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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練場橫七豎八躺著一群掛彩的軍校生。
前方台上站著幾個穿著藏藍色軍裝的軍官,有人在跟旁邊的人交談,有人在抽煙, 偶爾視線瞥向台下的軍校生,像是在看死物,沒有任何情緒。
等下面的□□痛呼聲小了,最中心的一位軍官帶著兩個手持記錄儀, 無聲無息,仿若死人的下屬走下台。
他的軍裝顏色更深,幾近于黑。
他是三人中最高的一個, 黑色軍靴裹著筆直修長的腿,泛著層微光的真皮腰帶束出勁瘦的腰線,脊背挺拔,肩線平直, 雙肩上銀白色的肩章閃著冰寒的光。
左肩肩章上是三顆金色的星星, 右肩肩章上是三顆藍色的圓形星球,幾乎要閃瞎人眼。
軍靴踩在一個平躺在地的人右耳邊, 嗓音散淡帶一點抽煙後的啞, 「王山, 不合格。」
「學長,再給一次機會吧!」王山咬牙翻了個身, 抬頭仰望著他的傳奇學長, 席廷。
席廷身後沒活人氣息的軍官一腳把他踹出兩米, 帶出鮮血飛濺在同學臉上, 「叫上校。」
在聯邦軍隊,銀白色肩章為校官所用,銀白色肩章配三顆星, 軍餃為上校。
同出自聯邦軍事學院,星際軍官的搖籃,即將畢業的王山在為聯邦三甲軍頭破血流,而他這個今年剛畢業的學長,已經是可怕的上校,負責核心軍隊成員選拔了。
席廷垂眸瞥了他一眼。
這個身姿挺拔,軍裝嚴謹,看起來像高嶺之花,實則剛在聯邦軍事部抽過煙的聯邦少校,睨著眉眼,嘴角是王山熟悉的漫不經心的薄戾。
王山翻回身,咸魚癱在地。
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比人和豬的差距還大。
或許有外人以為席廷肩上的軍餃,靠的是他背後的家族。
軍政世家的席家,出過十二位上將,四位元帥。
可懂的人都知道,席廷這個大魔王,是被席家向下壓軍餃了。
他右肩上的三顆星球說明一切。
聯邦軍隊中,左肩軍餃,右肩軍功,星球代表的是一位軍人曾在星球級的戰爭中,立下一等軍功。
聯邦做高位的將軍中好幾個右肩上也沒有三顆星星。
軍校五年,只要不怕死,從第二年就可以上戰場,而這個人剛進軍校前就跟著父輩立下一等軍功了!
在手中的考察冊上做了記錄後,軍靴向前移了一步,停在另一個人身邊,「李一平,不合格。」
訓練場上悲喪的氣息越來越濃。
宣布上百個「不合格」後,席廷走到最前面,合上了手中考察冊,眉眼凜冽,嘴角寒涼,「滾回學校好好訓練。」
上百個軍校生爬起來,恭恭敬敬彎腰,齜牙咧嘴排好隊跑回學院。
訓練場一下空蕩了起來,血腥氣也漸漸淡了。
考察冊在手上轉了半圈,被合在腰間,另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席廷沒管台上那幾位消極怠工的考核官,抬步向前走。
一個女後勤提著一個沉重的大箱子,迎面而來。
「席上校,您的私密快遞。」女孩呼了一口氣,拍了拍泛粉的臉頰。
她年輕漂亮,在暴力又嚴苛的聯邦軍事部非常顯眼,一雙大眼楮忽閃忽閃地,好幾次飄向席廷的臉,里面情意大概是個男人都能看懂。
「謝謝。」席廷聲音依然不冷不淡︰「來訓練場違規了,去領罰吧。」
後面兩位死人臉出現裂痕。
女兵眼楮不忽閃了,臉頰由粉到白。
席廷用光腦掃了一下快遞,左手從褲兜伸出,輕松提起箱子走了。
私密快遞外人不知道寄件地址,剛才他用光腦掃了之後,上面顯示是碧沙星。
讓整個聯邦都頭疼的碧沙星。
席廷對這個快遞生出幾分好奇。
回家後,他立即拆了快遞,里面盒子上有一張卡片,上面潦草地寫著一句話。
「照顧好我兒子!——席海」
席廷︰「……」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個箱子。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里面是個營養艙,艙里真有個嬰兒。
轉念一想,席海怎麼可能有時間生兒子。
