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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知青州

兩天後。

一道詔書從禁中發至政事堂。

【真宗文明章聖元孝皇帝,紹隆景業,馴至治平,睿聖之功,誠超逾邃古,忠賢之左,亦協贊于大猷…………

太尉、贈太師、尚書令王旦,踐歷台樞,將二十載,贊弭兵之論,興曠世之儀,紀律用張,方夏咸乂,藹然令德,洽于民瞻。

忠武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贈中書令李繼隆,舊勛之門,克嗣前烈,沉毅有勇,倜儻好謀,從幸澶淵,實總兵要,奮威卻敵,厥功茂焉。

並宜列大室之庭,預大烝之享,冀昭盛烈,允協舊章,當並配享真宗皇帝廟庭。】

當王曾看到這份詔書,他瞬間明白了,為何已故的岳父沒有被提名其中。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前些日子,他的行為,定然被宮中人知道了,以致于岳父受到了牽連,失去了配饗的位置。

念及至此,王曾頓時覺得羞愧不已。

岳父執掌相印期間,國家盛治,焚封妃之詔,格人主之私,請遷靈州之民,以奪西夏之謀,無愧于宰相之任也!

並且,岳父還是真宗的潛邸舊臣。

如果沒有意外,以岳父之功,絕對能配享殊榮。

結果卻因為他,失去了青史留名的機會。

良久。

王曾喟然長嘆,緊接著,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重大無比的決定。

次日。

王曾自請罷相的詔書呈入了禁中。

雖然他自請的理由是身體抱恙,但這擺明了是借口,明明前兩天好好好地,怎麼可能突然惡疾?

所以,此次自請罷相,不過是‘抗議’配饗廟廷的詔書。

當然,王曾確實有這個意思,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他自請罷相,更多是因為覺得心灰意冷。

宋朝以孝治天下,李沆雖然不是王曾的父親,但作為李沆的女婿,卻親手葬送了岳父配饗廟廷的機會。

這一點,王曾無法原諒自己。

自請罷相,既是抗議,也是對他自己的懲罰。

寶慈殿。

劉娥看到王曾的上疏後,二話不說,直接將奏疏原封退了回去。

這一次,她沒有和李杰商量。

縱觀新年之後,這也是劉娥第一次繞開李杰,單獨處置朝政。

哪怕她對王曾有著諸多不滿,可也沒到罷黜王曾的地步。

不論怎樣,王曾確實是一個直臣,朝廷需要這樣的人。

如果王曾倒了,又有誰能制衡丁謂?

僅憑呂夷簡?

怕是不能,畢竟,呂夷簡資歷尚且不足。

如今,呂夷簡轉遷至參政還不足一年的時間,即使他能力強干,也無法再次晉升。

呂夷簡暫時無法晉升,另外一個參政任中正,也是不能提拔的。

任中正是丁謂一系的人,提拔他的話,和讓丁謂擔任獨相有何區別?

沒有!

固然,國朝是有獨相的例子,比如至道三年(997)至咸平元年(998),執掌相印的便只有呂端一人。

再比如,咸平三年(1000),張齊賢罷相,彼時,李沆便成為了中書中唯一留任的宰相。

但這兩個例子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單獨任相的時間都很短。

呂端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大概有一年多的時間,而李沆單獨任相的時間則很短,僅有四個月。

另外,呂端和李沆也都是自請罷相的。

趙宋君主是什麼德行,文臣們心里都清楚的很,單獨執掌相印,權力確實足夠大。

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

但相應的,風險也大,永遠不要懷疑帝王的猜忌之心。

又次日。

眼看奏疏被打了回來,王曾再次上請罷相。

如此反復三次,劉娥最終還是同意了王曾罷相,並且將其改任為知青州。

不僅如此,劉娥還給王曾加了‘吏部尚書’的頭餃。

青州,乃是王曾的家鄉,讓他領著吏部尚書的名頭回去,也算是榮歸故里了。

宰相自請罷相,出知地方,當然是一件大事。

朝野內外,對于此事的議論,不絕于耳。

如果說誰最難受,多半無法比出一個高低,但若是說誰最開心,那肯定是非雷允恭莫屬。

前些日子,他還在為如何‘送走’王曾而感到煩惱。

結果,他還沒出力,王曾自己就倒下了!

雖然王曾罷相這件事,他沒有功,但他日後肯定不用再領‘過’了。

所以,這波是天降大禮啊!

怎能不開心?

福寧殿。

王曾自請罷相,李杰確實有點意外。

他本來還想著找個借口來著,現在倒好,借口都不用找了,王曾就自請罷相了。

其實,李杰之所以將李沆踢出配享功臣名單之外,主要原因不是敲打,這只是附帶的,是給劉娥的‘借口’。

李沆是棄守派,才是真正的緣由。

對于這類棄守派,投降派,李杰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的。

作為李沆的女婿,王旦的繼任者,王曾的政風也是趨于保守的,所以,單憑這一點,王曾就很難被李杰重用。

同樣的,呂夷簡也是保守派之一。

不過,這個保守得加上一個限定詞。

靈活!

呂夷簡是靈活保守派,深諳上意的他,很清楚上面的選擇,上面喜歡什麼樣,他就選擇什麼樣。

在某種意義上,呂夷簡和丁謂是一類人,操弄權術的高手,醉心于權力。

當然,呂夷簡要比丁謂更加有底線,有原則一點。

這一點,其實和他們的出身有關,呂夷簡入仕時,呂氏已經成了天下聞名的大族。

而丁謂嘛,出身差了一點,小地主階級,完全無法和呂夷簡相提並論。

所以,為了能夠往上爬,丁謂的底線自然會低上很多,唯有不擇手段,寒門出身的他才能走到今天。

……

……

……

定王府。

「哈哈!」

後院的暖閣內,得知王曾出知地方的消息,八大王趙元儼先是撫掌大笑,然後一邊喝著小酒,一邊哼著小曲。

好事啊!

王曾走得好!

趙元儼高興,倒不是因為他和王曾有什麼矛盾,僅僅只是覺得‘逼走’一位宰相,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當朝宰相被逼的自請罷相!

這代表什麼?

朝局昏暗啊!

這一次,輿情也許會更加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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