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昔原先所生活的星際時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並不太平,為了戰斗,人類摒棄了繁復的做飯步驟,放棄了一時的口舌之欲,研究出了營養液得以迅速飽月復。但久而久之,許多優秀的美食文化也就失傳了。
他穿過來的時候,帝國正好在大力推崇美食復興政策,但效果並不是很顯著,渝昔的一日三餐還是依靠營養液解決的。
渝鴻騫擔心兒子挑口,苦口婆心哄他︰「昔昔,這雞絲粥不膩的,我特意和樓里的師傅打了招呼說是給你的,浮油都給撇去了,你多嘗幾口……」
渝鴻騫正說著,就看見兒子乖乖地接過去吹了吹就喝了一口。
雞絲粥炖得酥爛綿軟,顆顆米粒柔軟分明,又被保溫到正好微燙的狀態,熱乎乎的一口溫暖心腸。渝昔剛喝下去第一口時,眼楮頓時煥發熠熠神采。
……這古地球的食物也太好吃了吧!!
「五先生,你的任務可不可以改一改?」渝昔在心底里偷偷和系統說話。
555頭一回听人這麼嚴肅的稱呼自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改什麼?」
「比如改成美食系統之類的,那我一定會盡量做到盡善盡美的。」
「……」
555默了一會才說,「這可不行,主系統任務一旦下達是無法更改的,也不能重復。」
渝昔瞬間敏感地抓住「重復」這個字眼,發問道︰「也就是說已經有美食系統了,所以任務執行者不止我一個對嗎?」
驚訝于宿主的敏銳的同時,555發現自己說多錯多,索性閉了嘴不吭聲了。挖不出信息來了渝昔也不著急,一邊思考一邊吃,粥很快就見了底。
渝鴻騫喜上眉梢,欣慰︰「對嘛,多吃才好得快!」
他麻利地把碗筷收拾走,一邊絮絮叨叨︰「醫生說醒來就可以出院了,傷勢不重,一會兒我們收拾好東西去樓下取了藥就能回家了。誒,奇怪了,你媽怎麼還沒回來?」
見渝昔一直安靜地跟著點頭,他納悶道,「你小子怎麼老實了這麼多……」
話未說完,門就被打開了,兩人循聲去看。渝鴻騫笑著說,「說曹操曹操到啊,你……」
突然瞧見妻子的臉色不太好,眼眶還有點紅紅的,渝鴻騫急了,忙問,「怎麼了怎麼了,醫生怎麼說?」
周曼抿著嘴,欲言又止,而後嘆了一聲︰「出來說。」
渝鴻騫放下東西,叮囑了渝昔兩句就跟著出去了。
渝昔料想他們應該是去醫生的科室了,一時半會沒那麼快回來,看了眼桌子上渝父放上去的取藥清單,他拿過來決定自己去取藥,順便獨自一人熟悉一下這個新環境。
渝昔頭腦活泛,跟著指示牌和標識順利地到達了一樓找到了取藥的地方。
一邊是人工取藥的窗口,一邊看起來似乎是自動取藥機器。在人和機器之間,渝昔顯然更喜歡和機器打交道,順便還可以看看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到底如何,于是他沒有猶豫地就往機器那邊走。
他站在一邊想先觀察一下,結果站在不遠處的護士還以為渝昔不懂怎麼用先進的機器,上來跟他說道︰「先生是不會用這個機器嗎?您把藥單上的條形碼對準取藥自助簽到系統掃描,配藥房接收到信息就會立馬匹配您的藥,然後傳送到藥劑師手中,所以您掃完以後直接轉身去後面的人工窗口排隊取藥就好了,很快的。」
「這個自動發藥機運用了目前最先進的技術,我們是國內首個引進使用的醫院呢。」小護士人活潑,語氣很自豪似的補了這一句。
「好的。」
原來還是不能月兌離人工嗎,渝昔朝她點頭,準備邁步朝機器走去。剛邁開步子他就想起了什麼,扭頭朝那個護士道,「謝謝你。」
說完就直接排在了最近的那條隊伍後面,留下小護士在原地面頰微紅。誰能頂得住乖乖的少年表情認真地跟自己道謝呢?