席海是他大哥,今年剛過50,在人均壽命200歲的星際年紀也不算小了,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席家因基因優秀,每一代人幾乎都從軍,只有他大哥一個例外。
席海是個科研狂魔,尤其愛研究時空,痴迷到能一年不出實驗室,全靠營養液續命。
因為煩家人在他耳邊念叨去軍隊的事,他躲去不知道哪個星球搞他的研究,一副要跟家里決裂的樣子,害他爸媽在65歲的高齡,連夜生了他。
他出生到現在,其實也沒見過這位大哥幾面,卻要給他大哥養兒子了。
雖然他知道,這個兒子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兒子。
席廷放下卡片,皺眉盯著盒子看了一會兒,直接將盒子打開。
盒子打開一層,還有一層,接著又是一層。
席廷︰「……」
寄快遞的人用這一層層堅固的盒子,告訴他里面東西很珍貴這一的目達到了。
眉目逐漸冷漠地開了十層盒子後,里面的東西終于露出來。
一個很小的機器和一張芯片。
席廷嘗試聯系席海,光腦顯示查無此人。
他斂眉拿著芯片研究了一會兒,插入沒有任何軍事資料的備用光腦中。
芯片里是一款游戲編程。
這款名為《藍色星球》的游戲自動運行。
席廷起身正要關掉光腦時,游戲畫面展開,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孩正看著他。
這小孩一看就不是進化的愈發強健耐操的新時代星際人,脆弱又柔軟,皮膚蒼白,睫毛縴長,眼楮清透又安靜。
這應該就是席海說的「兒子」。
席海研發了一款游戲,把游戲里的人物當兒子?
席廷覺得沒那麼簡單。
雖然席家人罵席海不著調,但他在星際是令人仰望的科學家,在科學界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
這款游戲的畫面和人物確實真實,但如果有時間和資金,按照當前星際的發展程度,也不是做不出來,席海不會浪費時間做這麼沒難度的事情,還專門寄給他。
游戲里的小孩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去看書了。
他坐在窗前,古樸的木質書桌上擺放著幾本陳舊的書,一個硯台和一支毛筆,一盞昏黃油燈點亮一方小天地。
油燈不是很亮,好在有窗外皎潔的月光灑進來。
月光在他垂順的黑發和瘦削的小身板上鍍了一層瑩白的光,油燈在夜風里搖晃,在縴長的睫毛上跳躍。
瑩白和暖黃的光在他側臉交錯,臉側又白又細,肌膚下細小的紫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席廷第一次知道,人的皮膚白透到可以看到毛細血管。
脆弱的好像一戳就死了。
他捻了下手指。
小孩從書本中抬起頭,又看向他。
席廷這才發現他已經看了20分鐘了。
席廷︰「好好看書。」
語音轉成文字,出現在游戲屏幕上的一瞬間,小孩驚訝地睜大眼楮,然後心虛地立即轉過頭,盯著書本看。
席廷挑了下眉,向後靠在人體工程椅上。
小孩伸出手指壓住被夜風掀開的書頁,那手指也是又細又白,食指指月復只能壓住一個字。
除了一開始驚了一下,沒一會兒他就進入狀態,安靜又認真地看起了書。
看起來不像是討人厭的熊孩子。
看著心情不會差。
連哥哥的囑托都不覺得煩了。
席廷工作時沒關掉游戲,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清潤又帶著一點還未退去稚女敕軟糯的聲音響起。
「我要就寢了。」
席廷恍惚了一下。
又看時間已經過去兩小時。
小孩已經把書桌收拾好,從椅子上下來,站在書桌旁不知道看了多久。
睡在他腳邊的小狗也醒了,直立在他腳邊,一人一狗兩雙濕漉漉的眼楮同時看著他。
席廷揉了揉後頸,「好。」
一人一狗還是看著他,小孩抿了下唇,耳尖一抹薄紅。
席廷頓了一下,伸手關掉游戲。
天書上出現【好好看書】後,郁寧心虛地轉過頭,盯著書本,一時無法將書本上的內容看到心里。
