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買比例不足, 此為 郁寧終于放心。
拿出新做的卡箭器、小彈簧等小零部件出來,「我之前跟你說的想法,以及你的想法, 在太學反響很好,我們讓內庫做了這些零件。」
他匯報完,說︰「我現在開始試著做。」
席廷「嗯」了一聲。
他抬眸看了一眼小孩燈下安靜柔軟的側臉,臉上的神情緩和不少。
前兩天休假, 他難得沒有在休假時工作,比往常早很多回家。
回家時,機器人管家正蹲在游戲屏幕前抹眼淚, 席廷站在它身後考慮要不要換機器人時,在屏幕上掃到碧沙公主的彈幕。
他一直知道,不只他一個人能跟小孩交流,卻沒想到那邊是戰斗星球上的人, 而且如此沉迷于其中。
如果他跟聯邦的軍官們說, 碧沙星那些手撕蟲族的暴力分子一個個發「嗚嗚嗚」的彈幕,那些軍官們一定以為他在學說冷笑話以緩和同事關系。
野蠻暴力分子嗚嗚嗚也沒什麼。
可是, 教小孩這種詩?
席廷︰「你不能學這種詩。」
長大再學不遲。
郁寧開心地點頭, 晃了一下小腳丫, 眼里亮晶晶。
席廷挑眉。
怎麼,他不讓他學, 他表現得不喜歡, 小孩反而很開心?
「入學禮想要什麼?」
入學禮?
郁寧昨晚跟天書說他要去太學了, 沒等到回應, 他以為天書那邊的人沒出現,沒想到他知道。
郁寧第一次听到入學禮這個詞。
是天書那邊的孩子入學時,長輩們要給的禮物嗎。
他當然知道, 天書後的人無法送給他實物,但這個詞依然讓他覺得暖,心生歡喜。
「我現在還沒想好,可以等想好再跟你說嗎?」郁寧耍了一個很小很難察覺的賴。
「嗯。」
只一個準允,郁寧就彎起了眼楮。
就好像,是被縱容了。
他不再要求其他,開始認真做小弓|弩。
期間席廷指導了他幾次,給他一張改進圖,花了一個多時辰,郁寧才勉強做出一把。
做完後,他又開始寫日記,把第一天去太學的事情和想法記下來,沒有任何遮掩。
[有一瞬,三皇兄的兩眼像是兩個人的。]
[大皇兄一身文人風骨,外祖父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六皇兄射箭很厲害,背詩很快,和他坐一起能靜心學習。太子說我們是好朋友要互幫互助,要常一起玩。]
[太學很好,熱鬧。]
寫完後,這一頁在書桌上展開好一會兒。
然後小少年拿起本子放在窗台星光可以照亮的地方,放了好一會兒才回收來,依然站在書桌星光能照到的地方。
席廷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小孩去睡覺後,他莫名打開游戲又看了一眼。
窗戶關了,但因沒有窗簾,月光混著渺小的星光依然能照到那一頁上。
小孩隔三差五會這樣做,一開始席廷沒能理解。
後來有天晚上,小孩從外面回來,沾了早夜濕氣的小宮燈放在桌邊,那天小孩日記里只寫了一句話,那句話才讓席廷捕捉他一直有點奇怪的行為背後的小心思。
日記本向前翻兩頁。
[母妃化成天上一顆星,我在地上養了很多星辰花。]
郁寧沒有用那首天書上贊譽滿滿的詩,但他也不想辜負他們的一片好心,還是選用了她們的部分彩虹屁,稍加潤色,寫在紙上。
紙和信封用花汁染成粉色。
今日的花束顏色是公主最喜歡的紅色。
一簇深紅淺紅交疊的芍藥花。
他早早出門,依然在路口等皇姐。
