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正在狂奔而來, 補足訂閱可立馬相見∼ 江潮雲側頭瞥了眼江殷,用盡平生陰陽之功力,「喔∼多大臉能讓宗門改規矩?宗門內都是掌門說了算?」
他揚眉吐氣, 「嗤。」
江殷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指節在袖口攥得發白,後背打著顫。他想不通憑什麼這樣一個普通的修士,謊報修為、反抗長老、比試途中玩消失, 還能得到那天下第一人的青眼!
所有人都震驚了,檜庾手里攥了截鐵鎖,呆了呆又迷茫地看向掌門。未乙真人朝著上方的懷妄施禮, 「仙尊這是何意?」
「不是剛好缺人手。」懷妄瞥向兼竹,「找來看山護院。」
兼竹,「……」
這理由听起來比迷路還扯淡。
但開口的是懷妄,眾人心想︰那沒事了。
檜庾還想再反駁兩句, 就被身後幾名長老拉住︰
「仙尊留人, 肯定是有什麼深意……」
「這就不是我們該管的了。」
「反正蒼山有仙尊看著,估計沒法造作。」
兼竹朝幾位長老投去深長的一眼︰就這麼當著他的面大聲逼逼, 未免也太過耿直。
幾句話間, 懷妄已經轉身, 他看兼竹還待在原地听小話,沉聲道, 「還不跟上?」
兼竹飛身而上, 「品味一下宗門的風土人情。」
他臨走前轉頭同江潮雲眨了眨眼︰回聊。
江潮雲不太熟練地回眨了一下。
……
重重山巒在腳下掠過, 細軟的雲絮繞過身畔。風迎面吹散了兩縷長發, 兼竹隨意散了重新扎在腦後。
懷妄開口要他大概是出于道德責任,不代表自己是特別的。但懷妄願把他帶回蒼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做人要多想想好的一面,不然容易走火入魔。
兼竹盤坐在虛空中, 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內心十分祥和。
旁邊懷妄轉過來,皺眉道,「你信佛?」
嚴格來說,臨遠仙宗信道,就連弟子服背後都繡有太極陰陽魚。
兼竹放下手,海納百川般包容,「對儒釋道我向來一視同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需要的情況下我擇優。」
懷妄沒見過流動性這麼強的信仰,「修道需專注。」
兼竹挑眉看他,「那仙尊呢,專注的是什麼道?」
前方已至蒼山地界,懷妄抬手揮了揮,兼竹身上便閃過一道光,接著兩人毫無阻攔地進入了結界中。
懷妄落在席鶴台上,幾乎要融入這雪色,「與你無關。」
兼竹,「……」
兩人一前一後,兼竹跟著懷妄繞過他的庭院徑直上了後山。
後山是一片梧桐林,粗壯的枝干高聳入天,覆著霜雪,一片蒼茫。
懷妄走在前方,背影平直而挺拔,銀色的長袍在走動間翻起,日光從頭頂的蒼梧枝椏投下,光影斑駁。
兼竹跟在他身後,「這片蒼梧都是仙尊親手栽的?」
懷妄腳步微頓,「蒼梧為蒼山特有,你是如何得知?」
兼竹漫不經心,「听我那老相好說過,說有機會帶我來看蒼梧。」
懷妄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兼竹口中的「老相好」是指他雲戀愛的前夫。他神色未動,「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進不了蒼山。」
兼竹笑了笑,「孔雀還知道開屏,和道侶吹下牛也不是不可以。」
懷妄聞言沒再說什麼,他對情.愛之事並無感觸。
出了蒼梧林往山上再走一截,有一處被削平的空地,中央搭了間木屋。木屋比起懷妄現在的庭院要簡單一些,但搭建得結實,也不顯得粗陋。
懷妄停在空地前的石階上,「你以後住這里。」
兼竹越過他走上前,「仙尊不是一個人住,怎麼還有間空屋?」
「養鶴之後搬了。」
「原來如此。」兼竹了然,「生活水平的提高果然都是從養寵物開始。」
「……」
吱呀——兼竹推門而入,塵封的氣味撲面而來,頭頂屋縫間落下些灰塵。
「你自己收拾。」懷妄說完轉身離開。
