,關注這次靈天秘境名額之爭,定要公平公正,——得徇私。」
這次靈天秘境,師尊說,是之後大變的重中之重。
如果處理得好,也許大變會消失。
所以他來這里,看到凌火道君繼續傾軋天南姜家和姜如遇時,才忍——住為姜如遇說話。
……姜如遇也是修真界正道之人,屬于內,卻一直被傷害,他必須為她說話,如果——這樣,就憑她被養育她的父母逼迫,廢修為,斷手筋……之後好——容易有點成果,又被整個修真界追殺……她也有可能生變。
所以,他——希望上陵姜家這場霸道的欺凌再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