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個字沉甸甸落下, 宛如靈堂的臥房里,——度迎來一片死寂。
雲衡雙目圓瞪,緋紅色澤從脖子蔓延——耳根,洋洋灑灑填滿整個臉頰, 眼楮逐漸喪失高光。
好——伙。
見過自行暴露身份的, 沒見過像雲衡這麼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的,一溜煙的功夫, 就——自己賣了個明明白白。
毫——疑問, 金凌城中的大熊貓滾滾, 正是此人。
白也目光銳利,沉默不語,好不容易成型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轟然坍塌,——雲衡, ——低——望一望方才模過熊貓的右手。
江星燃與秦蘿同為難兄難弟, 此時此刻受——的震撼與打擊,——異于和朋友一起高高興興——電視, 突然發現奧特曼是外星派來侵略地球的奸細, 只需月兌下外面的一層金屬殼, 就會露出身為怪獸的本來面目。
非常破滅, 非常毀童年。
最離譜的是, 雲衡師兄曾經偽裝過年僅三歲的——孩——
當初他尾巴一搖一晃、走路似乎時時刻刻——會摔倒,誰——了不得說上一句惟妙惟肖。
駱明庭良心未泯,身為雲衡好友,默默低下腦袋,不忍心接著往下。
「我可以解釋。」
楚明箏也低——挪開視線︰「雲衡師兄是——讓孩子們盡快融入蒼梧,這才出此計策,以食鐵獸的原形現身, 和他們嘗試著交朋友。」
食鐵獸的原形。
秦蘿神色復雜,目光里仍帶了滿滿當當的不敢置信︰「食鐵獸……是大熊貓?」
「修——界本就沒有‘大熊貓’這種稱呼,食鐵獸才是它的大名。」
楚明箏——出——朋友茫然與失落的表情,模模她腦袋︰「雲師兄是為了你們好——你——呀,當時你、陸望、星燃和白也第一次見——咩咩,——覺得很開心對不對?可如果知——它是師兄,一——不敢和它一起玩。」
她頓了頓,努——在大腦里組織語句,讓自己的——能被幾個——朋友信服︰「金凌城……金凌城也是一樣。那時白也對身邊的一切——不熟悉,朋友也不多,雲衡師兄——自己偽裝成——孩子,是為了——」
楚明箏沉默了好幾個瞬息。
楚明箏︰「是為了降低他的防備,順理成章和他成為朋友。」
什麼叫能言善——,什麼叫妙語連珠。
雲衡就差一雙荷包蛋淚眼,心里咚咚撞牆的——人停下了癲狂的動作。
說得連他自己——要信了——天仙子,楚師妹一——是下凡而來普渡眾生的天仙子吧!
她這一番——說得有理有據,秦蘿听罷,雖然還是有些懵懵懂懂難以接受,但顫動不止的眼珠總算平息了下去,——向雲衡時,莫名多出幾分敬佩與理解的意思。
雲衡決——今夜就——楚師妹給供起來。
在他干掉駱明庭那賤人以後。
「這位……是瑯霄君。」
江逢月遲疑出聲︰「瑯霄君與蒼梧向來交好,听說我們來了衛州,特意前來拜訪。」
她好不容易識趣一回,——「順便與雲衡交流交流」這句——咽回了肚子里。
秦蘿之前听說過瑯霄君的名號,聞言揚起腦袋。
站在她娘親身邊的,是個非常年輕好——的大哥哥。听說劍修冷冽,樂修風流,法修則大多儒雅清雋,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瑯霄君活了千百年,模樣居然還停留在少年與青年的過渡之間,眉目清和冷肅,嘴角噙了如沐春風的淺笑,煢煢而立,白衣蘊出縷縷流光。
「諸位午好。」
瑯霄君俯首輕笑︰「久聞蒼梧仙宗的——弟子們天資不凡,今日一見,果——如此。」
他說罷抿了唇,目光忽地一轉,和煦如風掠過,落在秦樓身邊︰「這位便是秦樓——友罷。」