陽光由溫轉烈時,皇姐出現在路的另一邊。
小少年把花送給皇姐。
進了太學後,書桌上還有一個漂亮的信封。
信封展開,字跡稚女敕初現風骨︰
「皇姐,早安。」
「今日陽光明媚,芍藥花開得正好。」
「皇姐是大晟山河上最為嬌貴一朵的芍藥。」
「世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想變成芍藥花旁的一只小蜜蜂,在皇姐鼻子上滑滑梯,在皇姐睫毛上蕩秋千,在皇姐眼楮里游水。」
初陽宮,四皇子早早起來,匆匆吃了早飯就向外沖。
德妃看到後驚訝不已,要知道她這個兒子,平日是恨不得拖到第一堂課結束才去太學。
德妃身邊的宮女提醒道︰「七皇子昨天入太學讀書了。」
德妃神情復雜,「我就知道他不會是想去讀書的!」
飛梧宮,六皇子也比平日氣得早。
皇後問︰「你皇兄可有說來接你一起去太學?」
六皇子搖頭。
「那你去東宮等皇兄一起去吧。」
六皇子點頭,早飯比平日里吃得少,早早去找皇兄了。
四皇子、六皇子和太子差不多同時間進學堂。
他們進來時,公主正坐在書桌前,問她左邊坐得筆直,耳尖泛紅的小少年︰「為什麼想在皇姐鼻上滑滑梯?」
答︰「因為皇姐的鼻子高又挺。」
「為什麼想在皇姐眼睫上蕩秋千?」
答︰「因為皇姐睫毛卷且翹。」
「為什麼想要皇姐眼里游水?」
答︰「因為皇姐眸若秋水。」
太子︰「……」
四皇子︰「……」
六皇子︰「……唔!」
他眼楮里好似燃起了一道名為斗志的光,「皇兄貌若潘安。」
郁寧︰「皇姐美若天仙。」
六皇子︰「皇兄……」
「停!」郁北征大吼一聲。
兩位小皇子停了。
郁北征問︰「我呢?」
六皇子忽然失去斗志。
七皇子彩虹屁用盡。
郁北征幽怨地看向他的寶貝弟弟,郁寧正在腦內思索彩虹屁時,夏守越匆匆跑進學堂。
他的臉將疲憊、煩躁和興奮融為一體,「寶貝皇子,你做出來了嗎?我的怎麼就做不好呢?」
陸陸續續有學子進門,不少人身上帶了一個小弓|弩。
「嘿,我做出箭匣了!」
「我的還不能齊發。」
一听到小弓|弩,郁北征心就被勾走了。
「小寧弟弟,卡箭器和小彈簧做好了嗎?」
「做好了,我這里有幾個,更多的在內庫,他們下午會送來太學。」郁寧從書袋里拿出幾個卡箭器和彈簧給郁北征。
幾個小少年立即把他圍起來。
這平日人最少的第一排,比之前的「不學無術」區還熱鬧。
「七皇子,你做出可以從不同方向射箭的小弓|弩了嗎?」
郁寧︰「我做出來了,不過比較復雜所以很大,我沒帶過來,武課前回去帶。」
他早上是要給皇姐送花,弓|弩小一點裝在書袋還可以,抱著弓弩見皇姐不合適。
「哇!好!」
「七皇子真厲害!」
講禮學的老先生一進學堂就看到學生們各個手拿一個小弓|弩,興奮比劃。
老先生︰「……」
見先生來,太子才把一群興奮的小少年趕回後面。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公主也收起了小信封,問︰「何為滑滑梯?」
突然把郁寧問倒。
看向提供彩虹屁的天書,上面已經討論了很多。
【這大晟竟然沒有滑梯嗎?】
【不是,我發現一個問題,這偌大的太學竟然沒有娛樂設施,這怎麼行!】
【這怎麼行!崽崽們需要玩樂!】
【這大晟的權貴們也太可憐了吧,被層層封建禮教壓著,一點娛樂設施都沒有,一個小弓|弩都能興奮成那樣。】
