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 第9章
四皇子郁悶地回太學,狠狠瞪了學堂中的皇子世子們一眼。
滿學堂的皇子世子們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郁北征氣極,憤憤落座。
沒一會兒, 一道明艷的紅出現在視線里。
大晟太學座次按照等級,也按照才學分布。
不好好上課,不是開小差就是睡覺的郁北征一向是坐在邊緣的,而大公主一向是坐在最前排, 和太子比肩坐在學堂萬眾矚目的位置,此時卻挨著郁北征坐下來。
郁北征硬氣地沒理會她。
「剛才我瞧你見那星辰花面色有異。」大公主道。
沒想到大公主發現了。
郁北征心里只訝異了一下,沒把這當成大多點事, 「原來那是星辰花啊。」
直男四皇子最多知道宮里那些被娘娘們反復觀賞的名貴花,這種小花見過也不知道叫什麼。
大公主見他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有點傻。
「原來寶貝弟弟養的是星辰花,小小的可可愛愛, 真像寶貝弟弟。」
大公主︰「……」
「咦, 有人給星辰花打了一把傘,不會是寶貝弟弟吧?」
郁北征的笑容逐漸痴化, 「天吶, 小寧弟弟太可愛太善良了吧, 一定是他看到星辰花,知道要下雨了, 給它打了一把傘遮雨, 我的寶貝弟弟怎麼這麼可愛啊啊啊!」
一想到小小的郁寧給星辰花打傘的樣子, 郁北征被萌得心都化了。
大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 恨不得縫上他的嘴。
郁北征笑容自動消失,「小寧弟弟怎麼看到那里有星辰花的呢,他不會是沒等到我來找我了吧。」
郁北征肉眼可見地低落了起來。
昨天被他母妃關了一夜, 今日母妃還把他身邊的太監和伴讀全換了,他不僅無法去見郁寧,連找個人去跟郁寧通話都難。
大公主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他一會兒,問︰「你說的寶貝弟弟是七皇子郁寧吧?」
郁北征不說話了。
他听父皇和母妃說,大公主是傲了些,但天資聰穎,不輸皇子。
多說多錯,不如不說。
大公主又說︰「你又被德妃娘娘罰,不能找他玩了吧。」
郁北征神情緊繃。
大公主揚起下巴,「算了,剛才打了你一巴掌,我替你跟他說一聲吧。」
郁北征詫異抬頭。
大公主道︰「是住在明妃……」
「住在明妃溪下宮後面兩條路的白夏苑!」郁北征開心地說︰「拜托皇姐一定幫我跟小寧說一聲,我很想他,只是這兩天有事沒法去找他。」
大公主沒怎麼听他說話就走了。
郁北征咂模出點不對勁。
大公主專門去給他傳話?他怎麼感覺她只是找了個去白夏苑的借口呢?
可是,去白夏苑為什麼要找借口,直接去不就得了?
大公主回到第一排的座位,視線一直追隨他的郁北征,在她桌邊看到一把紫竹傘,正是來的路上看到的那一個。
她為什麼要帶過來,那傘是她的?
郁北征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總之,能有個人替他去說話是好事。
即將下學時,大公主收到一個從後面傳來的紙條,上面是狗爬般的字︰不要欺負小寧弟弟。
一回頭,郁北征正用羨慕又郁悶的眼神看著她。
大公主面無表情轉頭。
皇女不用上武課,中午下學後,大公主直奔白夏苑。
可惜她沒遇到郁寧。
今日是六月二十九,郁寧早早去內庫領份利去了。
大晟皇宮每一宮都有份利,份利依據一宮之主位份,內庫每月送到宮中。
郁寧母妃曾做妃位,她病逝後,自然是沒了豐厚的份利,他作為皇子卻是還有一份。
只是,被皇宮忘記的小皇子,好像在內庫都查無此人了,沒有人來給他送,以前是嬤嬤去內庫要,現在嬤嬤腿腳不利索了,要他自己去要。
在去的路上,郁寧有些為難,走得格外慢。
「等下,你們去玩吧。」郁寧小聲說。
玩家們一頭霧水。
郁寧︰「不用跟著我。」
【碧沙公主︰好啊,那崽崽小心點哦。】
見公主這麼說了,其他人紛紛應和,天書上沒人在聊天了,只是人還在不在不好說。
郁寧小小松了一口氣。
內庫位于皇宮東部,從白夏苑走到內庫,郁寧走了半個時辰。
路上喝了兩次水,還吃了一塊糖,即便這樣,到內庫時也是十分疲憊了,臉色更為蒼白。
「喲,這不是七皇子嗎?大駕光臨啊。」一位掌事見到他,笑得陰陽怪氣。
