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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謝尋非的傷勢恢復大半, 一行人便乘坐飛舟離開涼州,回到了蒼梧仙宗。

涼州終年寒冷,雖說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的雪花,但論及節氣, 其——值春分。

他們之前待在處處落雪的小鎮里, 幾乎沒有了春夏秋冬的概念,如今終于見到熟悉的青山綠水, 只覺萬物復蘇, 親切感十足。

秦蘿邀請謝尋非去了桃林里的涼亭。

春天的桃樹——是花期, 這地——固然浪漫,只——惜她所行的——非旖旎之事——學宮有個年終小試,她對學過的一些術法不是很熟悉,于是找了謝尋非——補補課。

謝尋非大她一些, 在同年齡的小弟子之間, 自始至終是——之無愧的學宮第一,無論文試武斗, 都能毫不費力遙遙領先。

……不對, 不是「毫不費力」。

蒼梧仙宗幾乎人盡皆知, 斷天子門下的謝尋非是個修煉瘋子。

秦蘿——著——著——了神, 猝不及防之際, 腦袋被人用手指輕輕一點。

等她回過神,見到謝尋非漂亮的臉。

少年極輕地笑笑︰「累了?」

他們已經學了整整兩個時辰。

秦蘿晃一晃手里的筆桿,睜著杏眼點頭。

謝尋非不愧是天才,年紀雖小,——已對不少術法掌握得爐火純青。跟著他在一起練習,凡是有理解不透徹的地——,都能得到合理解答。

不過這樣一——, 在高強度的練習下,秦蘿也更容易覺得疲憊。

「那就休息片刻。」

謝尋非輕聲開口,儲物袋中白光一現︰「我這里有補靈丸。」

秦蘿接過他遞——的丹藥,道謝之時,抬眼瞧了瞧對——的臉。

……眼底下有一片不——顯的烏青。

他膚色冷白,常年像是沒什——血色,那烏青即便微弱,倘若細細看去,——也能被一眼辨認而。

謝哥哥一定又連夜修煉了。

修士雖說不用睡覺,但終究不是牢不——破的鐵人,適——的休憩必不——少,一旦靈力用光,就會進入渾身疲憊的狀態,困倦難。

從小到大,他向——是幾名朋友之間修煉最用功的那一個,連陸望都說過謝尋非練得太瘋。

曾經的秦蘿只以為他是志向在此,直到在離恨山里,才知曉謝尋非的真——用。

秦止身為——今劍聖,江逢月亦是赫赫有名的樂修強——,擇人標準自是極高。他咬著牙拼盡一口氣,是為了能被夫妻二人接受。

從涼州回——以後,听說他更用功了。

「你昨夜是不是沒好好休息?」

秦蘿伸手,戳戳他眼底的黑眼圈︰「……這樣比雲衡師兄更像大熊貓哦。」

謝尋非長睫一——,不甚在——︰「無礙。」

「才不是‘無礙’。」

身前的小姑娘——色板了板臉︰「你要是不好好休息,就會渾身上下沒有力氣,還很容易——病。還記得在涼州的時候嗎?不就是整個晚上都沒睡覺,還被冷風吹了一宿。」

她說起話——小嘴叭叭、喋喋不休,偏——嗓音又是清甜柔軟,帶著點兒——經的教育——味,叫人——不——厭煩。

謝尋非懶懶躬身,輕笑著趴上面前的石桌,一小半側臉藏在手臂里,露——一雙桃花眼看著她。

「以後別不眠不休去練劍了,知不知道?」

他的這副模樣慵懶又乖順,像只優雅輕盈的貓。秦蘿看得心口一軟,語氣不由放柔許多︰「趁著——才這段空閑,你也好好休息一會兒。」

少年眨眨眼,向她輕輕點頭。

——謝尋非平日里凌厲又疏離,若是被蒼梧仙宗里的其他弟子見到他這副模樣,定會驚訝到合不攏嘴。

他微微垂了眼,趴在桌上一聲不響地凝神休憩;秦蘿小心翼翼不發——聲音,思忖一瞬,從儲物袋中拿——〔九州夜話〕。

既能放松身心,又不會吵吵嚷嚷打擾到他,似乎這是最好的——式了。

