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門派的掌門、所?有家?族的族長皆到了, 當然,來的只是虛神,也有小門派的掌門、小家?族的族長到不了的,那就?是修為不夠了, 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方法?關注此事︰
穹邕司竟是將這件事用法?術的方法?直播了!
這還是留守在司中的督察長整出來的了, 穹邕司原本就?有種法?器叫「水幕」的,可以實況播報現場的情況。
卻是獄字部的犯人們在沒活計接的時候, 典獄長安排他們做的, 做出一個送一個,送往之處均是各個界, 如此做了這麼些年, 倒也送遍了整個修仙界, 事先安排好一切, 是以,這場審判一開?始, 竟是所?有地方都看得到了。
包括建木處。
青木一族也收到過這份來自穹邕司的禮物。
「可惡——」看著前方忽然出現的一幕,他有心想將這水幕打碎,然而心系兒子, 他到底沒有莽撞。
他現在就?是悔, 特別悔。
一瞬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悔什麼。
前面, 他一直用信符傳音的方法?,威脅對方釋放青木靈,其實……也只能這麼做了。
青木靈,他的兒子,是目前族中修為最高的存在了。
哪怕他自己,也止步大乘, 自他二百歲生日那天沖上大乘之日始,到現在這麼多年,半絲長進也無。
亦如族中的眾位叔伯長輩一般。
而叔伯長輩的修為甚至還不如他。
轉頭看向身?後,看向族人們那一張張一臉氣憤,然而又?帶著一絲茫然的臉……
他想,自己的臉,如今是不是也是這樣一副表情呢?
身?處建木之上,從出生之日起,就?沐浴在這時間最濃郁的靈氣之中,按理說,他們是最得天獨厚的一族人,他們生來就?是要成仙的——外界人如此說,漸漸地,發?現這是事實之後,他們自己也這樣以為。
想當年,他們一族真的是隨著歲月穩步修煉下去便?可以成仙的,甚至,什麼也不用做,只要住在這里,長期的靈氣貫穿洗禮,總有一日能將他們的身?體洗煉為純靈體,到時候自然可以飛升。
他們的祖輩皆是如此。
曾幾何時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他們的修為開?始越來越難增長了呢?
他們族中已經?數千年沒有人飛升了,眾人以為他們消失不在的長輩是飛升了,然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沒有飛升,只是死去了。
修為上不去的情況下,他們的壽命也並非無邊無垠,活到一定歲數,一閉眼,便?再?也睜不開?了。
非但如此,他們的族人越來越少了。
直到這一次,他們族中有了青木靈。
這是他們族中有史以來修煉最快的孩子了,幾乎和族譜上他那些先祖一樣,不用做什麼都可以修行,他又?喜又?怕,喜的自然是在這孩子身?上,他看到了恢復往日榮光的希望;怕的則是,他怕這孩子有朝一日忽然修為再?無法?增長,如同自己一樣,也如同他的叔伯姐弟一般。
可是這個孩子呢,真的很爭氣。
他的修煉速度居然一直這麼快,非但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擔心什麼,在即將飛升之前,還主?動提出出門歷練,為自己接下來的飛升加上一重保護。
然後——
就?是這歷練出事了。
那幫多事的家?伙!
也是靈兒沒經?驗,怎麼就?漏掉了一個呢?全部都殺干淨,不也就?沒有後頭這些事了?
「和他們說,如果?不把靈兒放回來,我?們就?砍樹!」就?在青木族長懊悔之時,後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那是一名長得頗年輕的臉,然而聲音卻老朽符合實際年紀。
這是他的一名長輩,只是看著年輕而已,實際上年紀已經?很大了,修為再?無長進的現在,已是不多時便?會閉眼了。
「對!砍樹!把建木伸到外頭的樹枝都砍了!就?保留咱們這邊的樹干,我?看他們將來要怎麼修仙!」另一名女族人也氣憤地喊到。
「對!砍樹!砍樹!他們不將靈兒無罪釋放的話,咱們就?砍樹!」後頭,又?一名族人附和起來。
然後,就?像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時之間,建木之上,所?有的青木一族的成員都喊了起來,而他們喊的全是兩個字——「砍樹」!
看著族人們狂熱的臉,青木族長先是心頭一顫,隨即,狂熱也同樣浮上他的面孔,他再?次發?出一道音符——
「你們可要想清楚,如果?你們現在就?把靈兒完好的護送回來,我?還可以當此時沒有發?生過,倘若你們繼續執意一條暗路走到底的話,我?們今日便?將建木斬斷,將其所?有通往外界的枝芽都斬斷,從此後,修仙界將再?無一絲靈氣。」
「如何,峰長青?」他問向昆侖掌門。
「夜無垠?」這是太虛派的太上長老。
接下來,他又?叫了一些名字,都是大乘修為或者接近大乘修為的修行者。
最後,他念到了穹邕司司長高宣的名字。
「如何,高宣?」
「所?有人中,你是距離飛升最近之人,沒了靈氣,就?相當于你接下來再?怎麼修煉也沒有了用,從此以後,靈氣慢慢散盡,直到變成凡人,你可想好了,只要放過我?兒,以後,修仙界還是修仙界,建木還是建木,會源源不斷的將天上的靈氣傳送到大家?身?邊。」
「倘若,你執意為難我?兒,執意繼續審判,那麼,便?休怪我?無情了——」
說到最後,他已是聲色俱厲!