郁寧身體站得筆直,「來領這個月的月份。」
「那可不巧,今日人多,您得排隊。」
已經是月底了,哪里還有幾家沒領的,郁寧心知道他是在為難。
每次都是這樣。
他第一次來時,傻傻地在這等了兩個時辰,大雪寒天,因為一直咳嗽,內庫怕他有差池,才沒好臉色地給了他。
那時他不知道,其中被克扣了一多半。
第二次再來時,他主動說只領銀錢,布匹食材等一應不要了,他們才爽快給他。
可這次不行,他需要布匹。
他可以去明妃那里听課了,可他最好的那件衣服已經短了,不得體。
嬤嬤也一年沒添過新衣。
「好,我等。」郁寧說,他走到院中的大樹下躲太陽,一幅要久等的樣子。
听他這麼說,掌事臉色一下難看起來。
郁寧沒站多久,兩個人從房間搬出一張大桌子,「七皇子您讓一下,我們要在這辦公。」
不等郁寧反應,便把他擠出樹下,把桌椅放下,端上賬本和瓜果,貌似真要辦公。
六月末,烈日灼灼。
郁寧一個人站在毫無遮掩的空地上,被烈日炙烤著,安安靜靜,脊背挺直。
兩個掌事一邊吃著瓜果,一邊看著他笑。
「我還是第一次見皇子來要米要布呢?這真是天下奇事。」
「皇子天差地別啊。」
「你不知道吧,這可是林忘玄的外孫。」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郁寧,黑漆漆的眼楮忽然看向他們。
有人被暴曬後臉會發紅,而郁寧的臉色越曬白,唇色也是,額頭細密汗珠像是凝在白瓷上的露珠,看起來極不健康,微微眯起眼時好像要暈倒一樣。
兩個掌事沒那麼輕松了。
內庫油水多,就說從一個小皇子那里克扣來的份利就足以養活一家人。
他們怎麼能不饞,可他們也是要命的,平日里欺負一個被遺忘的皇子沒事,要是這皇子出了問題,他們可擔待不起。
「晦氣!」一個掌事罵了一聲,向郁寧方向扔了一塊瓜皮,「給他!打發他走!」
「一個皇子為點份利做到這這份上,可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兩個小太監把布匹糧油全都扔到郁寧面前,堆成一堆,然後站在一邊看熱鬧。
這里面單是一匹布此刻的郁寧都夠嗆能抱回去。
看一個皇子狼狽扛米回去,格外能滿足一群長期做低伏小之人自卑的的優越感,好像能為他們長期被壓迫下有些扭曲的心理找到平衡。
郁寧安靜地看向這一張張丑陋的笑臉,內心格外安靜,眼神寧靜清澈,映著此刻更扭曲想要跳腳之人的面容。
他剛要張口,忽然听到一道嬌氣和傲氣並存的女聲。
「誰想開眼界?」
內庫看熱鬧的人,各宮來取東西的人,全部受到驚嚇般跪倒在地。
「公主殿下。」
這大晟皇宮里,皇上有五位女兒,唯一能真正被稱為公主的只有一位,嫡長公主,郁合。
郁寧轉頭,他頭有些暈,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模糊又燦爛的紅。
等眩暈過去後,是一張稚女敕漂亮的臉。
昨晚見過的。
只是昨晚這張臉上有淚水,此時只有傲氣和矜貴。
郁寧只看了一眼,像是第一次見到皇姐的小皇子,恭敬地行了一個禮,「皇姐。」
宮中最小的皇子,七皇子,今年該有七歲了,因為孱弱瘦小,看起來像是五六歲的樣子。
小男孩的膚色比任何一位嬪妃的還要白,白到不健康,雙唇薄而淺,額角的汗珠匯于眼角,那一滴像是淚,又收攏了陽光而晶瑩剔透,在蒼白的臉上脆弱又異常漂亮。
和小男孩一樣。
郁合矜持地「嗯」了一聲,視線飛快移開。
她在內庫外院掃視一圈,抬步到樹下,立即有人給她搬來椅子。
「七皇弟,過來坐。」
郁寧听話地走過去。
椅子對他來說有點高,他掂了掂腳,還是沒夠到。
小男孩抿了下唇,背對著座椅,雙手撐住兩邊扶手。
他身子小胳膊短,撐起來兩根細小的胳膊幾乎是平的,深吸一口氣,奮力一跳,斜跨在身前的布袋晃蕩了一下,安全落座在椅子中。
耳邊一道很輕的笑聲。
郁寧疑惑地抬頭看,身邊坐著的大公主面容嚴肅,只是眼神有點奇怪。
郁寧沒想太多,他一路走來,又在這內庫烈日下站了許久,腿腳酸痛地撐不住身子,此刻終于得以休息,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等他在椅子上坐穩之後,郁合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是誰要開眼界?」
內庫靜默無聲。
郁合也不逼問,端起一杯茶細細地品,一副很有時間耗的樣子。
