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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假休息的兩天沒開鬧鐘, 喬苑林起晚了,身邊的枕褥已無余溫,他下床打開門, 賀婕正在對面敲他的臥室房門, 叫道︰「苑林,該起了。」

他立刻清醒, 捏著領口往上提, 說︰「阿姨, 我在這兒呢……」

賀婕奇怪地「哎」了一聲,看他發型凌亂, 顯然是剛起床,納悶兒怎麼從梁承的房里出來。

喬苑林急中生智︰「我找我哥借雙襪子穿, 沒找著。」

賀婕笑道︰「我給你找, 你快去洗漱。」

喬苑林趕忙閃回自己屋, 收拾妥當——出來, 他以為梁承上班去了, 結果對方和喬文淵在談笑風生地吃早餐。

那爺倆同時看向他,不知達成了什麼邪門的默契,異口同聲︰「給你買了糖餅。」

路上, 喬苑林捧著老爸和男朋友一人買的一個糖餅,坐在副駕上啃。梁承頻繁地瞧他,一——兒遞張紙巾,一——兒給張濕巾,生怕把大奔蹭上油點子。

送到電視台門口, 喬苑林吃撐了,下車時戀戀不舍︰「你今天晚上用值班嗎?」

「不用。」梁承說,「不出意外來接你。」

喬苑林列的戀愛清單還沒開始實踐, 問︰「那今晚我們去看電影吧?」

「好。」梁承對文娛行業一竅不通,不了解好壞,「我訂餐廳,你買電影票。」

喬苑林走進新聞中心的大樓,等電梯的人很多,有一部相對少一點,可能因為孫卓立在門口。

他也不喜歡跟領導搭訕,不過孫卓是個例外,走過去說︰「老大,早。」

孫卓從梯門中沖他點一下頭。

喬苑林陡然想起安德魯,張張嘴唇想要提一句,轉念又閉上了。人群里不方便,——點是他留的聯系方式估計早進了垃圾桶,就算表明見過面也沒多大意義。

十二樓熱鬧得菜市場,新增的贊助商是一個蠶絲被品牌,送來十幾套給欄目組同事,大家在瓜分試用。

喬苑林打了聲招呼,——工位處理這兩天積攢的工作。

梳理進度後,他翻閱采訪備案,發現同一個人給欄目組打了五六次求助電話。

這種來電不在少數,因為以前懶得挖掘新聞,芝麻大的事情也拍,所以家長里短的事情都找上了他們。

八達通一步步淪落,喬苑林來之後即使不算扭轉乾坤,也稱得上力挽狂瀾了。如今欄目的定位轉型,——篩選更有價值的新聞。

喬苑林查看詳細記錄,了解來龍去脈後決定跑一趟,問︰「被子分完了嗎?」

編輯說︰「好看的分完了,剩一套深灰色的。」

喬苑林並不關心,收拾背包,說︰「分完來一組人。」

大家即刻準備,干雜活兒的助理——去備車,十分鐘後八達通的面包躥出了電視台。

影像店位于市區西北方,店面不大,經營了二十年之久。附近是一片大學城,三天前的夜里來了幾個大學生,有兩個吸煙,把燃盡的煙頭隨手扔在了店里。

應該是無意,總之沒完全熄滅的煙頭接觸到底層貨架的包裝紙,燒起來,火勢迅速蔓延。不幸的是老板腿有殘疾,救火時摔倒,造成一只手臂骨折。

喬苑林以為老板是拜托媒體尋找那幾個小年輕,到店里了解才知,警方查找監控當夜就抓到了人,也已完成賠償。

原來老板曾是一名軍人,退伍後救人致殘,他也是一名資深影迷,喜歡收藏影碟所以開了這家店。

平時,老板活躍于本地的殘疾人網絡群組,每周組織一次線下活動,為大家放映電影。現在受了傷不方便,他希望欄目組能幫忙。

喬苑林很——動,一口答應下來。

在影像店完成采訪,他們跟著老板學習放映電影的操作流程,喬苑林記了一大張紙,預計觀影人數時猛然想起今晚的約會。

估計梁承在忙,他發了條微信過去︰晚上我去不了電影院了。

十幾分鐘後,梁承回復︰要加班?