瑯霄君的態度——可挑剔,可當秦蘿抬——向哥哥,卻察覺——少年眼中一閃而過的暗色。
秦樓頷首,迅速壓下異色︰「瑯霄君。」
「瑯霄君閉關百年,此次前來,是——見見當下修——界中的年輕才俊。」
江逢月——︰「午食茶點——已備好,不如我們前往亭下詳談。」
雲師兄神色恍惚,仿佛受——很大的打擊,面——表情地捂著——說自己肚肚疼,拒絕了午餐的邀約,——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里。
如此一來,今日尚未露面的只剩下謝尋非。
「——謝呀。」
江逢月不知——起什麼,掩了唇輕輕笑︰「他師傅千杯不倒,非要勸他品酒,沒成——那孩子酒量淺得厲害,沒喝——口就犯迷糊了。」
秦蘿怎麼也沒辦法——「犯迷糊」和「謝尋非」聯系起來,听她繼續說︰「你沒——見他當時的模樣,——謝平日里多正經一個人,醉酒之後暈乎乎的,一直念叨說自己——吃咩咩羊女乃香糕。」
——他當初明明對咩咩羊女乃香糕特別不屑一顧的!
秦蘿成功抓——他——柄,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謝尋非的臥房距離雲衡很近,等江逢月敲響房門,很快傳來吱呀響聲。
房門另一邊的——少年似是剛剛睡醒,雙眼滿含迷蒙的黑色。他只匆匆整理了衣物,——發來不及扎起,錦緞一樣傾瀉在後背與腰間,其中幾縷縮在頸窩里——,襯出玉似的冷白皮膚。
他沒——房間外站著這麼多人,少有地露出怔忪之色。
「清醒一些了嗎?」
江逢月輕聲笑笑︰「午食已經備好了。」
謝尋非安靜點——,周身慵懶的睡意漸漸散去,重新覆上銳利劍氣。
下一瞬,——听她壓低聲音繼續說︰「你昨夜——吃咩咩羊女乃香糕,我今早特意為你買了一籠。」
好不容易強撐清醒的少年陡然頓住,下意識——一眼秦蘿,脖子上涌起淺淺的紅。
「我沒有——」
他說——一半,——不出合理的解釋,只能倉皇別開視線,加快語速︰「我洗漱,馬上就來。」
于是謝尋非最終還是坐在了咩咩羊女乃香糕正前面。
這頓飯听說是衛州本地大廚所做,堪稱色香味俱全。
瑯霄君是個十分傳統的修士,絕不食用五谷雜糧——秦蘿听說,像這種地位尊貴的——君,往往只喝瓊脂玉露、天山雪水、或是晨間露水泡的茶。
跟花仙子似的。
「我听說當年正——圍剿霍訣,是瑯霄君親手——他解決掉了!好厲害!」
江星燃是個熱血上——的傻仔,對正邪大戰的故事頗有興趣,好不容易見——一個當年的大名人,忍不住——眼放光。
青年苦笑搖——︰「我與霍訣,不提也罷。他本是個天資聰穎的好苗子,只可惜全因一念之差,不得已走上邪路……如今——來,唯有——盡唏噓。」
「不過……霍訣的尸首似乎一直沒被找。」
駱明庭隨口接——︰「而且百年之前,不是突然出現了一個傳言,聲稱霍訣很可能仍在人世,還在衛州現身了嗎?」
這是從未听過的消息,秦蘿與識海里的伏魔錄同時抬。
「傳言罷了。」
瑯霄君笑笑︰「我問過那人,他並非見——霍訣,而是感應——了與他十分相似的魔氣。霍訣生有邪骨,魔氣極濃,待他身死以後,邪骨亦會重新尋找宿————那人所見——的,應該只是邪骨的另一名——人。」
所以——本子里才會說,霍訣曾經身處衛州。
伏魔錄凝神思忖,暗暗蹙緊眉。
旁人或許會對這個推——信以為——,它卻能將其一舉掀翻。
它身為法器,曾與——人結下血契,能夠彼此感應。現存的邪骨仍然充斥著屬于霍訣的氣息,並未——尋宿。
也就是說,倘若秦樓——是它——人轉世……
有人從霍訣體內奪得邪骨,將它帶來了衛州?
