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風又「嗤」的一聲,擦燃了一根洋火。那冒著藍色熒光的火柴棒,搖擺不定的火苗,照亮了貼滿黃色符紙的牆面,顯得頗為詭異。
這一回,沐梓風對鐵門有了更加細致的觀察,他看到鐵門上居然貼著一副對聯。
上聯︰進此門中有死無生
下聯︰出此門後失魂丟魄
橫批︰活人勿入
雖然感覺對聯上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血氣和殺氣,絕不像一般對聯寫的那種祝福語的風格,盡管平仄、押韻談不上整齊。但是沐梓風經過理智、短暫的判斷,這的確是一副對聯。
細細打量之後,沐梓風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這不僅是一副對聯,還是一副與眾不同的對聯。
與其他對聯截然不同的地方是︰
一般對聯寫在紅色紙上,表示著普天同慶,慶賀佳節。
而這副殺氣騰騰的對聯,斗大的字居然寫在黃色的紙上。
寫著黃色紙的對聯,沐梓風也不是沒有見過。記得小時候的一次過年,他就看過二姨夫家里貼過這樣的對聯。可是那一天,二姨夫父親去世了。
所以在以前的習俗中,但凡家里有人去世,要不貼對聯,要不用黃紙寫對聯。那這一副貼在醫院地下室的對聯,又為何是黃紙打底呢?
聯想到牆上貼著的一道道黃色符紙,沐梓風陡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這鐵道門里關著什麼怪異的東西?
順著詭異的對聯,沐梓風將目光移動到了牆面上。他有了新的發現,在鐵門的右上角,開著一扇一尺方寸的氣窗。沐梓風貼了到牆邊,踮起了腳,用手模了模氣窗上的玻璃,卻不防沾了滿手的灰塵。
俗話說,好奇害死貓。透過被灰塵覆蓋且模糊不清的氣窗,沐梓風對里面的情形有了大概的了解,那是一個數丈深淺的大房間。
房間里,橫七豎八地擺放著數量眾多的白色櫃子,一排接著一排依次疊加,多得根本數不清。
「難道是太平間?剛剛一股股寒氣,不會來源于太平間的冰庫吧?」想到這里,沐梓風不自覺地輕語道。同時感到脊骨一涼,一絲絲冷汗從後背的肌膚滲了出來。
在長安大學讀書的時候,他听醫學院的同學們說過,一些外國人開辦的醫院,硬件設施極為先進,特別是太平間,都設有冰庫,用來臨時存放尸體,冰庫里存儲著一定數量的寒冰,可以減緩尸體腐爛的速度。
對于一些需要保存的尸體,往往會被送到有太平間的醫院。一方面,這樣的醫院有地方保存尸體,另一方面,他們也有相關的處理經驗。
想著想著,一件更讓沐梓風感到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從他的視角窺探而去︰一位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人出現在眼簾里。
說是恐怖的事情,主要是那人奇怪的動作,只見他彎著腰、佝著背,背上竟然懸掛著一具長發女尸。
在午夜時分、涼氣逼人的醫院太平間,看到這一幕詭譎的場景,一般人都要嚇得失聲尖叫,可恰好沐梓風不是一般人。
因為從小學到大學,沐梓風就從來沒有在一班待過,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吧,他就要做一個不一般的人。
在古墓中、在」怪園「里、在幻塔上,正是憑借著那種不一般的
志氣和膽量,他屢次逃出生天,保住沐家復興的星星火種。
接下來,那人又開始了新的動作,沐梓風連忙將思緒拉回現實,定了定眼神。
只見那人緩緩地走到一個櫃子旁,拉開了櫃子的門,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尸體放了進去,然後蹲了下來,在櫃子上寫著什麼。
他是背尸人?沐梓風恍然大悟,太平間里的背尸人,素來負責尸體運送、看管。听說這種職業的人,八字都超硬,否則根本做不了這樣的工作。
背尸人似乎是工作的有些疲乏,他轉過身子,背靠在了櫃子上,一只手搭在櫃子上,一只手解開了口罩,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哎呀。」一直耐得住性子的沐梓風忍不住叫了一聲,其實沐梓風並不是心中膽怯,只是被極度的惡心畫面所驚悚。
因為這名背尸人解開口罩的瞬間,沐梓風一眼就窺見他那張奇特的面龐。
說是奇特,不如說是極度丑陋,那人自眼楮以下皮膚,居然全部月兌落了,露出了人的白骨,鼻孔里隱約還爬著蟲子,著實讓人惡心。
沐梓風的那一叫,其實音量很小,但是背尸人卻好像立馬接收到了,听見動靜。
背尸人迅捷的站了起來,常年背尸的工作,讓他養成了佝僂著背的習慣,他彎著腰、轉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鐵門。
沐梓風見況,只得拔腿就往前跑,只听得身後「嘎吱」一聲,應該是背尸人將鐵門打開了。
隨即,一陣陣沉重的腳步在過道上回響了起來。