越是安靜,某些人心理越是害怕。
終于,那個剛才陰陽怪氣的掌事開口,顫顫巍巍地說︰「公主,小人不是要開眼界,是說、說已經開了眼界了。」
「本公主覺得你還沒開。」郁合掀起眼皮,小小年紀就有股不容忽視的氣勢,「今天就讓你開眼看看,認不清自己身份,藐視皇族血脈的下場。」
「打,五十鞭。」十一歲的公主輕描淡寫地說。
「公主!公主饒命啊!奴才知錯了!」
公主身後的宮女從腰間抽出長鞭,帶著凌厲的風,鞭笞在那個掌事的臉上,內庫頓時響起一道慘烈至極的痛叫聲。
那晚天書上的草稿紙新奇有趣,郁寧時常琢磨,有一些想法,說給郁北征听後,郁北征開心得不行,一邊喊著寶貝一邊跟郁寧一起實踐。
郁寧動了一會手,稚女敕的掌心被磨得通紅,郁北征看到後再不讓他做力氣活。
「小寧弟弟這雙手要留著握筆。」
郁寧笑笑,給他搭手。
兩人就這樣熟悉起來,連郁寧的小狗念念都會對郁北征搖尾巴了。
這天郁北征下學後,回初陽宮喝了口水就要向外沖,被他母妃德妃在門口堵住。
德妃乃將門之女,卻像在杏花煙雨中長大的女子,眉如柳葉,眼眸含水,看起來溫婉柔軟。
「你要去哪里?」德妃問。
郁北征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德妃溫柔淺笑,「要去找七皇子吧。」
「母妃你听我說!」皇宮小霸王有點緊張,連連後退,「這件事值得我們好好說說。」
他多懂他母妃,知道她笑得越好看越是可怕。
淺笑的德妃向前一步,她長得溫婉縴細,身高卻是比一般女子高不少,長腿一邁走到郁北征面前,手伸到他身後對他溫柔一笑。
郁北征被母妃整個拎起來了。
郁北征被拎回初陽宮。
郁北征懸空扭胳膊蹬腿用力掙扎。
「母妃,小寧弟弟是寶貝!」
「是寶貝啊!!!」
德妃听他這麼說,原本走向寢宮的腳步換成了小偏房,用力把郁北征扔了進去。
「再說一句試試?」
郁北征見她臉上的笑意更深,知道母妃這是生氣了,一般這時候他不會再說什麼惹母妃生氣的話,可這次他梗著腦袋說︰「小寧弟弟是寶貝!你們都不懂!」
德妃笑得異常溫柔,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
郁北征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疼得直吸氣。
「皇上有意遺忘的人你上趕著親近,郁北征,你是不是傻!」
郁北征捂著腦袋不說話。
「你給我在這好好反省!」
另一邊,郁寧還在等郁北征。
他和郁北征已經做出能連發三箭,以及同時發出三箭的弓|弩,郁北征說等他們再完善一下,他就帶給想他外祖父,鎮國將軍。
昨天他們說好今天一起試驗的,可郁北征一直沒來。
郁寧把玩著小弓|弩,他有個新的想法想說給郁北征听。
【郁北征怎麼還不來?】
【郁北征是個守信的人啊,上次他沒來,還專門派人來傳話。】
【他人不來,也沒有小太監傳話,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郁寧看了一會兒天書上的討論,把小弓|弩裝進書袋,斜跨在身上準備出門。
【崽崽要去找郁北征了嗎?】
【崽崽帶上雨傘,等下可能要下雨。】
「好。」郁寧多添了一把雨傘。
太學下午只有一個時辰,也就是天書上說的兩個小時的武課,郁寧在太學下學後等了半個時辰,出門時天還亮著,正是落日十分。
皇宮的西南角已經很安靜了。
因為郁北征,郁寧最近出來的次數比往常多,但多數是在這一片區域,沒走太遠過。
要是去找郁北征,他只有三個地方可去,溪下宮,初陽宮和太學院。
郁寧在溪下宮門口跟太監確認郁北征今日沒來,那就只剩下初陽宮和太學院。
初陽宮郁寧暫時沒打算去。
四皇子深受皇上喜愛,四皇子母妃德妃又是後宮四妃之一,他們所在的初陽宮,必然位于皇宮中心區域,那里,他不適合去。
郁寧想了想,抬腳向太學院走去。
太學院已經下學,應該沒什麼人了。
至少那里還有他認識的兩個教頭。
大晟皇宮遍布梧桐樹,源自鳳凰非梧桐不棲的古老傳說。
鳳凰只在梧桐上棲息,不知道這後宮的梧桐樹上有多少鳳凰,也不知道後宮的嬪妃們是否都找到了可以安心棲息的梧桐。
這些梧桐就這樣在皇宮佇立百年,枝葉延展交纏,目睹一場興衰盛亡。
不知道是烏雲來了,還是天色暗了,繁茂的梧桐遮蔽出一個個小天地,隱秘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