它思來——去,只覺——皮發麻,——秦樓,發現對方同樣若有所思,長睫微垂,在眸中暈開一片漆黑。
他……是不是也意識——了不對勁?
「若是霍訣沒死,怎麼可能甘于平凡、籍籍——名,所謂復生,不過是危言聳听。」
江逢月說著偏過腦袋,——一眼謝尋非︰「醉酒後常會——疼,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我儲物袋里備了些藥。」
謝尋非正要去夾面前的糕點,聞聲兀地一頓,收回筷子︰「多謝前輩。」
「你和蘿蘿她爹——是有得一拼。」
女修發現他的——動作,笑意更深,一邊低——打開儲物袋,一邊輕快開口︰「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兒嗎?你們倆一杯就醉,坐在窗邊對著星星發呆,問你們做什麼,說在假裝自己也是一顆星星,之所以一動不動,是為了騙取星星的信任,從而打入它們內部。」
謝尋非沒說——,低下腦袋的同時,露出耳朵上一抹緋紅。
「謝哥哥和爹爹嗎?」
秦蘿驚嘆不已︰「然後呢?」
江逢月︰「還有什麼端著茶水互相敬酒啦,——謝一個人沖著點心傻笑啦——對了,他還說你走得太早,——幫你捎幾個帶回。」
她每說一句——,秦蘿的眼楮就睜得更圓更大,直——後來變成——個渾圓的圈圈,直勾勾望向身邊的謝尋非。
謝尋非︰……
他本是低低垂著腦袋,用一只手撐在耳邊,試圖擋住越來越凶的騰騰熱氣,感受——秦蘿視線,露出桃花眼微挑的眼尾,輕輕眨了眨。
沉默的少年沒有說——,在她開口之前揚起筷子,——一塊咩咩羊女乃香糕塞進秦蘿口中。
這餐飯吃得很快,瑯霄君與娘親要商議百門大比的相關事宜,一並去了大比場地。
秦蘿早早回了房間,正打算臨時抱佛腳地練習一會兒,猝不及防,忽然感——伏魔錄動了動身子。
它居于秦蘿識海之中,一舉一動——能被她察覺,——朋友好奇眨眨眼︰「伏伏,怎麼啦?」
黑球球先是微怔,很快抬。
「秦蘿,拜托你一件事。」
它的語氣從未這般猶豫過,半晌之後終于下——決心︰「我——見見你哥哥。」
這是伏魔錄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決。
自從瑯霄君出現,它就一直留心觀察秦樓的反應,雖然稍縱即逝,但少年眼中的的確確生出了排斥——
秦樓不願與——人親近、被不明緣由的心魔糾纏至今……倘若這一切,皆是與霍訣有關呢?
他會不會有可能,仍然記得些許當年的事情?
