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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章 乾清殿議事

鄧介中長身而起,「也只能如此了,但願這場風暴不要起的太大?罷了,什麼都不管了,天塌下來,咱們先過這個年。」

就在鄧介中和譚東來說著「先過年」的檔口,一個蟒袍玉帶的身影升捧著一沓奏折,走進了乾清殿。

他每一步跨出,周邊的世界都仿佛靜止,而他每一步的步距,就是拿最精準的尺規來量度,必是一樣等長。

此君正是已在皇宮中奉獻四十三個春秋,時年五十有七的提點夜卒事、司禮監秉筆大監陳升。

明明已是五十六七的年紀,可任誰一眼看去,都會以為這是個芳華正好的俊秀少年郎君。

空闊的乾清殿,宛若一個巨大的冰宮,冰宮內幾乎沒有任何陳設,除了有限的侍者三載幾乎一眼難以望見的角落,整個乾清殿似乎沒有別的生氣。

誰能想到,一國至尊所居之地竟是如此的清冷。

和往常一樣,前行一千三百六十三步,陳升定住了腳,微躬了身子道,「啟稟陛下……」

「可是不招?」

一道玉語鶴音打斷了陳升的回話。

聲源來自一團裊裊白氣中傳來,透過那團白氣,可以看見一個隱隱綽綽的清 身影,正是御宇四十余年的大明國當今至尊的廣元皇帝。

陳升道,「是的……」

「可以預料的,這等罪名,他縱是死,也斷不肯認。」

廣元皇帝再度截斷了陳升的回話,「可查明了何人投書?」

陳升道,「投書之人很是小心,文字全部從刊物上裁下粘貼。

投書的濟北城,已讓左高帶人過去了,現在還沒有絲毫頭緒。」

廣元皇帝道,「不必查了,掉腦袋的干系,能讓你們查出蛛絲馬跡?

投書地在濟北,投書人一定不在濟北。

謝昆此人,你怎麼看?」

陳升道,「罪大惡極,罪無可赦。」

他回答得很果斷,因為他伺候廣元皇帝太久了,太知道這位至尊的脾氣了。

盡管他也清楚廣元皇帝未必不知道謝玉是被人構陷,多半是無辜。

可謝玉千不該萬不該,和那件事聯系起來。

不管任何人,只要和那件事聯系起來,就已觸了廣元皇帝的逆鱗。

就沖這一點,注定沒救。

「你這老狗,現在也學會哄著朕說話了。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廣元皇帝的聲音清冷,透著一絲淒涼。

陳升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

「既然問不出來,就別耽誤工夫了。

謝玉的案子,刑部的那群蒼蠅不是一直嚷嚷著要追查嗎?你們夜司處理謝昆後,和謝玉案聯系起來,正好堵住悠悠眾口。」

廣元皇帝一錘定音。

「奴婢遵命。」

陳升正待告退。

「老狗,你說謝昆是誰捅出來的?」

廣元皇帝又說話了。

陳升恭謹道,「奴婢不敢妄言,倒是謝昆有所指認。」

「都有誰?」

「北靜王蕭海里、金蟬博士鄧神秀。」

「海里那孩子恨朕不假,但不至于這麼蠢。

謝昆指認他,不過妄揣朕意,就沖這一點,活剮了他都不為過。

至于那鄧神秀,近來,我好像有兩三次听到這個名字。

德華那里又招攬到了奇人異士?」

廣元帝的聲音沒有變化。

但陳升還是听出了他情緒上的起伏,「雖然鄧神秀金蟬博士的封號,是東宮簽發的,太子並未和此人見過面,此人甚至不曾來過東都。

多半是太子背後那幫人的手尾,陛下最知太子素來宅心仁厚,難免為小人所趁。」

廣元皇帝道,「朕的兒子什麼樣,朕自己清楚。

鄧神秀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沖區區一個金蟬博士,不至于讓朕听了好幾次他的名字。」

陳升道,「此子生于淮東,年方十九……」

「威遠侯的血脈?」

廣元皇帝的語氣加重。

陳升道,「世間盛傳,除非滴血認親,但鄧孝先極為介懷鄧神秀的身份,因此與他爭鋒,傳言未必為虛。」

「你接著說,這小子有點意思,原以為能做出散發弄扁舟之句的,應當是個潦倒儒生,想不到他還有如此膽魄,敢手刃那謝玉,富貴人家養不出此等血勇之士。」

廣元皇帝終年清修,遙控朝政,已多年不曾上朝。

清修的日子,平淡如水,此刻听陳升說鄧神秀的過往,仿佛听少年歷險故事,竟也津津有味。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嘿嘿,就是學那些腐儒攪弄風氣,把持朝政麼?這混賬年紀輕輕竟也會攪弄人心。」

听鄧神秀擊鼓鳴冤,舌戰昌武府衙,廣元皇帝冷聲做評。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听完鄧神秀大鬧鹿鳴會,廣元皇帝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整個人卻站了起來,現出頎長的身形,「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如此佳句,非聖賢不能道?真是此子所發?」

陳升道,「萬千眼目在,假不了。」

「可恨,可恨,此子句句不離豎儒狂論,卻不知哪一句提及朕這個君父?還口口聲聲直指朝政之非,句句不離流民、戰亂,這是含沙射影,蔑視朕這個君父,他想干什麼?他要干什麼?」

陳升知道廣元皇帝句句叱罵,實在已經將鄧神秀看入眼了,否則哪里會有多余的話。

何況,鄧神秀的言論,雖然狂妄,但不離儒教根本。

儒教乃是國教,尊的就是皇統,雖然當今朝堂上立的袞袞諸公,皇帝多有不喜。

但儒教立為國教,卻是維護皇統萬事不易之鐵律。

倘若發此言論的鄧神秀不是儒生,而是佛,是道,廣元皇帝萬萬不會容他。

雖明知廣元皇帝心思,陳升道,「此子年少輕狂,受教于腐儒,難免入了歧途。

好在此人年歲尚淺,本性似乎不壞,應當可堪挽救。」

廣元皇帝冷聲道,「你犯不著拐彎抹角替此獠求情,此獠猖狂,不過憤世嫉俗的迂腐儒生,朕豈會和他一般見識。

此子如今既深得儒家各派青眼,卻是個極好的機會。

老狗,如果這次你還把握不住,朕就親自下場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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