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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馮拯致仕

山陵禮畢,絕大多數朝臣都在觀望,看看山陵使丁謂何時向朝廷自請致仕。

然而,令這些人大跌眼鏡的是,山陵使丁謂沒有上書致仕,副使馮拯反而先上了乞求致仕的札子。

咋回事?

這是所有人的疑問。

同時也是丁謂心中的疑問。

馮拯是什麼人,他可太了解了。

即便馮拯是正牌的山陵使,上書致仕,也許會有,但馮拯絕不是誠心誠意的那種。

現在的他只是山陵副使,竟然自請致仕?

且不說有沒有先例,單單這份用心,便是其心可誅!

馮拯這麼一搞,不是把丁謂架在火上烤?

副使都上書致仕了,正牌山陵使還好意思裝作無事發生?

這一行為,直接將丁謂原有的部署沖擊的七零八落。

他該怎麼辦?

視若無睹?

饒是丁謂臉皮厚如城牆,這臉上也有點掛不住。

跟著一起致仕?

那也是不行的。

萬一太後和官家,借此機會直接將他和馮拯剔除執政的班子,豈不是折了夫人又賠兵?

被動了啊!

傍晚,丁謂獨自一人坐在暖閣中,一邊獨自喝著溫酒,一邊皺著眉頭苦思兩全之策。

有沒有辦法能讓他既不需要自請致仕,又能面上過得去?

思來想去,丁謂只想出一種可能,唯有太後或者官家不允,他才有機會繼續留在中書。

但這又是他絕對不想賭的!

這種命運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覺,很不好,他很不喜歡。

丁謂為什麼要不顧一切的往上爬,甚至不惜放棄了自己的清譽?

當年,他亦是好男兒,先朝名臣王禹偁對他頗有贊譽,論士林聲望,王禹偁不比楊億差。

若是一直順著王禹偁這條線走,丁謂相信也能走到宰輔大臣的位子。

可那樣的話,花的時間太久,非他所願。

與此同時,王相公府內的氛圍和丁府中卻是截然不同。

相比于丁謂的愁眉苦臉,王曾和呂夷簡儼然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恭喜王相!」

呂夷簡笑呵呵的舉起酒杯,敬了王曾一杯酒。

「坦夫,事情尚未定論,不宜太過樂觀。」

王曾謙虛的擺了擺手,不過,這杯酒他還是喝了下去。

事情未定,不過是謙辭。

此次馮拯致仕一事,幾乎已成定局。

馮拯一走,相位就空出了一員,遍數朝堂,還有誰比王曾更有資質執掌相印?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等等!

忽然間,王曾想起了前不久京中流傳的那首童謠。

【欲得天下寧,當拔眼中丁,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

朝中確實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執掌相印,但若是和寇老比,他就差的太遠了。

寇老是什麼人?

三度入相的老臣,倘若真如童謠中所傳的一樣,寇老還朝,他的位置可就沒有了。

雖然寇老對他多有提攜,他也想寇老過得更好一些。

一如那就‘害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這句廣為流傳的網絡流行語,可以說吧人性的復雜展現的淋灕盡致。

王曾現在的心態大致就是這樣,既不想寇老碌碌無為,又怕寇老重新還朝執掌相位。

念及至此,王曾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戛然而止。

另一邊,呂夷簡看到王曾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心中頓覺不解。

王相這是想到了什麼?

按照呂夷簡之前的謀劃,逼走馮拯,王曾上位副相,然後王曾在推薦他擔任參知政事。

你渡我,我渡你,古來皆是如此。

其實,縱使呂夷簡沒有推動馮拯致仕,待王曾上位,也少不得推薦呂夷簡的步驟。

王曾仕途順利,歸根結底還是借了其岳父李沆的東風,王旦、寇準提拔王曾,也是看在李沆的面子。

而李沆的上位,又和王旦的岳父趙昌言月兌不了干系。

趙昌言和呂蒙正因為政見類似,關系頗為不錯,王旦的上位和呂蒙正的提拔息息相關。

另外,呂夷簡進士及第的那一年,也就是咸平三年,恰好是王旦知貢舉,兩人亦是師生關系。

有了以上這些關系在,即便呂夷簡什麼都不做,王曾若是當了宰相,也會大力向朝廷推薦呂夷簡。

這是人脈,也是潛規則。

眾所周知,不遵守游戲規則的玩家,通常是沒什麼好下場的。

「王相?」

良久,呂夷簡覺得有必要問一問王曾臉色變幻的緣由。

強推王曾上位,事關大計,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權知開封府的差遣,雖然很關鍵,但和參政一比,卻又差了一層。

早在幾個月前,呂夷簡就決定徹底倒向官家。

如今,官家發聲的次數越來越多,顯然,太後那邊已經默認了官家盡快親政。

宮內的局勢變化太快!

不然的話,呂夷簡也不會直接找上門去,當面逼退馮拯。

這麼做,弊大于利。

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這麼做已然和馮拯撕破臉了,即便他不懼馮拯。

可手段難免粗暴了一些。

可惜,時不我待,若不是宮中乾坤倒轉,他完全有辦法讓馮拯離開的更體面一點。

「忽然想到了點別的事。」

說這話時,笑容又再次回到了王曾的臉上。

「這次丁相可是左右為難了。」

王曾自然不會將內心的隱憂如是道出,那念頭,太陰暗了一點,豈可輕易示人?

莫說是呂夷簡,便是妻子兒女,他也不會吐露半分。

「呵呵。」

呂夷簡跟著笑了笑,狀若無事道。

「確實如此,丁相現在想必很是頭疼。」

呂夷簡的笑容中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其實,逼迫丁謂上書致仕,本就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其中少不了馮拯的個人意願。

馮拯的想法也不難猜,自己都要走了,憑什麼丁謂不走?

他貪,他承認!

丁謂就不貪嗎?

呂夷簡為何只逼他,不去逼丁謂?

還不是因為柿子要找軟的捏?

既然自己離開朝堂的事已成定局,而自己又得罪不起呂夷簡。

與其這樣退出,不如在正式離開之前,惡心惡心丁謂那家伙。

拖著丁謂一起下水!

誰也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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