追溯過往的記憶,〔九州夜話〕很像是二十一世紀的網絡論壇,修士們通過留影石,能夠看見——自五湖四海的信件,——以此為基礎,使用傳訊符進行回復。

除此之外,討論內容不同,傳訊符抵達的位置也不一樣。

例如最左邊全是關于修煉的信件,往中間靠攏一些,能見到各州各地的懸賞與通緝;至于最右側,則堆滿了修真界里的各種八卦。

秦蘿打了個哈欠,把桌上符紙清理干淨,留影石中畫面一——,——到右邊的牆角。

她一眼就看見其中一張傳訊符上,大大寫著「蒼梧仙宗」。

〔有蒼梧仙宗的弟子嗎?〕

秦蘿沒——太多,習慣性往下看。

〔首先聲——,我只是一個純粹的、無關痛癢的路人。今日只——問一句︰那兩位,就很多人猜測會在一起的那兩位,他們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哪兩位?

她心下——了——,還沒反應過——,就見留影石中微光乍現,——現另一張傳訊符。

看筆跡,是另一個人。

〔在一起了?終于在一起了!這是真的嗎!!!〕

然後又是新——的一張︰〔是我——的那兩位嗎?證據有嗎?〕

真奇怪。

在九州夜話里,大家談天說地一向隨心所欲,除了會惹——殺身之禍的事兒,基本從不會——隱瞞。

但這兩人居然被捂得嚴嚴——,連名字都沒——現過。

第一個發——信件的人很快回復。

〔道友們我也很激——!——才我從藏書閣——,無——間看到他們兩個——重點!手牽著手!師妹還抱了男——的胳膊,走路一蹦一跳,顯然就是很開心啊啊啊!〕

她和謝哥哥也會牽手呀。

秦蘿目光繼續往下,看到另外幾張傳訊符。

〔牽手?他們也太大膽了吧,不會被——咳,不會被那位發現嗎?〕

又屏蔽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等等,我糊涂了。敢問諸位師兄師姐,那兩人究竟是誰?〕

〔你是新——的嗎?不知道很——常,我們平日里都不敢討論他們,只能私下和朋友悄悄說……〕

〔啊啊啊啊真的在一起了?我果然沒看錯人!你們見過男——的眼神嗎?他一看就不是什——好脾氣,面對師妹的時候,老天,無法形容,我曾無——中見過一次,任何人都招架不住。〕

謝哥哥也會很溫柔地看她。

他絕對不比〔九州夜話〕里提到過的任何一個人差。

〔但我感覺他一直是個悶悶的性子啊,就算偷偷去看那位師妹,也會在她轉身之前,把視線收回去。

說老——話,不過是牽一次手,——不能板上釘釘地證——「在一起」,如果是兄妹情誼、很好的朋友,都有——能這樣做。〕

〔我我我!我知道!

男——被師妹的家里人狠狠揍了一頓,在醫館躺了好幾天哈哈哈哈!讓她家里人做——這種事情,大家都懂吧。〕

謝哥哥也被她爹爹哥哥打了——

等等。

終于——識到什——,秦蘿耳朵上爆開轟隆隆的熱。

牽手,看上去不好惹的男孩子。

這些人……不會是在討論她和謝哥哥吧?什——叫「終于在一起了」?他們表現得有那——顯嗎?

……——有在很努力地去瞞!

樂呵呵吃著瓜,結果吃到自己家。捧著〔九州夜話〕的雙手微微顫抖,秦蘿被熱氣爆得一怔,條件反射往下看。

〔哈哈哈哈哈哈是他們干得——的事!我期待了好久師弟被打哈哈哈哈終于——了!〕

〔其——也不算「被打」,他們是以決斗的規格去較量的。男——很厲害,在——力相差極大的情況下,居然傷到了那兩位。〕

〔畢竟是——了名的怪物天才……我等只能膜拜。〕

又是一張傳訊符飄飄而。

〔有個疑問,大家為什——不敢說他們的名字?我覺得他們兩個都很——愛,不會因此報復啊。〕

秦蘿覺得,這個筆跡有點——不,是非常非常熟悉。

腦子里卡殼一瞬,秦蘿慢慢縮緊眼珠。

……這是她娘!

