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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手骨上似乎殘留著溫度,葉槭流的手指覆在上面,指尖傳遞來一種溫暖的錯覺。

葉槭流拿起匣中的手骨,數據視野里的信息懸浮在一旁,除開殘缺的「炎海之槍」,這無疑是他接觸到的等階最高的遺物。

同樣是4級遺物,「瑰奇劇院」收起了整個倫敦,制造出的影響甚至本應該吸引神靈注目,而「塵埃的擁抱」僅僅是安靜地躺在匣中,看不出任何危險之處,像是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推測卵做了什麼,在葉槭流看過信後,已經不是一件難事。

在月神之前,七神大概從未想過凡人能夠弒神,但阿維蘭不會有這個盲區,他也的確抓住了這個機會。

從信里看,很早之前,他就和他的學生開始了弒神的計劃,先是他成為了無聲之月的眷屬,接著是蘇姆通過篡位成為了女王。按照阿維蘭的計劃,這一切本應該一直在暗中進行,直到他們有更大把握的那天。

之後……卵出現了。

從紅海皇帝的話,可以推測出阿維蘭被認為背叛了無聲之月,指的大概就是他意圖成神……他無法繼續隱藏他的目的,而無聲之月必然不會放過他這個背叛者,于是,于是蘇姆殺死阿維蘭,砍下了他的頭顱……通過這件事,她證明了自己,重新獲得了無聲之月的信任,也因此被加冕為神靈侍者,最終才能夠殺死無聲之月……葉槭流低頭看著手中的黃金手骨,久久沒有說話。

至于讓阿維蘭意圖暴露的人,大概率就是卵。

最開始卵大約也沒想過那麼早讓阿維蘭死去,像墨綠桌面的描述一樣,他應該更傾向于讓阿維蘭成為他的信徒和所有物,控制他,操縱他,掌握他,就像他對將軍,對日記主人,對布萊克,對渡鴉……對更多人做的那樣。

但他在阿維蘭身上沒有成功。于是他很快更改劇本,用了更簡單的方法。

葉槭流閉了閉眼楮,接著睜開,抬頭望向對面的月神,說︰

「無論如何,謝謝你把他交給我。」

「我答應了老師。盡管他的要求和理性背道而馳,但我尊重他的意志和決定。」蘇姆視線落在黃金手骨上,看著葉槭流將手骨從匣中拿出,銀白色的睫毛輕輕落下去,「只不過我不能保證我還能忍耐多久。」

葉槭流把「塵埃的擁抱」戴在右臂上,雖然還沒有在墨綠桌面上查看詳細特性,但他大致能夠感覺出來,這件遺物最主要的功用是保護,具體效果還需要更多測試。

他輕輕點了點頭︰

「我想明智的選擇是在你忍耐到極限之前離開這一重歷史,不過在這次會面前,我好像制造了一點麻煩,希望我能有一些時間來處理這些。」

「如果你說的是你的信徒,我可以容許他繼續留在我的歷史里,用戰爭來制造影響。」金色的嘴唇微微揚起,月神淡淡地說,「不用懷疑我的動機,對弱者的輕視的確可能會埋下失敗的種子,但既然他選擇的是刃之道路,我想奧多亞克更清楚他會變成誰的對手。」

看來「奧多亞克」應該是將軍的真名,果然卵就是他的養父,是卵支持了他的上位,而且听上去直到現在,將軍依舊重視他和卵的聯系……月神這麼肯定將軍和加西亞會發生沖突,難道意思是刃之道路的特征,使得他們注定對立嗎……之前蘇姆說她不止一次以卵為敵,如果說將軍是卵忠實的盟友,不可能不成為她打擊的對象,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發現卵和將軍的關系的,如果是在第三史裁定前,或許在那時候,她支持的是女祭司……

葉槭流沒有在想什麼,可听到蘇姆的話後,他的大腦無意識地運轉起來。

意識自發分析起听到的話語,榨出其中蘊含的信息,像是工廠的流水線,只要把線索放在生產原料入口,就能夠在一系列程序後生產出結果。

至于葉槭流這段時間扮演「無聲之月」的事,月神並沒有提,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不過在她眼中,葉槭流就是輝光之卵,本身就擁有神靈的位格,被當做神靈看待反而是正常的,唯一問題僅僅是紅海皇帝認錯了神。