他上輩子就因為不夠和善的性格和張揚的長相總被誤解,現在到了新的環境,渝昔覺得自己也是時候做出一點改變了,至少不要把原主好端端的形象給破壞了。
不知從哪突然躥出一個人,插進旁邊那隊對第一個人語氣急凶凶地說,「等會!」然後擠了半個身子進去插隊刷了自己的條形碼,看見屏幕上顯示的人工窗口編號後就立馬跑去排隊了。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鐘,但不影響他行徑的惡劣程度。
渝昔看到此景皺了皺眉,思忖這個設計其實缺陷還是很明顯的。空擋多,給素質低下的人提供了很輕松的插隊機會,效率其實也有待提高。
掃完了碼,渝昔去對應的人工窗口排隊。他這一隊人最多,渝昔就借機觀察配藥房,恍然。
外面的掃描系統對應里面的識別系統,然後通過輸送帶和螺旋滑梯傳送到藥劑師工作台,再由醫師一一核對完畢才會交到病人手中,整個過程按理大概要花費三分鐘。
听上去很快,但實則不然。
因為經常會出現對費用有疑惑,窗內外聲音傳達不清晰的溝通等問題耽擱下流程,平均下來用時會更長一些。
排在渝昔前面的兩個人突然說起了話來,渝昔無意偷听,可四周聲音嘈嘈切切,離他最近的兩個人的聲音反倒被奇妙地放大,鑽入了他的耳中。
「大姐,你這藥不便宜啊。」排在渝昔前一個的中年男子對著前面的一個大媽說道。
大媽訝然回頭,有點苦澀地笑了一下。
「家里人糖尿病癥狀挺重了吧?」男人說。
這回大媽是真的有點驚訝了,「你看得懂?」
男人四下張望了一下,湊過去壓低一點聲音,「不瞞你說,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也是這個病,所以你這藥單子我掃一眼就知道是什麼了。這個病啊,得把人給弄成藥罐子,這也得控制那也得適量,藥還不能斷,錢就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太折磨人了。唉!」
大媽捏著藥單的手微微顫抖,這時那男人吐了一口氣,「好在現在我那親戚人沒事了,不然還不知道得受多少苦。」
大媽揉揉眼楮,「恭喜你親戚啊。可憐我的兒子,唉……」
男人嘶了一聲,猶豫了一下說道,「大姐啊,我看你和我有緣,要不我把那個給我親戚看病的大夫介紹給你?人是資深的治療糖尿病專家,妙手救了好多人呢!」
「可,可我兒子和一般的糖尿病病人不一樣。醫生說他那個癥狀,藥對他是沒有大用的,得打一輩子針呢……」大媽說道,可隨後又遲疑地問了一句,「你說的那個大夫……給開的什麼藥啊?真靈嗎?」
男人嗐了一聲,自然而然地拉著大媽走出了隊伍,在遠離醫護人員的長凳上坐下來,一副嘮嗑的姿態,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說,「大姐我騙你對我也沒什麼好處啊!我給你看照片,喏,這是我親戚,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這是他現在,健健康康看著是不是一點毛病也沒有了?」
「還真是……」大媽眼楮直勾勾地看著他手機屏幕。
男人收起手機,說道︰「你兒子不是一般病人,那大夫也不是一般大夫。人家是中西結合,上好的藥材溫養佐以中醫玄妙的穴位推拿,刺激胰腺,恢復生機活力。所以甭管是什麼型,在他手下就沒有治不好的。而且藥也就喝了三個療程,再也沒有反復過了。」
大媽心里做著斗爭,誰不想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呢,她其實早就什麼努力都做過了,興許也不差這一步,她開始動搖。再加上這費用確實不便宜,還得定期來斷不了,家里條件並不寬裕……也罷,死馬當活馬醫吧,萬一真是個神醫呢?