【害,感覺還沒我過得好呢,我不開心了還能開飛船去宇宙遨游一圈,找幾個蟲族揍揍。】
看到這里,郁寧看向自己身邊的六皇子。
六皇子依然呆呆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睫毛眨了一下。
快要開始上課了,學堂慢慢開始安靜,不如剛才吵鬧。
郁寧歪歪頭,靠近六皇子的耳邊,小聲問︰「六皇兄,你今日為何不開心?」
六皇子身體一頓,猛地轉身面向郁寧,「唔?」
兩人和之前一樣臉對臉互看,一個面癱,一個安靜。
先生開始講課了。
兩個乖乖皇子話沒說,翻開書本。
郁寧听課前掃了一眼天書,零落看到幾句話。
【這樣教育是不對的!他們只有一次童年,一定要開開心心!】
【崽崽來建造一個太學游樂場吧,至少可以做一個滑梯,這很簡單的,讓內庫去做就行。】
【對!這樣就可以拉呆小六一起去玩滑梯了。】
【哇!夢幻木質旋轉滑梯嗎!是不是太奢侈了哈哈!】
【啊∼崽崽看出了呆小六不開心,在我眼里呆小六明明只有一個表情。】
郁寧收回心,一邊把先生講的都記在心里,一邊思考滑滑梯。
在後排學生的千盼萬盼下,上午兩節文課終于結束。
上完上午的文課,皇女們直接回宮,不用上下午的武課。
公主離開前,問郁寧︰「小六,我敲你身邊沒個伺候的人,我讓內庫給你幾個人?」
郁寧搖頭,「皇姐,我已習慣這樣,一群人跟著反倒別扭。」
而且,因為天書,他身邊實在不適合有人。
太學院有一群侍讀,有膳房,已足夠。
公主沒強說,點頭帶伴讀走了。
小少年們快速吃了午飯,想午睡地去靜閣,興奮得睡不著的早早去武場玩小弓|弩去了。
郁寧和昨天一樣,和六皇子面對面躺在床上。
靜閣里很安靜,沒有人說話,郁寧也不好再繼續問六皇子為什麼不開心。
他看了六皇子一會兒,眼皮打架,和昨天一樣先睡過去。
六皇子也和昨天一樣,靠近他,聞了聞,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頭靠著他的頭閉上眼楮。
七月天正炎熱,兩個小腦袋貼在一起生出幾分濕熱,並不清爽舒服。
可六皇子覺得,這就是他想要的夏天。
這次郁北征先太子一步,心機男孩聲音極小,一把抱起弟弟就溜,別說太子,可能六皇子都沒注意到。
郁寧被他抱出靜閣時,眼楮還迷糊著,慢吞吞地被牽著向前走。
他們出來得早,靜閣到武場的路上還沒什麼人。
快到大學堂時,看到大皇子坐著輪椅從學堂出來,郁寧模糊的眼楮一下睜大了。
郁北征卻向後拉他,站在一棵梧桐樹下,沒上前。
昨天沒在武課上看到大皇子,今日他又走了。
郁寧問︰「北征哥哥,大皇兄從來不上武課嗎?」
郁北征︰「何止是不上武課,大皇兄從來不跟我們一起玩。」
「他那樣,一般的游戲玩樂也沒法參與啊……」郁北征嘆息。
郁寧盯著輪椅上越來越遠的孤單背影,小聲說了句什麼。
郁北征問︰「什麼?」
郁寧說︰「游樂場,大家都會笑的地方。」
第13章
【……】
【郁北征你有什麼資格笑話別人。】
【郁北征︰不能我一個人丟人。】
【郁北征︰要讓小寧弟弟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溪下宮出處,我沒那麼糟糕。】
郁超一臉懵,誰知道溪下宮為什麼叫溪下宮?
不是,這有什麼關系嗎?