葉槭流沒有回答蘇姆,蘇姆也沒有在意,目光又落在葉槭流手臂上。

「他可以保護你,但這還不夠。」她說,「我沒有用老師的遺物晉升過,你想要完好地走出去,最好在這里打開你的第六門關。」

她話音落下,葉槭流頓了頓,抬頭看向她。

「我有這樣的打算,只是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接受。」他說。

蘇姆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痕跡︰

「我希望這不是你用來激怒我的方式。我說過,我尊重老師的意志和決定,如果我沒有想過接下來的發展,他的遺物現在也不會在你手里。」

她的目光落在黃金手骨上︰

「它有時候的確會帶來一些過去的回響……像是一場仲夏夜之夢。所以我比你更清楚,要是有人被這種活著的錯覺迷惑,只是因為他們不想要清醒。」

披著迷霧長袍的滿月女王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像是月光中的潮汐里︰

「老師選擇了你,這是他希望看到的。我在盡我的最大努力接受,你也不會想知道讓他的選擇變成笑話的後果。」

葉槭流沉默了幾秒,沒有否認任何事,平靜地說︰

「我需要時間理解你的準則,也需要時間等待影響成型。」

在蘇姆看來,卵進入多重歷史,只會是為了下一門關的遺物而來,而阿維蘭是開啟了心之道路,結合這些信息,她自然會做出葉槭流即將打開心之門關的判斷。

無論他如何看待自己,在月神眼中他都是卵,任何解釋都只會像是勝利者的狡辯,他流露出的悲傷也更像是嘲笑。

月神沒有看他,從座椅上站起身,轉身向著神殿外走去。

「你現在就能夠獲得你需要的影響,」她頭也不回地說,「我看到了你,這已經足夠讓影響成型。」

以「無聲之月」的身份復蘇,並被紅海皇帝看到這件事,讓葉槭流獲得了心影響,原本要經過更長時間,這一影響才能發酵成3級影響,但作為心之道路的神靈,月神的注視足以讓這個過程加速到瞬間結束。

無需查看墨綠桌面,葉槭流也感覺到了影響的成型。

他沉默不語,坐在座椅上,望著月神一點點遠去的背影。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淡灰色的迷霧長袍在月神背後散開,彌漫成了潮濕的濃霧,霧氣之中,她的背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混沌,變得不再真實,全部隱藏在迷霧之後。

淺灰霧氣沿著地面流動,向神殿的其他方向涌去,很快淹沒了葉槭流的雙腿,靜默如同潮水,一波波向上漫漲,將所有聲音吞噬進寂靜的深淵。

他仿佛坐在一場無聲默劇里,視野變成了黑白鏡頭,一格格畫面快速閃爍,有種膠片電影的顆粒感,畫面中的神殿也在高速變化。

時間正在快速倒流,神殿里出現了新的投影,一個個穿著儀式服飾的祭司不知怎麼出現,又不知怎麼消失,人影來來去去,身上的服飾也在不斷更換,葉槭流看不清他們的長相,所有人的動作都被加速了無數倍,快得只能看到光影飛快掠過,他成為了觀眾,坐在最佳觀賞位上,看著這場數千年前上映的無聲電影。

快速倒流的鏡頭忽然停住,烈焰撲面而來,神殿在火海中熊熊燃燒,遠處天空中,灰白新月正在以令人驚恐的速度崩碎,隕石的軌跡劃破天空,焰尾放射出刺眼的光芒,猶如照亮黑夜的太陽。

大地像是陶輪一樣狂轉起來,劇烈的地震讓整座王城都在跳動,狂風從神殿里奔出來,向著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城市里到處都是火光,混亂,無序,恐懼,火焰高高竄起,映出無數狂亂的陰影。

葉槭流看了很久,起身離開座椅,向著火海深處走去。

火焰在他身旁蔓延,他穿過火海,看到盡頭的神殿之中,一具言語無法描述的巨大身影靜靜躺在大火里。

沒有完全看清那道身影,葉槭流眼前的景象猛然散開,他的視野隨之破碎,變成了無數明亮的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像是一塊虛幻月亮,折射出冰冷而深沉的光芒。