很快有人回答︰〔他們倒是沒什——問題,關鍵那位太嚴格了,你懂吧。〕

說的是身為蒼梧仙宗掌門人的秦止。

江逢月定是笑——了聲,落筆洋洋灑灑︰

〔懂!太懂了!〕

〔所以他們——真在一起了。〕

有人龍飛鳳舞地寫︰〔好——知道到底發——了什——事情!不會是那位小師妹主——的吧?但是師弟看上去也很強勢……抓心撓肺啊啊啊!〕

江逢月︰〔我在現場,男——著她家人朋友的面,直接說了「喜歡」。〕

留影石中的畫面凝滯了瞬息,沒有其它傳訊符飛進。

轉眼的功夫,各路符紙紛紛揚揚,隨處——見幾個大字——

〔牛!〕

〔強!〕

〔老天,難怪被打得快死,吾輩楷模!!!〕

江逢月繼續寫︰〔我算是一個相關人員,大家若有——知道的事情,大——問我。〕

秦蘿︰……

娘,身為話題主人公的親娘,您僅僅「算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相關人員」嗎?她娘親看上去濃眉大眼的,怎——就成了個內鬼呢?

接下——的符紙數量更多,不少人猜測這位「相關人員」的身份,從學宮同窗說到江星燃。沒有誰能夠——到,此人竟會是身居高位、平日里優雅通透的江長老兼掌門夫人。

秦蘿也是真沒——到,她娘親居然這——開心。

江逢月一直很喜歡謝尋非。

〔我我我!我有個問題!〕

其中一張傳訊符寫︰〔他們是不是偷偷喜歡對——很久了啊?感覺我們所有人都能看——,只有他們自己覺得能夠瞞天過海。〕

立馬有人回復︰〔不,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得知真相後瞬間暴怒的那兩位哈哈哈哈。〕

笨蛋爹爹笨蛋哥哥。

秦蘿心里的小人痛苦扭了扭身子——她——就有瞞天過海,——就。

她看得腦子里一團漿糊,耳朵嗡嗡發熱,只能先把〔九州夜話〕放在桌面上,深深吸了口氣。

春天的桃林芳香遍野,花朵開得——盛。漫漫桃花翻涌如霧亦如浪,其中一片晃晃悠悠,落在謝尋非頭上。

秦蘿安安靜靜不去打擾,低著腦袋打量他。

她很少見到謝尋非睡著的模樣,無論小時候還是現在,都是他照顧入眠的秦蘿比較多。

一旦閉上眼楮,五官仿佛也會隨著松懈下——,變得愈發柔和。漆黑的長睫如鴉羽覆下,桃花眼變成兩道流暢的弧,尾端內斂,微微翹起。

黑發柔軟,幾縷散落在他白皙的脖頸之間,極致的黑與玉一樣的白,勾纏——說不清道不——的景色。

他真是很好看。

秦蘿心下悶了悶,學著他的——作也趴在石桌上,不——聲色伸——右手,模了模謝尋非眼底的青灰。

與此同時,少年人的眼睫簌簌一顫。

她莫名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迅速收回右手時,恰好見到對——睜開雙眼。

石桌很小,他們一——靠在上面,面龐之間的距離只有大概兩個拳頭。

謝尋非雙眸漆黑,睜眼的瞬間蒙著層薄薄霧氣,隱約現——幾分惺忪倦。待他眨一下眼楮,目光清——許多,眼尾暈開——味不——的笑——︰「我只是閉目養神,沒睡著。」

他這樣一笑,秦蘿的側臉就更熱。

「我……我是——幫你拿走頭上的花。」

秦蘿倏地坐直,理不直氣也不壯,拿下謝尋非頭頂的小花,不忘向他展示︰「你看,是真的。」

「多謝。」

他抬眸笑笑,目光一——,落在石桌上那本書冊︰「這是……〔九州夜話〕?你有哪個問題不懂?」

完蛋了——

起留影石上的內容,秦蘿只——抓耳撓腮。

這人偶爾也用〔九州夜話〕,只不過從不去右邊的八卦版塊,從小到大認認真真,只看左側的修煉心得與秘籍買賣。

秦蘿今天找他——做題,最近又是臨近學宮小測的關鍵時刻,因此在謝尋非簡單純粹的腦回路里,她之所以打開〔九州夜話〕,只有獨獨的一種——能性——

遇到解不開的謎題和畫不完的符咒,見他閉著眼楮,于是決定求助其他人。

直到他的目光,捕捉到留影石上的第一段話。

〔對對對,他們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其——身邊的人全都知道了。我曾經統計過,男孩子每天要偷看她七八回,每次停留不超過五個瞬息——這還只是我看到的時候,我也沒時時刻刻跟在他們身邊呀。〕

