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給小太監們講故事，問小太監們愛听什麼故事。小太監們七嘴八舌地叫嚷著，有個小太監叫道︰「爺爺，給我們講一講內侍捉弄大臣的故事吧。」
太監們最忌諱別人叫他們「太監」，內侍是對他們的一種稱呼。
老太監笑得滿臉褶皺蕩漾起來，說道︰「好，咱們就講內侍捉弄大臣的故事，長長咱爺們兒的志氣。」
老太監說，以前太監們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種所謂的直臣，讀過幾本破書，就不知道自己是干什麼的了，在太監們面前揚著頭，翻著眼皮，鼻孔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你牛什麼牛呀，你不也是王上手下的奴才嗎？
遇到這種大臣，太監們有的是辦法捉弄他。王宮里的地面都是石板鋪成的，太監們平日里擦地面的時候，故意用刀子把有的石板劃出一道道口子。
魏王召見那些直臣，太監們就故意把那些直臣引到劃過的石板前。按照規矩，大臣見了王上得跪在地上說話。這些直臣跪在刀子劃過的石板上，像是跪在一堆碎玻璃上似的，不消多久，膝蓋就會劃得鮮血淋灕。
還有的太監能耐大一點，假傳魏王的旨意，三伏天的中午，或是三九天的黎明，這是最熱最冷的時候，太監跑去告訴那些直臣，王上叫你進宮。
直臣听了這話不敢含糊，屁顛屁顛地跑進了宮里。宮里太監就說了，王上有事，你先在這等著。
三伏天，那直臣就在毒辣辣的太陽底下曬著，用不了多久就曬得中暑昏倒。三九天，那直臣就在寒風中站著，用不了多久就凍了一個透心涼，成了冰棍。
有一次，一個直臣被曬暈了，醒過來之後，他一問才知道，這是太監在捉弄他。這直臣火爆脾氣，揪住了那個捉弄他的太監，廝打起來。
這件事傳到了魏王那里，魏王做出了判罰，太監罰俸三個月，大臣官降三級，貶出京城。
小太監們听老太監說到這里，都感到驚訝，呆呆地看著老太監，心里有話沒說出來。
老太監看著那些小太監，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在編故事騙你們？」
一個機靈的小太監笑了笑，說道︰「沒有，爺爺，我們就是感到奇怪，為什麼魏王會如此處理？」
老太監說道︰「按人之常情來說，這件事咱們內侍不佔理，那大臣佔著理，魏王應該嚴懲內侍，怎麼嚴懲的是那大臣。」
「對對對，爺爺，這是為什麼呀？」小太監們全都仰著臉，好奇地看著老太監。
老太監說道︰「這還不簡單？同樣是奴才，魏王向著咱們，不向著大臣。」
小太監們唉聲嘆氣，說道︰「我們生不逢時，沒能伺候上魏王。」
老太監說道︰「其實，老魏王對咱們內侍挺凶的，太子和小魏王對咱們特別好，尤其是太子，特別仁義，有時候對待咱們就像對待家人似的。」
老太監說的老魏王是魏亮之，太子是魏允謙，小魏王是魏允吉。
魏亮之對太監要求極嚴，魏允謙、魏允吉對太監們就寬松多了。魏允謙、魏允吉在位期間，對于太監們來說是最美好的時代。
一個小太監抽了抽鼻涕，說道︰「為什麼外面的人都說我們內侍是壞人？」
老太監很是氣憤，說道︰「還不是那些不要臉的大臣，一天到晚在造謠，說我們的壞話。我們把男-根都割了，一心一意地服侍王上，還要受到那些大臣的咒罵、羞辱，天下就沒有比我們再委屈的人了。」
「對對對，爺爺說得對，」小太監們都露出同仇敵愾的神情。
老太監說道︰「那些大臣總說我們內侍壞事，可是，你們去查查史書，那些弒君篡位的亂臣賊子，有幾個是我們內侍？一個內侍也沒有，反倒都是他們那些大臣。」
「大臣是天底下最可惡的東西！」小太監們攥著拳頭，叫嚷起來。
在魏國，魏亮之、魏允吉把專制獨裁發揮到了極致，在他們父子倆的統治下，大臣和太監一樣，都是畸形人，只不過太監是生理畸形，大臣是心理畸形。
在魏家父子那絕對權力的壓制下，大多數大臣選擇貪污受賄，追求物質享受，剩下一些不懂得變通的窮酸，還在堅持所謂的真理。
魏家父子用廷杖、戴枷示眾這些方式羞辱這些窮酸大臣，窮酸大臣們連一絲一毫的反抗能力也沒有，這時候他們該怎麼辦？
在重壓下，他們只能心理發生畸變，把這些羞辱當做了榮耀，就像是阿q，被人打了並不生氣，在心里念叨一句︰「我兒子打了我。」