這是一次賭局,一旦猜錯,它便滿盤皆輸。
可伏魔錄還是——試一試——如何,它總不能一直待在秦蘿識海里,當一輩子的縮——烏龜。
「我哥哥?」
秦蘿不知——它心中的百轉千回,很快應下來︰「好啊!伏伏為什麼——去見他?」
伏魔錄沉聲︰「或許……我能幫他解開心魔。」
它說得模稜——可,猶豫片刻,加重語氣︰「你哥哥,或許是我——人的轉世。」
秦蘿︰「欸——?」
「——人命途坎坷,執念極深,你哥哥一輩子過得順風順水,之所以生出心魔,應該源于前世的因果。」
秦蘿願意幫它,伏魔錄自然不會將她瞞在鼓里,挑挑揀揀,將關于「霍訣」的信息抹去︰「我——和他談談,說不——能解開執念,破除心魔。」
秦蘿還是——一回遇上——正的前世今生,听罷驚嘆萬分,咧嘴笑開︰「你——人就是我哥哥……那我們——是有緣分!你放心,我一——會幫你的!」
她說一不二,——著能幫——伏伏和哥哥,毫不猶豫出了房間。
沒——還沒來——男子所在的別院,就在被陰影籠罩的後山入口前,瞥見了秦樓獨自一人御劍而起的身影——
奇怪。
他們昨天——山下的天河鎮逛了個遍,理應沒剩下什麼有趣的地方。哥哥不像是——所事事只——閑逛的性子,可若——練劍,去後山便是。
秦蘿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忽然听伏魔錄——︰「或許同他的心魔有關……我可以幫你藏匿氣息,你敢跟在他身後嗎?」
它的語氣隱有顫抖。
倘若秦樓——是霍訣轉世,——能與邪骨生出微妙的感應。既然邪骨很可能被藏在衛州……他特意避開所有人單獨行動,或許就是為了尋找與之相關的線索。
這種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對——里人說。
然而孤身涉險,一旦遇上藏匿邪骨的幕後黑手,那便是九死一生。
秦蘿听出它——里的嚴肅之意,隱隱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很快點。
一個靠得住的——孩。
伏魔錄在心中長出一口氣,飛快現出——身。
長劍御空而行,女孩則乘著厚厚一本大書緊隨其後。
秦蘿被風吹得眯起雙眼,用手掌擋住陽光︰「伏伏,我要不要發傳訊符給爹娘?」
霍訣轉世不是什麼好身份,秦樓只身前往,應當也是出于這個顧慮;往另一個方向去——,萬一他只是閑著——聊——處逛,而秦蘿一本正經發出傳訊符,難免會生出大烏龍。
伏魔錄細細思索片刻,發覺秦樓驚覺轉——,迅速掐了個隱身法訣。
「這樣。你爹娘不是給了你防身符咒嗎?只要遇——外——襲擊,亦或自行將它捏碎,——能被你爹娘感應————你先不要聲張,——符咒握在手心里,——時候一發現不對,就立馬催動它。」
身邊的白雲一團接著一團過,當秦蘿找——符咒時,已經從城鎮——了群山之中。
而在巍巍山巒間,少年的身形倏然改變軌跡,急急下行。
秦樓動作很快,好在伏魔錄反應靈敏,須臾間跟上他的速度。
秦蘿垂眼往下望,——見劍氣入了其中一個山洞里。
……果然更近了。
伏魔錄按耐住心口巨響,感受著識海中邪骨的氣息越來越濃、愈來愈烈,忍不住渾身戰栗。
秦樓究竟是不是霍訣轉世,已經不需要苦苦追尋答案了。
困擾它許久的問題不攻自破,時隔千年百年,邪骨、——人與它,終于——度匯集于同一片天地之中。
可……邪骨既然是被人為藏匿,那人怎會不設絲毫防備,任由外人靠近?山洞之中,等待他們的會是何物?
秦蘿深吸一口氣,——符咒緊緊握在手中,輕輕邁步。
她動作極輕極緩,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尚未走出幾步,驀地听見前方傳來一聲悶響。
……是哥哥所在的方向!
這個念——在腦海中嗡地一響,女孩下意識出聲︰「哥哥!」
山洞里一片漆黑,——人應答。
「秦蘿,快,捏碎符咒!」
伏魔錄的聲音響徹識海,秦蘿順勢催動法訣,符咒發出金光的剎那,照亮洞穴之中的景象。
嶙峋怪石投下——陰影,石壁之上,赫然生出血一樣的紅霧,以及——數蠕動著的猩紅藤條。
伏魔錄顫聲︰「邪骨——」
邪骨的氣息蔓延整個洞穴,這是早有預謀的甕中捉鱉。
那人早便猜出秦樓會來,在山洞里催出了邪骨之氣。一旦霍訣的記憶與他的魂魄發生共鳴……
屆時秦樓神識潰散、殺意橫生,——疑會變成另一個霍訣。
這樣的手段,它——熟悉不過了。
鋪天蓋地的邪氣迎面而來,在秦蘿閉上雙眼之前,听見伏魔錄的厲聲疾呼。
「——瑯霄君!」
它說︰「當心宋闕!」
——宋闕?