四個字很簡單,郁寧卻恍然,從來沒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類似叮囑,或是長輩的訓誡。
他抿了抿唇,按住被風吹亂的書,認真讀書。
油燈燈芯在夜風中晃蕩,蘭花吐露幽香。
當成陪伴的話,安下心來並不難。
手上的書看完後,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到了他睡覺的時間。
睡覺要洗漱,要月兌衣……
郁寧看了一眼天書,還是要跟那邊的人說一下。
他說要睡覺後,那邊回了一個簡潔的「好」。
郁寧不知道該不該提示,正有些為難的時候,半天一直跟著他的天書消失了。
他松了一口氣,忙去洗漱換衣,爬到床上。
躺到生硬的床板上時,和往常一樣,他又咳嗽了一陣。
等咳嗽止住,快要睡著時,他不由地想,明天天書還會出現嗎。
他也不知道他想不想再次見到天書。
這個皇宮可能遺忘了他的存在,他也希望別人忘了,因為記起他的人給他帶來的只有傷害,就像五皇子郁超。
他想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小院里長大,他自己會種菜,能讀書,不見父皇也可以,沒有朋友也無所謂。
郁小男孩翻了個身,拉了一下薄毯遮住大半張臉,這才睡去。
第二天按時醒來時,天書沒有出現。
等他早讀完吃過飯,天書依然沒出現。
郁寧四處看了一圈,又回天書最初出現的書桌前,也沒看到。
小少年在書桌前站了一會兒,提著小水桶去給院里的花和蔬菜澆水。
這些活他都做習慣了。
這個院里只有他和嬤嬤兩個人,嬤嬤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還有些耳背,郁寧從去年開始就不讓她干活了。
他怕嬤嬤出事。
這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郁寧抬頭望了望天,在想今日要不要曬書,低頭時看到了熟悉的天書。
【碧沙公主︰崽崽,麻麻來了!】
【碧沙公主︰崽崽,你還記得麻麻嗎?麻麻是第一個跟你說話的人!】
郁寧看了一眼天書就移開了視線,小臉嚴肅,「記得。」
過了好一會兒,沒忍住又看向天書,小臉半掩在晨光中,說︰「原來麻麻你是公主。」
【碧沙公主︰啊啊啊啊太可愛了!】
【碧沙公主︰崽崽是別扭了嗎?】
【碧沙公主︰麻麻是碧沙星球的公主啊,麻麻可厲害了!】
碧沙星球?
郁寧從未听說這個地方,但他沒表現出來。
他說︰「我沒別扭,我在澆花。」
【是師萌公主嗎?我在和公主一起養崽!】
【我就說怎麼不顯示我的名字,原來是我不配。】
【早安,崽崽,這花可真漂亮。】
【真的好漂亮,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花!】
【但沒有崽崽漂亮!】
【但沒有崽崽漂亮!】
【但……】
……
郁寧拎著小水桶,耳朵尖紅了。
半晌,他板著小臉上說︰「不得無禮。」
有游戲主播開始玩這個游戲,直播間觀眾全部淪陷,他們沒有內測名額,一大早催主播快點開始玩快點開播。
上線的玩家超過一千人,另有一大群看游戲直播的人。
在復古風成為主流,每一個人都懷念夢中母星一切的星際,這個最新馬夸克面具掃描滿分的崽崽,像是誕生于柔軟的美夢中,把星際人每個審美點都踩得實實的。
所有人一看到郁寧就被美顏暴擊,一大波狂熱的彩虹屁立即就把長在皇宮,知禮明儀的郁寧沖擊得手足無措。
見郁寧板著小臉說「不得無禮」,又被萌了一臉。
彈幕更加瘋狂,還出現了可怕的「舌忝舌忝」。
郁寧臉上的神情更加嚴肅,卻暗中觀察著天書上比昨天更快更密出現的話,忽視「親親」、「貼貼」、「舌忝舌忝」、「漂亮」等詞,抓有用的信息。
首先,昨天夜里那個冷冰冰的人應該不在。
然後,他們說花好看,郁寧低頭看了看潔白小巧的梔子花,有點疑惑。
他院子都是最常見的普通花草,沒有什麼名貴的品種,他們怎麼那麼激動?