喬苑林︰有個新聞。

梁承體貼道︰沒事,改天一樣的。

喬苑林︰不過可以去別的地方看。

梁承沒讀懂這句話,要開——了,于是收起手機沒有多問。

每季度一次的大例——,主要听領導講話,學術報告廳里按科室就座,一大片白大褂正在忙里偷閑地聊天。

梁承揣著本口袋漫畫,從患者那兒臨時沒收的,搭著二郎腿擱在膝頭上翻開。

小胡醫生靠過來,主動透露道︰「腫瘤科傳出消息,那個獲獎的安德魯,原來是一位女科學家。」

梁承早听喬苑林說過了︰「噢。」

「究竟啥事才能撼動你啊,我的梁哥?」小胡繼續爆料,「咱醫院腫瘤科的一把刀,楊主任,他不是美國回來的海歸麼,反正他拐兩道彎的同學之前——安德魯一個研究室。」

梁承︰「嗯。」

小胡還不死心︰「據說安德魯念書的時候是因為性別歧視,索性起了個男性名字。人們以為種種成績出自一個男人,結果是女人,對方驚訝的反應——取悅她。」

雖然素未謀面,但梁承能想象出那種傲氣,也能理解這種類似「惡作劇」的——擊方式。

「唉。」小胡感嘆道,「貌似安德魯不婚不育,看來牛人都不理俗事,我就不行。」

梁承理解的俗事包括談戀愛和七情六欲,終于附——了一聲︰「我也不行。」

畢竟「名草有主」的字條傳遍若潭,每次打趣也不否認,小胡醫生瞪著他,說︰「難道——嫂子好事將近?」

梁承的注意力在漫畫上,樂了。

「嫂子莫非已經……」小胡醫生問,「梁哥,你不——奉子成婚吧?!」

梁承︰「……念德心的學費你給掏?」——

議及時開始,——聊下去該研究是要二胎還是結扎了。大例——沉悶漫長,梁承貼著椅背紋絲不動,偶爾握拳抵在鼻尖下打一聲哈欠——

議結束快下班了,反正約——取消不著急,他等同事差不多走盡了才起身。

天空如墨,黑色的越野覆蓋著霓虹燈映下的彩光,梁承放慢車速,猶豫——明湖家園還是回自己的公寓。

往常的話,喬苑林不在他去哪都是一樣的,現在卻想,陪喬文淵——賀婕一起吃晚飯也不錯。

還未做好決定,喬苑林發來一個地址定位。

梁承在導航打開,定位顯示城北的一個廣場,他問也沒問直接掉了頭,向北加速疾馳。

途中等紅燈時梁承給喬苑林打了一通電話,沒人听,他不明所以地驅車將近一個鐘頭,抵達目的地附近。

廣場年頭悠久,性質就像晚屏巷子的那一片民居,平時周圍來往的車輛不多,今晚卻有點堵。

梁承減慢車速,不清楚前方是否發生了交通事故,緩緩行駛了一段,看見不少堵著的車輛拐進了廣場入口。

他打著方向盤跟上,廣場佔地面積寬闊,四周是松林,林間掩映著一座建造幾百年的小寶塔。

廣場的中心區域聚滿了人,——前方拉著巨大的純白幕布,不斷有汽車開過來停在這里。

梁承找了處空位熄火,從車上下來。

前方人群中,喬苑林一排排地尋找過來,因為是戶外作業,他在羽絨服里套著單位發的沖鋒衣,整個人圓鼓鼓透著喜慶。

「哥!」他望見倚著車門的高大身影,迫不及待地喊。

梁承以迎接的姿態張開手,把人捉住了,問︰「喬大記者,這是什麼情況?」

喬苑林笑道︰「看電影啊。」

殘疾人日常生活里出門不便,要克服的困難是健全的人無法體——的。他們大多很渴望接觸外界,因此每次放映電影都在戶外,給大家一個出門的契機。

影像店老板的傷需要養一陣子,欄目組不能一直代勞,于是八達通在節目里歡迎市民一起來看電影,既讓殘疾人群體不拘于自娛自樂,同時募集志願者接替之後的放映工作。

今晚除了老板聯絡的殘疾人朋友,許多市民趕過來參加,廣場逐漸變成了露天的汽車影院。

喬苑林在外面忙了一下午,凍得臉頰通紅,說︰「我們也一起看好不好?」

梁承用大手捂住他的臉,揉得——了溫,一邊回答︰「好,听你的。」

天冷,喬苑林去拿員工福利的蠶絲被。梁承舉目四顧,他電影院都沒去過,覺得這種方式有些新奇。

沉穩地戳了——兒,梁承學著旁邊一對情侶打開汽車後備箱,放倆靠枕,目睹人家坐上去時蹙起眉頭。

髒不髒啊?消毒了嗎?

然後喬苑林——來拽著他也坐了上去。

車身微微晃動,梁承垂著一雙大長腿,帥中透著拘謹,喬苑林穿得太厚,笨拙地把蠶絲被蓋在身上。

有些個熱心市民帶了熱水——零食,經過瞅著他倆太寒酸,啪嘰丟來一包爆米花。

旁邊的情侶互相摟著。

梁承瞥一眼,不甘人後地將喬苑林扒拉到身前圈住,在公共場合臉皮薄,美其名曰︰「你給我擋風。」

電影開始,放映的是希區柯克的《後窗》。男主角是一名記者,受傷待在公寓無聊,偷窺對面樓上的住戶時發現了一起謀殺案。

喬苑林早就看過這部電影,並深受啟發,不然十六歲那年干不出跨海跟蹤的壯舉。

幕布前的——佳觀影點坐滿了殘疾人士,喬苑林今天收到數不清的——謝,他滿足,也疲憊,窩在梁承的胸前像小鳥落了巢。

身在寒冬,他卻想起那個遙遠的夏天,輕聲問︰「你記不記得蘭明教堂?」

梁承當然記得,他們幫助聾啞人舉辦集體婚禮,在教堂背後的梧桐樹下——彩窗外,只有他們听到那一天的誓言。

他道︰「我還記得你故意牽我的手。」

「我當時很緊張。」喬苑林說,「我現在也有點緊張。」

梁承問︰「緊張什麼?」

蠶絲被下,喬苑林捉住梁承放在他月復部的手掌,擺弄成拳,然後豎立起拇指。

當年學的啞語全忘光了,他只記得這一個,是新郎新娘在牧師的見證下、在誓言結束後,宣告給彼此的答案。

喬苑林觸踫梁承的拇指指尖,輕輕向下,撫過關節——指背,他們一同完成了這個手勢。

他仰起臉︰「那這個記得嗎?」

梁承裝傻︰「是什麼?」

是從夏至冬,從過去到現在,喬苑林哈著溫熱的白氣,說︰「我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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