兼竹站在門口看他背影走遠,銀袖鎏金,如颯踏的流雲,消散在蒼梧林之間。
弟子大選結束,被淘汰的人今日便離開,剩下的人拜入宗門,明日正式開始修習。
兼竹的身份比較微妙,他是懷妄開口留下的人,卻並沒有拜入懷妄門下。
也就是說,他是個無師游民。
好在宗門內授課不是按師門來的,而是根據修為層階分了講堂。兼竹理論上是元嬰期,現蒼山弟子中最高修也不過元嬰,和他同堂的都是各峰關門弟子,大部分是金丹、偶有幾名元嬰。
剛入宗門便跟著第一梯隊的弟子們修習,兼竹細品了一下自己的處境。
翌日,他換了內門弟子服去講堂。
蒼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腰封緊束,勾勒出漂亮的弧線。外衫一罩盡數遮擋,一枚朱瑗掛在胯側,行走間若隱若現。
兼竹很少穿其他顏色的衣衫,一是懶得挑顏色款式;二是懷妄每天都銀閃閃的,青色護眼。
他穿過蒼梧林走到席鶴台時,銀閃閃的懷妄正在崖邊凝練劍意。
日出東方,紫氣混元,朝陽在懷妄挺直的輪廓上籠了層金光,側顏如玉。磅礡的劍意攪動雲巔,又如流沙散聚,翻動在他掌心。
劍止,風停。懷妄看向不遠處的兼竹,大概是第一次在蒼山見到內門弟子服,他反應了一下。
兼竹走過來,「仙尊好劍。」
劍刃側過一道銳光。兼竹,「法。」
懷妄收回眼神,兩人之間隔了五六步,兼竹沒說話,懷妄也沒有。一個是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另一個是什麼都沒放在心上,相對無言的氣氛竟然也不尷尬。
隔了十來秒,懷妄側頭,「你還不走?」
稀薄的晨暉從與視線齊平的雲海間泛起一線橘紅,兼竹正朝著天際,暖色落滿眉眼。
他合目深呼吸,「吸口陽氣。」
懷妄開始思考是不是不該把人留下。
在被丟出蒼山之前,兼竹自覺溜走。
到了前山學堂,一路都是內門弟子三五結伴去上課。有幾人注意到他,多看了幾眼又轉回頭去小聲私語。
兼竹恍若未覺,徑直到了上課的地方。
講堂內,大半弟子已經入座。兼竹從門口踏入時,堂內靜了一瞬,坐席間有視線交匯。
他挑了後排一個位置坐下。周圍有幾人正襟危坐不去看他,顯然是昨日的流言一夜傳遍,想同他保持距離。
也有人不在意流言的,三三兩兩靠過來︰
「兼竹師弟,你初來乍到,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找師兄們。」
「我是洞迎真人門下許師姐,師弟你可真是生得俊俏,要不要考慮第二春?師姐介紹給你∼」
兼竹揣著袖子,「多謝師兄師姐,我第一春還沒完全凋謝。」
眾人,「……」
許師姐憐愛,「你果然好痴情。」
聊了幾句便到了授課時間。門口走入一道身影,伴隨著熟悉的厲呵,「都回位置上,準備上課!」
兼竹從圍在桌前的幾人縫隙間抬眼,正對上檜庾真人不滿的眼神。
眾弟子瞬間作群鳥散,檜庾瞪了他一眼開始授課。
兼竹的位子斜對窗口,課上了會兒,窗口走過兩人往里看了一眼,又匆匆跑開。沒過片刻,又有一名弟子狀似無意地路過,轉頭看了眼兼竹。
課還沒上到一半,外面已經晃過好幾波人。檜庾終于忍無可忍,把書簡「 啷」一放,「弟子兼竹,給我站後邊去!」
兼竹和他講道理,「長得好看不是我的錯。」
四周傳來克制的悶笑,檜庾氣得抬手在窗上加了道結界,阻斷了外界觀摩的視線。
一節課終了,檜庾氣 地走了。他覺得最氣的就是有氣沒地方撒,他總不可能叫兼竹下次換張臉來上課。
弟子們下課後三三兩兩離開,兼竹剛起身,先前的師兄師姐們又圍過來。
師兄拍拍他,「師弟,你美貌名動宗門,大家都好奇想來看看,過段時間就好了。檜庾長老也只是脾氣大,人還是很好。」
兼竹心說名動宗門的可能不止是他的美貌。
還有他的才情。
他說,「我知道。」
許師姐看他沒受影響,開開心心地換了個話題,「對了,蒼山怎麼樣?」
師兄也好奇,「你和仙尊相處得如何?」
旁邊另一人,「仙尊會指點你修行嗎?」
兼竹,「清貧,不熟,基本見不上。」
他們,「……」
「算了。」最開始安慰他的何師兄說,「這才正常。不要灰心,不要喪氣,師兄們今晚帶你去見識新天地!」
兼竹頭頂緩緩冒出問號︰?