「大哥,你、你這醫生在哪里坐診啊?」
那男人卻把臉一收,裝作有點為難的樣子,「誒我這是可不是在給人打廣告啊,大姐你別誤會,我就是看你面善才這麼一說的,別人我都不告訴。」
大媽急了,「知道了,大哥,你快把大師的聯系方式給我吧。」
男人這才重新慢吞吞地拿出手機,得意地說,「大姐,我看你這麼急,剛好我有點門路,你要真想的話我就提前幫你插個號。」
期翼從大媽的眼楮里透出來,「大哥,你真有本事啊!」
男人嘴一扯,還沒笑出來就突然听見一道清越的聲音——
「是有本事。我活這麼大第一次看見不打草稿能說謊說得這麼順暢的人。」
少年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卻足夠使周圍一圈人都听見,眾人的目光瞬間移過來。
男人臉色不變,不慌不忙地說,「一個小孩子怎麼懂得父母心呢。大姐不用理他,我們出去說。」
大媽半信半疑地跟著他站起來,她看著那說話少年清澈的眼楮,沒由來的停住了腳。
男人見大媽不跟著自己走,催促了一句,「大姐你還來不來,你要是信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說的話那就算了。」
「是啊,小朋友,說話要講證據。」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
渝昔側首去看,只見一個很高的穿著西裝的男人正噙著很淺的笑意看過來,也不知道听進去了多少。
中年男子附和道︰「就是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裴喻洲不咸不淡地掃他一眼,繼續對著渝昔說道︰「你怎麼知道他是騙子?說說看,不然就是你說大話了。」
渝昔不理那男人,只看著大媽說道︰「小姐,您的兒子得是不是1型糖尿病,也叫胰島素依賴型糖尿病。」
大媽心里一驚,訥訥道︰「你怎麼知道?」
「1型糖尿病的發病機制從原理上就和2型的不一樣,它屬于自身免疫病,所以藥物才會對它束手無策。這位先生所說的刺激胰腺恢復生機更是無稽之談,因為1型糖尿病並不是患者的胰腺不健康,而是免疫系統把胰島b細胞當成了敵人。」
少年淡琥珀色的眼楮熠熠生輝,仿佛能洞察人心。
「先生你可以回答我,這和你說的穴位按摩有關系嗎?」
男人這下終于露出一點慌張的神色,「我又不是醫生,但人家的方法就是管用,就是能治好病。」
見大媽投來狐疑的目光,他咬牙說道︰「刺激胰腺,讓它生出更多的b細胞、分泌出很多的胰島素讓免疫系統殺不干淨不就行了嗎。大姐你有問題去了問大夫,你看我也沒用啊。」
「多到讓免疫系統殺不干淨?」渝昔嗤笑一聲,「你說的是究竟是胰島b細胞啊,還是可以無限增殖的……癌細胞啊?」
大媽被渝昔一番話說得惶惶然,中年男子臉一白,罵道︰「神經病!」
周圍來的人越來越多,男子害怕引起醫護人員的注意,推月兌道︰「愛信不信,算了!大姐你既然不是誠心的就走吧,我不跟你們說了,好心當成驢肝肺!讓開!」
男人要走,渝昔卻左移一步擋住,繼續用他清凌凌的眼楮盯著人不緊不慢地說,「先生,你的眼珠往右看了,說話音調高低變換很頻繁,手還捏著褲縫……」
「你在撒謊吧。」
少年的聲音明明不疾不徐,卻偏偏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而且你瘦得也挺不正常的,出汗還很多,你好像有點問題哦,這里剛好是醫院,你要不要檢查一下?」
那中年男子瞬間汗流如注,「你究竟在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