一個君王繼承了伯父的王位，他的親生父親不是王，為了這君王怎麼稱呼親生父親，窮酸大臣們可以豁出性命去給君王添堵，被廷杖打死打殘，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一個君王有兩個兒子，為了這君王要立哪個兒子為太子，窮酸大臣們豁出性命去跟君王抗爭，一定要立長子為太子。長子比次子賢明嗎？不見得，窮酸大臣們為什麼非要擁立長子為太子？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為了這些毫無意義的事，窮酸大臣們前僕後繼去挨廷杖，還把自己美化為殉道者。
而君王設置苛捐雜稅、殘虐百姓的時候，這些窮酸大臣只是蒼白無力地說兩句，沒見到誰去以死抗爭。
為什麼說這些大臣是窮酸？他們沽名釣譽，考慮的是自己的名聲，從來就沒有真心實意為天下蒼生考慮過，從來就沒有真心實意為江山社稷考慮過。
其實，他們那畸形心理狀態下，追求的名聲也是十分的可笑。
老太監講完了捉弄大臣的故事，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看著那些小太監，問道︰「你們還要听什麼故事？」
一個太監羞答答地看著老太監，滿臉通紅，問道︰「爺爺，能不能講一講咱們內侍和宮女的故事？」
老太監和其余的小太監全都詫異地看著他，他低著頭，說道︰「我以前听說過咱們內侍和宮女有做對食的。」
小太監們嘴上想罵這個小太
監下流，心里面卻對這個小太監提出的話題充滿了興趣。
老太監談興正濃，說道︰「好，我就給你們講一講對食的故事。按照規矩，咱們內侍不能在宮里生火，吃的飯經常是冷飯。宮女們管著爐子，可以生火，有的內侍就請宮女給他熱熱飯，天長日久，這內侍和宮女就好起來了，兩個人就經常坐在一起，面對面地吃飯。」
「哦，原來‘對食’是這麼來的，」小太監們都露出一副「長學問了」的表情。
老太監嘆了一口氣，說道︰「咱們這些內侍都是苦命人，殘了身子，祖宗不留，天地不收。那些宮女在宮里也不容易，多少人青絲成白發，青春年華，乃至一輩子的時光都耗在了那王宮里。」
太監和宮女雖然是奴才，可是他們也是人，別說是人，就是牲口，它也有七情六欲。
在那監牢一般的王宮里，太監與宮女結成假夫妻，聊以自-慰，其實很可憐。
但是，在魏亮之、魏允吉看來，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叫你干什麼，你就得干什麼，主子就是說錯了，你也得听，不听就該死。
魏亮之、魏允吉不允許太監和宮女結成對食，發布命令，凡是有太監和宮女膽敢結成對食，殺無赦。
老太監說道︰「當時，老魏王在宮里成立了糾察隊，糾察隊的隊長是一個姓榮的嬤嬤，這榮嬤嬤可凶得很，被她捉住的對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些太監、宮女全都被魏王下令，大卸八塊了，慘慘慘。」
想起往事，老太監還是心驚膽戰，不住地搖頭。
小太監們怒氣沖沖，問道︰「那個榮嬤嬤為什麼這麼壞？」
老太監指了指腦袋，說道︰「那個榮嬤嬤，腦袋不正常。」
榮嬤嬤十三歲進宮，當了一個宮女，在宮里待了四十年，熬成了五十多歲的嬤嬤，這四十年來，連手都沒讓男人模過。
榮嬤嬤沒有得到過男人的滋潤，她也不許別的宮女得到男人的滋潤。
在一個病態的環境里最容易滋生畸形產物，王宮就是一個病態的環境，榮嬤嬤就是這個病態環境里滋生出的畸形之一。
每捉到一對太監、宮女，看著他們那驚恐萬狀的樣子，榮嬤嬤的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對于一個孤僻古怪的老處女來說，還有什麼事比破壞別人的幸福更痛快？
老太監在那繪聲繪色地講著宮廷里的故事，石正峰趴在牆上听，不知不覺就听得入迷了，大牛在下面輕聲叫道︰「主人，里面什麼情況？」
石正峰回過神來，說道；「里面全是太監。」
大牛、小狼爬上了牆頭，大牛的目光掃視一番，看見了那兩個偷東西的蟊賊。
「他們倆在那！」大牛指著那兩個蟊賊，叫了一聲。
兩個蟊賊嚇了一跳，抬頭看著大牛，臉色煞白。
大牛也沒多想，一下子就跳進了院子里，想要捉住那兩個蟊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