何師兄嘻嘻笑,「換身光鮮亮麗的衣衫,咱們下山玩。」
兼竹很懷疑,「我們能私自下山?」
何師兄霸氣地攬住他的肩,「怕什麼,只要不被發現就行。況且蒼山沒有別人,仙尊一心向道,哪兒會管你!」
兩秒後,兼竹輕輕撫掌,「真有道理。」
兼竹沒有伸手去接,轉身走到懷妄跟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兩人之間隔得很近,懷妄想退開,手里卻還抓著那條發帶,一時間進退不能。
半晌,兼竹估模著把人磨得差不多了,抬手從懷妄指間勾起發帶,反手系上。
他垂頭間發絲隨著動作滑落兩側,黑發間露出一截瓷白的後頸。漂亮的線條沒入領口,就這麼直接展露在懷妄眼皮子下面。
懷妄沒動,兼竹系發帶時有幾縷掃到了他的襟前,今日清晨下過一場雨,淡淡的新雨清香縈繞在鼻端。
兼竹身上似乎很容易帶上別的氣味,像是去酒樓听曲喝酒,回來便帶了脂粉陳酒的味道;在菜地里搗鼓一陣,起身便帶了青葉泥土的氣味;他從蒼山出去,在別人眼里大概也是帶著蒼山細雪冷冽的氣息。
發帶不過三兩下就重新系好。
懷妄退開一步,兼竹抬起頭半似玩笑道,「仙尊以後可別隨便拿人東西。」
「……我非有意。」懷妄抿唇。
「喔。」兼竹應得很敷衍,在懷妄惱羞成怒前,他換了個話題,「仙尊要從我這里得到消息,卻又不願同我分享你知道的消息。」
他輕笑,「空手套白狼?」
懷妄默了幾秒,「想要交換,得看你帶回來的消息有多大價值。」
兼竹呵呵,「仙尊衡量得真是清楚。」
「不然呢。」
跟失憶的人沒有感情牌可言,兼竹料想繼續對話也是自尋煩惱,他點頭應下,「那便依仙尊吧。」
翌日,到了約定的時辰。
兼竹同門中眾弟子一道,隨著未乙掌門從紋心閣前出發,去往山門外迎接貴客。
何師兄走在他身側,小聲道,「听說今日來的是天闕宗少宗主薛見曉。」
兼竹打探消息,「來做什麼的?」
何師兄笑了,「這哪是我能知道的。」
兼竹點點頭,心說也是。他又暗自思量著瀛洲來人有什麼用意,自己又該如何套到有效的消息。
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前堂朝山門外走,路過聞聲堂時,築基期弟子正在里面听課。
江殷本是艷羨地看著窗外,一晃眼看見兼竹也在其中,差點沒坐穩!他壓下心頭的嫉妒,狀似無意地同周圍人小聲嘀咕,「怎麼還把身份不明的人帶著……」
聞聲堂中的小插曲兼竹並不知曉,他跟著隊伍一路出了中門,片刻便至山門外。
天闕宗的人還沒到,掌門站在最前方,神色嚴肅仿佛如臨大敵。宗門內最拔尖的弟子全在這里,蒼色衣袍迎風獵獵,威嚴肅穆。
兼竹側頭問何師兄,「那位少宗主是來拆我們家門的?」
何師兄嘴皮子動動,「不是,但天下第一仙宗必須有氣勢。」
「……」
少頃,天際雲海翻涌,風過四野,樹冠嘩啦作響。
豪華至極的金玉舟自遠方而來,彩鳥盤繞,孔雀獻屏。伴隨著清越的鈴響,金玉舟停在山門前。
隨行之人多達四五十,兩名元嬰修士彎腰掀開幕簾,舷側降下碧玉長梯,「少主請——」
兼竹忽然理解了掌門對排面的執著︰此等場面之夸張,不知道的還以為臨遠宗在迎親。
幕簾掀開,一人從長梯上走了下來。
天蠶絲錦,昆瑗佩帶,天價玉石在其行走間丁零當啷一陣響,渾身上下金碧輝煌,整個人看著就不像凡間物。
來人抬起臉,逼格十足。
兼竹身軀一震!熟悉的逼格,熟悉的臉,熟悉的少年近在眼前。
他內心滑過一串綿長的省略號………接著面無表情地看薛見曉同掌門相互施禮,雙方都還在硬凹逼格。後面兩只孔雀原地起舞,大彩屏開得跟二人轉花扇似的。
何師兄傳音入密︰師弟,天闕宗少主好耀眼,感覺高攀不起。
兼竹︰這一身堪比穿山甲,常人也不敢去攀。
何師兄︰……
禮畢,掌門帶著薛見曉往宗門內走。
眾弟子側身分開一條道,兩人昂首闊步地並排向前,逐漸向兼竹的位置逼近。薛見曉正走著,傲然的目光掃過一側弟子,冷不丁就對上了兼竹難以言喻的眼神。
他,「………」
薛見曉心中一驚,一腳踩上繁復的衣擺,「噗通」一聲撲倒在地!石階在昨日便打掃得光滑無垢,他跪地後幾乎是平移著滑到了兼竹跟前——
整個場面瞬間凝固。
未乙掌門原地凌亂,眾弟子屏氣無聲,幾十道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代入感太強,他們已經開始抓地了。
兼竹在那只黃金穿山甲朝著自己丁零當啷滑跪過來時就有點窒息,現在兩人一上一下地對視著,眼中有千言萬語百般思緒。
片刻,他俯身將人扶起,「不必多禮。」
薛見曉,「……」
眾人,「………」
掌門身側,洛師兄一口氣哽在胸口︰說好的謹言慎行!不可失禮!!!
雖然有些一言難盡,但薛見曉好歹是重新站起來了。他臨場發揮,把住兼竹伸來的那只手,「看來你還沒忘記我們之間約定的暗號。」
兼竹,「……」不,沒有這種奇怪的約定。
眾人驚愕一波接著一波︰感情兩人私交甚篤,還有暗中約定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