強烈的眩暈沖擊著他的意識,葉槭流在一瞬間,理解了他看到的是什麼存在。

他仿佛心有預感,勉強讓目光投向龐大陰影的前方,火海中,站著一道眼熟的背影。

漆黑高挑的白發女性站在神靈的尸骸前,披著迷霧氤氳的長袍,手中提著一柄月光勾勒出的利劍,像是一道無聲無息的幽影。

她忽然向前弓身,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面孔,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痛苦寫在她顫抖的脊背上,寫在她繃緊的手臂線條里,寫在她扭曲的面孔中。

月之劍刃從她手中跌落,上下翻轉,劃出月光般的圓弧,在跌進火中的前一剎那,被一只肌膚漆黑的手握住。

蛻變在女王的身上發生,她的脊背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不斷擴大,卻沒有鮮血涌出,血肉在縫隙下不斷凸起,像是活著一樣掙扎扭動,裂縫也變得越來越大。

她的形體不斷扭曲變化,顏色也越來越深,逐漸和黑暗全無區別,像是墨水涂出的剪影。

這道身影後,火焰映出了高大的影子,陰影從薄變厚,一雙手從影子里升了起來,接著是第二雙手,漆黑的女性從陰影里緩緩站起,昆蟲般的多肢忽然間在身後展開,七片漆黑狹長的蝶翼從蝴蝶骨的位置鑽出,左側四片,右側三片,呈現出不對稱的殘破形態。

漆黑蝶翼迅速從褶皺的狀態舒展,表面浮現出一道道淡銀色的翅脈,眼斑紋的位置,凝聚出一輪輪深紅色的滿月,散發出幽深晦暗的紅光。

在月亮的居屋中,月神從自我的倒影里緩緩升起。

瞬息間,聲音的洪水回歸了世界,浪潮浩浩蕩蕩地涌來,海嘯般的巨響向著葉槭流沖刷而來。

葉槭流大腦里「轟」地一聲,思緒瞬間潰散,無法組織成完整的想法,成千上萬奇異的光影充斥在意識里,仿佛成千上萬道聲音在他意識里嘶吼、狂笑、尖叫,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在訴說著某種共同的東西,不同的語言以不同的方式,從所有角度和所有方面,講述每一道聲音各自的故事。

他們在講述七弦琴上流淌的音樂,講述月光下滿載歡笑的歌舞,講述秋日豐收的喜悅,講述最接近月亮的城市中的祭典,講述永不停歇的歡樂,講述生命的欣欣向榮。

龐大冗雜的信息源源不斷灌入葉槭流的意識,他的自我飄浮在混沌與無知中,承受著知識的一遍遍沖刷,在支離破碎的邊緣徘徊。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槭流重新恢復清醒,緩緩睜開眼楮。

數據視野仿佛經歷了一次更新,世界在他眼中更加清晰,灌進意識的知識經過篩選和重組,形成了完整的體系,將抽象的規則,以可以理解的方式詮釋了出來。

葉槭流忽然抬起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皮膚,力氣大得像是要掐死自己,呼吸的通道被阻隔,讓他控制不住地張大了嘴,然而就算這樣,也不能阻止他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狂躁的陰影充斥了他的眼楮,眼球上血絲瘋狂蔓延,鑽進了他的瞳孔里,他的眼角開始流出鮮血,接著是鼻孔,耳朵,嘴巴,他的面孔在扭曲和正常間變幻,看上去充滿了瘋狂的氣息。

月神讓他看到了她成神的一刻,從而獲得了心之準則的知識。

同樣的,葉槭流也獲得了直視神靈帶來的瘋狂。

周圍已經變回了無聲之月的神殿,火海和陰影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葉槭流一個人。

就在這時,葉槭流手臂上的黃金手骨騰起金色的火焰,火焰「呼」地沿著他的手臂蔓延,瞬間將他整個人包裹在火中。

白薔薇花苞紛紛綻放,染上了跳躍的金色,火焰中,葉槭流臉上痛苦的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開裂的眼角也迅速修復,瘋狂被金色火焰點燃,短短瞬間燃燒殆盡,金色火焰纏繞在葉槭流的身上,像是一層虛幻而燦爛的盔甲。