熟悉的字跡——

源于江逢月江前輩。

謝尋非很有自知之——,清楚她說的究竟是誰,——作頓了頓,耳廓涌起緋色。

謝尋非︰……

秦蘿︰……

心里的小人捂住臉頰。

「我娘……她,她……」

秦蘿模模腦袋又模模鼻尖,顫巍巍去拿桌子上的〔九州夜話〕,也——是這時,江逢月的下一張傳訊符翩然而至。

〔然後還有我(此處有墨團)師妹,也總是偷偷看他。有次他們倆面對面坐在一起,剛剛好同一時間抬頭,見到對——的一剎,又同時滿臉通紅縮回去。〕

〔那位師弟居然也會臉紅……怎——說呢,真是——不到。〕

〔雙雙抓包雙雙臉紅!我腦子里有畫面了!年輕人果然就是——愛!〕

〔所以他們什——時候成婚?〕

……娘親。

秦蘿低頭扶額,臉上如同有火在燒。

〔九州夜話〕即將被她拿走的剎那,另一只手沉沉按上,將它固定在桌面。

秦蘿抬頭,謝尋非目光晦暗不——,黝黑深沉,靜靜看著留影石中的畫面;低頭一看,少年人的右手骨節分——,順著修長五指往下,是不知什——人發——的另一張傳訊符。

〔小道消息,我幾天前路過涼州書鋪,看見師妹買了整整一箱子的話本。

我在——,師弟那種性格……應該不太懂某些——面的知識吧。〕

有人打了個哈哈︰〔哈哈哈哈哈,比如以為接吻就是嘴踫一下嘴那種?不會吧,不至于不至于,師弟不是傻瓜蛋啊。〕

這什——跟什——啊。

雖然謝哥哥的確不會親吻,也的確以為接吻就是嘴和嘴踫一下,但但但這這這他她——

秦蘿腦袋卡殼。

秦蘿渾身僵硬如小僵尸,悄悄模模看他一眼。

少年仍然看著留影石,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輕輕抬起眼睫。

有點茫然,有點委屈。

秦蘿心口又軟了一下。

謝尋非︰……

謝尋非認真看著她,眼尾浸了桃花似的紅︰「不是嗎?」

……她應該要怎樣回答嘛!

秦蘿張了張口,努力構思解釋和安慰的言語,打了結的舌頭支支吾吾。

嗓音即將——口的間隙,被硬——堵回喉嚨里頭。

沉默的少年自石凳起身,薄唇下覆,壓住她柔軟的唇邊。

謝尋非不懂得技巧,也不知曉旁人的做法,——作停頓瞬息,唇瓣微微挪開又輕輕壓下,從她唇珠到嘴邊,落下細細密密、雨水一樣的吻。

這樣的——作溫柔又不容拒絕,秦蘿渾身上下沒有力氣,狼狽吸了吸氣,心口如同有溫綿的水波緩緩蕩開。

一瞬微風過,耳邊傳——枝葉晃——的窸窸窣窣,每道聲音都變得遙遠又模糊,裹挾著淺粉色的桃花花香。

在越——越快的心跳里,秦蘿用力捏了捏衣袖。

然後——澀張口,輕輕觸踫一下少年柔軟的唇瓣。

用悄悄探——的舌尖。

四面八——的風聲似乎更大了一些,秦蘿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清一色的薄粉。

余光里晃蕩著的桃林春潮,天邊一抹若有若無的霞色,以及近在咫尺的,少年面上陡然涌起的紅。

謝尋非定然不會——到這種——式,呼吸亂成一團,長睫止不住地顫。

旋即是愈發洶涌的進攻。

他——作笨拙,對于這種親密之舉,連自己也覺得赧然,——情不自禁——要繼續,觸踫她更多。

秦蘿完全處于被——狀態,任由他小心翼翼地輕掠與摩挲,有時連心髒都會驟然緊縮。

她沒辦法呼吸,更沒辦法思考,只能嗅到近在咫尺的冷冽皂香,風聲停下的時候,听見謝尋非低低呼吸的氣音。

他像一個听話的乖學——,薄唇沉沉下壓,仿佛貼著她心尖掠過︰「……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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