穿著千層底布鞋的沐梓風,知道那絕不是自己的腳步聲。
通過耳廓里對聲音的辨別,沐梓風發現那是一種皮鞋和水磨石地面拍擊的聲音,他立即在心中知曉了一個事實︰
那背尸人正追了過來。
當此之時,沐梓風雖然恨不得自己多長了兩條腿,做到疾步如飛,可心中竟也玩心大開,兀自在自嘲道︰現在讓他去參加學校運動會,估計能打破學校百米賽跑的紀錄。
耳邊的風聲呼呼地響,沐梓風听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他順著原路往回跑,不多時,便穿過了來時的白色防火門,隨手將門從外面拉上了。
也就在那一剎那,「 哧 哧」的聲音從門那邊響起,像是指甲撓著門摩擦發出的聲音,背尸人「轟"一聲撲在了門後面。
隨即,沐梓風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正將門往里拽。糟糕,背尸人要拽開防火門。他心中驚呼道。
沐梓風連忙攥緊門把手,拼盡全力往外拉,就像在進行拔河比賽一樣,隔著冰冷的防火門,沐梓風和背尸人的角力開始了。
雖然從小練武,沐梓風也算是個骨骼驚奇的男子。但是與背尸人比起來,氣力上照樣遜色不少。畢竟背尸人常年從事體力工作,力氣、耐力自然是沐梓風難以企及的。
隨著手中的汗液越積越多,沐梓風感覺門把手上滑溜溜的,握住的虎口有些脹痛,照這樣下去,要不得三、五分鐘,此門就會失手(守)了。
失手的時間遠比沐梓風預料的要早,只見那門已經被拉開了一個縫,一只青筋暴起、露著白骨的手臂在汽燈的昏暗燈光下,異常的顯眼。
更為糟糕的是,沐梓風發現電梯里空空如也,電
梯不知被升到哪里去了,躲到電梯里暫避一時的想法也破滅了。
門縫越拉越大,眼看沐梓風將要不敵。
「拜拜嘍,小爺不陪你玩了!」急中生智的沐梓風,在緊急關頭,頓時心生一計。
他索性放開雙手,並用盡全身氣力,使出了一記「兔子蹬鷹」,猛地朝著白色防火門踹出了一腳。
那力道,似流星趕月、有千鈞之力。
于是,在背尸人自己的拉力和沐梓風的蹬力聯合疊加下,防火門被重重地撞在了牆面上,沐梓風夾雜著听見背尸人一陣哀鳴,還有摔在地上的重響。
「真應該給物理老師和牛頓行一個大禮啊。」沐梓風此時心中最想感謝的是物理老師和牛頓,因為向來對物理不感冒的他,在力學那堂課上,曾經認真聆听過力學的妙用。
那個叫牛頓的大師說過,物體加速度大小與作用力成正比,和物體的質量成反比。
當然,這也是作為文科生的他,唯一認真听過的章節,起初是為了應用到與小混混打架上來,沒想到今夜倒派上了用場。
趁著背尸人哀嚎的勁頭,沐梓風趕緊朝著右側的道路奔了出去。
之前從電梯里下來,他的目光被這白色防火門所吸引,竟然沒有發現右側還有一個通道。
真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喘著粗氣跑了50米左右,沐梓風瞅見,前方的路出現了一絲光芒,像是一個出口,他便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
果然曙光初現,沐梓風眼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前方有個長長的斜坡。
這也許就是通往上一層的道路,想到這里,沐梓風拔腿就要上去。
「站住,別從那走!」一個身影突然擋在沐梓風面前。
攔在沐梓風面前,是一個高大的醫生模樣打扮的人。
他戴著口罩、身穿白大褂,身材修長,顯得器宇軒昂。
「那不是人走的路。」那人又指了指斜坡旁邊的台階︰「從這里上去!」
剛才跑的匆忙,沐梓風沒注意到斜坡旁還有台階。那人義正言辭的指了那條路,若是平時沐梓風想都不用了想,肯定不會听他的話。
但是如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腳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從大斜坡走了下來,順著旁邊台階走了上去。
而那個人卻從沐梓風身邊擦身而過,走回了過道。
沐梓風發現,那人看起來很年輕,頭發濃密,兩眼炯炯有神,特別是前額中間,飄逸著一簇白色頭發,顯得有些帥氣。
「哎,兄弟,你不走嗎?後面有個妖怪啊。」沐梓風朝著他喊道。
那人頭也不回,扔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了一塊塊結實的肌肉。
也許自己是杞人憂天的,此人看起來絕非尋常之輩,沐梓風心中自語道,或許這點事根本難不倒他,于是對著空氣道了聲「謝謝」,便轉身向上層跑去。
又拐過兩個彎,沐梓風終于遇見了一道灰色鐵門,信手推開,果然是一層大廳。
重新回到大廳,沐梓風發現窗口護士已經不在崗了。
恰在此時,醫院的大鐘「咚咚咚」敲響了,沐梓風在心里數了一下,正好是12點了。
聖瑪麗亞醫院的午夜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