渙散的意識一點點聚攏,秦蘿竭——睜開雙眼,听見流水淌動的嘩啦聲響,以及一——噙了笑的瑯瑯少年音。
那——聲音有些耳熟,卻——與她記憶里的很不一樣。
哥哥雖然也會笑,但很少能听出高興的情緒,從來——是懶洋洋的,不像如今在她身邊的這人,嗓音里帶著滿滿當當的、太陽一樣的粲然意氣︰「睡醒啦。」
秦蘿茫然睜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了一條船上,正躺在甲板的靠椅之中。
而在船只外,是浩浩蕩蕩——邊——際、她從未——過的汪洋大海。
緊隨其後,一個更為可怕的認知席卷心。
一直住在她識海里的伏魔錄……不見了。
「怎麼一直發呆,沒睡醒啊?」
少年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咧嘴輕笑之際,現出白亮亮的尖牙︰「沒——你哥我回來得這麼快吧。」
……哥哥?
對了,跟前的陌生人與她哥哥有六七分相像,同樣是黑色的——發,狹長的鳳眼,瞳孔則是琥珀一樣的顏色——
咦。
好像和伏伏描述過的——人一模一樣。
如果哥哥就是它——人的轉世……莫非眼前這個,就是伏伏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她如今身在一千年前的幻境里嗎?
「我們這次前往海底遺跡,尋——了不少寶貝,待會兒就帶著你去挑。」
少年在她身邊坐下,微微側過——來,眼楮蒙上一層暖洋洋的金光︰「對了,我還找——一個上古法器,模樣像本書,哭哭啼啼說它被困在海底太久,求我當它——人,結契後帶它離開——結契需要取名,你——不——知——我叫它什麼?」
秦蘿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順著他的意思問︰「叫什麼?」
少年眉眼彎彎︰「伏魔錄。」
海水輕蕩,天邊一排雪白的飛鳥簌簌劃過,雲朵暈開藍白相間的色彩。
暖烘烘的太陽帶了點微醺,讓身邊的一切——顯得不那麼——切,迷迷蒙蒙宛如夢境。秦蘿逆著光線抬——,對上他淺色的眼瞳。
少年自手中現出那本她——熟悉不過的書本,黑發被海風揚起,任由點點碎光墜落在他瞳孔之中,笑得恣意——溫柔︰「我向它保證了,有朝一日,——會讓霍訣與伏魔錄的名號傳遍九州。」
霍訣。
船只被海水沖蕩得一陣顛簸,于刺目的烈日里,女孩听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睜大眼楮。
曾經——似毫不相關的人與物,因為這句——驟然凝集;橫亙千百年的因果,亦在此刻悄然匯聚。
哥哥,伏伏,瑯霄君,還有……那個只出現在傳說故事里的、死于千年前的霍訣。
心口的某處角落,忽然生出了一絲松動。
打從一開始,這件事就古怪得不合常理。
倘若霍訣當——十惡不赦,自甘墮落為邪魔,——怎會將自己的法器取名為〔伏魔錄〕。
這分明是個充滿俠氣的名字,蘊含了凜凜鋒芒與澄澈少年心性,不懼天高地闊,昭昭朗朗。
「誅盡九州邪魔——,蕩遍天下不平事——」
烏發星眸的少年揚唇輕笑,背靠澄明似海的浩蕩藍空,將灼灼烈日與張揚海風一並踩在腳下,倏地伸出右手,模模她腦袋︰「——那時候,我就——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全——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