片刻後,葉槭流睜開眼楮,身上金色火焰漸漸熄滅,殘存的火焰被吸入黃金手骨,消失不見,一同消失的還有葉槭流身上的瘋狂癥狀。

「塵埃的擁抱」從直視神靈的瘋狂里保護了我……葉槭流怔怔地望著戴在手臂上的遺物。

過了很久,他浮動的思緒漸漸收斂,落回原來的位置。

葉槭流打開墨綠桌面,鮮紅的心之密傳和影響卡牌已經出現在桌面上,他掃過「」卡牌上,無光海面上的燈塔,將一張張卡牌放進卡槽之中。

他的身體上,一道道花紋忽然開始發光。

眼尾是燈的金色,肩胛骨是蛾的灰白色,掌心是刃的銀綠色,上臂是鑄的赤金色,小月復是杯的血紅色——開啟的門關一一點亮,最後浮現出花紋的是心髒,繁復美麗的深紅色花紋開始閃爍,迸發出燦爛的光芒。

「喀嚓。」

碎裂的聲音響起,他的血肉仿佛變成了透明如雪的大理石,裂紋遍布大理石的表面,輝光從中流溢出來,過于強烈的金光淹沒了葉槭流,他身體里細碎星輝般的金色骨骼,也在光中變得虛幻而模糊。

這種狀態和倫敦的那次神降很相似,但那一次,葉槭流只是強行驅使無法徹底掌握的力量,這一次,他有了更清晰的感覺。

世界在他眼中變得脆弱,只需要輕輕一推,就可以四分五裂,被拆解成一個個碎片,他仿佛拔高到了更高的層次,從俯瞰的角度,將視線投向無限事物的無限面,觀察它們在不同狀態下的表現。

這已經不止是開啟空間或是將空間分層,而是對世界的拆解,將維持世界正常運轉的表皮揭開,讓最根本的規則暴露出來。

軀殼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光芒不斷從縫隙中溢出,葉槭流的意識也受到了沖擊,他的思緒慢慢凝固,和軀殼一起碎裂,變成一段段不連續的片段,無法重新融合成整體。

意識碎裂的痛苦擊穿了葉槭流,他無法控制身體,也無法壓制疼痛,意識和軀殼仿佛變成了獨立的兩部分,將他推向崩潰的邊緣。

瀕臨崩潰之際,葉槭流眼前忽然浮現出某種幻覺。

一只手從身後伸過來,輕輕按在他的右側肩膀上。

意識瞬間完成了聚集和拼合,葉槭流感覺到身後的手越來越透明,最終像是一道投影,融入他重新凝聚的意識,與他融為一體。

某種奇妙的感覺在葉槭流心中升起,他抬起頭,向著天空看去。

他的意識穿過了天空,穿過了蒼白新月的殘骸,穿過星光細線縫合的世界縫隙,穿過無處不在的明淨光芒,闖入了世界之外的深淵。

他懸浮在漆黑而深不可測的黑暗里。寒冷,死寂,空洞,混沌,恐怖,這些形容詞都無法準確描述他感知到的維度,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空間,無限的能量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在這里交織,聚合成某個統一而又包含所有的概念。

感官在這里變得凌亂而遲緩,終于在時間的流逝中離去,葉槭流失去了所有感知。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飄浮了多久,一秒,一小時,一年,還是一千年,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或許過去了不知幾何的漫長時間,意識中才會有一個新的波動。

就在這時,葉槭流感覺到了別的東西。

他「抬起頭」,向著那個角度「看」過去,「看」到那虛無的中心,那彌漫的、龐大的、黑暗的存在。

——他的意識和祂在這個不屬于任何時間和空間的點中接觸。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槭流忽然間回過神,意識已經從那駭人而恐怖的黑暗中離開,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一個清晰的認知出現在葉槭流的腦海中。

他剛剛進入的是無光之海,現世之外的海洋,在虛空中的那個存在,就是愛爾蘭神話中的彼世之王,無光之海的神靈。

此時晉升接近尾聲,葉槭流默然片刻,也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透明虛幻的空間漸漸恢復原狀,心髒位置的深紅色花紋也越來越淡,消失在皮膚之下。

他終于開啟了第六門關。

神殿中的奇異景象紛紛消失不見,回到了之前聚會時的狀態。

葉槭流獨自一人,靜靜坐在座椅上。

過了很久,他抬起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淚水從他的指縫里溢出來,和克制不住的哽咽聲一起,滴落在纏繞著純白薔薇的黃金手骨上。