聞言,好些修士頓時一驚。
「什麼?斬斷建木?」
「咱們這邊會沒了靈氣?」
「不能讓他斬啊!」
……
……
……
因?為審判是全修仙界直播的,是以,青木族長的這番話也被直播了出去,修仙界內,頓時亂作一團,倒是穹邕司依舊安安靜靜。
昆侖派掌門,太虛派掌門,南海仙山……審判現場坐的盡是這些各大上古名門大派的萬古巨頭,哪怕听到青木族長那番話,哪怕對方提及了自己的名字,這些萬古巨頭亦平平靜靜,隔著屏幕看到自家?掌門如此平靜的神色,原本亂作一團的眾人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丹似的,當時便?好一些了。
就?在此時,手握鎖鏈,原本一直坐在最後高椅上听審的高宣忽然開?口了——
「理案長,你怎麼看?」
原本正在審案的理案長一愣,隨即沉聲道︰「當庭威脅理案人員,人證物證俱在,根據《修仙者律》,當拘一年。」
「幫他記著。」高宣道,隨即又?道︰「繼續審案。」
竟是完全不顧青木族長的威脅,繼續審案了?!
而此時此刻,案子的審理也進行到了最後一刻。
周奪帶人去緝人之時,留守穹邕司的督察長亦帶人去了案發?之地,還從杜楠這里借了麒麟來著,于是,沒在路上花費太多時間,甚至比周奪還要早一點點,便?到了案發?之地。
而這青木靈根本沒想過清理現場的,鮮血、殘骸、種種慘狀俱在現場,修仙界自有修仙界的查案手段,因?為現場物證太齊全,于是,沒費吹灰之力,他們便?得了青木靈犯案的全套證據,之前青木族長發?聲威脅之時,他們已是念到結論?部分了。
如今,高宣讓他繼續審案,理案長便?將自己早已得出的審理結果?與判決結果?朗誦下去。
于是,當著各大門派家?族的巨頭,當著穹邕司百姓的面,當著整個修仙界人的面,理案長沉聲誦讀——
「……殺李凡,而李凡之妻雖為鯤鵬,然則她身?為李凡之妻,又?為鳳瑪之母,以妖身?行人事,當視為人,故被告人青木靈故意非法?剝奪他人性?命,其行為已構成故意殺人罪;家?中余下鯤鵬諸妖雖無人形,然與李家?有契,妖者,固然不在《修仙者律》所?轄範圍內,然青木靈獲取諸鯤鵬之心為己用為實,以契論?之,鯤鵬之心亦為李家?所?有,故青木靈行為已構成盜竊罪,且數額特別巨大……」
「兩罪並罰,當執行死刑。」
「鑒于被告人之父屢屢干擾審判執行,屢有阻撓判案之行為,本司決定,判決結果?當于今日現場執行。」
場內,鴉雀無聲;
場外,鴉雀無聲。
倒是青木靈終于確定了穹邕司辦案之堅定,拼力扛著腳下束仙陣的壓力站起來,盯著理案長身?後的高宣,他厲聲喝道︰「你敢?」
「我?敢。」手握鎖鏈,高宣終于從高椅上步了下來,一步一步走到牢籠前,他伸手拎起旁邊有些怕的發?抖的劊子手手上托著的大刀,決定親手執刑。
「高宣!放下屠刀,你現在釋放我?兒還來得及!」青木族長的聲音卻是又?至,這一次,他不止聲音到了,虛神也到了。忽然從天而降出現在關押青木靈的牢籠之上,然而卻怎麼也降落不下去——是了,穹邕司執法?多年,對于應付劫獄之人自有一套自己的專業手法?,除非青木族長已然飛升,否則就?算他是大乘,也沒辦法?落在這囚牢之上。
當然,倘若他有這能力,能勸動現場的大乘同時出手,自然又?有一番可能。
然而,現場的大乘們和之前一般無二的靜悄悄,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峰長青!」
「夜無垠!」
「南海仙翁!」
……
……
……
青木族長又?喝到了好幾個名字,許以種種好處,言語間盡是懇求。
然而——
高宣已經?高高的將屠刀舉起來了。
「為什麼沒有殺鳳瑪,就?是那李凡的兒子?」隔著牢籠,高宣忽然問他︰「你不應當沒看到他。」
「哈?」青木靈挑起一邊眉毛,都到了這一刻,他的臉上竟還是沒有一絲懼色,有的只是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的傲氣︰「他沒擋我?的路,我?只是要鯤鵬之心煉成一丹助我?修行而已,我?本無打算殺那李凡,還是那李凡撲上來阻我?,我?才殺了他。」
「哼!早知?會因?為漏掉他鬧出今日這事,我?定在第一時刻便?殺了他。」
他狠狠道。
他是這樣說的,也真是這樣想的。
原來,這就?是他的道——只有成仙這唯一目的的修仙路。
他的眼中,沒有旁人雜物,不是他高高在上,而是他的眼中真的什麼也沒有。
或許,只有偶爾阻撓他的人可以出現在他眼中片刻吧?
不想前因?,不想後果?。
天真又?殘忍。
也就?是如此吧,他的修仙路才如此順利,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修仙路只能在那建木上才能順利,一旦離了建木,人生對他來說,便?皆是障礙險途。
「下一世,希望你能好好修習做人的門道。」高高舉起屠刀,落下的一瞬間,高宣輕聲道。
青木靈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眼楮瞪得大大的,看的卻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高宣,刀鋒落在他的脖頸上的一瞬間,只听他高聲喝道︰
「斬斷建木!」
然後——
依舊維持著那個猙獰的姿勢,嘴巴依舊在怒吼著,
一顆人頭落地!
「你會後悔的!你們都會後悔的!」
而青木族長,在兒子人頭落地的同一時間,只留下一聲淒厲的威脅,他的整個虛神消失在穹邕司。
然後,仿佛為了印證他所?言非虛一般,就?在他那虛神離開?之後不多久,整個修仙界的靈氣開?始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