還有人說第一次見到花。
郁寧拿著小水桶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天書跟著他,掃過院子里每一處花草樹木,看得碧沙星球的人一本滿足。
星際植物稀缺,更何況環境惡劣的碧沙星球,這里室外幾乎沒有能存活的植物,每一棵植物都是珍寶。
今天看的這些,比很多人一輩子見到的都多。
星際植物難養活,那些能養活植物的都是在星際地位很高的植物大師,見郁寧能養活這麼多花草,養得還比植物大師好,彈幕又是一片彩虹屁。
【崽崽能養活這麼多花草,太棒了吧!】
【碧沙公主︰崽崽剛才站的地方已經澆過水了,回來是為了給我們看看嗎?嗚嗚嗚崽崽也太貼心了。】
【崽崽連花都會養,絕了!】
郁寧︰「……」
郁寧被夸得一臉茫然,他輕抿了下唇,實事求是地說︰「養花很簡單。」
毫無疑問又收獲了一堆無法招架的彩虹屁。
郁寧干脆不說了。
他放下水桶後,拿出剪刀修剪花枝,「 嚓 嚓」剪碎了玩家的心。
郁寧沒看天書,剪完一棵才發現,天書上好多人喊「不要」,還有人說她心疼得哭了。
郁寧︰「……?」
「修剪花枝,花才會更好地生長。」
【啊原來是這樣,我們保護都來不及,根本不舍得剪。】
【這就是傳說中的「死而後生」?】
【剪吧剪吧,我竟然能從剪花枝中得到一種莫名的爽感,摧毀珍貴物品的破壞欲?】
【碧沙公主︰前面的被我舉報了,不準帶壞崽崽!】
【不準教壞崽崽!】
郁寧立即放下剪刀。
等晚上再剪吧……
把手洗干淨,郁寧坐在木椅上休息了一會兒。
他身子弱,總是這樣,忙一會兒就要休息一會,不然撐不住容易喘。
他習以為常,安靜地坐在木椅上休息,可玩家們看到心里有點不得勁。
【崽崽是不是不開心了?】
【崽崽這麼小,是正愛玩的年紀啊,崽崽出去找朋友玩吧。】
【唔唔唔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疼。】
就在這時,游戲出現了第一個任務。
【崽崽的成長需要玩伴,請幫孤單的崽崽找到第一個朋友∼】
【第一個?我們崽崽竟然沒朋友?】
【快給崽找朋友!我小時候就沒有朋友,特別難過嗚嗚嗚。】
【崽崽,我們出去玩吧!】
郁寧不知道為什麼天書上的人開始催他出去找朋友,他不需要找朋友,不過,今天六月初十,他確實要出去一趟。
「我等下要出去。」郁寧椅子上跳下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要悄悄的,等下不能說話。」
【好,悄悄噠∼】
【我們也悄悄噠∼】
郁寧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回房間收拾了一下。
他換了一件干淨的外衣,衣服不新但很干淨,穿在身上有些小,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一個麻布縫制的小袋子斜跨在身前。
玩家們見他這麼鄭重,不由地好奇他要去干嘛。
郁寧第一次帶著天書出門。
他很少出門,一個月也就出去個三四次,每月初十、二十和三十是肯定要出來的。
他的院子在皇宮的邊緣,一般來說,這里住的都不是什麼得勢的貴人,冷冷落落,連巡衛的侍衛都少。
只不過,有一個例外。
小少年安靜地走過長長的青石板小路,穿進一片竹林,扶著一棵竹子喘了幾口氣,繼續向前走,最後停在一個非常大的院落外,找了個牆角熟練地蹲下了。
【……】
【蹲、蹲牆角?】