墨綠桌面上,懷特的卡片自動翻開,窗口里多出了新的瘋狂標記。

【瘋狂︰情感失控】

……

深山,空無一人的行宮里。

點綴星光的裙擺波浪般起伏,不時翻滾出珍珠般的漆黑,月光行走在宮殿里,陰影在地面上安靜地游弋。

蘇姆沉默地穿過她送給阿維蘭的行宮,像是一個看不見的幽靈。

她走下台階,進入花園。

花園深處,能看到一座涼亭,涼亭的石桌上有一局殘局。

蘇姆走到桌邊,手指按在桌邊上,側過身,垂下頭,望著桌面上黑白分明的大理石棋盤。

她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知道她的老師來自尚未出現的一重歷史的了,可能是在他發明「國際象棋」的時候——當然,在紅海帝國,這項游戲叫做「柯薩寧棋」。

很長一段時間里,阿維蘭都在勤勤懇懇地試圖教會她下棋。

他甚至會用可憐的語氣問︰

「拜托,蘇姆,你真的忍心看著我一個人下棋嗎?」

直到這些棋牌游戲風靡紅海帝國,蘇姆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其實一個人完全能夠下棋,她的老師難得騙她一次,居然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但她下棋依舊很爛,沒事的時候,兩個人經常會在這里下棋,可贏的總是阿維蘭。

「你知道你的臣民是怎麼說你的嗎?戰無不勝的女王,眾神眷顧的皇帝,」阿維蘭用驚奇的語氣問,「你能夠把卡斯帕圖的軍隊打得潰不成軍,卻沒辦法在棋盤上贏過我……難道我的棋技真的好到這個地步了?」

對此,蘇姆認為這不是問題。

「這只能說明我在陰謀上還需要向您學習。」她真心實意地說。

阿維蘭︰「……哈哈哈。」

想到往事,蘇姆的嘴角無聲翹了起來,弧度柔和。

時間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蘇姆垂眸望向棋盤,棋盤兩側似乎浮現出了兩道人影,一個是佩戴著利劍的她,一個是微笑著的老師。

那天他們坐在這個位置,下了最後一局棋。

選棋時她選中了白棋,阿維蘭是黑棋。按照規則白棋先走,所以棋手水平相差不大時,贏的一般會是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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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後,她先讓王後前的兵向前兩格,等到阿維蘭移動相同的棋子,再將王後側翼的兵向前兩格,送到黑棋的面前。

「真的?又是後翼棄兵開局?」阿維蘭無奈地笑起來。

黑棋與白棋在64個小方格的世界上游走,交鋒,廝殺,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少,兩側被吃下的黑棋和白棋遙相呼應,漸漸的,棋盤上的局勢變得越來越清晰。

半晌,蘇姆抬起頭,看向她的老師。

棋沒有下完,但到了這一步,只要有一定水平的棋手,都能夠看出來她已經贏了。

按照阿維蘭教她的規則,他們可以議和。

她沉默地看著老師,如果她說出議和,這盤棋就結束了,然後她就該去執行他們的計劃,去殺死她的老師。

她從來不想成神,也沒有把自己當過神,在她心里,應該成神的一直是她的老師。

但她忽然听到「啪嗒」一聲。

她循著聲音抬起頭,看到了倒在棋盤上的黑王。

她的老師放倒了他的王,把王棋遞給她,溫柔地微笑著說︰

「這是你的了。」

數千年後,蘇姆在棋盤邊重新坐下,將黑王放回到這盤殘局里。

他們之間有過很多承諾,從最開始到最後。她承諾過他,她會執行他的計劃,接手繼承他的遺志,完成他理想的樂章,無論需要多長時間,他的名字會永遠銘刻在她的意志之中。

現在,她完成了對他的所有承諾。

夕陽的余暉越過棋盤,給黑棋的輪廓鍍上了金色,蘇姆環抱雙臂,放在桌面上,接著在手臂上趴下來。

她慢慢閉上眼楮,在棋盤邊睡著了。

……

漫天大雪中,一節火車沿著鐵軌突突奔馳。

狂風卷著雪花撲下,高溫蒸汽迅速融化了雪花,融雪沿著鐵皮表面滑落,在邊緣凝固成小小的冰珠。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車開始減速。

前面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鐵灰色輪廓,一節節廢棄的火車停在鐵軌上,大部分被積雪淹沒,只有零星的外殼露出雪地,排列成一座死去的帝國。

靠在車廂內壁上的費雯麗睜開眼楮,抬頭向著車廂門外看去,意識到自己抵達了旅程終點。

這里是諾里爾斯克的火車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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