「哈哈哈哈哈哈!」郁北征肆無忌憚地嘲笑他,「你連這都不知道,還讓小寧弟弟去女圭女圭班,我可去你的吧!」
有那麼一瞬間郁超真的想跟郁北征打一架,要不是打也打不過,拼母族也拼不過,拼父皇的喜愛也拼不過……
「這到底有什麼關系!」
郁北征︰「小寧弟弟都知道!」
滿學堂的小少年都看向郁寧,打量的意味更重,但視線和善不少。
畢竟太學三個魔王之二都很明顯地護著他。
「哦?」一個笑眯眯的少年走進學堂,「小七知道?」
來人是一位和大公主差不多大的少年,身穿明黃色袞服,腳踩棕色麂皮靴,眉眼風流且貴氣,看人時笑意滿滿。
他身後跟著一個和郁寧差不多大的男孩,眉眼精致,只是臉僵著,沒有一絲絲表情,是面癱六皇子無疑。
【哇,解鎖了兩個新皇子嗎?】
【不得不說,這大晟的皇子公主們顏值真的高,當然最高的是我崽。】
【是我崽沒錯了,那這個小的應該是六皇子?】
郁寧視線掃過天書,面向門口的兩人,叫人︰
「太子殿下。」
「六皇兄。」
兩人一個笑眯眯應了,「小七別這麼客套嘛,叫哥哥就就行。」
一個面癱臉朝向郁寧,好久「唔」了一聲。
太子在皇子中排行老二,和六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先皇後病逝後,他們的母妃成為繼後,二皇子被封為太子,但他沒有太子的架子,大多數時候總是笑眯眯的。
「小七,溪下宮由何而來?」
「源自青蓮居士的詩︰竹色溪下綠,荷花鏡里香。溪下宮內外種了許多竹子,溪下宮的名字由此而來。」
【崽崽棒!】
【鼓掌!】
【崽崽是太學最明亮的小少年!】
郁寧有點不好意思。
白天天書上的人總是因為一點點小事,用非常夸張的話反復夸他。
太子點頭,「不錯,太學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小七小小年紀就知道了,在大學堂讀書不成問題。」
听太子這麼說,原本看著太子的六皇子,面癱臉再次轉向郁寧,「唔?」
「那當然!」郁北征驕傲地說︰「小寧弟弟可厲害了!」
「不對!」眼看著所有人都要接納郁寧,五皇子郁超急了,他站起來大喊︰「他知道這詩是因為他蹲牆角偷听明妃講詩,是他偷听來的,他不一定識字!」
在郁超看來,在牆角偷听就和小偷一樣,是應該被鄙夷的,他抬起下巴,等著學堂的人一起譴責郁寧。
沒有。
沒有人譴責郁寧,有人甚至看郁寧的眼神更加溫和了。
郁超︰「?」
「他是小偷!」
最後一個進入學堂的少年坐在輪椅上,他一身與世無爭的出塵氣質,一向不愛管別人的事,此時卻說︰「鑿壁偷光的人該作為小偷被譴責嗎?」
郁超支支吾吾,不止如何反駁。
就在此時,這堂課的先生來了。
大晟太學中給皇子公主們上課的先生,有的是太學院固有的,也有一些是飽讀詩書的文官,這堂課是太學院中固有的一位老先生,在院內很有地位。
他弄清楚了怎麼回事後,讓一個侍讀去拿來字卡,從中抽出一張問︰「七皇子,這次字認識嗎?」
郁寧︰「天,天地的天。」
「這個呢?」
「候,恭候的候。」
「這個?」
「,漢帝之德,俟其而,寓意美好。」
……
先生一共抽了二十個字給郁寧認,郁寧每認出一個,五皇子郁超的臉就難看一分,因為後面多半字他都不認識了,而郁寧一個字不差地全都認出來了。
郁北征也不認識,可是越難越不認識,他臉色光芒越盛,好像認出這麼多字的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